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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入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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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武侠不死】原创武侠小说《寻道》贴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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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楼主| 发表于 2017-8-4 10:54:34 | 只看该作者
岑含却视若无睹,只是咀嚼他言中之意,冷冷道:“我二人?不知足下如何处置我师姐?”
灰衣人淡淡道:“她福分不浅,可随我去享荣华富贵。你们两个,却只能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
岑含面如沉水,道:“这么说,足下是来掳人的?”
灰衣人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有空关心别人。”
乐心眼睛一眯,道:“前辈今天是要取我们二人性命?”
灰衣人淡然道:“若你二人今日接得下我十招,我便只断你们一手一脚。”
乐心大笑道:“如此说来,我还得多谢足下慈悲为怀,每年初一十五给您老上一炷好香。”
灰衣人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面色一沉道:“只怕你两个今日过不了这十招。”
   乐心笑道:“打了才知道。”话音未落,拳挟劲风已出,这一拳看似平淡无奇,劲力却极为沉雄,多少名家耆宿一时轻视着了道,被打得鼻血横飞。
灰衣人见他一拳打来,淡淡道:“还有些样子,可惜不成气候。”言语间一拳递出,正好迎着乐心来拳。将触未触之际,乐心上身不动,陡然闪到左侧,后脚一动,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仍是直击鼻梁。方才他见岑含甫一进门便被打飞出来,已知对手功力胜过己方二人太多,硬拼绝然讨不了好,唯有智取,方能搏出一些胜算。
灰衣人冷哼道:“雕虫小技。”左拳一动,后发先至,转眼打到乐心面前,尚未出劲,忽然左后风起,岑含一掌不知甚么时候正好罩到他这一招的空门上。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波动,身子忽地消失,岑含乐心俱是一凛,猛觉脚下风起,千钧一发间步子急撤,闪开这一记扫腿,惊出一身冷汗。这一脚无声无息,劲风却锐利如刀,若是扫中,只怕二人双腿尽都折了。
忽听灰衣人冷声道:“第三招!”二人只觉身前气息一窒,身子俱在掌力笼罩之下,这一掌凝而不发,却不知最终落向何处。二人避无可避,岑含忽地左掌印上乐心后背,将他送了出去,几乎同时,右掌轻轻一拍,印向灰衣人左胸。灰衣人点头道:“轻生重义,我倒是有些小看你了,朱某便受你这一掌。”话音方落,两人右掌各自打在对方左胸。岑含面色苍白,连连退出十余步,方才一口血喷出,委顿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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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楼主| 发表于 2017-8-6 10:02:32 | 只看该作者
灰衣人冷冷道:“打也打够了,你们两个也该上路了。”岑含勉力挣起,看了一眼乐心。二人均是苦笑,功力相差如此悬殊,唯有闭目待死。
忽听屋内有人喝道:“住手!”声如莺啼,却是洛飞烟。岑含身子一震,转头看屋内,却听洛飞烟道:“你放他们走。”
灰衣人淡淡道:“我为何要放他们走?”
屋内冷声道:“你若杀了他们,我便咬舌自尽。”
灰衣人缓缓道:“我不杀这二人,你便跟我走?”
屋内沉默片刻,道:“是。”
灰衣人面无表情道:“好。但我要断这二人手脚筋。”
洛飞烟急道:“不行!”
灰衣人冷冷道:“只挑筋不取命已是瞧在你面上,你是要两个废人,还是两个死人?”
洛飞烟半响不语,良久方咬牙道:“好!”岑含心如刀割,忽笑道:“师姐,岑含没用,害你遭此大难。”
洛飞烟听他语气有异,惊道:“岑含你莫乱来!”
岑含却不理她,转头对乐心笑道:“乐兄,岑某托你一事,今日之后,烦请你去一趟祁连山桃源谷告知此间之事,感激不尽。”
乐心听得一怔,却见岑含颤巍巍站起来,朝灰衣人走去。
灰衣人淡淡道:“怎么?自己寻死么?”
岑含望了一眼屋内,淡然笑道:“今日之后,只怕再无力寻她,岂非生不如死?”
灰衣人点头道:“好,也算至情至性之人,配死在这‘打神鞭’下。”说罢一抖身后包裹,握在右手,却是一条黑色钢鞭,式样极古,鞭身之下隐隐透着一股血红。
灰衣人曼声道:“这‘打神鞭’当年为一高人所用,鞭下亡魂无数,俱是成名英雄。今日你能死在此鞭之下,也算不枉此生了。”说罢将钢鞭缓缓举起,砸向岑含天灵盖。
岑含暗暗提气,正欲舍命一击,忽听“当”地一声,火星四溅,头上钢鞭竟被震开。岑含循声看去,却是一颗小石子,一时愕然。
灰衣人半边身子麻木,惊怒莫名,声音越发阴冷,道:“哪家的神仙?何不出来一见。”
众人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忽听一声轻叹,只见不远处老树后缓缓走出一人,一袭素色道袍,貌不惊人,须发微白,背上插着一柄长剑,却是个老道。
灰衣人凝视半响,缓缓道:“道长方外之人,何必沾染世俗之事?”老道摇头道:“这‘打神鞭’上血腥气已太重,再造杀孽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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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楼主| 发表于 2017-8-7 10:42:23 | 只看该作者
以下开始是收费章节,受限合同规定,只能放片段,大家见谅,想看全文的可以去网站看,差不多每月第一周是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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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楼主| 发表于 2017-8-7 10:43:02 | 只看该作者
灰衣人沉默片刻,忽叹一口气,道:“好,朱某认栽,敢问道长尊号,在何处仙山修行?也好让在下栽个明白。”
老道摇摇头,笑道:“山野闲人,居无定所,实不足道。”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淡淡道:“既是如此,朱某便先告辞。”说完转身缓缓离去,全然不理会众人。
老道见他知难而退,笑道:“能屈能伸,不枉豪杰。”说罢转身走向岑含,道:“我且看看你伤势如何。”
老道缓缓解开岑含胸前衣衫,只见胸前一个暗青色掌印,煞是骇人。老道微微皱眉道:“好毒的掌力。”忽然瞧见岑含胸前所挂那块玉,“咦”的一声,眼中竟都是惊讶之意。岑含不明就理,正欲开口询问,忽地眼前一晃,灰衣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老道身后,右臂一动,钢鞭猛砸而下。
这一下奇变骤生,反应过来时钢鞭离老道天灵已不逾尺!出言提醒已然不及,岑含五内俱焚,正欲强行运气将老道扯到一边,忽见老道笑道:“无妨。”左手微微一抬,轻描淡写便化解了这致命一击。
灰衣人本拟在老道转身察看岑含伤势之际,出其不意全力施为,料得必能重创这道士,是以走得甚慢,以便松身蓄劲,眼见这一击时机方向不差一分一毫,势在必得,不料这道士信手一格,自己一身劲力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无影无踪。灰衣人一惊,回鞭护身,身子骤然后射,竟比来势更快,这一来一回皆在他算计之中,以防老道临死暴起伤人,是以方寸丝毫不乱。
这一下直蹿到三丈开外,灰衣人身子甫定,正欲伺机而动,陡然发觉这道士已在跟前!
老道右手二指成剑诀,缓缓点向灰衣人前额。这一下看似平淡无奇,灰衣人正欲举鞭格挡,忽觉周围生出奇特变化一时之间,天地万物皆与自己为敌,凡所能见之物,俱随老道双指铺天盖地而来,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灰衣人面色惨白,后背冷汗淋漓,饶是他身历大风大浪,也是满目惊惧,万念俱灰,手中钢鞭“当啷”一声掉在地下。
这一下岑含乐心,林家兄弟俱都瞠目结舌。却见老道缓缓放下右手,淡然道:“阁下一身功夫练就不易,还望以后多行善事,天道循环,好自为之。”说罢便不再理他,缓缓走回岑含跟前,点了岑含几处穴道,止住伤势加剧。
灰衣人蓦地打了一个冷战,道:“你究竟是谁?”
