风筝满天飞

竹风

   
    北方的三月，依旧是乍暖还寒的时节。柳枝儿已经吐出芽了，挂了一串一串的绿珠子。减了衣服，心情似乎也轻松了许多。虽然早晚的寒意颇有些让人觉得难过，但毕竟是暖了。心里不由得想：今年清明，应该也暖些吧。
    天气很晴朗，也没有风。早晨起来，和妻一起去扫墓。山上已经有了些许绿色了，可依旧感觉有些荒凉。山坡的野菜倒长得早，一团团一簇簇的，炫着生机。点了香烛，焚化了纸钱，妻便像个孩子似的哼着歌，径直拿了锹，跑去山坡上挖野菜。一年一度的清明，祭奠时似乎没有了初时那种锥心的哀痛，望着眼前的坟茔，那些久远的记忆就像是一场梦般渺茫了。时间真的会让一切淡忘么？
    太阳越来越暖和，风却渐渐刮起来了。从小就不喜欢刮风的天气，刮起的尘土很令人生厌。还记得孩提时每遇风大的时候，就会大声念着不知从那里听来的歌谣：风，风，你别刮，我吃馒头给你仨。可风似乎不领情，依旧刮个不停。
    我唤着妻：起风了，回了吧？妻似乎挖野菜还未尽兴，嘴里应承着，却兀自不停地忙碌。
    突然看见远处山坡上升起了一团鲜艳的色 。风筝！是风筝，蝴蝶形的，拖着的两条长长的“尾巴”在风中摇曳着，飞舞着。我的心中没来由地波动起来，想起了大约二十几年前流行的一首老歌：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走回到童年……
    第一次见到风筝，大约在六七岁的年纪。有一个小伙伴的父亲是钢铁工人，那时的钢铁工人可了不得，属于“吃皇粮”的，大概是全国最“吃香”的行业之一。每次他父亲回家来，都会带来什么糖果啊、糕点啊、带香味儿的橡皮啊、文具盒啊之类的“奢侈品”，让我们这些穷孩子羡慕得不得了。那年春天，他父亲给他买来了一个风筝，他赶紧来向我们炫耀：“这是风筝，能飞到天上去呢！”我们看着这个漂亮而奇怪的“物什”，都问：“能飞上天吗？是不是像纸飞机一样飞？”要知道，那时我们最崇拜的就是能像飞机一样在天上飞，即使自己有一个能飞上天的“工具”也简直就是个梦想。而且，我们最大的想象力也就是纸飞机了。当他把风筝放上天的时候，我们都长大了嘴巴，羡慕得直流口水。当我们也想玩一会儿的时候，他却满脸的不屑：“你们不会玩儿，弄坏了怎么办？”径自收了线，扬长而去。
    回到家，我便向母亲央求：买一个风筝吧。母亲问：什么是风筝？我便向她描述了那“神奇”的东西。母亲笑着说：“是纸鸢吧！咱买不起，娘给你糊一个吧？”我惊奇地问：“您会做风筝？”母亲道：“会呀，我和你姥爷学的。”我急不可耐：“现在就做！”母亲拆了一个旧竹筐，取了竹条，再削成两根细竹篾，一根用火烤弯，十字扎好，周围圈了细线，把包装货物用的牛皮纸剪成菱形粘在骨架上，然后在尾部粘了长长的纸条，把自家捻的细麻线系在骨架上。
    风筝做好了，虽然灰黑的颜色不漂亮，形状也像房上的瓦片般难看，可我依然心花怒放，毕竟是自己的风筝，我也能飞上天！母亲教我怎样放飞，还教我一首歌谣：三月三，放纸鸢，一条长长线，这边连着我，那边连着天。
    找来了小伙伴，他们听说是母亲自己做的，都过来缠住母亲。母亲看着我们，脸上挂着笑，又做了两个送给伙伴们。我们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在风筝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比赛，看谁放得高。看着名字在天上飞翔，觉得自己也飞上天了……
    ………………
    “想什么呢？”妻提着满满一提袋野菜，不解地望着我。“没什么，回家吧。”
    看了一眼母亲的坟茔，心中又念起了那首歌谣：三月三，放纸鸢，一条长长线，这边连着我，那边连着天……
    突然想亲手做一个那样的“瓦片儿”风筝放飞，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让它离天很近很近。母亲应该看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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