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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入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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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武侠不死】原创武侠小说《寻道》贴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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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楼主| 发表于 2017-8-30 10:25:39 | 只看该作者
那白鹿骤见来了帮手,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猛一起身,走到众狼身后,原本是众狼以四对一,眨眼变成腹背受敌,一时四头狼在中间,两边一人一鹿,端的奇怪无比。就这么静静瞧了一阵,忽然两头狼朝岑含扑来,一头往白鹿而去,剩下中间一头,却忽然昂起了头。岑含心一凛,“九宫步”施展,甫一动步一样东西便飞了出去,却是岑含随手捡的石子,正砸在中间那狼头上,那狼吃痛,叫声便卡在喉头没出来。
岑含在谷中时曾听迟守言及狼之一物最是难缠,极富心计又兼具血性,狼群调度不逊于军队调兵遣将,一旦为敌,更是不死不休。是以动手前便捡了一把碎石,以备这些狼忽然出声召集同伴,果然此时派上了用处。这边岑含两三步避开二狼撕咬,那边白鹿身子一抖,却是将与它相斗的灰狼挑飞了出去,直接对上了中间那一头。三头狼被逼上绝境,立时凶神恶煞,齐齐奔白鹿而去。岑含提气要追,眼前一黑差点栽倒,猛醒自己先前受伤不轻,此刻身子怕是已到极限,微一沉气,全力掷出三颗石子,分别打在那三头狼身上,这下力道极大,打得三头狼齐齐身形一滞惨叫出声。白鹿得了空挡,一下蹿到中间,前撞后蹬,利落无比,三头狼未及反应便飞了出去,是死是活虽不知,却万万出不了声了。
岑含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放声大笑;白鹿一番电闪雷鸣也是斗得脱力,前腿一趔趄却没跪下去,硬是昂然站直了身子。一人一鹿对视了一阵子,岑含体力稍复,缓缓起身往周遭寻了片刻,找到根还算硬的枯枝,便连刨带挖忙活起来,半晌之后终于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白鹿初时还有所警惕,见他并无异动,便稍稍放心,却只在一旁静静瞧着。岑含回头望着白鹿,指了指不远处的鹿尸,又指了指眼前的土坑。白鹿怔了怔,似是低头思索,过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岑含便去将那母鹿的尸身扛了过来,安放在土坑里,再慢慢用泥土掩上。那白鹿一直在旁静静瞧着,等到母鹿尸身最后一处被掩埋时,忽然流下泪来。
岑含瞧着它这副模样,轻叹一声便起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只觉眼前一花,白鹿已拦在自己面前,岑含微感疑惑,未及言语,却见那白鹿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岑含一惊,右手随即轻轻托住,那白鹿便站了起来,岑含苦笑道:“你尚且能为心爱之人报仇雪恨,我却半点奈何仇家不得,实不如你,又怎受得起你这一拜?你我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如今你大仇得报,便好好活下去罢。”说完转身要走,那白鹿又拦住了去路,岑含皱眉道:“你要作甚?”却见白鹿轻轻咬住自己衣袖,往身上蹭了蹭,岑含灵光一闪,道:“莫非你是要我跨到你背上去?”那白鹿静静望着他,恍若未闻,岑含醒悟,暗自自嘲:“我却将它当作常人了。”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鹿背上,意示询问,白鹿低鸣一声,点了点头。岑含微一沉吟,道;“也罢,眼下我也无处可去,便随你罢。”说着轻轻跨上鹿背,白鹿又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土坑,便撒开蹄子,往东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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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楼主| 发表于 2017-8-31 10:44:20 | 只看该作者
更正下搜索方式:百度搜【寻道 心入自然】,第一页找到并点进百度百科,拉到底参考资料点进去,就是主站小说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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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楼主| 发表于 2017-8-31 10:45:49 | 只看该作者
这一日,岑含照例出洞来打些野味果腹。正瞅见一头獐子准备下手,冷不防一声震天响,那獐子一受惊拔腿便是一路狂奔,霎时无影无踪。岑含识得是虎吼之声,不禁心生好奇,循声找去,赫然瞧见                              一处空地上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被五只黄鼠狼一般的东西围在中间,斗得正酣。这五只异兽虽形似黄鼬,却大得多,然与大虫相较仍极为瘦小,但老虎怒吼连连,始终拿这五个小东西毫无法子,发而缚手缚脚,落了下风。岑含不禁大为惊诧,又斗了一阵,那白虎暴吼一声,忽地冲出圈子,竟灰溜溜地逃了。岑含一腔惊诧顿时化为震惊,暗道:“孔子曾言不可以貌取人,今日看来,岂止是人!这万千生灵,皆是小觑不得!”忽然灵光一闪,猛一拍脑袋,脱口而出道:“是了!”武技取法飞禽走兽古已有之,春秋时有高士观白猿而悟“通背”威震一时;桃源一脉虽独辟蹊径,也兼有灵兽神意,妙不可言。如今这一带遍地飞禽走兽,自己何不效而仿之,以万千生灵为师,化入“大巧若拙拳”中,以臻至善?
这一下豁然想通关节,岑含只觉心中舒畅无比,一不留神踩到根枯枝,那几只黄鼬一般的东西立时察觉,齐齐往这边蹿过来。岑含心一凛,自知内伤未愈,手中亦无兵刃,比之方才那白虎还尚有不如,对上这几个小祖宗只怕大大不妙;思忖间步子一动蹿到一棵大树旁,纵身攀上了最低的一根树枝,翻身上了去。那几只异兽虽齿爪锋利,凶猛异常,却唯独不会爬树,望着岑含毫无办法;围着大树转了几圈,始终无可奈何,只好悻悻离去。岑含怕它们去而复返,又在树上待了一阵,确认无事,方才溜了下来,慢慢走回山洞。
才走了几步,右侧树丛忽然传出沙沙之声。岑含精神猛地拎起,暗想这些个小祖宗当真难缠至极,蓦地树丛一动,蹿出的却是一头狼。岑含愣了楞,那狼乍见岑含,也是一愣,随即目光中便露出恨意,猛得退回树丛中,呜得一声长嚎。岑含立时醒悟,拔腿狂奔,那狼见岑含要逃,顿时凶光毕露,发足追了上来,却不知岑含念头转得飞快,冷不防一个回身大跨步蹿到跟前,无声无息一掌落到脑门上。这一掌用上了“玄武针”,狼头了一下被打成一团浆糊,未及反应便软在地上。岑含不敢大意,转身又狂奔,片刻便回到洞中,方喘得一口气,忽然狼嚎之声大作,不多时,白鹿也奔回洞中,一时洞中寂静异常,半点声息也无。
这一阵狼嚎许久方打住。岑含想起迟守曾言狼之一物不仅狡黠,更加记仇,方才自己遇到的狼,只怕是前阵子伤在自己与白鹿手上的其中之一,眼下狼群骚动,多半是在搜寻自己与白鹿的行迹。这帮畜生鼻子灵得很,找到这山洞不过是迟早的事,自己需得想个法子,引开狼群先让白鹿脱身,方能无后顾之忧,全力周旋。计较已定,岑含凑过去观察洞外情形,见尚无狼群行迹,便轻声退回到白鹿跟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洞中,接着指了指白鹿,作了个逃跑的手势。转身刚走出两步,忽然袖口一紧,却是被白鹿拽了回来,岑含不禁怔了怔,方欲开口,见白鹿只是摇头,只好强笑道:“你只管脱身,我自有法子。”白鹿充耳不闻,仍然只是摇头。
岑含微微焦躁,暗道:“这白鹿重情重义,断不会舍我而去,却如何是好?”脑中念头疾转,忽然洞外叽里咕噜有了动静,竟是人声,只是说得都是契丹话,半个字都听不懂。岑含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狼群竟是有人驱使?”凝神细听之下,只觉其中有个声音分外耳熟,忍不住又靠近洞口窥视,这一看之下顿时瞳孔一缩,原来竟是废了一条右臂的萧重,只见他一身褐色袍子,眼神阴毒狠戾,与那些狼如出一辙,背上则插着一口长剑,这剑岑含熟悉无比,因为这正是他自己的剑。
这厮不仅自寻死路,还送来了割头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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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 11:48:55 | 只看该作者
世上岂有如此凑巧之事?再凶猛的兽类,又岂有能一下解决三头狼的?
萧重心中一笃定,便没了顾忌,望着洞口冷笑道:“装神弄鬼!识相的自己出来,只废你一双腿;否则死无全尸可莫怨我!”这番话却是用汉语说的,契丹高手俱都聚于天山,此外无能与狼群周旋者,是以这洞中多半是汉人。
里面仍无人应声。
萧重面色越发阴沉,道:“真硬气!却不知等会儿是不是一样硬气!”言语间喉结滚动,又发出几声嗷嗷声,狼群应声而动,七八头狼同时往洞中冲去。才奔到洞口,陡然间火光一亮,一只火把飞出直接砸在前面几头狼脑门上,狼性畏火,加之洞口并不十分宽敞,直接齐刷刷退了出来。只见岑含手执另一支火把,缓缓走到洞口,静静瞧着萧重。
萧重满脸戾气,怒道:“原来是你!”
岑含眼中锋芒一闪而逝,道:“萧兄,别来无恙。”
萧重阴恻恻笑道:“不劳挂心。倒是足下重伤未愈,又被狼群堵在这山洞,只怕不太好了。”
岑含淡然道:“无妨,能再见萧兄,岑某真是心怀感激。”
萧重眯眼道:“哦?”
岑含微笑道:“萧兄不辞辛劳来送人头,我自然是要感激一番的。”
