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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入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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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武侠不死】原创武侠小说《寻道》贴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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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楼主| 发表于 2018-1-11 10:18:32 | 只看该作者
二人闻言一怔,不由沉默,这么一犹豫,“墨宗”众人形势进一步恶化,死的死伤的伤,转眼剩下不到三十人。岑含咬了咬牙,沉声道:“不管帮着哪边,不该死的人都不能死!”话没说完,忽然几声大喝传来,原来“墨宗”众人已拼死冲到城门附近,却是归氏三杰忽然出了阵势,单独上前拖住冲上来的陌刀兵。

墨商与冯应二人见状大急,正要喝令三人归阵,只听归云山大吼道:“我兄弟三人今生有幸追随宗主,早已死而无憾!还望宗主与二位堂主以‘墨宗’为重,快走!”三人上前时便已存了死志,要以性命为其他人争得一分生还的机会,这一吼之下众弟子悲愤难禁,热血沸腾,年长弟子蓦地应声而散,以身作盾贴住四周唐军,转眼不少人被长枪陌刀透胸腹而入,自后背穿出,却扔死死抵住,一时场面惨烈无比。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过片刻之间的事,墨商五内俱焚,狂吼中便要冲出去,猛然双臂一紧,被冯一粟与应不识强行拽住。

冯一粟虎目含泪道:“宗主,带着年轻弟子们走罢!”

应不识亦一字一顿道:“只有您在,‘墨宗’才在!”骤然间二人同时发力,将他往城门方向掷去。

墨商心神大乱,全没料到二人会如此,不由自主便飞了出去,唐军弓箭手忽见有人飞来,忙调转箭头,箭矢尚未射出,忽地白光连闪,七八人喉间一凉当场毙命。其余人遽然一惊,忙往后退,但来人势如鬼魅,只不见人影,唯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墨商本是十分冷静坚毅的人,一被掷出便即恢复理智,顷刻间杀开一个口子,暴喝道:“年轻弟子都随我来!冲出去!”众年轻弟子听得号令,顾不得悲伤,大吼中拼尽全力跟上,墨商剑出如电,趁机又组起一个奇门阵势,自己亲自断后,抵住后面射来的箭雨,硬生生护着众人冲出了城门,往西南逃去。

岑含乐心远远望见归氏三杰上前,已猜到三人心意,当时惊骇欲绝,忙施展身法冲上,没奔出几步,“墨宗”一众年长弟子已齐齐散开,紧接着墨商被冯应二堂主掷往城门。岑含大急,忙厉喝道:“众将士听我号令,都住手散开!”乐心亦大喝道:“弓箭手都给我退后,不准放箭!”

众军士应声而散,冯一粟与应不识只道二人要亲自追击,不约而同纵身上前,一人迎上一个。二人招招拼命,全然不顾生死,岑含乐心无奈,只得接招,走了十余招,二人对一个眼色,蓦地齐齐后退,将冯一粟与应不识空在原地。

岑含望着一地“墨宗”弟子的尸身,心中说不出的沉重,仰天叹道:“今**的人已足够多,二位请走罢!”

冯一粟道:“走?你且瞧瞧这些死在你们手上的弟兄,告诉他们,我们这两个老骨头该往哪里走?”

应不识凛然道:“自古大义皆由鲜血铸成。小辈尚能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做堂主的岂能落于人后?”

冯一粟仰天大笑,道:“不错!正当如此!应老,你我今日携手共赴黄泉,岂不快哉?”

应不识点头笑道:“老夫不胜荣幸之至。”二人相视一笑,忽地抽出腰间短剑,双双横颈自刎。

岑含乐心一怔,要阻止已来不及,望着二人倒在血泊之中,半晌没说出话来,只得命军士收起“墨宗”众弟子尸身,待后好生安葬,二人各自上了白鹿乌骓,径自带兵去搜寻“冥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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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9:57:53 | 只看该作者

之后各路人马陆续清扫完毕,中都战事逐渐收尾。“墨宗”伤亡惨重,只逃了墨商等少数十几人;梁军众将或死或擒或降,大致无一漏网;只朱子暮与“冥府”一众,宛如凭空消失,下落不明。

王彦章遭擒,李绍奇二度名声大噪,李存勖大为振奋,单独嘉奖了他一番;其余将领军也功各自记录在册,岑含乐心前后两战表现卓著,亦在齐列。

李存勖又命军医去为王彦章医治臂伤,一切安置妥当后又亲往探望。二人一番长谈,问及为何不固守兖州,而选择没有防御工事的中都屯兵时,王彦章神色黯然,坦诚自己是为形势所迫,张汉杰名为监军,实则朝中奸臣放在自己身边的耳目,这些人在梁主跟前煽风点火,才致使自己处处被动。

李存勖于是趁机许下诺言委以重任,劝王彦章弃暗投明,不料王彦章当即翻脸,一心求死,李存勖无奈,只好先告辞,不久又派李嗣源去劝。王彦章自被刺伤后,早年旧伤亦复发,下不了地,李嗣源走到榻前,正要开口说两句,不料被他抢在前头冷笑道:“邈吉烈,你堂堂一个兵马副总管,也来做说客么?”

李嗣源知他性子,不以为忤,只淡淡道:“这世上像你王彦章这般硬气的人,怕是也不多了。”

王彦章见他半点没动气,索性闭目不言。

李嗣源苦笑,缓缓坐下,转而望着窗外,幽幽道:“贤明啊,你我各为其主,也算斗了大半辈子。不知不觉咱们都老喽,你真不想看看这天下太平下来的样子么?”

王彦章沉默半响,忽地涩声道:“天下太平?你我年轻时谁不想仗着一枪一马打个天下太平,求个青史留名?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南征北战杀敌无数,打的仗越来越多,前面的路却越来越不清楚。今生今世,真的还能看到这么样的一天么?”