老道却未回头,只是道:“阁下既知‘打神鞭’,却不知听说过‘纯阳剑’否?”
灰衣人失声道:“你是吕纯阳?!”
老道淡淡道:“贫道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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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楼主| 发表于 2017-8-8 11:31:27 | 只看该作者
乐心道:“这建王叫朱友徽,乃是大梁太祖第七子,当今大梁皇帝的弟弟。如今看来也不是个东西,方才那灰衣人口口声声去享荣华富贵,想来是那建王要你们为他搜罗美女以供淫乐罢。”
林若虚低头道:“正是。”洛飞烟脸一红,啐一口道:“无耻!”
吕纯阳面色微沉,摇头道:“如此做法,岂非禽兽不如?天道循环,难逃因果。”
乐心失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岑含道:“怎么?”
乐心笑道:“他老子朱温可说是千古荒淫第一帝,当年好色成性,不仅欺占臣子妻妾,更是连儿子的媳妇儿都不放过。常借着五花八门的幌子召入宫中过夜,可笑这些贱骨头,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为了帝位,争相以此献媚争宠,全然不顾伦理,当真是无耻至极。如今皇帝没争到,这淫虫的习性倒是学得不错。”
岑含道:“却不知当初这位建王许了二位林兄什么好处?”
林若虚声音越来越轻,道:“五……五百两黄金,事成后另有酬劳。”
岑含冷冷道:“原来二位的良心也不过值五百两金子。”
吕纯阳轻叹一口气,缓缓走到二人面前。二人瞧不出他神色,心中不禁大为惊惧,林若虚颤声道:“我兄弟二人已知过错,还望仙长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饶我二人性命,以后必改过行善,再不敢做半点恶事。”却见吕纯阳并不理会,右手轻轻拍过二人头顶,二人只觉浑身一阵酥软,却未受伤,不禁面面相觑。
吕纯阳淡淡道:“我已散了你二人一身内劲,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恃武为恶,今日念在你二人有悔改之意,姑且不取你等性命。但一个人若要行恶,便是没有武功,也一样能成恶人,来日我若见你等故态复萌,你二人便只能在这‘纯阳剑’下忏悔了。”
林家兄弟如蒙大赦,连声道:“多谢仙长不杀之恩,晚辈谨记教训,再不敢为非作歹。”二人挣扎起身,相互搀扶,缓缓出了林子。
林中只剩下吕纯阳与岑含三人,吕纯阳伸手点了乐心几处穴道,一并止了伤势,道:“此处不是久居之地,先回城中罢。”
三人道:“是。”洛飞烟缓缓扶起岑含,乐心也伤得不轻,但较岑含却好许多,尚能自己行走。
方才走出几步,忽听一声轻响,乐心回头道:“怎么?”
岑含淡淡道:“不碍事,掉了一件物事。”说罢弯腰去捡,却是他贴身玉佩掉在地下。岑含抬头忽见吕纯阳神色讶异,不禁怪道:“道长?”
吕纯阳凝视玉佩良久,方道:“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岑含道:“这玉佩自我小时候便一直都在,听我爷爷说,是放在我襁褓之中。”
吕纯阳微微皱眉道:“你爷爷?”
岑含淡淡道:“我不是爷爷亲生的,爷爷也从来不提我生身父母是谁。”
吕纯阳忽叹道:“此玉是贫道一位故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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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楼主| 发表于 2017-8-9 09:56:55 | 只看该作者
吕纯阳微微皱眉道:“你二人伤势拖延不得,否则落下病根,悔之晚矣;我先护送你等回医馆配药治伤;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难以尽言,明日详说不迟。”
岑含知他所言不虚,便点了点头。那灰衣人出手端的狠戾,单以今日伤势,自己怕也是要有十天半月动弹不得;眼下能行走自如,全赖吕纯阳手段高明,但如此拖延下去却十分不妙,还是尽早调养。几人回到医馆时,已近凌晨,左家父子见二人伤势大为惊诧,忙着手为二人治伤配药,又为吕岩安排了客房,乐心大致说了始末后笑道:“咱们此次招惹的对头有些大,洛阳毕竟是大梁治下,等我二人伤势好些便走,免得拖累你们。”
左空摇头道:“恩公休提这话,我左家虽非世家大族,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此事因小女而起,却连累恩公,岑公子和洛姑娘,我左家责无旁贷。皇亲国戚又如何?大不了离开洛阳去山西,他朱家还能拿我怎的?”他对乐心大为心仪,一心欲招赘为婿,竟是连得罪皇亲也不放在心上,直看得左临在一旁微微皱眉。
乐心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一个七尺男儿,怎好一直在你家骗吃骗喝。等伤好了,便该去闯他一番了。”
左空还欲再言,岑含点头道:“乐心说得是,如此家业打下不易,若因我等毁于一旦,岂非罪过?”
洛飞烟接口道:“我二人开春后也有要事,也是正好。”
岑含知她仍惦念天山之行,不禁心下黯然,却不想被她瞧出,只强笑道:“师姐说得是,不过如今离开春尚远,还要叨扰些时日。”
左空见这三人心意已决,不禁叹道:“既然三位已有打算,左某也不便强留,此事以后再说,眼下养伤要紧。”
岑含见他仍不死心,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乐心,直瞧得乐心面皮一颤。
岑含乐心内伤不轻,都各自配了药煎好喝下;洛飞烟只受了些皮外伤,便用了些外敷草药,吕纯阳又察看了一番几人伤势,确认无暗伤,方嘱咐几人回屋歇息。岑含乐心均是精疲力尽,回屋便睡得昏天暗地,直到第三日清晨方才醒来。
乐心伤势较轻,虽还不能动武,却已能下地行走,耐不住性子,便去瞧岑含,却发现洛飞烟早在一旁喂药。
乐心似笑非笑道:“哎呀,一起去救的人,怎的就我没这福气。”
洛飞烟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岑含不咸不淡道:“左大小姐没去给你喂药么?”
乐心被他一呛,好似凭空吃了一颗老鼠屎,立马闭起嘴不说话。洛飞烟莫名其妙,道:“哪个左大小姐?”
岑含见他一脸窘迫,便岔开话题道:“吕道长呢?”
洛飞烟冷哼一声道:“我稀罕么。”
乐心挠挠头道:“我睡醒也没多久,未曾见。”
忽听有人笑道:“二位小友功夫精深,却比贫道预料得要醒得早了。”三人应声看向门外,正是吕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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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楼主| 发表于 2017-8-10 11:17:08 | 只看该作者
吕纯阳不置可否道:“是,也不是。黄巢当年却纵横中原,驰骋南北,破洛阳,入长安,号称‘冲天大将军’。你等可知为何?”
人摇头。
吕纯阳道:“其中自有唐军军心涣散,众人各怀鬼胎之故。但除此之外,尚有其他原因。”
乐心道:“甚么?”
   
吕纯阳转头望门外,似在回忆往事,道:“因为两个人。”
岑含道:“哪两个人?”
吕纯阳摇头道:“其中一人颇为神秘,我也不知真面目。只知这人是黄巢大将朱温麾下,也是姓朱,极推崇严刑峻法,治军严酷,喜戴一铜制面具,此人功夫极高,常一身黑甲来去于百万军中,手上人命无数。后来混出了一个名头,叫‘神佛皆杀’。”
三人闻言俱是一惊。
吕纯阳却似未见,道:“还有一人,现在记得他名头的人怕是不多啦……放眼三十年前,又有几人不知‘鹤仙’孙羽?”
岑含道:“‘鹤仙’?”
吕纯阳点头道:“‘鹤仙’孙羽,白衣羽扇,智计谋略直追当年大唐卫国公李靖,可谓用兵如神。黄巢当年大杀四方,全赖这二人,时人称之‘白仙黑魔’。当年都是万军丧胆的人物。”
乐心道:“如此说来,莫不是这‘鹤仙’与岑含有渊源?”