萧重目透杀机,冷冷道:“三师弟忌惮你,我却不惧!今日你插翅难飞,你我只能活一个,不将你生撕喂了狼群,我这气怕是出不得。”
岑含笑如春风,道:“那真是好得很。”
萧重强压怒气道:“我且看你有多少柴可烧,这洞中火一灭,便是你身首异处之时。”
岑含嘴角扯了扯,转身回到洞中,心下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前些日囤了些枯枝在洞中,眼下虽未脱困,却一时无碍。方才在洞口粗略一数,只怕有近四十头狼,加上之前折在自己和白鹿手里的,这狼群规模实是极大,如今虽有所削弱,但仍是大敌,须得叫它再折损一些。忽瞧见地上那三头死狼,顿时心生一计,对着白鹿指了指洞口一侧,白鹿会意,轻轻走了过去,蓄势待命。
萧重死死守在洞前,一晃半个时辰过去,里面仍是依稀有火光闪烁,且时有窸窣之声。萧重心生疑虑,却不敢轻举妄动,忽然群狼齐齐仰天哀嚎起来,萧重不明所以,不禁愕然,猛地觉出一丝异样,鼻子一耸,脸色大变,暴喝声中长剑出鞘,剑光护住周身,率狼群冲了进去。刚进洞口没几步,风声乍起,却是白鹿双腿从一旁狠狠蹬来,萧重猝不及防,仓促间横起右臂挡在胸前,只见砰的一声,被这一下直直蹬飞撞在石壁上,长剑当啷落地。还未回过神来,又传来阵阵破空声,却是自洞中来,狼群惨叫连连,互相倾轧乱成一团,岑含和白鹿左右夹击,直杀得萧重心惊肉跳,仓皇呼喝狼群退出洞外。只见已然少了十余头,退出来的尚有不少被打瞎双眼,煞是骇人。
岑含静静洞口,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望着萧重道:“看来萧兄不会用剑。”
萧重双目赤红,咬牙道:“今日若不将你折磨至死,萧重誓不为人!”
岑含轻轻叹了一声,放佛自言自语般道:“我却没这闲情折磨你,只不过是想用这剑割了你的头罢了。”说完又转身回洞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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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楼主| 发表于 2017-9-3 09:27:50 | 只看该作者
忽然一股刺鼻之味袭来。岑含一抬头,只见浓烟滚滚汹涌而来,暗叫不好,将啃了一半的狼腿就地一扔,往地上捞了把石子后一翻身便上了白鹿脊背。
萧重望着不断滚入山洞的浓烟,笑意冷得渗人。
世人只知兽性多畏火,却忘了人自己也是怕火的,再过得一时三刻,里面一人一鹿若还无动静,便只能活活熏死。
这现世报来得实在太快,快到萧重几乎能闻到鲜血的气味。
一旁两个契丹青年还在卖力将烟扇入洞中,萧重兀自冷冷望着山洞。忽然黑影一闪,白鹿如一阵风蹿出,驮着岑含往狼群数量最少的北边疾冲而去;狼群随即反应,萧重几声低嚎之下,纷纷往北方收拢,尚未完全集结,冷不防岑含身子一扭,白鹿前脚离地,顺势骤然转向南方,一个回马枪将狼群大部甩脱。萧重心中冷笑连连,南边一侧的埋伏早就预先设下,等的便是岑含自投罗网。正自得计,不留神岑含一声暴喝,身子陡然离了鹿背,腾空而起,竟是往自己而来;萧重全无防备,竭尽全力勉强避开,利刃贴肉而过,只觉脊背发凉。岑含趁势一轮抢攻,剑锋闪动,招招不离要害,逼得萧重左支右绌,狼狈万分。萧重心惊肉跳,低吼连连呼喝狼群援助,此消彼长之下,白鹿压力大减,趁机一口气冲出合围,几步绕到狼群后,岑含瞧得真切,提气一纵稳稳落到背上。
白鹿叫声清越,猛一发力绝尘而去。
萧重心知着了道,一时怒不可遏,狂吼之下一头体型壮硕的黑狼应声而出,萧重纵身一跃上了狼背,紧跟而去。群狼见状,一丝不落纷纷跟上。
这一阵狂奔风驰电掣,周围风景变换如电,忽然眼前一亮,白鹿奔出了林子。岑含吐了一口长气,回头一看,只见萧重骑着黑狼紧咬在不远处,狼群如狂潮,汹涌在后。岑含嘴角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左手一挥,石子应声射出,惨叫声中一头狼滚出狼群,显是猝不及防中打瞎了眼睛。石子激飞之声不断,惨叫之声也不断,眨眼又伤了七八头狼,萧重猛然反应过来,正欲出声指挥狼群退避,忽然嗤嗤有声,两颗石子朝座下黑狼双眼打来。萧重一声冷哼,抽出背上剑鞘将石子挑飞,只觉磕碰之中劲力十分虚浮,一愣之下不禁心头狂喜,原来对方竟已是强弩之末。
岑含见石子被打飞,便不再对黑狼出手,呼呼两声又打瞎了另外两头狼,怀中石子已所剩无几。萧重急忙呼喝出声,狼群应声分流,没受伤折返保护受伤同伴,以防其他猛兽偷袭;剩下一半往后拉开三丈有余远远跟着。岑含见状也不再掷石,双腿微微一夹,白鹿会意,发力加快脚步。
如此又过了一盏茶功夫,白鹿气息渐粗,岑含再回头,只见萧重骑着黑狼与其他十余头狼紧跟在后。至于那些折返的和伤的,已然远远甩在身后,望不见了。岑含眼中又出现了那一抹诡异的笑,但与之前相比,更多了分凛冽。笑意中岑含身子腾空而起,落地微一借力,如离弦之箭直直杀入狼群,寒光连闪,又点瞎了两头狼。白鹿猛然身子一轻,回头见岑含已大开杀戒,调头便猛冲回来,狼群顿时大乱。一人一鹿杀得发了性,宛如魔神临世,转眼间狼尸遍地。萧重见他一再故伎重施,惊怒得无以复加。喉结滚动便要调动后面的狼群,猛觉寒气逼人,一抬眼岑含剑光已然卷到,忙举步闪避;不料剑刃突然极其怪异地一转,萧重只觉左耳下如冷风吹过,继而一阵钻心剧痛,竟是被削掉了半片,一时大惊失色。
萧重终于感受到彻骨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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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楼主| 发表于 2017-9-4 11:00:30 | 只看该作者
任何人面对死亡的时候,脸色都不会太好看的。
岑含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怜悯,自言自语道:“或许看在你还有些胆色的份上,我会考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三招之内你还没死,我便不杀你了。”
萧重眼中燃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火光,道:“哦?”
岑含笑道:“我从不说谎,何况还是面对一个垂死之人,实在没有必要去费那种心思。”
萧重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仿佛一个输得精光的赌徒,一切只能由他人说了算。
但一个赌徒,不管输得有多惨,都绝对相信自己下一把能翻本。
萧重便是这样一个赌徒。
何况赌的还是命。
一个人,只要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总是愿意赌一赌的。
萧重相信,只要自己有所准备,除了耶律玄,没有第二个人能在三招内杀了自己。
岑含武功虽然很高,但也高不过自己的师父;何况还身受重伤,也许此刻已经很勉强。
而且自己手中还有剑鞘,虽然它不及剑刃锋利,但也总算是一件兵器。
三招之内,别说杀了自己,就是要占据上风也几乎不能。
萧重忽然觉得自己的底气足了很多,拿着剑鞘的手也稳了很多。
岑含眼里的笑意还没有褪去,道:“看来是想清楚了。”
萧重仿佛完全没有听见。
他的眼睛捕捉着岑含身上每一处动向,甚至没有放过一个手指的轻微摆动。
他的气息已沉到脚底,仿佛一棵扎了根的老树。
他的身上已蓄满劲力,宛如拉满的强弓。
此刻的萧重,就是草原上注视着猎物的狼。
就在这个时候,岑含动了。
信手一剑。这一剑实在是很慢,慢到萧重几乎不能相信。但当剑刃到达自己身前几寸时,萧重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这一剑的势,已将自己整个人笼罩其中。
四面八方都是死地。
多么凶险的一剑!
但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萧重也动了。锋芒毕露,直奔胸口而去。
虽然他的手里只是剑鞘,但这一击足以杀人。
快如闪电的一击!
局面瞬间变成了两败俱伤的态势。
忽然剑光回转,岑含的剑贴上了剑鞘,悄无声息地化解了这一击。
萧重笑了。稳操胜券的人总是不愿意冒险的,但这一点已经足以致命。他的剑鞘已经对准了岑含身上唯一一处空隙,而此刻岑含却浑然不觉。他仿佛看到了下一招岑含脸上的慌乱。
但他又错了。剑鞘将出未出之际,发劲的后腿忽然没来由地一软。萧重慌乱中忍不住身子后仰,却看到岑含的剑化成了毒蛇,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恐惧。
剑刃直直贯穿了脖子,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萧重至死也未想到岑含回剑格带之时有意无意的两腕相触,竟让自己丧了命。玄武针透体而入,神不知鬼不觉散了自己后腿的劲。
岑含望着萧重汩汩冒血的伤口和凝固在脸上的难以置信,没来由地一阵恶心;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木然上前取了剑和剑鞘,便转身朝白鹿走去。
白鹿一如既往的安静,岑含轻轻上了鹿背,喘着粗气道:“除恶务尽,否则后患无穷。鹿兄,你我的事还没有做完。”
白鹿似能听懂,高嘶一声,便往之前没追来的狼群奔去。
冬去春来,万物却迟迟不醒。这一年初春,草原上狼尸遍地,一片血腥之气。多年后,人们都说那是因为狼群造的杀孽太多,以致长生天降罪,所以一日之内死绝。
没有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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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楼主| 发表于 2017-9-5 09:33:42 | 只看该作者
但这两个月获益颇丰。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将拳剑柔缓练习的法子确有奇效,常言道“武医不分家”,世间武人多以为是言习武者与人较技难免负伤,故而多有几手跌打正骨之艺傍身。如今看来此说不免肤浅,武医之道源远流长,传承到今时今日早已相互渗透,医家创导引之术以全治病之法;武家则以医理化入功架,揉筋搓骨,行气活血,以后天返先天,求自身良知良能,乃至合于自然而成神技;能治内伤自也是不足为奇了。不过区区两个月便复原到这等程度却还是多仗了白鹿之助,这鹿儿极是通灵,时常不知从何处采些珍贵药材回来,多有补气活血之效;加之岑含平日里吃得也是些野果野味,比之自种自养之物自是滋补许多,故而恢复之速方能如此惊人,便是岑含自己也万万没有料到。