李嗣源坚定道:“会看到的。你我心知肚明,中原非朱即李,终会有结果,一旦尘埃落定,余者皆不足虑。终会有这么一天的!”

“但我怕是等不到了,”王彦章的眼里不知甚么时候已泛起泪光,“我自年少追随太祖皇帝,一生大小历经数百战,看着大梁建立,换了三个皇帝。当年太祖也算一代枭雄,我本以为跟着他能建一番不世功业,不承想皇后死后,他竟如换了个人,性情大变,一心淫乐罔顾人伦,做出许多**不如的事情来,最后落得个死在自己亲儿子手里的下场。子杀父,弟杀兄,奸臣当道,明珠蒙尘,国家早已满目疮痍。邈吉烈啊,我累了,要去啦,我会在地下等着,等你哪天下来告诉我,这天下最后的归属。”

李嗣源亦眼眶泛红,叹道:“你真决定了?”

王彦章含泪笑道:“决定了,送送我罢。”

李嗣源遂将王彦章求死之志转达。次日,李存勖命人以肩舆送王彦章去任城,却被王彦章以伤患痛楚为由拒绝,又问及自己此行能否成功,王彦章坚称段凝率领的六万大军不会轻易叛变,即便袭取汴州也是无用。李存勖终知其心意不可改变,只好下令将他处斩,由李嗣源监斩,一代名将至此谢幕,终年六十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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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楼主| 发表于 2018-1-14 10:16:00 | 只看该作者
众人当场无语,乐心啧啧道:“请客请得这么别致的,还真是头一回遇见。”

李嗣源不胜其烦,正要命人将这些人轰走,忽然不知那里传来一丝甜香,香味入鼻,猛地脑子一懵,尚未及反应,猛见眼前一花,岑含不已挡在身前,双掌连动劲风呼啸,厉喝道:“都闭住呼吸,往东北退!”

这一喝之下众将士顿时应声而动,几乎同时,梁人装酒肉的车中窜出十余蒙面人,落在岑含、李嗣源与身后,手里不知拿着甚么物事,连连挥动。香气见风而长,顿时再度扩散,众将士身处下风向,首当其冲,离得近的几个猝不及防吸进几口,当即人仰马翻动弹不得,余者见状纷纷再往东北,一直退入附近街巷。

乐心应变奇速,一众蒙面人方落地,他身子已射了出去,不退反进,闪身间便到李嗣源身侧。李从珂、石敬瑭等其余将领见状,纷纷效法,然而一则乐心本是出其不意,二则这些人功夫差得太远,只见十余个蒙面人手脚连动,众将纷纷给挡了回来,几个功夫差的中了拳脚气憋不住,吸进几口,顿时腿一软一屁股瘫地上,被其余人救起架入附近街巷。

霎时间这股异香将一众唐军从中断开,一边是下风向五千骑兵与一干将领,一边则是上风向的李嗣源、岑含与乐心三人,这一番算计显是经过精密安排,分隔一成功,那十余蒙面人随即抽出兵刃各自戒备,其中七人一个反身直扑李嗣源,乐心一声冷笑,抽刀接招,以一敌七生生挡住。

这七人自然也是“十殿阎王”之辈,但见乐心人刀合一,“北斗神兵术”锋芒所至,纵是“阎王”亦不敢直撄其峰,一时斗了个不相上下,那七人先前战场上见过他以一敌五的手段,是以多加了两人,已是最大限度抽调出人手,不料仍奈何不得,不由各各心惊。李嗣源本身也是身经百战,所幸吸入香气不多,脑中早已恢复清明,见状忙抽兵刃在手,严阵以待。

一时形势险恶无比,然而却有两个人,无论身心,仍然保持着极度的平静。

一个是岑含。另外一个,站在西北面的屋顶上,黑袍铜面。

此刻二人的眼中早已没有旁人,甚至已没有对方。

这不仅仅是武艺的较量,更是“势”的较量。一个眼神,一个角度,一丝微光,甚至一次呼吸,都足以决定生死。

还在交手中的乐心与“十殿阎王”无疑也感受到了重压,手脚忽然仿佛被灌了铅,变得无比沉重。

朱子暮缓缓揭下铜面,这一战哪怕一点点干扰都是致命的。

铜面之下,是所有人愕然的表情。

谁都无法想象,这世上竟会有这么样的一张脸。

老天似乎把世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雕琢这张脸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到了上面,即便此刻已遭受岁月的侵蚀,这副面容仍足以让世上所有的男男女女自惭形秽。

若再倒退二十年,这将会是如得不可方物的绝世之容?

用“美”来形容它简直已是一种亵渎!这世间根本没有一个词能够描述它的风采!

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这张脸竟然属于一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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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7 10:23:30 | 只看该作者
原来九月以来,“冥府”已将所有精锐召往曹州听调,本意在十月的总攻中协助王彦章北进,但朱子暮却未料到李存勖会放弃大本营魏州,把宝都押在东线,结果猝不及防,被唐军以迅雷之势拿下城池。

经此一役,朱梁骤临生死关头,李存勖只需奔袭汴州,以朱友贞之懦弱,必然只能坐以待毙。援军远在河北,朱子暮唯有孤注一掷,一面派手下打听唐军动向,一面暗中布置,欲奇袭刺杀李存勖,以使唐军内乱,从而谋得生机。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唐军此时却分成了两路,李嗣源带骑兵在前,李存勖亲率步兵在后,倘若自己直奔李存勖,也许还没找到下手机会,李嗣源的前锋部队便已攻破汴州。权衡再三,朱子暮最终将目标先放在了李嗣源身上,先杀前军诸将,再杀李存勖,只是前军之中亦有岑含乐心二人,是以“冥府”此次也是毫无保留,倘若岑含今日落败,此地诸将必被屠戮殆尽,五千精骑没了主心骨,也就尽数瓦解。而后再想办法杀李存勖,也不是没有希望。

几十人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接连除去两个大高手,简直难如登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为疯狂的想法,但这种想法放在朱子暮身上,却没人会觉得不可理喻,因为“冥府”本就是一群疯子,而朱子暮更是疯子里的疯子,若说世上真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那就只能是他。

众人听后皆心有余悸,李嗣源命人将“冥府”一众与城守一并收押关入大牢,等候李存勖亲自发落。又命众将士原地休整半个时辰,而后继续向西行军。

岑含也在乐心与呼延擎苍协助下处理完伤势,朱子暮这一击只有三成左右劲力打到他身上,饶是如此也已震断三根肋骨,倘若劲力落实,只怕里面的脏器也打烂了。乐心望着他左肋仍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显然还没从方才的大战里回过神来,啧啧道:“你方才那一剑是甚么功夫?”