吕纯阳点头道:“孙羽是贫道故友。岑小友身上这佩玉,便是他当年贴身之物。”
岑含皱眉道:“那他如今身在何处?”
吕纯阳摇头道:“下落不明。”
岑含眼神一黯。
吕纯阳忽道:“你眉宇间颇有几分他当年风采,为人处事也有几分相似,贫道先前只是怀疑,直到那日见到你佩玉,方才断定。‘鹤仙’孙羽,便是你的生身之父。”

岑含摇头道:“长相与行事相像本就说清楚,单凭一块玉,难以下定论。”
吕纯阳道:“这玉若真是从小在你身边,便足够了。”
岑含一愣。
吕纯阳道:“孙羽曾亲口说过,除了他,能带着这玉的唯有他的血脉。”
岑含默然,良久方长吐一口气,眼神异常坚定,道:“还望道长告知当年之事。”
吕纯阳道:“当年黄巢得孙羽之助攻入长安,兵锋正盛之时,却不图进取,反而称帝自立。孙羽苦劝不下,只好先建议安抚官员,以收其心,不料黄巢只将四品以下官员留下,其他人皆免了职,不久后更是满街杀人,将那些公卿杀得所剩无几,孙羽大惊忙去劝止,却被驱逐。两年之后黄巢再入长安,更是光天化日之下屠戮百姓,令人发指,孙羽深知民心已失,生了去意,时值贫道落脚太和山,便趁黄巢不留意,携妻儿来找贫道暂避一时。后来唐军反攻之下朱温降唐,白仙遁去,黑魔反戈,黄巢兵败如山倒,下落不明。贫道见一切尘埃落定,稍作安排便出门远游,不料树欲静而风不止。”
洛飞烟道:“怎么?”
吕纯阳叹道:“孙羽本已置身事外,无奈随黄巢征战之时威名太盛。古来枭雄遇大贤,不为左膀右臂,即为心腹大患。朱温降唐后一心招徕孙羽为己用,孙羽深知此人残暴成性,难成大事,故隐匿不出,朱温招徕不成,怕孙羽为他人所用,便起了杀心,几番明察暗访,终于在太和山查到孙羽行踪。之后事贫道无从得知,当日远游回山,唯见一片狼藉,后来在平日打坐的山洞中找到一封书信,是孙羽离去前所留。只说行踪已泄,遭人追杀,为避祸回江南故地去了。之后贫道曾下江南,却再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终成生平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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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楼主| 发表于 2017-8-11 11:39:26 | 只看该作者
七日转瞬即过。岑含内功已有根基,加之左空医术精绝,这七日下来竟已好了大半,便是岑含自己也大为意外。这一日早早起了床,练拳之后匆匆用过早饭,便赶往城西林子。吕纯阳久居世外,不耐都市繁华,在左家住了两日便自行离去,临去前嘱岑含莫忘习剑之事,转眼约定之期已至,岑含出了西门,不觉加快步子,一路飞奔,片刻进了树林,却见吕纯阳已在闭目打坐,岑含不敢惊扰,只是恭身立在一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纯阳方缓缓睁眼道:“一个时辰等得可有些不耐?”
岑含摇头。
吕纯阳微笑道:“自你进这林子贫道便已察觉,所以未动者,是看你定力如何。不浮不躁,根基不错。”
岑含微微欠身道:“不敢。”
吕纯阳起身道:“你可看出什么?”
岑含道:“道长打坐时气息悠长,若有似无,晚辈佩服。”
吕纯阳淡然道:“你且说说,打坐是为何?”
岑含微一思索道:“打坐者,松身练气,运转周天;以便休养生息,强身健体,积蓄功力。既是练武,也是摄生。”
吕纯阳颔首道:“此乃大道之基。打坐也罢,练拳也罢,不过是手段。所求者,是以人身悟天道,体而察之,推而演之,乃至无时无刻不顺合之,方能致用而自身受其益。”
岑含喜道:“晚辈受教。”
吕纯阳微笑道:“言归正传罢。”说罢抽出背后长剑,递与岑含。随后右手一拍,竟从身后树上拍下一根枝干,左手轻轻一捋,将岔枝与树叶去尽,便成了一根与剑长短仿佛的小短棍,直看得岑含目瞪口呆。
吕纯阳道:“这纯阳剑乃是贫道融生平所学之剑法与丹法而创,以合天道为根本,以三圆为纲,贯穿六部,九字为要,诸式之用为法。所谓三圆者,乃是‘穿连手圆,屈膝步圆,旋转腰圆’,以求无处不圆融;六部者,肩、肘、手、胯、膝、足也,此六处相合则周身合;九字者,为‘心、意、气、力、动、活、沉、柔、灵’,亦是运剑之要,不可大意。行剑之时,步当轻盈,悬足踩步,有仙鹤之姿;气当沉下,落于丹田,有灵龟之态;此二法效仿万物之寿者,有延年益寿,修身养性之功。”说罢以树枝为剑,一招一式演练起来。岑含只觉他剑走处似是平平无奇,毫无特别之处,然细看之下却又极轻灵,极沉稳,极圆融,隐隐然有大气象,练到入神处,天地万物竟似都随着剑式而动。岑含习武虽有数载,何曾见过这等功夫?不禁为之变色。不觉吕纯阳一趟剑法演完,兀自意犹未尽,只觉余音绕梁,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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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3 10:00:53 | 只看该作者
不觉时已隆冬,岁末将近。洛阳城内渐有新年气象,医馆生意也渐冷落下来。岑含不觉想起儿时过年情景:每年临近除夕,爷爷便将一年攒下的钱拿了些去换些布料和好菜,找人给他做一身新衣服,然后除夕做四五个好菜,再沽些好酒,便能和和美美地过一个年。那时一年便盼着这么一天,如今想来虽然贫寒,却令人倍觉温暖。想起爷爷,岑含不禁鼻头一酸,暗道:“爷爷坟头想必已是杂草从生了罢?不知家中老屋是否有人打理,王叔王婶是否还好?来日一定要回嘉兴看看。”
左家众人忙着置办年货,乐心童心忽起,硬拉着岑含洛飞烟一起去集市看热闹,岑洛二人正好无事,便随他上街。洛阳本是大城,加之年味渐浓,城中也越发热闹,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几人毕竟年纪不大,一到集市便来了兴头,东逛逛西逛逛,又是到布店买布料,去裁缝店做衣服;又是下馆子吃洛阳菜,看顶大缸耍把式。一天下来,玩得不亦乐乎,不觉傍晚将近,天色渐渐暗下来,三人方慢慢回城南医馆,刚踱到集市口,乐心想起一事,笑道:“你们等我一等。”岑含洛飞烟不明就里,不多时便见他兴致勃勃地回来,手里多了三个小糖人。
洛飞烟一愣,道:“你就是去买这个?”
乐心笑呵呵道:“是啊,小时候过年了别的小孩都有糖人,又能吃又能玩,可羡慕得紧。今天便也来过过瘾。”
洛飞烟皱眉道:“你爹娘不给你买么?”