其次便是武艺。塞北孤林不比洛阳那等繁华都市,不仅天寒地冻,更有诸多毒蛇猛兽虎视眈眈,是以岑含这两个月疗伤之余,竟也将灵觉练得敏锐异常;且自那日观异兽斗猛虎后,多有启发,遂以万物为师,雀之轻捷,鹰之撕扯,虎之扑纵,熊之惊乍,乃至白鹿之迅疾凌厉,外效其法,内取其意,操而演之,大受裨益。方才那一手“雀不飞”便是受了树叶随风摆动的启发,以纯阳法意驭“天隐甲”之功,辅以这两月练就之灵觉,方能一沾即走,使掌中雀儿无处借力飞起,只能听任处置。

岑含环首四顾,两个月的时光,只觉这林中一花一木都无比亲切。对白鹿也是如此。

白鹿还是站在洞口。

这鹿儿甚是奇特,平日里除却觅食,独爱看岑含练拳,有时候甚至昂首奋蹄要与岑含动手过招,弄得岑含哭笑不得,偶尔童心大起,便陪它玩玩儿,不过也不敢大意,这鹿儿劲儿不小,中一记也够呛。

一场恶战,加之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这鹿儿与自己已可算得上生死之交。

只是终有一别。

岑含自知虽有进益,却仍是杯水车薪。要杀那人,这些许修为还远远不够。如要再进一步,唯有出了这林子,以天下高手为师。

只有效仿当日的乐心,遍寻天下高手,磨砺技艺,升华至善;方有一线机会与那人一决生死。

岑含走过去轻抚白鹿脖子,白鹿转过头来,眼神中似有疑惑之意。

岑含微微一笑,柔声到:“鹿兄啊,这两个月蒙你照料,我这一身内伤方能好得如此之快,真是谢谢你啦。若不是岑某尚有心愿未了,你我在这林中作伴,倒也逍遥自在。只是如今,兄弟要走啦。”白鹿低吟一声,满是不舍之意,两个月的相处,一人一鹿不知不觉已然心灵相同。

岑含眼神一黯,苦笑道:“此去千山万水,人海茫茫。便是我也不知有何种凶险,这条性命又能否保全,你何必跟着我受苦?”

白鹿不应声,只是摇头。岑含无奈,只好径自离去,才走了几步,只听得身后蹄声响,却是白鹿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岑含心肠一硬,施展开轻功,转眼蹿出两丈,拔步飞奔而去,只一阵功夫便出了林子,正要回头察看,忽然脑后叫声高亢,岑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白鹿追了上来。一人一鹿便这么在草原上一路向东疾奔,转眼便是一个多时辰,白鹿兀自紧紧跟着,岑含自忖脚力比不得它,白鹿既然执拗,自己跑下去也是徒劳,只好作罢,放慢了步子缓步而行。他一慢,白鹿也停了下来,仍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一路一直走了大半日,岑含心知白鹿终究不愿离去,无奈之余也心中感动,暗道:“我自以为前路凶险,不愿连累他人;却怎知这白鹿便是畏死之辈?这鹿儿与我生死之交,易地而处,我又岂会任由它独自犯险?岑含啊岑含,你自认光明磊落,却太也小瞧他人了。”一念转过,不觉仰天喃喃道:“天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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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楼主| 发表于 2017-9-6 10:02:02 | 只看该作者
岑含淡然道:“家师不显名于外,说了前辈也多半不认得。晚辈初来贵地,哪能上门闹事?只是听闻刘庄主武功德行均是人中典范,故而慕名而来,求教一二。”

中年汉子目中精芒闪动,道:“我便是刘一夫。如此说来,足下是来挑战的?”

岑含摇头道:“只是切磋一二,完善技艺,别无他意。前辈若不放心,可入庄中进行,想来我武功再高,也是逃脱不掉的。”

刘一夫冷哼一声,缓缓道:“好一副伶牙俐齿!既然如此,便放了小徒罢。”岑含应声撤了少年肩上的右手。刘一夫大臂一挥,早有人拿来兵刃,却是柄一把环首刀,刀柄甚长,可双手而握。刘一夫单手接过,目光射来,朗声道:“取兵刃罢!”

岑含缓缓抽出背上长剑,左手捏了个剑诀,微笑道:“请前辈赐教!”