岑含摇头道:“莫说甚么功夫,就是当时的情形,我也说不清楚。只记得自己一剑刺出,忽然周围一片漆黑,五感尽失,唯有杀气直入骨髓,我只觉难逃一死,索性甚么都不想,然后便没了知觉,再回过神来时胜负已分。”

几人听得悚然动容,委实难以想象他当时处境。

岑含朝乐心道:“你当时看到了甚么?”

乐心努力回忆当时情形,苦笑道:“我见到的远不如你说的那么不可思议,不过也算是惊心动魄。你那一剑气势本极为惊人,但不知怎的忽然就烟消云散,然后一股刺骨寒意莫名袭遍全身,我还没来得及吃惊,没来由的又是气血一滞,紧接着就见朱子暮僵在原地,也就在这一瞬,你的剑蓦然向前,穿胸而入刺中了他。”

岑含呆了半天,才皱眉道:“气血一滞?”

乐心点头道:“虽说只有一瞬,但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这一滞必然不是朱子暮自己造成的,旁人也绝没有这个能耐,结合你方才所说回想当时情形,这个异象出现的原因,只怕还是在你的身上。”

岑含抬头望天怔怔出神。这种事情即便对于如今的自己,也是匪夷所思,也许真如朱子暮所言,是天意。冥冥之中让自己在生死关头触及到了甚么,从而改变了一切,但这一滞的真面目究竟是甚么,却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无论如何,一切终究尘埃落定,“冥府”一众也掀不起甚么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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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楼主| 发表于 2018-1-18 09:43:33 | 只看该作者
“你已自由了。”

“自由?”那人一怔,目光中满是茫然。

岑含接道:“朱子暮已死,我杀的。他临死前让我来这地牢,说这儿有我想见的人。”

长久的沉默。

“你是谁?”那人开口道。

岑含拿出自己贴身而藏的佩玉,慢慢放到那人面前,努力平静道:“我是个孤儿,这是我自小就带在身边的东西,我今年二十有一。”

那人望着玉佩,眼中忽地泛起别样神采,似是惊讶,又似是喜悦,似是激动,又似是悲恸。霍然间死死盯住岑含,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看着看着,眼中竟泛起了泪光,喃喃道:“像……是像……真是你么?”

岑含心中升腾起一种难言的亲切感,忍不住哽咽道:“是我。”

那人惨笑道:“我也希望是你。可惜即便是你,也没办法从我嘴里套出那东西的所在。”话说着,惊讶、喜悦、激动、悲伤登时无影无踪,那双眼中又充满了怨毒和戏谑。

岑含一怔,脱口道:“甚么东西?”

那人脸上又布满了那种诡异的笑,笑得仿佛整个人都在颤:“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朱夕真是老了,这演戏的人找得虽然还不错,但戏本子真是烂到了家,你回去替我问问他,他被你杀了这件事,他自己信么?”

岑含默然半晌,才道:“我承认我是有问题想问你,但却不是甚么东西的所在。一切都已结束了,从今日起,再不会有人强迫你回答你不愿回答的问题,即便是我也是一样。至于朱子暮,你也可以随我出去,亲眼证实他究竟是死是活。”

那人忍不住又盯着岑含,仿佛在努力辨认甚么,忽道:“你到底想问甚么?”

“当年的真相。”

“真相?”

“‘鹤仙’孙羽一家失踪的真相。”

南宫翎本在一旁静静听着二人对话,只觉这石柱上绑着的人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此刻听得久了,忽然脑中“嗡”得一声,闪过一个念头,颤声道:“你是松儿?”

那人遽然一惊,转过头来。

南宫翎热泪盈眶,点头道:“果然是你!你不认得我了么?是了!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又何况是你?”忽然脚下发力,斜身飘开五尺,舞起拳来,但见步法动处摇摆如醉酒仙人,大袖往来进退似云雾吞吐,狂放潇洒,正是“仙人醉”与“袖里乾坤”。

那人初时尚满脸震惊,渐渐地嘴唇开始发白,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最后终于泣不成声,叫道:“三叔!”

南宫翎霍然止住身形,早已老泪纵横,咬牙道:“十几年,十几年啦!老天有眼,终于让三叔把你找到了!这伙天杀的贼子,竟将你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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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186#
 楼主| 发表于 2018-1-19 09:44:13 | 只看该作者
一行人当即出了密室,离开“五柳庄”。孙若松常年不见天日,对外面的日光难以适应,岑含遂撕下衣襟替他蒙上眼,料得过阵子当能无碍,一路回到住处,随即安排人烧水,自己与南宫翎替他清洗身子。衣衫除去,只见浑身上下各种新伤旧痕,几无一处好肉,端的叫人触目惊心,二人心如刀绞,只得强忍眼泪替他一一处理,孙若松身子极虚受不起半点折腾,是以弄得极慢,身心自然也更加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终于弄完,二人又将他搀上床。岑含以四诊法察他身子状况,这一察顿时如入冰窟,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怕被他察觉,只得先安排他睡下,而后与南宫翎退了出来。

乐心几人早等候多时,见到二人,忙上来询问情况,岑含默然无一语,全不理会众人,只飞身上了屋顶,对着天空怔怔出神。乐心心知不妙,便让呼延擎苍与施兰先带着那五百兵士回去复命,又让南宫翎去休息,南宫翎执意不肯,于是只二人留下,齐齐上了房顶,一左一右坐在他边上,也不说话,只静静陪着。

三人就这么石像般坐了大半日,期间呼延擎苍与施兰复命回来,乐心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各自回去休息,其余事容后再议。渐渐地天色暗下,日落月升,岑含望着一轮弯月,忽地叹道:“他时日不多了。”

他突然开口倒是把乐心和南宫翎吓了一跳,南宫翎皱眉道:“你说甚么?”