乐心摇头道:“爹娘死得早,若不是遇到我师父,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洛飞烟歉然道:“对不住。”
乐心笑道:“莫往心里去,这兵荒马乱的,孤儿又岂止我一个。你看我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
岑含点头道:“是啊,开心便好。我小时候也吃不到糖人,今天陪你一起过过瘾了。”
洛飞烟道:“说起来我也没吃过这东西。”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会心而笑,像孩子一般舔起糖人来。忽然“砰”的一下,乐心被撞退两步,手中糖人掉在地上。岑含转头看去,却是个中年人,一身粗布衣裳,面色微微黝黑;看似粗犷,却有股子安详气息,背上斜背着一口长匣子。
那人似未所觉,待得发觉不禁面露歉意,道:“这位小哥对不住,在下实非有意,告罪了。”
乐心手一摆笑道:“不打紧,不过一个糖人而已。”
那人微微一顿,从身上套出一个小木人,递给乐心道:“手艺人家,也没别的东西,这个小玩意便当是赔给小哥的。”说罢将小木人的手臂旋了几下,放在地上,那木人竟自己走了起来。
乐心笑道:“这玩意倒是别致。”
那人笑道:“小哥喜欢便好,告辞。”说罢一抱拳便转身离去。
乐心边把玩那小木人边啧啧道:“确实是能工巧匠。”
洛飞烟点头道:“这机关颇是细致,常人还做不出来。”
乐心斜眼逗她道:“你若叫我三声‘乐大侠’,这玩意便归你了。”
洛飞烟白他一眼道:“叫‘乐大虾’还差不多,谁稀罕。”忽见岑含望着中年人离开的方向出神,不禁皱眉道:“你在想甚么?”
岑含道:“这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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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4 10:16:48 | 只看该作者
岑含淡然道:“上次前辈来去匆匆,不及请教高姓大名,此次正好再请教。”
灰衣人冷哼道:“上次你们天大的运气,才得吕纯阳出手。我朱麒生平从未失过手,你们能逃脱一次,确实有资格知我姓名。”
乐心笑道:“呵!看来最近运气好得实在有些过分,尽撞上大人物。‘血手阎罗’生平只杀高手,前日不杀我们,想必是不屑。不知今日如何?”
朱麒冷冷道:“今日你们已有资格死在我手中!”
乐心道:“哦?为何?”
朱麒道:“不用谦虚,你们三个还算有些胆气,只可惜太早遇上我。”
朱麒双手渐渐现出殷红之色,夜色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乐心动容道:“这便是“五行绝命手”么?传闻这功夫因有奇毒而致双掌血红,毒气循经而行,专噬五脏。可沾身毙命。”
岑含皱眉道:“当真是毒得很。”
朱麒淡然道:“你们可以选择逃。”
乐心笑道:“谁说要逃?”
岑含摇头道:“何必要逃?”
二人身子已然直射出去!
朱麒冷冷道:“来得好!”不闪不避,双掌直接往二人身上罩去。将触未触之际,岑含轻巧一拍,转身截下一掌,右掌随势而出,悄无声息击向对手左腹;几乎同时乐心步子一错,与毒掌擦身而过,左拳直奔鼻梁。
朱麒微微冷笑,左右掌互换,以攻为守瞬时破了二人招数。却见二人毫无慌乱之意,岑含“九宫步”展动,倏忽间转到他身后,带动左掌扫向他后脑,乐心闪电般一退一进,拳锋转瞬又至。朱麒不禁微露讶色。这二人不久前尚抗不过自己三招,不想时隔不到一月,竟已脱胎换骨,攻守之间从容不迫;且互为助益,时机往往恰到好处,即便是自己竟也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
洛飞烟本已抱必死之志,不料二人出手竟与这魔头斗了个旗鼓相当,着实吃了一惊。细看之下渐渐看出些门道,二人所用配合之法,正是前些时日切磋所得。岑含的拳法是藏气藏形的功夫,惯于方寸之间无声无息以大巧克敌;乐心则截然不同,退如闪电,进如奔雷,直抒胸臆;打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二人一隐一显,一圆一直,路子迥异,气劲却相互呼应,联手之下极难应付,可见当年袁李二人何等高明。
然而功力终究相差太远,所谓“法不敌功”。又斗了数十招,二人渐处下风,洛飞烟见情况不妙,心中大急。忽听乐心叫道:“洛姑娘!可看明白了?”
洛飞烟微微一愣,只听岑含高声道:“师姐!出手罢!”洛飞烟心领神会,“扶摇穿林身”应机而动,三指成喙,陡然打向朱麒右手“神门”。此穴乃心经原穴,一伤便波及整条筋脉,朱麒面色微变,右手遽然一收,又打向岑含。
烈雀手”迅疾暴烈,又是穿插往复,上纵下扑,极为灵动。施展开来,四面八方俱是人影,洛飞烟一出手,岑含乐心呼应而动,三人联手气势猛然强了一倍有余,硬生生将劣势掰回。岑乐二人不由心中叫好。
朱麒面沉如水,冷冷道:“看来是小瞧了你们,既已如此,朱某也不留手了。”言语间空气陡然为之一窒,三人骤感压力倍增,暗叫糟糕,忽听得有人道:“我本以为‘血手阎罗’算是个人物,不想徒有虚名,却是个只会欺负小孩子的鼠辈么,当真是叫人失望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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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楼主| 发表于 2017-8-15 09:57:10 | 只看该作者
朱麒点头道:“大侠既已开口,我自当离去。”说罢将剑小心翼翼放回木匣,就地一放,竟转身去了。
慢着。”这回开口的却是岑含。
朱麒微微皱眉,道:“怎么?”
岑含不咸不淡道:“不知前辈下次来是何时?也好叫我们有个准备。”
朱麒面色一僵,只听中年人讶然道:“怎么?还要来?”
乐心笑道:“上次我们两人敌不过朱前辈三招,这次三人正好逼得他出全力,说来惭愧,两次都赖高人相助才捡回小命。但来日方长,下次兴许就胜负难料了。”
朱麒面上闪过一丝青气,却不敢发作。
中年人莞尔道:“上一次是吕纯阳么?”
乐心笑道:“正是。”
中年人道:“既是纯阳真人所救之人,必不是为非作歹之辈。朱老二,给我个面子如何?”
朱麒沉默片刻,冷冷道:“朱某给你们三年时间。三年之内,朱某不动你们分毫,三年之后自求多福罢。”
岑含忽道:“好,三年后还是在此地,我一人向前辈讨教。”
众人皆是微微一愣,朱麒冷笑道:“好,朱某必赴约,还望足下到时能安然无恙,莫让他人取了性命。”说罢将黑剑放回木匣,向着中年人一抱拳,便径自离去。
中年人摇头道:“煞气太重,作茧自缚。”
岑含躬身抱拳道:“多谢前辈搭救。”
中年人皱眉道:“你方才太过鲁莽。这人功夫极强,你虽根基不差,三年内若想胜他,也是难如登天。”
岑含淡然道:“事在人为。何况有些事只有他能告诉我。”
中年人凝视岑含片刻,忽笑道:“你这小子有点儿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岑含微笑道:“晚辈岑含。岑寂之岑,含蓄之含。”
中年人点头道:“好,不错。”
乐心笑道:“不知前辈能不能告知高姓大名?也好让咱们记住这条小命是谁救的。”
中年人笑声爽朗,道:“名字早已忘啦,若非要问,就叫黑土罢。”
中年人走过去捡起木匣,对几人道:“我尚有要事,就此别过。”话落处,人已在十余丈开外,不多时便消失在东边夜幕中。
岑含笑道:“我说得不错罢,果然是个高人。”
乐心笑道:“我也说得不错,最近运气确是好得有些过份,尽撞上大人物。”
洛飞烟看看两人,叹道:“看来我说的也不错,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么两个人。”
岑含乐心仰天大笑,洛飞烟也是面露笑意,三人一番死里逃生,趁着夜色赶回城中,一路月明星稀,心中畅快无比。到得医馆门口,只见灯火通明,岑含叹道:“这左夫子真是仗义,明知你我九死一生,却还是这么硬生生等着。”
乐心拍拍肚子道:“我可没你这么多酸腐,这肚里酒虫早就造反啦。”说罢推门而入。左家众人乍一见三人,不免又惊又喜,询问起究竟,乐心便眉飞色舞地胡侃了一番,说到惊险处,惹得众人心惊肉跳,惊叹连连。岑含也告知左空朱麒两年内不会再来生事,宽了众人之心;却只字不提二人约定决战一节。他既有心隐瞒,洛飞烟与乐心也不多说。众人心事一去,气氛也随之轻松,乐心早就酒瘾发作,抱着酒坛子与左空拼起酒来,这一老一少都是好酒之辈,开怀之下,直灌得面色潮红,满嘴胡话。岑含洛飞烟平素虽不好酒,也忍不住各自斟了一小杯浅酌,二人相临而坐,饶有兴致地瞧着众人喝酒猜拳,放浪形骸,一顿饭吃到半夜方才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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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楼主| 发表于 2017-8-16 11:37:54 | 只看该作者
饭后依旧灯火通明,众人各自回房的回房,闲聊的闲聊,却都并未睡下。除夕夜守岁,又称熬年,或通宵不眠,或守至子时后,是为除病驱邪,辞旧迎新。屋外兀自大雪纷飞,这北方的雪不似江南温柔,下得铺天盖地,万物披银,却带出了更浓的年味。岑含站在廊下闭起眼睛,细细感受周围的风声,雪声,人声,草木声;只觉身心沉静,无比安适。
忽然身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你在做甚么?”