刘一夫见他有恃无恐,心中微微来气,喝道:“小心了!”一招“大江东去”直往岑含胸腹交汇之处扎去。他虽有心教训这狂妄后生,然自忖是前辈,故而出招前还是开口提醒,忽见岑含剑刃贴上自己的刀,不知怎的一转,竟往自己头上点来。刘一夫微微愕然,但毕竟混迹江湖几十年,对敌无数,腕子只一转便回刀将剑刃弹开。他这路“撕云断风刀”本以“奇快并重”见长,是以应付怪异招式颇有一手,此刻虽只一招,却试出了深浅,心知这后生深藏不露,若刻意留手,只怕一世英名毁在今日。转念之下再无保留,刀影纷飞,寒光四射,一把环首刀宛如活物,时而左手,时而右手,时而双手共握,游走周身,奇招迭出,直看得一旁俊朗少年咋舌连连。他入师门时日不短,却不曾见过此等妙用,刘一夫虽为一方名宿,但平日里极少动手,更遑论全力施为了。只见岑含如风中一叶,飘来荡去,只随刀势而动,全然落了下风,心知他今日必要栽个大跟头,不禁窃喜;又斗了一阵,更见风雨飘摇。眼看岑含便要落败,忽然刘一夫收了刀,随手扔给身边一个壮汉,面有愧色道:“少侠仁德,刘某佩服。”

这一下断风庄一众人齐刷刷愣住。少年忍不住叫道:“师父!”刘一夫一摆手,道:“少侠可愿进庄一叙?”

岑含还剑入鞘,微笑道:“承蒙庄主看得起,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携手入庄,刘一夫吩咐下人备了酒菜,方抱拳道:“方才多谢手下留情,少侠武艺高深固不必说,如此气度更是少有,若不嫌弃,交个朋友如何?”他平日里颇为清高,此时话中竟俨然有平辈论交之意,一众弟子连同家丁俱都惊了。

刘一夫见众人神情怪异,便道出了其中情形。原来他刀法虽奇,却奈何岑含不得,只是岑含有意窥探刀法全貌,并未出手打断,等他一套刀法使尽,才有所暗示。初时刘一夫全然不觉,待得岑含剑尖第十次点在他肩头同一处,方才猛醒。顿时五体投地。

众人恍然大悟,那少年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岑含瞧众人神情,微觉尴尬,苦笑道:“庄主胸怀坦荡,不以胜负为意,倒显得晚辈做作了。”

刘一夫朗声笑道:“哪里的话!刘某虽有些薄名,却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今日难得结交高士,不知少侠可愿告知姓名?”

岑含微微一笑,暗自思忖自己此番闯荡江湖本是弄出些动静来,倘以真名示人,必为谷中同门察觉,若再遇上几位长辈,只怕武艺未成便已报仇无望,便随口道:“晚辈孙乘风。”这名字源于他生父,一羽可乘风,孙是本姓;也算道出了身世,并非欺诈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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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楼主| 发表于 2017-9-7 10:09:27 | 只看该作者
少年见岑含应声,正求之不得,冷哼道:“好!我就拆穿你的鬼把戏!”屋外正是一处练功场,那少年径自出门往兵器架上取了一杆长枪,往中间一亮架势,朗声道:“来吧!”

岑含一看确有几分功底,微感讶异,笑道:“我本以为这位兄弟用的也是刀,原来枪法也是一般的精湛么?”

刘一夫微笑道:“此子颇有天赋,来我这儿之前已转益多师,身上确有些本领。这枪法是他先前所学,机会难得,孙少侠不妨指点一二。”

岑含淡然道:“好说。”

少年见二人对答,颇不耐烦,大声道:“谁指点谁,还指不定呢!你到底动不动手?”

岑含不禁微微皱眉,这少年虽有些死脑筋,但满腹直肠子颇对自己胃口,只是恼他先前对白鹿起意,是以存心给他些教训。当下随手捡了块碎石,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往里一站;微笑道:“任你长兵短刃,拳打脚踢,只需让我出了这圈子,便是你赢了。如何?”

少年一愣,怒道:“你这是瞧不起人么?”

岑含淡然道:“你打不打?”

少年被他挤兑得满脸涨红,怒喝道:“找死!”长枪一抖,往岑含眉心点来,转眼便到。岑含觑准来势,只信手一拍,枪头顿时偏了数寸,落在左边。少年一击不中,合把就势崩打,岑含见他反应颇快,暗暗赞了一声,又是一拍,却是以快打慢,提前散了他枪上的劲。少年只觉虎口一阵麻,长枪险些落地,禁不住心中一凛,步法展动,抢到左侧,又往岑含肋下搠来。

二人这一番交手快接快打,转眼拆了二三十招。少年见岑含脚都没挪一下,忍不住焦躁起来,又过十招,猛地将长枪就地一插,往兵器架上取了一柄短刀,一个翻身砍到,岑含微一侧身,轻描淡写避了开去。少年刀随身走,绕圈转瞬便是二十余刀,尽数落空,牙一咬,抛刀换了剑,十数招过后仍不凑效,又接连换了流星锤,钢鞭,双拐,双钩,铁叉等诸般兵器,皆是无功;最后扔了兵器,徒手而上,踢打摔拿眼花缭乱,不想无论如何变招劲力皆如泥牛入海,一身解数半分都用不上,不禁有些愣神。

岑含见他神情,道:“如何?”

少年咬着牙,却不说话。

岑含微微摇头,叹道:“想来你还不服。也罢,我再让一步,随你如何出招,我不出圈也不伤你,只把你扔到现在所站之处。要试么?”

少年眼中怒火大炽,暴喝道:“欺人太甚!”身子一弓,后脚蹬起一大片土,眨眼右拳便到。这一击怒极而发,其速其威俱异乎寻常,换作平日决计使不出来。眼见打到,只见岑含肩膀微微一沉,少年蓦地身子一震便被弹飞,不偏不倚正好落到方才所站之处。

这一下连围观众人也禁不住怔了怔。

那少年却是倔强之极,只微一顿,便抢到岑含身后,合身一扑往后心而去,不料一沾身便空了劲,陡然间天旋地转,又被扔回原地。少年不服,转到左侧,二话不说一个扫蹚,岑含左腿微起贴上卸劲,顺其退势加一分劲,只一送又扔了回去。如此反复,每过一招,少年身上的气势便弱了几分,直过了三十余招,那少年终于不再出手,只是站在原地怔怔望着岑含,如痴傻了一般。

岑含瞧他神色,不禁暗起几分悔意。此子所学颇多,想来也是下了不少功夫,今日自己为一时痛快,折他一身锐气,只怕今生就此一蹶不振,岂非造孽。心念一转,淡然道:“艺无高低,人有强弱。今日你无能为力,并非所学无用,不过火候未到,若能勤思勤练,也未必不能成一流高手。”