岑含恍若未闻,低着头,笑得无比苦涩:“老天爷真是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却转眼又要阴阳两隔。”

南宫翎身子剧震,不自主提高了声音道:“你把话说清楚!”

岑含哽咽道:“他这一身的损伤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想象。比起皮肉之伤和手脚上的残疾,五脏六腑的元气更是消磨殆尽,以常理而论怕是早已死了,能撑到咱们去救,本身就是天大的运气。眼下虽已不用再受任何折磨,但他如今的身子骨已是油尽灯枯,纵然是我,也只能勉强以针法和上等药材帮他续命。”

南宫翎含泪道:“能续多久?”

岑含长长吐出口气,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稳些,道:“少则三日,多则半月。”

南宫翎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轻声道:“也许他本就是靠着一股执念,才活下来的。”

岑含心乱如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一宿无眠,不知不觉东方泛白,日头又开始升起。岑含望着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人,心中不由歉然,叹道:“咱们都下去罢,不休息也养养精神,在这坐着终究不是甚么办法。”

点评

继续关注,精彩!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8-1-20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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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2-10 17:18
  • 签到天数: 120 天

    [LV.7]常住居民III

    187#
    发表于 2018-1-20 10:08:29 | 只看该作者
    心入自然 发表于 2018-1-19 09:44
    一行人当即出了密室,离开“五柳庄”。孙若松常年不见天日,对外面的日光难以适应,岑含遂撕下衣襟替他蒙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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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 签到天数: 239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188#
    发表于 2018-1-20 14:22:51 | 只看该作者
    很有看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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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 10:03:04 | 只看该作者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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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 10:03:25 | 只看该作者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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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 10:03:52 | 只看该作者

    孙若松点头道:“这些年你也不易。安置了你之后,爹爹便带着我和妈妈继续往南,想先让我脱险,但连月奔逃之下,我和妈妈一天虚弱过一天,走得也是越来越慢,爹爹愁得都白了头发,勉强又躲过几轮追捕,终于没来得及安置我,便在武夷山上陷入绝境。他曾与朱夕在黄巢手下共过事,早看透其为人,不愿落入他手,是以拉着妈妈和我跳崖自尽,可叹我当时太小,一个十岁的孩子哪有去死的勇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一把甩脱了爹爹的手,却不知这一甩,等着我的却是比死还可怕的事。”他说着话,声音不由颤抖了起来,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悲哀。

    岑含不敢去想,地牢里的情景和昨日替他诊断时的情形还在眼前,他所遭受的苦难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想象。

    但孙若松却说了下去:“他们将我捉住后,便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逼问我《灵鹤书》与《纵横录》的下落。可笑我一个孩子,哪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下落?但他们不信,每天用鞭子打,打得奄奄一息,我疼得白天哭晚上哭,哭得整个人都没了知觉,却又生生被疼醒,终于受不住折磨,胡乱说了几个地方,但依着这些地方哪里找得到甚么书甚么录,他们找不到东西,回来以后自然更变本加厉。”

    岑含早已泪流满面,道:“那到底是甚么东西?”

    南宫翎咬牙道:“那是你父亲一生所得,《灵鹤书》是你爹独门武功‘鹤舞九势’的拳谱,《纵横录》上所载则是当年他东征西战时领悟的兵法。你爹当年一手“鹤舞九势”破尽天下武功,且深谙用兵之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朱夕虽没抓着他人,却垂涎他的本事,尤其是兵法,若能得到,便能助朱温铲除李克用,独霸天下。”说着深深看了岑含一眼,暗叹有其父必有其子,论武功智谋,今日的岑含简直宛如当年的孙羽再世,所不同者,孙羽潇洒倜傥,岑含却是内敛沉静。

    孙若松木然笑了笑,继续道:“他们只道我骨头硬打死不愿意说,便每天换着花样折磨我,任我如何辩白,终究逃不掉每天的酷刑。每次折磨到半死,就让人将我治好,好了以后又换个花样继续拷问,日复一日宛如炼狱,我几次自尽都没成功,最后干脆挑了我的手脚筋,又往嘴里塞东西,不塞的时候往往是朱夕亲自审问,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也从初时的绝望无助变成了后来的麻木怨毒,他既然觉得我知道那我便知道罢,但我知道又如何?他朱夕一辈子都没法知道,一辈子都不能!他敢弄死我么?哈哈哈哈哈!他不敢!我就是要报复!要让他一辈子抱着那点指望到死!后来他看我这副样子,知道用刑不行,索性开始灌毒药,等毒性发作到快死的时候再喂解药,再后来他们每次研制出新的毒药,就在我身上试毒,但这都没用,不管怎么样都没有用。我跟别的死人相比也就是会喘气而已,其他根本没有分别,对付活人的法子怎么会对我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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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09:47:48 | 只看该作者

    “我这一生是执念也好,怨念也罢;不管是否情愿,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算是没有辜负这个名字。若松者,如苍松挺立不惧严寒,我这辈子没甚么能耐,是个废人,但还是做成了一件事,便是没有死在仇人的折磨之下,却将仇人给熬死了。”说到这里孙若松不由失笑,转头对岑含道:“爹爹也给你取了名字,叫若风,孙若风。他说他大半生困于时势,日子过得战战兢兢,所以希望你能如这风一般,来去自由,不受尘世间的束缚。”

    岑含黯然道:“可惜谁又真的能如这风一般自由自在?”