岑含转过头看洛飞烟,抿嘴道:“听说话。”
洛飞烟笑道:“听谁说话?”
岑含微笑道:“风,雪,草木,和你。”
洛飞烟脸微微一红,转头看别处。
岑含忽道:“说起来你还是我的财神爷。”
洛飞烟转过头,讶道:“什么?”
岑含笑道:“当年亏得你买了我一筐菜,不然我都揭不开锅了。自那日后到再遇见你和师伯,生意可都一直好得很呢。”
洛飞烟失笑道:“那筐菜我原是买来喂马的。”
岑含可惜道:“却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洛飞烟点头道:“师父当时也这么说。”
岑含道:“后来呢?”
洛飞烟道:“后来师父把那框菜给了客栈掌柜,算是给垫了些住店钱。”
岑含微笑道:“那倒是不错。”
二人一时无话,并肩而立静静看雪,岑含一时忘着大雪出神,忽道:“小时候也经常这么看雪。江南的雪没这般大,但飘散得如柳絮一般,很美。”
洛飞烟望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微笑道:“其实你可以回去看看,毕竟已经离开很久啦。”
岑含转过头淡淡道:“你想一个人去天山?”
洛飞烟轻捋鬓间长发,摇头道:“我不想去江南。”
岑含看着她,眉间闪过一丝疑惑。
洛飞烟笑容中掩饰不住悲伤,道:“因为有些事情不愿意再想起啦。”
岑含心里猛抽了一下,别过头去强笑道:“万一在我回江南的时候你一个人去了天山,岂非大大不妙。”
洛飞烟微微摇头道:“我既已与你有约,便不会食言的。此去生死难料,只是希望你能了却一些牵挂。”
岑含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元宵过后我回去一趟,一月之后便回,可要等我回来。”
洛飞烟嫣然道:“好。”
忽听有人笑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听这声音,自是乐心。洛飞烟面红过耳,瞪了他一眼径自入内室寻左大小姐聊天去了。
岑含唉声叹气道:“真是大煞风景。”
乐心将手上酒坛子放下一个,端起另外一个笑道:“兄弟干一坛子赔罪如何?”
岑含淡然道:“你想得美,该罚你一年滴酒不沾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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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楼主| 发表于 2017-8-17 10:18:05 | 只看该作者
枯草蔓千里,雪染连天处。
此时的草原之上,尚无半丝春意,万物萧索,生机尽绝。极目望去,只有遍地的枯草与残雪;远方层峦叠嶂,彷佛连着天一般看不见尽头,俱都覆盖于冰川积雪之中,白得寒冷彻骨。
洛飞烟一袭白衣牵着白马缓步而行,一人一马彷佛草原中随风而动的雪。
这是离开洛阳的第三十日,在岑含回江南半月后动身,跋涉十五日来到这荒无人烟之地。这里的肃杀正适合她要做的事情。
报仇。
草原之上毫无生机,洛飞烟望着眼前群山的眼神也似毫无生机一般。但这大地实是有生机的,远处一高坡之上正坐着一中年道士,相貌清濯,面白无须,虽身穿道袍却又不似一般道士扎道髻,反而披头散发端坐在一块秃石上。原本这样一个人坐在这样一个地方实在是太显眼不过,却偏偏没有人注意到他。
洛飞烟和她的马也没有注意到,但洛飞烟的眼中已全是惊讶。
因为一个人。一个绝不应该于此时出现在此地的人。但他确确实实地就在不远处,在洛飞烟正好能看见又无法回避的距离上,手执长剑,飘然起舞。
剑势圆融,剑气如游龙,剑走连绵不断,剑意淡泊踏虚空。
剑法名纯阳,剑的主人是岑含。
洛飞烟原以为自己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十五日应该正好已经到江南,二人相差十五日路程,纵然岑含立时知晓,亡命赶来,一切也已结束。更何况即便有人报信,甚至飞鸽传书,也决计是要几日的。
可是自己偏偏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乖乖等一个月。
岑含收了剑,微笑看着白衣白马的方向,很少有人能看到笑容中的那一丝苦涩,自然洛飞烟也看不到。洛飞烟和马儿依旧不紧不慢,但脚步中却藏不住不安的情绪,是因为他终究已经识破,还是因为即将要发生的什么?
二人的距离并不算远,洛飞烟终于走到了岑含面前。
你来了?”千言万语到嘴边只成了一句简单的问候。
洛飞烟眼眶没来由地一红,涩声道:“你为甚么要来。”
你为甚么要来?
岑含不止一遍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这一切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也许自己应该成全她,但是每次想到这个举动后会发生的事情,他连动这个念头都不敢动一下。
因为你会来。”岑含淡淡道。
洛飞烟突然变得冷若冰霜,道:“我去何处与你无关。”
岑含点头道:“是。”
洛飞烟接着道:“我做何事自然也与你无关。”
岑含道:“是。”
洛飞烟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离开?”
岑含笑了,彷佛早已预料到她说这番话,笑意中依旧带着那一缕熟悉的苦涩,道:“你为何不说看到我觉得恶心,这辈子再也不愿见我,或许我会走的。”尽管他的话中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洛飞烟沉默。
岑含叹了口气,道:“你终究还是说不出如此恶毒的话,更何况你我有约在先,我怎能让你一人来这凶险之地?”
洛飞烟淡淡道:“多一人又能如何?”
岑含转身望群山,道:“那你又为何来?”
洛飞烟语塞。谢青山身死,自己早已了无生趣;舍命一搏,纵然报不了仇也落个干净。但岑含呢,或许......比自己更傻?
这世间岂非本就有许多傻子。
岑含望着群山的眼神变得难以言说起来,道:“何必想这许多,我拦不下你,你也拦不下我;既然如此,何不继续做该做的事情,兴许能报仇,又兴许我能令你回心转意,不论如何,此事终会了结,不是么?”
洛飞烟抬起头,眼中滚下两滴泪。这炽热的泪珠之中究竟夹杂着何种情感难以言说,也许在某一刻松动了心底的某样东西,但眼下却仍不足以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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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8 09:47:10 | 只看该作者
洛飞烟冷冷道:“我今天是来找耶律玄的,其他人都滚开。”
萧重一愣,正欲开口,忽听身后有人喝道:“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
洛飞烟眉头微皱,只见开口这人约莫二十上下,头上扎着古里古怪的辫子,一副契丹人打扮,面目白净却一副老气横秋之状,不禁心生厌恶,道:“你待如何?”
那人朗声道:“依方才所言,我师兄的右臂是姑娘伤的。在下萧猛不才,想为我师兄报这一箭之仇。”
洛飞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急不徐道:“那我师兄的仇又如何?耶律老贼杀我师兄,我是不是也该找他报仇?”