少年一激灵,目光渐渐清明。岑含见他无碍,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刘一夫笑道:“打也打完了,却不知酒菜上桌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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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楼主| 发表于 2017-9-8 10:34:57 | 只看该作者
潞州,茶肆。
茶是寻常的茶,菜是寻常的菜,甚至卤豆干还有些难吃。
但茶肆却非寻常茶肆。
老板是习武之人,专好结交江湖人士,因而这里便成了江湖客的集散之地。
今日茶肆里颇为热闹,老板自然也是笑逐颜开。
“老板!给大伙儿讲讲近来江湖上可有甚么新鲜事儿!”一个大胡子高声道。
老板一拍手,笑道:“您可是问对人了!要说近来江湖上,还真出了件大事儿!”
这一声之下,原本吃茶的,吃菜的,吃豆干的,都来了精神。
大胡子眼里也放了光,道:“甚么大事儿?说来听听?”
老板扫了一眼众人,道:“近来江湖上突然冒出个少年高手。”
大胡子目光闪动,笑道:“多高?有我高么?”这话一出,早有些看客被逗乐了。
老板瞧了大胡子一眼,不咸不淡道:“只怕比您还高些。”
大胡子一愣,面上顿时有些不好看,冷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老板微笑道:“您稍安勿躁,想当年‘铁臂虬髯’洪千山一条精铁棍横扫‘黄河三煞’,谁人不知?但这位少年英雄半年来所为,确也当得起‘非同凡响’这四个字。”
洪千山捋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笑道:“怎么个非同凡响法?”
老板扯了扯嗓子,笑中带着些神秘,道:“这第一件么,便是半年前让那‘铁骨铮铮’张弘义输得心服口服。”
洪千山讶道:“有这等事?”
老板点头道:“正是。”
洪千山失笑道:“想那张老儿面子看得比老命还重,竟然还有服人的时候,可惜老洪我没赶上,不然也开开眼。”
老板双眼扫过众人,见都扯起脖子等着自己说话,颇为满意,接道:“这第二件,是一人连挑川中白云寨三十六员好手,最后破了白凤鸣的‘百花镖’。”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早有人叫道:“这‘百花镖’莫不是号称江湖暗器前五的‘百花镖’?”
老板笑中带着一丝锋芒,道:“正是这‘百花镖’!此人不仅一人压下了整个白云寨,而且从头到尾只用了一招。”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洪千山的脸上已没了笑容。
老板冷笑道:“诸位现在便吃惊未免还早了些。”话一出口,立时便有人反应过来,叫道:“难不成还有更了不得的事?”
老板故作神秘道:“您说呢?”
早有人忍不住叫道:“快说!快说!卖什么关子!”
老板见胃口已吊足,方笑道:“那便再说一件。诸位可听过‘狂生’怀空这个名字?”
洪千山皱眉道:“此人近两年崛起甚快,据说是前朝大书家怀素亲族,得了真传,以笔意入剑,奇幻诡谲,号称‘怀三剑’,意即三剑之内必取人性命,据说隐隐然已有追赶‘诸子六仙’之势……”忽然戛然而止,失声道:“莫非‘怀三剑’也败在这少年手里?”
老板微笑道:“正好也是用了三剑。”
洪千山脸色已有些发白,道:“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老板摇头道:“无人知其来历!只听说这少年遍寻天下高手较技,一不为名,二不为利,而且每出现一次,便厉害了几分。至于他所求为何,至今仍是个谜。”忽然话锋一转,拱手笑道:“诸位大侠行走江湖可得多留点儿神,没准这少年下一个要找的,便是您了。”众人虽知他是调笑,却不免仍有些惴惴,一时俱都不发一言,良久才复又交头接耳起来。
老板对自己这一番抑扬顿挫显然颇为满意,信步踱至一旁,找了张椅子倒了杯茶,坐下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瞧着满屋子的人窃窃私语。
不多时已近正午,众人各各散去。人群中缓缓走出两个少年,前边的星目剑眉,面如冠玉;后面的虽貌不惊人,但气韵冲和,从容不迫,细看之下双眼似含锐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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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楼主| 发表于 2017-9-10 10:34:30 | 只看该作者
岑含喝了一口面汤,点头道:“都说此人拳械皆精,似乎走的是精纯至刚的路子,且性子十分豪爽;说来很像一个人,有机会是要去见上一见。不过...”岑含淡淡一笑,道:“眼下咱们还有几只老鼠要收拾。”

呼延擎苍一愣,道:“老鼠?”

岑含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先把面吃了。”

呼延擎苍应了一声,低头麻利将碗里的面收拾干净,一抹嘴笑道:“好了。”

岑含随手将钱搁在桌上,微笑道:“先去转转。”说完转身便走,呼延擎苍也不多问,只跟在后头;二人信步而行,穿过闹市,左拐右拐一阵,道路渐渐狭小,不多时进了一处偏僻巷子,岑含忽然停下脚步,道:“便是此处了。”

呼延擎苍丈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岑含笑道:“此处无人打扰,正是问话的好地方。”

这巷子静谧异常,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岑含忽然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你说这年头为什么总有人光明正大的路不走,喜欢偷偷跟在别人身后?”

呼延擎苍又一愣,还没开口,巷口传来一声咳嗽声。

除了自己和岑含之外,第三个人的咳嗽声。

只听那声音叹道:“我都已经十二分的小心翼翼,你居然还能发现,真是没天理。”

声音是个中年人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茶肆老板。

岑含不咸不淡道:“耳朵灵一些总不是坏事。”

老板点头道:“确实不是坏事。”
岑含瞧着他,忽然摇头道:“我不太喜欢你。”

老板笑了,道:“哦?是因为我跟踪你们?也许我只不过是好奇。”

岑含望了他一眼,眯眼道:“好奇?”

老板笑得如阳光一般灿烂:“像我这样一个爱打听的人,对你们这种气质非凡的少年英雄好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岑含忽然笑了:“既然好奇,何不请我们去你的茶肆坐坐?”

老板笑得更开心了:“那是再好不过,我本还怕你们不去的。”

岑含的笑容也灿烂起来,道:“我最喜欢喝茶,怎么能不去?只不过你我站着说话不累,上面拿刀趴着的想必累得很。不如也请他们喝一杯如何?”

老板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岑含摇头道:“看样子老板是舍不得。”

老板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还是小瞧你了。”

岑含道:“不敢,我只不过是耳朵灵些。”

老板忽然又笑了:“但你即便发现了,又能如何?”

岑含摸了摸鼻子,道:“你们想要如何?”

老板悠然道:“这么安静的巷子,这么锋利的刀,自然是要杀人。”

岑含皱眉道:“可是我实在想不到你们有甚么理由杀我。”

老板叹息道:“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你总该知道有些人只要给钱,就能去帮你杀人的,况且我们从来不会让客人失望。”

岑含双眉一挑,道:“客人?”

老板笑道:“人是要吃饭的,有些人除了杀人本就什么都不会,总不能饿死。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所以我们当然也不能告诉你客人是谁

岑含目光闪动,道:“那你们又是谁?”

老板的眼神忽然幽深起来,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我们都是见不得光的人,江湖上管我们叫‘鬼差’,因为跟我们打交道的,只有死人。”

岑含忽然笑道:“但我今日还不想死。”

老板叹息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话音未落,刀影已至,但人影已不见!

岑含不知怎的已在两丈开外,摇头道:“好快的刀!若慢一步,只怕就要归西。”

老板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些杀手都经由严格训练,一日拔刀不下五千次,刀法之快甚至一流高手都反应不及。但今日竟然会慢一步。

刀,慢一步和慢一百步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杀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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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楼主| 发表于 2017-9-11 10:40:24 | 只看该作者
岑含双目清亮,接道:“若是守了一晚没见咱们,自是要重新部署追查,既然要部署,总要有个聚集的时间和地方。见不得光的事当然只能晚上做,至于在聚集之处,咱们何不碰一碰运气?”


呼延擎苍眼睛也亮了:“茶肆?”


岑含笑道:“本就没有证据证明那是个不干净的地方。何况只要杀了我们,那地方还是个秘密。”


呼延擎苍恍然,道:“那现在呢?”


岑含道:“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你若精神太好,不妨去练练刀。”


呼延擎苍不说话了。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这样的午后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实在是一种享受,但遗憾的是,这样让人享受的时光却总是十分短暂。


日已偏西。


岑含伸了一个十分痛快的懒腰,瞅着一旁烤着兔肉的呼延擎苍笑道:“我本打算去弄点吃的,没想到你走在前头了。”


呼延擎苍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苦笑道:“我也不过是睡不着而已。”


岑含悠然道:“养足了精神才好办事。”


二人就着兔肉饱餐一顿,待入夜暗暗进了城,施展身法赶到茶肆,察探再三确认无人,方才小心翼翼而入,收敛气息伏于梁上。转眼两个多时辰过去,除却些许犬吠,哪有半点动静。呼延擎苍忍不住轻声道:“莫不是咱们寻错地方了?”


岑含双眼微闭,摇头道:“眼下尚不能定论,你若疲累,不妨闭目养养神,但万不可大意。”正言语间,忽然脚步声传来,岑含双眼猛然睁开,只见门开处屋内进来五个蒙面人,俱都一色服饰;之后又进来两个,却不蒙面,只带着鬼面具,服色一黑一白。只听那白衣的开口道:“没想到这两个小子还挺机灵,跑得这么快。”话一出口,岑含呼延擎苍都不禁暗暗皱眉,这人声音尖锐异常,难听至极。


只听那黑衣的接道:“即便再机敏百倍,也是在劫难逃,‘冥府’盯上的人,从来只有死路一条。”这人却是天生沙哑,仿佛说一句话都十分费劲。


白衣人冷笑道:“那是自然。若让老子遇上,便将这俩小子就地开了膛。”


黑衣人缓缓道:“抓到人之前都是屁话。”二人对话间,又进来个蒙面人,似附耳说了几句,只听黑衣人道:“先去城外!老牛老马遇上硬茬了。”言语间已十分郑重。


白衣人怪笑道:“这两个蠢**,连个黄毛丫头都拾掇不下,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黑衣人冷冷道:“屁话少说!‘鬼匠三杰’是这么好对付的么!”话说完时人已在门外。


白衣人一愣,跺脚道:“奶奶的!又是这帮孙子,看老子不扒了他们的皮!”骂骂咧咧中已施展身法追了上去,只一瞬也出了屋子。


岑含微一凝神,确认人已离开,方嘱咐道:“这些人功夫不简单,你不是对手;我先追上去,你只可远远跟着,切勿走近。”说完下了房梁,出门跃上屋顶,只见东南方依稀几条人影,便提气跟了上去,待他奔出一阵,呼延擎苍方才远远跟上。


一路兔起鹘落,没多久便出了城。岑含不禁有些自嘲,这一年遇上的净是些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事情,几个念头转过,远处隐有兵刃相击之声,再行一阵,画面渐渐清晰,只见两拨人混战一处,俱都蒙着面,一边黑衣,另一边青衣。两个鬼面人二话不说带着部下冲入战阵,原本青衣一众已占尽上风,转眼又变成势均力敌。


岑含只躲在暗处冷眼旁观,不多时呼延擎苍赶到,二人会聚一处暗暗观望。


呼延擎苍轻声道:“这是……?”