    孙若松望着他,眼里有了一丝光芒,道:“能的,父亲不能,我不能,但你一定能。你要替我们活下去,活出我们没有活出过的样子来。”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南宫翎道:“三叔,我方才激动,有件事一时忘了问。二叔是怎么死的?”

    南宫翎哽咽道:“你二叔是死在我掌下。”

    孙若松呆如木鸡。

    南宫翎握着拳的双手已忍不住有些颤抖,道:“是我糊涂,当年……”话没说完,忽见孙若松摇头道:“算了,我不想听啦。”

    南宫翎愣住,只听他继续说道:“这世上叫人伤心的事情太多,不提也罢。咱们叔侄重逢,该说些开心的事。”

    岑含也渐渐平复住情绪,闻言点头道:“说的是,都不提啦。大哥,兄弟今晚给你露一手,做一桌好菜如何?”

    孙若松展颜道:“那敢情好。若你那些朋友不嫌弃我这残废之人,便都一起请来罢,人多了也热闹些,我要好好谢谢他们照顾我兄弟。”

    岑含鼻子又是一酸,笑容却灿烂起来:“好!”

    聊了这许久,孙若松身子已然疲惫,岑含服侍他睡下后,又替他下了几针,令南宫翎看护,自己则出门去置备饭菜,呼延擎苍与施兰自昨日歇了一晚,也不放心,一大早便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正好一起帮忙。施兰论武功是几人之中最弱,但要说到烹饪,却足以睥睨众人,岑含本只会些家常小菜,经她稍一指点,一桌菜竟弄出了几分名厨风范不由惊喜万分,连连道谢,反倒让施兰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不觉日落时分,众人齐聚一堂,把酒畅谈。孙若松身子弱饮不得酒,加之从小亦无此习惯,岑含于是用鲜肉单独给他熬了一小锅清汤,以代替酒水,佳肴满桌觥筹交错,孙若松举杯轮番相敬,一一感谢众人对岑含的照顾。众人早已从岑含处得知他的大致情况,又经叮嘱不可在他面前露出伤心神色,自然个个喜笑颜开,一段饭其乐融融,各自尽兴不提。饭后又煮茶闲聊,天南海北乱侃一通,直到孙若松面露疲惫,才由岑含、南宫翎二人扶回屋里睡下,岑含又将南宫翎劝回休息,自己却去房中抱来被褥,打起了地铺。

    第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孙若松想出去透气,岑含弄来一副肩舆,与南宫翎二人抬着他出去。孙若松担心二人累着,说让别人做便好,但二人都不愿,一路抬着他在汴州城里转了一圈,中午吃了顿饭又出城去踏青,直到晚饭时分才回到住处。之后天天都是如此,唱戏、杂技、打球、拔河……岑含一边替他调理身子,一边把能凑的热闹都凑了个遍,孙若松兴致极高,身子虽一天天瘦弱下去,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如此到第七日,终于油尽灯枯,在岑含与南宫翎的陪同下含笑而逝,几人将孙若松的尸身在城外火化,骨灰装入坛中,并未随风散去,岑含说还有没见的恩人想让兄长见见,众人只道他伤心过度,借故将兄长骨灰留在身边,是以均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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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
     楼主| 发表于 2018-1-23 09:52:25 | 只看该作者

    到此地步,李嗣昭一众子嗣凋零过半,只剩李继忠、李继能、李继袭三子,以及义女施兰,老夫人杨氏受此打击更是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施兰与老夫人感情极深,此时心念义母,欲回潞州探望,无奈岑含乐心皆身在要职,脱不开身,南宫翎早些时候也出了远门,只得让呼延擎苍陪同,护她回潞。临行前岑含再三嘱咐,要施兰务必小心,不可卷入兄弟争斗,施兰归心似箭,第二日一早便与呼延擎苍启程,快马加鞭而去。

    转眼四五日过去,岑含深居简出,以往忙时办公,闲时与呼延擎苍、施兰、南宫翎三人煮茶闲聊,说武论技;逢上乐心得闲,便一块儿凑热闹。这时正逢得闲,但三人都出了远门,乐心也忙,其余熟人均有事在身,一时竟找不到能聚一聚的人,不免心中有些空落落。没办法只好练练拳,看书习字自娱自乐,求个心静,却不料几日下来弄得心神不宁,白日时常走神,晚上睡得虽不算差,梦里却常出现一个人,低眉浅笑宛如近在眼前,接连十数日皆是如此,自己也不由心惊,只因这人不是洛飞烟,却是施兰。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又过了一个月,越发心烦意乱,竟觉有些度日如年,其间几次与乐心在左家医馆闲聚,被乐心眼尖瞧了出来,不免一番打趣。终于盼到施兰回来,第二日一如往常来到府上,几句寒暄之下,岑含说话竟有些结巴,四目相对时也不自觉回避她目光,大觉尴尬,施兰虽也奇怪,却没怎么介意,嫣然一笑后依旧照例与呼延擎苍去一旁切磋武艺,待得有问题再来请教。只乐心在一旁看得心中大乐,等二人走开,摇头晃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岑含见他一脸的阴阳怪气,不由心里发毛,皱眉道:“甚么想不到?”

    乐心斜眼道:“想不到兰儿还有这能耐,叫你这铁树又开了花。”

    岑含老脸一红,道:“瞎说甚么!”

    乐心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叫你在我面前嚼舌根子,老提那左大小姐,这回遭报应了罢?你敢跟我拍胸脯说你不是喜欢上兰儿了?”