萧猛面色一沉道:“你等犯我天山,是咎由自取。”
洛飞烟冷冷道:“说得好,你今日死在此处,也是咎由自取。”
萧猛嘿然道:“那要看你今日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方落,一脚已然扫到洛飞烟腰侧。眼见得手,忽然面前一花,没了洛飞烟踪影,萧猛陡觉脑后风起,不及细想,反身一脚往背后射去。只见洛飞烟眼神锋锐如刀,身子一侧,右手三指直直钉向他脚背“太冲”穴。此乃肝经原穴,重击之下不仅腿部立时麻痹,更伤及肝脏,极为凶险。萧猛心中一凛,轻敌之心立收。
二人武功走的均是以快打慢,先发制人的路子。不同于“烈雀手”以身法灵动打穴巧妙见长,萧猛这一路“截江断瀑脚”是将出招之快发挥到极致,一经施展,几乎双眼都跟不上,且劲力狠辣,招数绵密。以天山门下武功相较,“开天辟地拳”至大至刚,无坚不摧;“太阴擒龙爪”阴柔诡奇,难以觉察;而这“截江断瀑脚”便是追风逐电,迅猛无匹,此外尚有一路“清风障”专于以慢打快,封闭劲路。
这二人一个如暴雨疾风,一个似蜻蜓点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拆了近五十招。那边三人面色俱都凝重起来,萧重更是心惊,暗忖道:“小猛这几年进展神速,即便我当年未伤,如今只怕也已不如,不想竟还拾掇不下这黄毛丫头,我需得像个法儿,激她一激,助小猛一臂之力。”心下计较已定,不禁冷笑道:“‘朱雀阁’的功夫还有些门道,洛姑娘身法轻灵,在下佩服,却不知这躲躲藏藏的婆娘武功如何克敌制胜?”
话一说完,萧重便听见一声叹息,忍不住道:“阁下有何指教?”
岑含淡然道:“我觉得萧兄真该管管自己这张嘴。”
萧重目光一冷,道:“你不妨来管管。”
岑含瞧他一眼,皱眉道:“若非兄台嘴贱,令师弟倒还能多撑个片刻。”
萧重正待反唇相讥,忽听洛飞烟冷冷道:“你不是要看婆娘武功如何取胜么?睁大眼睛看清楚!”话音方落,只听萧猛一声闷哼,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似是受了极大的痛楚。洛飞烟静静站在一旁,眼神漠然。
岑含叹道:“功夫是好功夫,只可惜汗出得少了些。”转头看了眼洛飞烟,神情颇有些复杂。
拳谚曰“法不敌功”,若功力相差太多,纵有千招万招,也是徒劳。这二人论天赋,洛飞烟稍胜一筹;论武功路数,各有千秋;但论起苦功来,洛飞烟虽不是岑含乐心那种武痴,但谢青山死后练功也是极狠,而萧重自恃天分并未十分刻苦,日积月累之下,差距必然显现。是以方才交手之时,看似不分胜负,实则洛飞烟游刃有余。
洛飞烟原想借机窥探天山门下功夫底细,不料萧重突然出言相激,她本是烈性子,加之为报爱郎之仇而来,一怒之下便毫无犹豫下了重手。“金燕喙”劲如钢锥,连击六穴,威力与寻常点穴手法天上地下,不仅废去萧猛一条腿,更在六处脏腑种下暗伤。若处置不当,只怕日后不仅动不了武,更要终身缠绵病榻。即便能治好了,这条腿却也实实在在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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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楼主| 发表于 2017-8-20 09:49:49 | 只看该作者


胜负骤分,那边三人一时惊怒莫名。天山门下素来无人敢惹,横行霸道惯了,此番无异于自己门前被人打了脸,真真是奇耻大辱。只听其中一人面色阴鹜,道:“你二人今日便留下吧。”
洛飞烟冷笑道:“就凭你?”
那人道:“今日‘天山四英’齐聚,若让你们在自家门前逃脱,岂非笑话。”
洛飞烟道:“只剩两个了。”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狠戾,邪笑道:“两个已足够了,将你擒下交给萧逸,念着三年前的交情,他想必有的是法子让姑娘欲仙欲死。不过话说回来,他若见到你,只怕骨头就已经先酥了。”说着朗声对后边一人道:“三师弟,你拖住那个小子,我先拿下这丫头,再来助你。”
洛飞烟气得面色发白,内息一沉便要动手,忽听身后有人道:“二位高姓大名?”洛飞烟一怔回头,只见岑含面色如故,眼神却冷得吓人。
那人也是微微一愕,冷笑道:“老子萧雷,我三师弟名萧清;好好记住了,免得到死都不知道落在谁手里。”
岑含恍若未闻,又道:“你二人武功比耶律潜如何?”
萧雷面色狐疑,道:“你认得我二师弟?二师弟颖悟出群,遍习本门武功,自然比我们强得多。”
岑含淡淡道:“联手呢?”
萧雷不明所以,道:“以二师弟的武功,我们自然败多胜少。这与你何干?”
岑含冷冷道:“好。名字我记下了,你们也记住,我叫岑含,免得日后不知道折在谁手里。一起上罢。”
萧雷一张脸涨得通红,喝道:“大言不惭!”身子一纵,拳自腰而出,“开天辟地拳”威势惊人,这一拳怒极而发,劲力之雄足以摧金断玉。岑含不闪不避,“砰”得一声,拳中右胸,萧雷手下一空,面色骤变,还来不及后撤,猛然眼前一花,噼里啪啦挨了十几记耳光。这几下用上了真劲,顿时两边脸肿起老高,还顺带掉了几颗牙。萧雷疼得一机灵,猛退了十几步,只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眼泪都快掉出来。
岑含淡然道:“现在还是大言不惭么?”萧雷面色沉得几乎渗出水来,加之两边脸肿起,顿时显得无比狰狞。岑含却不理他,只看着一旁面色平静的萧清。
萧清叹道:“我师兄弟一齐向岑兄请教了。”
萧雷沉声道:“三师弟,你退下。”
萧清摇头道:“大师兄觉得以二敌一更丢人,还是‘天山四英’尽数折在自家门前更丢人?”
萧雷沉默不语。天山门下对其师敬若神明,事关师门威严,一己胜负又能算什么。
萧清平静道:“岑兄拔剑罢,我等以二敌一,你无需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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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楼主| 发表于 2017-8-21 11:12:20 | 只看该作者
    二人心弦顿时绷紧。
    萧重一时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耶律玄并未理他。几年前他被洛飞烟废去右臂,一身修为也随之折损过半,难免心有怨毒。
    “你在我门下习武多久了?”这番话问的却是萧雷。
    萧雷兀自瘫在地上难以动弹,脸色却刷地惨白,战战兢兢道:“十,十年。”
     耶律玄道:“十年不短了,为师还有几个十年能浪费在你身上?”
    萧雷如遭雷击,挣扎着起身,无奈身子一软扑在地上,颤声道:“弟子无能,愿以死谢罪。求恩师饶恕,不要逐我出山门。”一个七尺大汉,竟失声痛哭起来。
耶律玄冷声道:“习武十年仍不钻研变化,真是愚钝至极!临敌比武毫无警戒之心,更是蠢笨如猪!以你这般单打独斗也就罢了;若并肩御敌,势必连累同伴性命,哼哼,到时岂是你一死能赎!”一席话说得萧雷冷汗淋漓,噤若寒蝉。
耶律玄峻声道:“罚你五年不得下山,闭门练功。五年后若还不开窍,便在山上待一辈子罢。”萧雷如蒙大赦,脸上慢慢有了血色,喃喃道:“谢恩师...谢恩师....”待要起身磕头,无奈身子不听使唤,扑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无人敢扶。
耶律玄环目四顾,目光又停在萧猛身上,淡淡道:“你有甚么要说的?”
萧猛低头道:“弟子学艺不精,有辱师门。”
耶律玄道:“为何不精?是为师教你的功夫不行?”