岑含淡淡道:“我也不知,姑且先看看,弄清楚状况再动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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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楼主| 发表于 2017-9-12 09:46:00 | 只看该作者
“白无常”啧啧摇头道:“好一个楚楚动人的美娇娘!如此人物大爷我怎么舍得杀?只不过是拿你换你义父李嗣昭的人头罢了。”

蓝衣女子面色发白,咬牙道:“施兰今日便是死在此处,也绝不遂你们的心。”

岑含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二人相隔虽远,却不知怎的只觉她眸子里那股子决绝异常清晰。

“黑无常”淡淡道:“只怕到时候生死由不得你。”

归云山面沉如水,缓缓道:“也由不得你们。”

“白无常”悠然道:“归家小儿还是莫逞口舌之能的好。你们阵法虽妙,但眼下我们人手齐全,只需三人入你阵中支撑片刻,剩余一人便能由外而破;到时候不仅是这妞儿,你们这些人的生死也不在自己手里。”

归云山凛然一笑,眼中神采越发照人。这白皮怪物说的不假,然“墨宗”弟子本为大义而活,岂惧一死?

人在大义在,人死大义存。

“白无常”一眼扫过青衣众,怪笑道:“不知死活。”话音方落,忽然有人笑道:“确实是不知死活。”这话一出口,顿时所有人都是一愣,“白无常”怪眼一翻,厉喝道:“何方鼠辈装神弄鬼!”

只听那人道:“何方鼠辈我也不知,我只知这鼠辈是只白皮老鼠。”这话一出口,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白无常”面沉如水,冷冷道:“敢现身么?”话音未落,只见右边树丛中缓缓走出两个少年,一个面如冠玉,一个貌不惊人。

众人的眼光一时都聚到俊美少年身上。

唯独归家三兄弟和“冥府”四使却只看着那貌不惊人的少年。

“黑无常”缓缓道:“不管你是何方高人,我都劝你今日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岑含淡淡道:“如果非要插手呢?”

他这一开口,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说话的是这不起眼的少年。

“黑无常”眼中杀机一闪而逝,道:“那么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都只有思路一条。”

岑含忽然笑了:“你们本就是要杀我的,插不插手又有什么关系。”

“黑无常”皱眉道:“你到底是谁?......”

岑含眯眼道:“二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不是还要拿我开膛么?怎么转眼就忘干净了。”

“黑无常”一愣,未及答话,忽然耳畔风起,一条白影早已掠出,只听那人尖声笑道:“现在开膛也不算迟!也省得再去找了!”

动手的正是“白无常”。

岑含早料到他会出手,迎上信手一抽,正打在小臂中间,“叭”得一声脆响,宛如鞭击;“白无常”被凌空抽出五尺,半截袖子竟打成了碎布,只见小臂正中一条长逾三寸的血痕,鲜艳无比。

这一手既非“大巧若拙拳”,亦非“纯阳剑”,乃是岑含效法白猿悟出的“通背鞭手”。顾名思义,其劲如鞭,若非“白无常”功力不弱,这一下早已打得皮开肉绽。

“白无常”暗吃一惊,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狂妄少年,不想甫一动手落下风的反是自己。眼中寒光闪过,双手一抖,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墨绿铁链,尚未见手上动作,便缠向岑含脖颈,却见岑含浅笑中步子陡快,一眨眼便落在别处,迅疾无伦——这一下“鹿行”效仿的却是白鹿。

“白无常”一击落空,身子不停,反手铁链又到。岑含早瞧出这链子有古怪,必非寻常之物,多半淬有剧毒;当下不退反进,身子一纵凌空抓向天灵。“白无常”回势不及,只得就地一滚避开,尚未站稳,猛见岑含小臂打来,匆忙之下只得抬手格挡,只觉身子一震,腾腾腾退出六七步,喉间泛起腥甜,急忙运气压住,一口老血才没喷将出来,脸上却早已是一片通红。

这两下岑含连变“鹰扑”,“熊摇膀”。四招一过,高下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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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3 16:14:05 | 只看该作者
岑含笑道:“还打吗?”话一出口,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接道:“自然打,‘冥府’没有杀不了的人。”

话说的正是“黑无常”,动手的却还有“牛头”,“马面”。

岑含双眉一挑,冷笑道:“好煞气!”

“黑无常”道:“杀手本来就是杀人的,杀不了人再好看也用。”

岑含一瞧三人架势,便收了试艺之心,心知自己创的这些路数已不足以应对,当下气降涌泉,抬手处已是“大巧若拙拳”的架势,淡然道:“三位还要再客气一番么?”话未说完眼前一黑,一个魁梧身影已到,惊人拳风之下直砸锁骨,却是始终不发一言的“牛头”。岑含不敢大意,“九宫步”展动,脚下稍作变化,那拳便如凭空偏了数存,落在一旁;未及还击,脑后忽生警兆,闪念间就势合上左边肩胯,以之为轴倏忽转过半圈,恰好避开了身后偷袭的一掌,余光所及正是“马面”那张怪脸。两招一过,岑含脑中清明一片,余势不断,左挂右砍迎上“黑无常”,行云流水间先发制人;眼看破招,忽见“黑无常”侧过身子避开要害,指尖却直奔双眼而来,岑含看得真切,千钧一发间又变左托右挂,一手挂下双臂,一手反托其下颌,连消带打化了来势。“黑无常”见奇袭无功,立时顺这一托之势倒翻出去,落在两丈开外。

三招一过,岑含心下敞亮,算上方才的“白无常”,这四人确都有两把刷子。“牛头”、“马面”一个拳劲霸道,猛攻猛打;一个掌力绵柔,气息悠长;“白无常”擅毒功,招式奇特;唯有这“黑无常”,看似谨慎,动起手来却是不要命的打法,且隐隐藏着些什么,叫人捉摸不透。若不逼将出来看个究竟,只怕是个隐患。

三人哪知他片刻间已转过这许多念头,微一停顿便又形成合围之势。

岑含长吐一口气,眸子里泛起一丝清冷。

这架势不输当日的天山弟子,但自己却早已不是当日的自己。

念头一起,九宫步动,一时风云突变,移形换影间竟生生将三人压制住。三人本拟循序渐进缩小圈子,最终将他困死,不想三招两式间局势骤变,俱都惊诧莫名;只听一声暴喝,“牛头”拳劲陡强,大开大合宛如金刚;那边厢“马面”虽不吭声,掌力却是一浪强过一浪。二人解数尽出,应对渐渐从容,相较之下“黑无常”招式虽凶悍,却是虚张声势,攻守间仍然破绽百出。

岑含心中冷笑,只逼得他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忽然“啪”得一声,手掌清清脆脆打在他脸上。“黑无常”一个趔趄,猛觉掌上并无甚劲力,未及细想,冷不防脸上一痛,又挨了一记。一时场面怪异至极,岑含以一敌三,却只穷追猛打“黑无常”,且招招打脸,又招招含着劲;时间一久,便是瞎子也瞧出来这是有意羞辱,只不知他为意为何。只听“啪啪”之声不绝,岑含越发挥洒自如,“黑无常”一张脸却早已看不清神色,忽然锐啸声起,众人愣神间只见“黑无常”身法陡变,手臂一展间长袖直扑岑含面门。这一下招式之凌厉,仪态之潇洒,宛如神仙。