    岑含无奈扶额道:“行罢瞒不过你,真愁死人。”

    “有甚么好愁的?”乐心没心没肺道,“英雄爱美女,天王老子都管不着!你喜欢就去告诉人家啊!”

    岑含默然,忽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本以为师姐一去,我这颗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乐心幽幽出神道:“这世上最难说清楚的便是情。有的人一见钟情;有的人在一日日的朝夕相处中渐生情愫而不自知;更有的人,当初以为自己无情,后来却骤然惊觉自己早已将心交了出去。不论哪一种,都毫无道理可讲。”

    岑含默然,乐心忽笑道:“这也许是老天给你的新生,洛姑娘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意见你这么孤孤单单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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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6 09:29:28 | 只看该作者
    这一日正逢朝中无事,又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岑含换了便服,与乐心、施兰、呼延擎苍出城打猎,一个上午下来,各自斩获不小,共打了一只野鸡、两只野兔、一只獐子。乐心瞧着一地野味直流哈喇子,提议不如就近找个风光好的所在生火料理了,众人皆无异议,一顿饱餐不提。

    饭后阳光转烈,岑含找了一棵大树,靠在底下乘凉,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不远处地面开阔,呼延擎苍正与乐心赛着马,呼喝有声;施兰则坐在自己几尺外,侧目看去,几缕发丝随风轻扬,虽略显凌乱,但衬着她身上温婉贤淑,有种别样的风情。

    岑含望着她有些出神,冷不防施兰转过头来,二人同时呆了一呆,又齐齐展颜而笑。岑含只觉心情舒畅,抬头望着天上游云,忽地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骤听得马嘶声近,却是乐心与呼延擎苍比完了,跑了过来,乐心笑道:“擎苍还得练练啊。”

    呼延擎苍不服气道:“你那乌骓是上等好马,哪是我这坐骑能比的!”原来二人接连比了三回,他竟连输了三局。

    乐心一听来了劲,正要换马再战,却听施兰脆生生道:“我跟你来三局如何?”

    呼延擎苍剑眉一挑,笑道:“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施兰脸一红道:“你才哭鼻子!”

    二人纵马而出,远远地开始比试起来。岑含怅然若失,乐心见他神情,调笑道:“莫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岑含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白了他一眼道:“太是时候了。”

    乐心尴尬道:“看来真不是时候啊。”

    岑含有些心不在焉,摆手道:“没事,下次再说罢。”

    不多时那边呼延擎苍与施兰也比完,施兰骑术略逊,终究多输了一局。二人远远地拨马而回,有说有笑,走到近前齐齐下马,来到岑含身前,似要说甚么,却又扭扭捏捏起来。

    岑含站起身来,怪道:“有甚么想说的?”

    二人对视一眼,施兰一张脸红到了耳朵根,轻轻推了呼延擎苍一把,细声道:“你说!”

    呼延擎苍挠了挠头,颇为窘迫,僵了一会,才不好意思道:“我与兰儿两情相悦,已定下三生之约。上次去潞州也得到了老夫人答允,眼下正好太平无事,我们想把亲事办了,但缺个证婚人,想请大哥……”

    岑含只觉脑中“嗡”得一声,整个人怔住,良久才回过神来,手抖了抖,顺势扶额长笑道:“想不到啊!你俩甚么时候的事儿?瞒得我好苦啊!”

    施兰一张脸更红了,呼延擎苍面上闪过一抹微妙神色,低头道:“自那日潞州初遇,我便喜欢上了兰儿,但直到后来在郓州时,才知道原来兰儿也喜欢我。”

    岑含长长吐出口气,道:“行了,这证婚人我做了!你们打算甚么时候成亲?”

    “下个月初六。”

    “这么快么?也罢,不过该张罗倒是要张罗起来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你们俩的婚事办得热闹些!”

    呼延擎苍仍然低着头,又轻轻应了一声,便拉着施兰先回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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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
     楼主| 发表于 2018-1-29 09:31:36 | 只看该作者

    目送二人走远,岑含蓦地腿一软,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乐心吃了一惊,看着他想说些甚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终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岑含疲乏地摆了摆手,强笑道:“你也且先回罢,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乐心虽然不放心,但他既已这么说,再说甚么都是无济于事,只得道:“你若实在难受,就大声喊出来,莫憋在心里。”

    岑含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乐心暗自唏嘘,转身跨上乌骓,几声呼喝绝尘而去。

    一时周围死一样的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岑含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呆呆出神,整个人如同停滞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甚么东西拱了一下,回头一看是白鹿。

    岑含脑中一片茫然,心中却是压抑无比,只觉憋闷欲死,不由对白鹿道:“鹿兄,驮着兄弟跑一阵罢。”说着翻身而上,白鹿通灵,虽不懂人言,却能领会他的意思,长嘶声中足下猛然发力,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这一路狂奔往西是一片旷野,当年自己与洛飞烟偷逃出谷时,便是在此处望见的洛阳城。白鹿越奔越快,带起惊人风势,耳畔声如狂吼,冷风灌袍凉意钻心,直欲渗入骨髓,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意,仿佛一切压抑沉重都已在冷风中冻结。

    白鹿许久未如此竭尽全力,一时跑发了性,倏忽间一个急转,骤然由西而北,直如一道闪电。岑含神不守舍,全无平时洞察入微的灵觉,猝不及防之下竟被甩飞出去,所幸他武功已达应物自然之境,背一触地便本能卸去了撞击之力,只是反应远逊往日,就势滚出老远,沾了一身泥垢,形状颇为狼狈。白鹿背上一轻便已惊觉,早调头跑了回来,一双乌溜的大眼望着岑含,里面写满了费解。

    岑含有些木然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才些微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黑,于是驾着白鹿,慢悠悠往城门来。不料走到西门前却发现城门紧闭,原来早已宵禁,于是又在城门边呆坐一晚,等第二日城门开才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府中,不及除去衣裤,便一头倒在自己床上。