萧猛惶恐道:“是弟子疏于练功,辜负恩师教诲。”
耶律玄冷笑道:“既然知道,那你要如何?”
萧猛语无伦次道:“弟...弟子日后必勤...勤加练习,不敢有一丝懈怠。”
耶律玄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陪你大师兄三年罢。”
萧猛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不敢有半点违拗,嗫嚅道:“弟子遵命。”
耶律玄眼光一扫,又转到萧清脸上,目光却柔和了些。
萧清恭身道:“徒儿无能,折了师门威严,请恩师责罚。”
耶律玄冷哼道:“你平日里练功颇为刻苦,天赋也尚佳,虽还差了一分火候,却是无可奈何之事。只是过于谨慎,反而有隙可趁。明日起下山去你二师兄处帮忙,权当历练历练罢。”
萧清道:“我四人共同御敌,师兄和师弟都受了责罚,唯独弟子例外,心中难安。还请恩师降罪。”
耶律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道:“你要违抗师命么?”
   
萧清忙道:“弟子不敢。”
耶律玄目光如刀一般在他身上掠过,淡淡道:“不敢就闭嘴。”
萧清知他脾性,顿时不敢再多说,恭恭敬敬退到一旁。
耶律玄目光一转,终于定在岑洛二人身上,淡然道:“老夫纵横一世,倒没想过真有人敢来这天山脚下寻仇。”
岑含迎上目光,只觉有股难以言说的威势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莫说动手,便是抬起一根手指也需要极大勇气。与眼前这人相比,朱麒几乎可以用可爱来形容了。
岑含转头看洛飞烟,见她额上已见汗,显是极为辛苦,只是眼神兀自十分倔强。
耶律玄冷笑道:“就这点出息敢来天山,看来你桃源谷死的人还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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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楼主| 发表于 2017-8-22 09:54:47 | 只看该作者
耶律玄轻哼一声,道:“武功不高,心计倒是不少。方才那一手奇特内劲加上最后这一剑,换了旁人莫说负伤,一条性命也多半被你收了去,只可惜你遇到的是老夫。十招已过,该留下命了。”也不见他如何动的,身子已到二人跟前。
岑含心神一凛,身随剑走,自然而然便是“纯阳剑”的路数,耶律玄长眉陡挑,冷笑道:“原来是吕洞宾那牛鼻子的徒弟,难怪敢来我天山撒野。”屈指一弹,只听“叮”地一声,余音不绝,岑含长剑脱手飞出,虎口爆裂,鲜血长流。未及反应,第二掌已到,岑含本能双手上架,忽见头顶人影一闪,却是洛飞烟早有准备,凌空一击往耶律玄双眼啄去。耶律玄左手快捷无伦,毫无预兆便对上了“金燕喙”,右手却丝毫不停,径自拍在岑含封挡的双臂上。二人同时一声闷哼倒飞出去,直退到几丈开外方才勉强站住。洛飞烟周身气血翻涌,酸麻难禁,岑含更是整个上身几乎失去知觉,口角隐隐渗出血来。
耶律玄冷然道:“你这丫头既然急着送死,老夫便称了你的心。”衣衫一动,已到洛飞烟跟前,“开天辟地拳”拳锋所指,正是避无可避之处。生死关头,岑含没来由地一阵轻松,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如平地飘移一般,一瞬蹿到二人中间,浑然不觉身后滔天拳劲,只是痴痴地瞧着洛飞烟的眸子。
四目相对,却印出了洛飞烟意味深长的一笑。
岑含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人也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拳劲应声而中。洛飞烟的身子如断线风筝直直飞出三丈有余,才重重摔落地上。
岑含面色惨白,像个疯子般连滚带爬地奔过去,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只是喃喃道:“为甚么?为甚么?”
洛飞烟脸上还留着笑意,气若游丝道:“你这个傻子......”
岑含猛地一激灵,赶忙将她抱起,颤声道:“你怎么样?你莫乱动,也莫说话,我带你去治伤!”
洛飞烟轻轻道:“算啦...我心脉已断...便是神仙也没有法子。”
岑含冷汗淋漓,身子抖个不停,语无伦次道:“不会的!左...左夫子一定会有法子的!他医术精绝!是神医!绝然...绝然有法子医你!你忍忍!我这就带你去!”
洛飞烟叹道:“不用啦...心若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滋味...我自那日决意出谷...便早知会有今日...死了倒也干净...只是拖累了你...心中过意不去......”
岑含神情之中已有几分癫狂,粗声喘气道:“我真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子!那日我若强行将你拦下,你恨我一辈子又有何妨!再不愿见我又有何妨!我为甚么狠不下心来?为甚么狠不下心来?......”
洛飞烟脸上忽地绽开一个笑容,嫣然道:“只因你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你明知我说报仇后嫁你是假的...还装作相信陪我出谷...我好生感激...今日我虽报不了仇...却也终于能和师哥团聚啦...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岑含望着她如花笑靥,忍不住心如刀绞,极力强笑道:“是了,师兄师姐一个少年英雄,一个绝代佳人,当真是天作之合,这天下的好处都叫你们二人占尽了。桃源谷中风景如画,从今以后花前月下,举案齐眉,再生一堆大胖小子;这般好福气,真是叫我这俗人羡慕得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洛飞烟听得痴了,忽地眼中落下一滴泪来,吃力抬起手抚着他脸颊道:“你是个好人...只可惜洛飞烟心中装不下两个人...今生只好负你...若有来世...若有来世...你可愿意......”目光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没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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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楼主| 发表于 2017-8-23 10:07:38 | 只看该作者
这一番交手直瞧得萧雷几人目瞪口呆,二人武功已不能用高来形容,其中腾挪变化,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耶律玄暗呼侥幸,这道士掌法太过匪夷所思,自己虽出了全力,却并未有十足把握能应付。所幸“阴阳化一术”穷极变化,内劲激荡之下灵觉异常敏锐,方能在千钧一发间感知其气息,以本能应对。他功力深厚,招式劲力之变化更是无穷无尽,刘海蟾功夫虽奇却也是奈何不得,是以一时势均力敌。
又斗了数十招,二人兀自难分上下,刘海蟾瞥了岑含一眼,只见他仍是一动不动,不禁暗道:“此子如此下去,只怕一蹶不振,我需得想个法子,救他一救。”
耶律玄若有所觉,冷笑道:“心死之人,你救得了么?”
刘海蟾心中一动,缓缓道:“逝者已逝,便是生不如死,又当如何?言语间漫不经心,但声音却远远送了出去。  
岑含闻言一震,身子又抖了起来,双拳紧握却仍停不下,直抖得如筛糠一般。
萧重见他这副形状,忍不住想要讥讽两句,正欲开口,岑含却忽然不抖了。只见他站起身子,缓缓转了过来。
萧重瞬觉脊背发冷,头皮都麻了。
岑含双眼空洞,唯有两行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红得诡异无比。
血泪。
所有目光骤然聚到岑含身上,连耶律玄和刘海蟾也罢了手,气氛一时静得渗人。岑含眼睛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刘海蟾身上,平静道:“大恩不言谢。前辈名讳已记下了,来日若有差遣,虽死不辞。”
刘海蟾心中闪过一丝不祥之感,微微皱眉道:“出家人行事但凭缘分,要谢便谢传你剑法之人罢。”他出言本为点醒这后生,但此时此刻却怎么也欣慰不起来,忍不住隐隐担忧。
果然岑含点了点头后,目光转向耶律玄,一字一顿道:“今日之赐,不敢或忘。血债自需血来偿,还望前辈多保重。”语气平静之极,但话中之意却是再清楚不过。
耶律玄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淡然道:“那老夫今日便斩草除根,也免得留下后患。”身形一晃,已到岑含面前,甫一举掌却被刘海蟾直接接过,忍不住喝道:“臭道士,你非要管闲事么?刘海蟾笑道:“前辈说笑了,救人自是要救到底。”二人口中说话,手上却不停,三言两语间又斗在一起。
岑含再不理会众人,缓缓抱起洛飞烟尸身,怔怔地瞧了一会,便一步一步往东去了。
萧重再也忍不住,喝道:“走得了么?这天山岂是你想来就来,说走便走的地方!”他们师兄弟几人平日里对其师敬若神明,便是半个字的不敬之语也未曾有过,却不想岑含今日竟然当面挑衅,实是忍无可忍。
岑含头也不回,只是淡淡道:“萧兄不妨动手试试。”
萧重心中恼怒更甚,冷笑道:“强弩之末还敢逞能么!”正欲动手,忽然眼前一晃,一条人影早已挡在眼前,仔细一瞧却是萧清,不禁愣了愣,道:“你干甚么?”