岑含眼神清亮,低喝道:“来得好!”掌如飞花,一刹间连出三掌,如蜻蜓点水,俱都落在大袖上,那大袖宛如受了强风,立时被荡开,“黑无常”一进即退,脚下如滑行,借着掌力顺势飘开丈余。岑含正欲追击,忽然“牛头”“马面”袭到,只听两声闷哼,二人脸如金纸,倒飞出去,落在地上时口角俱都渗出血来;却是岑含摸清了二人路数,以“天隐甲”化劲,出其不意下了重手。二人哪料到他还藏着如此奇功,冷不防着了道,内伤不轻。

岑含双眼扫过二人,复又落在“黑无常”身上,淡然道:“好指力,好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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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楼主| 发表于 2017-9-14 10:25:47 | 只看该作者
岑含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脑中一个人影闪过。

归云山叹道:“此人当年先遭灭门之祸,后又因一时误会错杀好友,当真是可怜之极。”

岑含淡淡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归云山点头道:“少侠说得是,这人当年心高气傲,得罪的人太多;性子又有些偏激,方才酿成如此惨剧。”

岑含不语。

当时当地,若换成自己与乐心又当如何?想来虽不致于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但结果只怕也难说的很。

好在并不是。

岑含一眼扫过众黑衣人,缓缓道:“我今日已无兴致,都滚吧。”

“白无常”一张脸已恢复成惨白,怪笑道:“可笑你还不知道‘冥府’的可怕,我们走了,还会有更狠戾的角色,到时你只会后悔没死在这里。”

岑含恍若未闻,道:“你知道茶肆老板为什么会死?”

“白无常”冷笑道:“为什么?”

岑含冷冷道:“因为话太多。”

杀手做的事都只为杀人,包括说得每个字,都是为动摇其人内心。但若并无实效,甚至危及自身,那说话就会变成一件愚蠢的事情。

“白无常”显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所以他闭上了嘴。黑衣众缓缓退去,最后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归云山转身抱拳道:“多谢少侠相救,不敢请教高姓大名。”

岑含微微皱眉道:“你们又是谁?”

归云山道:“我等俱是墨宗弟子,在下姓归,草字云山。”说着指着身后二人道:“这两位是在下的孪生兄弟,二弟云海,三弟云池。”
岑含一愣,道:“墨宗?”

归云山微笑道:“墨宗弟子向来行事隐秘,外人不知不足为怪。少侠只需知道,我等所为均是止戈救人之事,便足够了。”

岑含微微皱眉道:“什么人都救么?”
归云山摇头道:“墨宗有二不救。不救奸恶之人,不救犯我中华之人;除此二者,但有所求,无不相应。”

岑含心下暗暗佩服,颔首道:“如此说来,倒真有些先秦墨家遗风。”忽然心念一动,道:“我曾遇见一人,言‘侠之小者,扶危济困,打抱不平;侠之大者,兼爱天下,心怀苍生’这人自称黑土,如今想来,黑土相加不就是一个‘墨’字么?”

归云山讶然道:“有这等事?”

岑含皱眉道:“这人浓眉大眼,肤色微黑;看似粗犷,却是神采飞扬,叫人心折;且随身带着口木匣,里面似是把怪异长剑。”

归氏三兄弟面面相觑,归云山肃然起敬道:“那是宗主。”

岑含恍然道:“竟是这样么!”

归云山神色恭敬,道:“少侠既与宗主有交,还请随我等一起入李将军府上一叙。”说转头那蓝衣女子,只见那女子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岑含苦笑道:“我不过是寻这些人的晦气,救人是巧合,当不得你们一个谢字。”

归云山道:“不知少侠是如何惹上这伙人的?”
岑含眼中泛起一丝寒光,缓缓道:“个中内情我也不知,只知这伙人要杀我,便够了。”

蓝衣女子轻叹道:“若是‘神刀将军’在,岂容这些贼子猖狂。”

岑含心头忽动,转头对着她道:“施姑娘认得那位‘神刀将军’?”

蓝衣女子一愣,旋即想起方才是自己报的姓名,想是让他躲在暗处听到了,不禁面色微红,点头道:“‘神刀将军’正是家父麾下爱将。”

岑含微微一笑,道:“不瞒姑娘,我本是听说那位将军名号,想会一会切磋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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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楼主| 发表于 2017-9-15 10:36:54 | 只看该作者
李嗣昭扫过一眼众人,淡淡道:“进去说罢。”便又转身入内。 施兰歉然道:“父亲不喜多言,二位不要见怪。”


岑含微笑摇头,呼延擎苍亦笑道:“姑娘多虑了。”


施兰脸上微微一红,旋即领着众人进屋,各自坐定,由下人奉了茶,李嗣昭朝众人一抱拳道:“此次小女平安归来,仰仗诸位了。”


归云山笑道:“将军哪里的话,墨宗弟子以救人止戈为任,自是理所应当;不过惭愧得紧,我等学艺不精,险些栽在对头手里,多亏了这二位少侠,方能化险为夷。”


李嗣昭目光诚恳,望着二人道:“多谢!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岑含微笑道:“不敢,鄙人姓孙,名乘风;我这位兄弟复姓呼延,名唤擎苍。将军无需客气,我二人本是奔着那拨人去的,救人不过凑巧;不比墨宗诸位心怀大义。”


李嗣昭双眉微挑,道:“此话怎讲?”


岑含道:“具体缘由我也不知,但这拨人已对我二人下手,我等自然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归云山沉吟道:“‘冥府’干的是收钱卖人头的勾当,少侠可有什么对头?”


岑含苦笑道:“要说得罪的人,只怕数不过来。”


归云山微感诧异,道:“怎么?”


岑含摇头道:“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归云山见他不愿明说,也不便多问,只道:“既然如此,如今大家也算同仇敌忾。”


岑含知他心有疑虑,微笑道:“归兄只要明白,我也不做违背良心之事,便足够了。”


归云山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微觉尴尬,道:“冒犯了。”


岑含摇头道:“无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嗣昭忽道:“足下气度不凡,前途不可限量。”


岑含一愣,却不知怎么接他,只得苦笑:“多谢将军吉言。”


李嗣昭却不客套,他素来性子直截了当,不喜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道:“孙少侠日后有何打算?”


岑含微微皱眉道:“将军何意?”


李嗣昭目含神光,缓缓道:“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如今这世道,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足下年纪轻轻,一身好本领,默默无闻岂不可惜?何必随李某驰骋沙场,图个青史留名?你气度不凡,假以时日成就必在李某之上。”


岑含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便是一旁的施兰和归氏兄弟也不禁怔住,只得苦笑道:“将军高看了,些许薄技对付几个鼠辈尚可,若要上战阵怕是要闹笑话;况且战场风云瞬息万变,我这种粗人多半应付不过来的。”


李嗣昭语调越发平稳,道:“论武艺,当年老晋王麾下‘十三太保’里,也只有存孝将军和如今的晋王殿下在你之上;论智谋,眼下虽不明朗,但方才交谈已瞧得出来足下心思敏捷,绝非蛮夫。李某自认尚未老眼昏花,还不致错认英雄。”


岑含心中一凛,猛想起眼前这人也是“十三太保”之一,忍不住暗暗端详起来。“十三太保”当年名扬天下,俱是一等一的人杰,方才未曾留意,此刻细察之下才发觉这人果然气息沉稳悠长,身上无半分浮躁妄动之气,功夫修为着实不浅,只怕与自己还在伯仲之间,不禁暗叫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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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楼主| 发表于 2017-9-17 10:24:50 | 只看该作者
李嗣昭缓缓道:“你是何人?”

那人叹道:“鬼差带不走的人,当然只好我这个判官亲自来带。”

岑含忽笑道:“先是‘十二煞’,再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如今又来个判官;照这么看,想必后面还有个‘阎王’罢。”

那人笑道:“小兄弟不仅功夫高强,头脑也是敏捷得很,佩服。”

岑含淡淡道:“说废话可不像你们‘冥府’的做派。”

那人目光闪烁道:“哦?”

岑含道:“所以方才趁着说话的当儿,想必是谋划了甚么罢?”

那人饶有兴致道:“到底谋划了甚么呢?”