    这一睡竟是一场大病,接连三日高烧不退,吓得众人手忙脚乱,亏乐心去左氏医馆请来左空,来安了众人的心。果然药到病除,到第四日烧终于是退了下去,岑含也悠悠醒转,众人心惊之余问起病情,左空只轻描淡写说了句偶感风寒,便将乐心拉到一边去开方子抓药。

    岑含却不知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只觉浑身乏力,一睁眼见所有人都围在床前,当场怔住。等明白过来顿觉尴尬,随便糊弄了两句过去,因他大病未愈尚需静养,众人见他无事了,也就不便多作打扰,纷纷告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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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鹿之人号逍遥!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8-1-29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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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2-10 17:18
  • 签到天数: 120 天

    [LV.7]常住居民III

    196#
    发表于 2018-1-29 15:55:06 | 只看该作者
    心入自然 发表于 2018-1-29 09:31
    目送二人走远,岑含蓦地腿一软,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乐心吃了一惊,看着他想说些甚么,却不知该如何开 ...

    骑鹿之人号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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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
     楼主| 发表于 2018-1-30 10:07:5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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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
     楼主| 发表于 2018-1-30 10:08:34 | 只看该作者
    这场大病来得快,去得慢;岑含虽已无大碍,但身子仍十分虚弱,一时半会儿下不得床,又两日过去,南宫翎出门归来,听说这事后也吓了一跳,忙来探视。见他一切如常,只神色较平日憔悴,略略宽心了些,但仍奇怪以他的体魄与医术修为,怎会突如其来这么一场大病?

    岑含自不能坦白自己是因为施兰才折腾出这么一出,只搪塞说是自己托大,一时大意。南宫翎倒也无意深究,转而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伸过去递给他,正色道:“这个给你。”

    岑含轻轻接过,觉得入手有些分量,似是书册一类,随手拆开一看果是两本小册子,只是页面均已泛黄,显然有些年份。只见一本封皮上写着“灵鹤书”三字,另一本上则是“纵横录”,岑含不由愣住,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道:“这两本书怎么在你手里?”

    “我这阵子出门就是去拿这个。这是你爹当年托我保管的东西,说有朝一日会找我来取。”南宫翎顿了一顿,眼眶有些泛红,接道:“可是我等了二十多年都没等到这么一天,更想不到你大哥会因为这两本书受尽折磨,二十多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岑含的心仿佛又被刺痛了一下,皱眉道:“既如此,还留它作甚?”说着双手一合,便欲撕毁。南宫翎赶忙止住,惊道:“不可!这是你爹的遗物!他当年既然笔录下来,必是想传下去,叫自己一身才学后继有人。如今这两本书回到了你手中,不正是天意么?”

    岑含摇头道:“但我却不想学。”

    南宫翎道:“那就为你爹找个能继绝学的传人!让他的东西造福后世,也算是你尽一分孝道!”

    岑含盯着两本书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那我便留着,看看谁有这个缘分。朱子暮半辈子都在找这个,却到死都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二十年来都在自己眼皮底下,近在眼前而不可得,算是我爹给他的惩罚。”

    南宫翎喟然道:“你爹心思玲珑,洞察入微。他知我是个死脑筋,没甚么城府,但也正因如此,对他托付的事认死理守口如瓶,绝不对外吐露半字。而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朱夕也绝想不到身上竟然藏着这种秘密,因为在他看来我太容易中算计,根本藏不住甚么东西。可***不仅看透了我,也看透了敌人。”

    岑含又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忽道:“三叔,我累了。等把擎苍和兰儿的婚事办了,咱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江南隐居好不好?”

    南宫翎浑身一颤,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你……叫我甚么?”

    “我大哥既叫你三叔,我自也叫你三叔。”岑含望着他,神色十分认真。

    南宫翎眼泪唰得流了下来,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伸手拭泪,笑容却无比明媚,连连点头道:“好!好!有你这一声三叔,你到哪儿,三叔就跟你到哪儿。当年我们三兄弟结义时,曾誓言同生共死,但世事难料,锥心刺骨,二十几年下来大哥二哥相继离世,只剩下我一身罪孽地活着。今日能得你以叔父相称,我南宫翎已死而无憾。”

    岑含点头道:“从今往后咱们叔侄相依为命。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带您去见我恩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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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
     楼主| 发表于 2018-1-31 09:38:10 | 只看该作者
    这阵仗说是来贺喜的,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客是不速之客,但这种日子呼延擎苍却不能下逐客令,一拱手道:“来者是客,还请几位稍坐,我让下人多备几副碗筷。”

    陈俊笑中带着揶揄,道:“多谢多谢,既如此,还请笑纳在下的一点儿心意。”说着手一摆,几名甲士将礼物抬了进来,那东西落地“当”的一下,声音十分清亮,陈俊上前将红布一掀,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这礼物不是别的,竟是口钟。

    大喜之日送这么个“礼”,当真是其心可诛。

    岑含脸一沉,缓缓道:“这是甚么意思?”

    陈俊笑中毫不掩饰嘲讽之意:“钟是用来记录时刻的。送钟,自是希望呼延将军懂得惜时,能够开开心心、规规矩矩地过好每一日。”他刻意在“送终”和“规规矩矩”上加重了语气,个中含义不言自明。

    乐心轻声道:“这哪是来贺喜的?这是来示威的!”岑含在朝堂上素与他不睦,却没想到他嚣张若此,竟挑呼延擎苍成亲之时上门羞辱。

    岑含面如寒霜,步子刚抬,被乐心一把拉住,摇头道:“你别冲动!”岑含缓缓拿下他手,道:“武人不受辱!”又转头朝呼延擎苍道:“叫兰儿在青庐里待着别出来!”呼延擎苍应声点头出门。

    岑含往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带起惊人气势,十余军士遽然而惊,齐齐挡在陈俊面前,陈俊吃惊道:“岑含!你要做甚么?我是陛下御前之人,今日是专程来贺喜!你敢动我!”话虽说得强硬,语气却已发虚。

    岑含并不理会,步子不停,却走得极慢,每走一步,对面十余人心中的压抑便重了一分,等走到面前时已然全都摇摇欲坠,眼中尽是惊恐。

    岑含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之意,缓缓道:“我借陈大人的礼物,再献一礼。”说完负手走到那口钟前,轻轻伸出手掌,一掌拍在钟身上,清越的击打声中岑含身如游龙,随着掌影渐快,击打声也越加密集,直震得众人心神激荡无法自持。忽然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一怔,只见他已静立在旁,单手轻拂,“哗啦”一阵响,一人高的铜钟忽然散成了一地碎片,直瞧得所有人瞠目结舌。

    陈俊回过神来,怒道:“你干甚么!”