萧清摇头道:“勉强动手无异于送死。”
萧重一怔,冷哼道:“混账话!方才他使诈才伤了大师兄,如今这伎俩已用不上第二次,你我齐上,岂有败理?”
萧清叹道:“若是方才,自是能留住他,此时却是不能了。”
萧重皱眉道:“为甚么?”
萧清正色道:“只因生死现在对他而言已无分别,但对你我而言,分别却大得很。”
二人对话间,岑含已经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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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24 09:47:39 | 只看该作者
残阳如血,寒风如刀,草原上一片死寂,唯有一个小黑点缓缓往东而去。
佳人早已冰冷,岑含却恍若未觉。双脚便如不是自己的,只是自顾自地一步接着一步,连岑含自己都不知道要走去何处。恍惚间依稀瞧见当年忘忧湖畔那个对自己诉说心事的白色倩影,和那日的滂沱大雨;当时浑身淋透却浑全然不觉,只因她的话让自己的心放佛死了一般,但今时今日,自己却连心在不在都毫无感觉。想着一晃神,不知怎地又到了谷口桃林,白影变成了黑影,那副凄楚的模样,击溃了自己的刚硬心肠,那日自己亲手开了石门,本想用这条命让她记一辈子,却不想......蓦地眼前一切消散,岑含望着怀中之人,悲痛难当,身子禁不住又抖了起来,眼眶模糊,宛如积了一层雾,雾中依稀又浮现三个人影,似曾相识。
岑含惨然一笑,闭起眼猛然摇了摇头,待得再睁开眼,那三个人影又近了些。岑含心神一凛,眯眼细看,当先一人竟是段奇,待得近了,发现另外二人是何青与郭龙。三人乍见岑含也不禁愕然,他们本只是远远看见有人,便上来打听一二,不想遇上的竟是岑含,尚不及叙旧,何青眼光霍地转到洛飞烟身上,狐疑道:“洛师姐这是......”
岑含平静道:“已经去了。”
三人遽然一惊,段奇伸指探到洛飞烟鼻前,果然没有半丝气息,身子禁不住晃了一下,流泪道:“青山师哥走了才不过数月,没想到师姐便遭了毒手。”
郭龙也是眼含热泪,道:“我们三人奉柳辛二位师叔之命在此处搜寻数月,只盼能够遇到你俩,将你俩劝回去,不想遇虽遇到了,却是晚了。”
何青面色黯然,只是过去拍了拍岑含的肩。岑含身子一颤,涩声道:“我无能,没护住师姐,无脸再回桃源。请三位师兄将师姐带回谷中与谢师哥合葬。”
三人一愣,郭龙道:“你呢?”
岑含长吐一口气,只是轻轻摇头。
何青目中闪过一丝疑虑,问道:“是谁对师姐下的毒手?”
岑含眼神瞬间冰冷,淡淡道:“耶律玄。”
三人与他眼神相交均是心中一寒,段奇道:“你是如何脱险的?”
岑含低头沉吟道:“是一个打扮十分奇特的道士,叫刘海蟾。功夫高得出奇,不比耶律玄逊色。”
三人又是一惊,四象宗主都无可奈何的人物,竟有人能与之旗鼓相当。
段奇目光闪烁,叹道:“这天下当真是高人辈出。”忽地话锋一转,沉声道:“岑师弟不回谷,是要去找那耶律玄报仇么?”
岑含道:“是。”
三人面面相觑,段奇黯然道:“你自认杀得了他么?”
岑含淡然道:“今日不能,未必明日不能。一年不能,便两年;两年不能,便五年;五年不能,便十年;老贼与我,只有一个能活在世上,他若一直活得好好的,便是我不在了。”
三人望着他的眼神忽然变了。
他若歇斯底里,也算人之常情,日子久了,这股恨意或能有所淡化,不至于以命相拼。但这番话说得波澜不惊,便如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之事,若非恨意入骨,绝难从容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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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25 10:12:22 | 只看该作者
何青与郭龙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二人原本都不得要领,一个失于笨重,一个失于浮躁;且极少一同练功。岑含走后,二人不约而同惦念起来,时常去岑含常练拳的地方。日子久了,对练切磋便多了,二人性格互补,一来二去竟双双开了窍,自此颇有一日千里之感,后与段奇一起出谷寻岑含与洛飞烟。         
岑含微感无奈,长吐一口气道:“三位与数月前相比确实判若两人,恕我得罪了。”
段奇目光闪烁,道:“我知你功夫高深,但也看得出来你受的伤不轻,否则方才化解何青那一下也不会稍显滞涩。如今三对一,未必请不动你,何况......”
岑含心一沉,随即气息便平静下来,忽然身子一闪,生生从何郭二人中间滑了出去。三人遽然而惊,却见岑含身子突然晃了晃,第二步竟没跨出去,段奇心头一喜,急喝道:“一起上制住他!”三人几乎同时出手,段奇拿右臂,郭龙拿左臂,何青疾点腰间诸穴泄他劲力。眼见得手,岑含突然一转,这一转精妙难言,三人同时手底一空,尚未来得及变招,段奇何青双腿一软,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郭龙身子疾退,但岑含追得更快,转眼间又交上手,“九宫步”展动,逼得郭龙手忙脚乱,倏忽间不见了岑含身影,郭龙一愣神,终于也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段奇摇头苦笑道:“岑师弟好细的心思,你知郭龙耿直,便先制住我与何青,如今我们三人浑身酸软,莫说长啸,便是大喊的力气都没有。没想到数月不见,你竟练出了玄武针。”
岑含淡淡道:“段师兄如此笃定,想来必有师长在附近,我只得冒险一试,也算侥幸。否则你们三人中只要有一人纵声长啸,万事皆休。”  
何青黯然道:“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你们,师姐已遭了毒手,难道还要看着你去送死?”
岑含眼中含泪,笑道:“好兄弟,替我向辛师伯赔罪。岑含食了出谷时之言,没能护住师姐,再没脸见她。我心中之结唯有血能解,众位师兄弟厚爱,只能叩首相谢了。”说着不便跪了下去,朝着三人拜了一拜,转身往东而去。
三人望着他背影,只觉萧索难言,郭龙重重一拳击在地上,嘶声道:“终究还是没拦下他。”
何青哽咽道:“或许我们原本便拦不下他的,这些年他心中积的苦,换做旁人只怕早已疯了,他却每日还要装出一副笑脸对着师姐。今日一别之后,不知还有没有下一面。”
段奇懊恼道:“都怪我自作聪明,若方才一动手便出啸声,我师父和辛师叔必能及时赶到将他制住。”
何青摇头苦笑道:“自作聪明的何止你一人?谁能料到他已练出玄武针,且不说这功夫防不胜防,单凭这份阻人气血而未伤脏器的火候,我们三人也无胜算。”
段奇目光清亮,道:“他如今方才死里逃生,万不会立刻再去天山,还不至不可挽回。所幸我们只是被阻了阻气血,至多半个时辰便无碍,到时再通知二位师长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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