    岑含淡然道:“大喜之日送终多不吉利?我替大人改了个名目,叫岁岁平安。”岁通碎,这寓意倒也贴切。

    陈俊大声道:“好啊!本官好心来贺喜,却不想遭此大辱!岑含、呼延擎苍,你们给我记着,这事没完,我必到陛下面前讨个公道,到时看你二人有何话说!”

    岑含双目陡然一张,“夺神势”喷薄而出,顿时杀气如潮,陈俊只觉眼前这青年骤然变成了一头噬血巨虎,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自己,自己只需动得一下,便死无全尸,禁不住腿一软瘫在地上,面色煞白。忽然一阵恶臭蔓延开,众人纷纷掩鼻,察看臭味来自何处,只见陈俊所坐之处淌出来一溜黄水,原来这人屎尿竟都给吓了出来。

    岑含眼神冷得像冰:“今日若不是瞧在擎苍大喜之日,不能见血,不然单凭这口钟,今日你便出不了这个门!”陈俊半条命被吓掉,全无平日盛气凌人的架势,岑含平素在军中威名极盛,那十余个士卒哪有胆子跟他放对?此刻忙借坡下驴,扶起陈俊便夺门而去,不多时便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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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含双目陡然一张,“夺神势”喷薄而出,顿时杀气如潮,陈俊只觉眼前这青年骤然变成了一头噬血巨虎,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自己,自己只需动得一下,便死无全尸,禁不住腿一软瘫在地上,面色煞白。忽然一阵恶臭蔓延开,众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8-2-1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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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
     楼主| 发表于 2018-2-1 09:05:36 | 只看该作者
    “闭嘴!你是甚么东西?也敢代表天子?”郭崇韬转过头,眼里直欲喷出火来。他如今位高权重,在朝堂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陈俊虽狐假虎威,但经他这一喝,也是噤若寒蝉,不敢有半分放肆。

    “安时不可无礼!”李存勖面色不悦道,“陈俊是我的恩人,也是孤亲封的刺史。你当着孤的面这么呼喝他,是要向我示威么?”

    郭崇韬躬身道:“臣不敢!伶人只能与陛下同乐,但将士们却是与陛下共苦,为了陛下的功业在战场上舍命杀敌。孰轻孰重,还请陛下三思!”

    李存勖摇头道:“此言差矣,将士们是孤的下属,伶人们却是孤的朋友,不可同日而语。将士们追随孤是为求功名利禄,伶人们取悦孤却是心无所求,你岂可如此轻看他们?”

    郭崇韬一怔,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道:“但岿然毕竟为国家出生入死,立过大功。还请陛下念其年少莽撞,念在过往的功劳,从轻发落。”

    李存勖沉默半晌,才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陛下真执意要为这陈俊重罚我?”岑含一直在旁冷眼瞧着,此刻忽然开口,语调却是静得可怕。

    李存勖道:“怎么,你还不服?”

    郭崇韬见气氛不对,连连朝岑含使眼色,但岑含却视而不见,只淡淡道:“无罪受罚,早已心寒,何必再问服不服?”

    “冥顽不灵!”李存勖怒气上头,也失去了耐心:“既然如此,那便不用从轻发落了。李绍玄罪犯大不敬,其罪当诛,拉出去就地正法!”

    “荒唐!”岑含忽然笑了,笑声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霍然蔓延。

    李存勖一怔间,眸子里精光大盛。

    这一刻眼前这人已不是自己的臣子,曾几何时,自己早已忘记,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是这世上屈指可数、能与自己一争雄长的绝顶高手。今时今日,他终于不再刻意收敛锋芒,露出了深藏的獠牙。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在这皇宫里,不仅有自己,还有万余禁军。这世上绝没有一个人,面对自己和这一万禁军,还能活着。

    一个都没有。

    这么想着,李存勖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彻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岑含目光却移向了另一个人,一个原本在这种时候他看也不会去看的人。

    陈俊。

    李存勖心头一跳。

    在这里他虽敌不过自己,但要制住陈俊却太容易了。自己如果杀不了陈俊,便也杀不了他。

    岑含幽幽道:“岑某有个不情之请,想以平日那些功劳,换自己这一条性命,其他的,陛下若想收回就都收回去罢,准我辞官归隐,做个闲人,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李存勖眯眼道:“你是在与孤讨价还价?”

    岑含苦笑道:“情非得已,别无他法。自始至终岑某都不过是一介武夫,做惯了闲云野鹤,终究不适合这朝堂,留在这里怕是也只能惹陛下生气。”

    李存勖看着他一阵,又看向陈俊,沉默片刻,蓦地哈哈大笑,道:“好!好你个李绍玄,有种!孤就喜欢你这骨气!”忽然笑容一敛,道:“罢了!今日之事多少有些误会,加上郭大人求情,姑且从轻发落。罚你半年俸禄,禁足百日,你也莫再说气话,借这段时日好好想想,反省反省罢!”

    岑含眼中光华散去,躬身道:“多谢陛下宽宏大量,臣领罪。”说完径自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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