岑含也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言语间长剑递出,直入中门。这一招“清风徐来”当日在天山草原之上也曾用过,看似并不凌厉,实则静中欲动,剑势笼罩遍及周身。如今使来已无当初煞气,却更不着痕迹,藏锐其中,防不胜防。

那人见他剑势,顿时收起笑意,身子一侧便要避过。殊不知“纯阳剑”最擅顺势破敌,这一动之下起了势,剑刃所及,只划过一圆弧便绕到其喉前;那人看出厉害,身子怪异一扭避过,刚一稳住身形,岑含剑尖又点到。这一番交手二人各显其能,一个顺势如附骨,一个姿势怪异不似常人。堪堪十数招过去,岑含剑刃虽不即不离,却也是伤不得他分毫,暗叹这人缩骨功之精纯当真匪夷所思,自己在“纯阳剑”上浸淫尚浅,十成火候怕是五成也未必到;若单凭这剑法,只怕拿他不下。正思忖间,忽见那人腕子一抖,岑含暗叫不妙,脚下一发力身子立时横飘,只听耳旁传过破空之声,细响中隐约有东西钉在身后不远处木柱上;甫一站定,惊觉那人已在背后,余光中只见他右手后拉左手前抖,又是一把暗器射出。岑含忙回剑护身,猛然汗毛倒竖,心中一点灵光闪过,身子没来由一仰,手腕转动中剑刃如扇,正好将暗器全数挑开;剑势尚未使足,脚下又一震,只见人如飞箭去势如虹,嗤得一声,剑刃到处那人左臂上抹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立时鲜血汩汩而出,殷红一片。

这一下突如其来,便是岑含自己也有些发怔,只见那人右手捂着伤处,笑道:“果然好功夫。”身子一纵便已在院墙外。归氏三兄弟见他逃遁,立时便要追赶,猛听岑含喝道:“都留下!”三人诧异回头,却见岑含已走到那人先前所站之处,凝神望了一阵,忽伸剑从地上挑起一根细丝,只见通体泛绿,不知材质。岑含缩手入袖,隔着袖子捻住一拉,另一头赫然连着钉在墙上的细针,一样的通体泛绿。

岑含暗呼侥幸,若非方才灵光乍现,自己只怕还一心提防着身后暗器,脑袋被这细线无声无息切了下来也浑然不知;即便不死,这线上的毒沾上一星半点亦是堪虞。回想之下,不禁冒了一背冷汗。

这人不但路数诡异,算计之深更是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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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楼主| 发表于 2017-9-18 09:48:11 | 只看该作者
众人随即散去,中毒的墨宗弟子由归云山等带往城外暗中火化,并将骨灰带回,派人送往总坛。墨宗弟子虽为大义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时上至归氏三兄弟,下至寻常弟子,均是满脸悲壮与恨意。岑含不由地想起当日谢青山死时,桃源谷中也是这般群情激愤;想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心中戾气又多了几分。


不觉过去小半日,试毒之法终于制出,李嗣昭随即配齐所需之物,并传令全城守军熟记,不得怠慢。岑含心中忧虑,只稍作歇息便又去找李嗣昭,适逢李嗣昭巡视城防归来,二人聊了几句便着人去请归氏兄弟等人,不多时众人齐聚,却独不见李家几位公子。


岑含微感诧异,道:“几位公子不来么?”


李嗣昭摇头道:“不必。”


他不多说,众人自然不多问。归云山开门见山道:“那人吃了昨日的亏,只怕有所忌惮,眼下不会再来。”


岑含嗯了一声,道:“多半这两日不会再来,却不是因为忌惮咱们。”


李嗣昭缓缓道:“是他身上的伤。”


岑含微微冷笑道:“这点小伤已足够在他取人性命时出现意外,他冒不起这个险。”


呼延擎苍道:“那眼下咱们该如何?”


归云山道:“他的伤若有上好的金创药,三两日便可痊愈。这人心思缜密,极难对付;咱们需趁他养伤之际想个万全之策,方有胜算。否则打草惊蛇,想再拿他便难上加难了。”


李嗣昭忽道:“他怕是不会安安分分养伤。”


岑含恍然道:“是了,我险些忘了这人是个下毒高手。”


施兰不解道:“咱们不是以备好了试毒的法子?”她虽然心思不慢,却赶不上李嗣昭与岑含举一反三。岑含见她发问,当即微笑道:“既是高手,又岂能只会用一种毒?”


施兰秀眉微蹙道:“那如何是好?”


岑含道:“说来也不难。‘青木殇’本就罕见,如此奇毒有一种已属万幸,多半没有第二种,其他寻常毒物便好对付了,只需一枚银针便能试出。此外若能加派人手暗中守护,同时府内禁止生人进出,则更加稳妥。”


李嗣昭点头道:“此法可行。只是敌暗我明始终防不胜防,若不能引他现身,终究是个大患。”


岑含忽面露喜色,道:“有了!”


李嗣昭讶然道:“哦?”


岑含笑道:“方才施姑娘这一问,倒是让孙某想起一事。”


呼延擎苍忍不住道:“甚么事?”


岑含道:“咱们这一心防范下毒,却是无意中正好给他指了另外一条路。”


归云山纳闷道:“甚么路?”


岑含眼中又泛出寒光:“黄泉路。”


归云山微微一怔,道:“此话怎讲?”


岑含面露微笑,将心中所想细细与众人说了。几人先是一愣,继而纷纷反应过来,李嗣昭当即拍板安排下具体事务,众人随即散去,各自依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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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09:46:25 | 只看该作者
李嗣昭微一沉默,忽叹道:“以足下之才,埋没乡野实在太过可惜。你真不愿随我一同征战天下么?”见岑含仍是不语,又道:“你若顾及师门规矩,便由李某去找尊师商议,如何?”

岑含没料到他又提起这事,不禁苦笑,只得道:“将军盛情感激不尽,话已至此不敢不以实情相告。之前拂了将军美意除却家师教诲之外,实是我尚有心愿未了,无法从命。”

李嗣昭双眉微挑,道:“不知是何心愿?李某或可尽些绵薄之力。”

岑含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杀人。”随即又道:“待了断了这桩恩怨,到那时若家师应允,将军不弃;定来麾下追随。还望将军见谅。”

话已说开,李嗣昭也不便勉强,爱才之人更需敬才,方能得其心。

二人一时俱都沉默,适逢施兰携着一孩童出来。那孩子约莫十岁出头,长得玲珑乖巧,见到李嗣昭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却是李嗣昭的幼子李继远。

李嗣昭见到二人,微感讶异,道:“要出去么?”

施兰微笑道:“六弟这几日闷得慌,我想着正好无事,便带他在城中转转。”

李嗣昭微微皱眉道:“只有你们二人?”言下颇有些不放心。

施兰摇头:“本是约了四弟一起。但他今日有事,便想改约孙大哥与呼延大哥,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几日相处下来,她与岑含、呼延擎苍二人也渐渐熟络,称呼也由初时的“少侠”转为“大哥”,但此刻当着李嗣昭的面叫出来,仍禁不住满脸绯红;她武功虽不弱,面子却薄得很。

李嗣昭知她性子,也不多说;望了岑含一眼道:“但有所需,只要不违国法不悖侠义,李某必竭力相助。”说完便径自去了。

施兰望着他背影,奇道:“你们怎的在这里?”

岑含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早上练拳碰巧遇上的。”

施兰“哦”了一声,展颜道:“今日风和日丽,却是个散心的好日子。”她虽不如洛飞烟那般出尘脱俗,但眉目含笑如淡香氤氲沁人心脾,别有一番韵味。

这一笑之下,便是岑含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脱口道:“你应该多笑笑,你一笑,别人都跟着开心起来,多好。”

施兰顿时面红过耳臻首低垂,却见李继远一脸坏笑望着自己,忍不住去掐他小脸,却被那小孩儿咯咯咯笑着逃开,边逃边打趣道:“又不是我说的,捏我做甚么!”

这一下施兰的脸更红了。岑含顿觉方才失言,微觉尴尬,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擎苍呢?你们没见着他么?”

施兰红晕稍褪,摇了摇头。

岑含笑道:“想必在吃早饭罢。正好我也饿了,你们已经吃过了么?”

施兰微笑道:“我和六弟也没有呢,原本是想叫了你们一起的。”她这一笑,岑含又有了方才那种惬意,却不好意思再开口,以免惹她羞臊。

三人缓缓走到正堂,各自寻了位子坐下。李嗣昭出身寻常百姓,加之性格不喜张扬,故而虽身处高位,饮食却仍与寻常百姓无二,只是饭量大吃得多些而已。

一顿早饭匆匆而过,岑含叫上呼延擎苍便随施兰姐弟出了门。适逢天公作美,日头不毒,微风拂面倍觉清爽。李继远小孩心性,上了街便欢呼雀跃起来,兴高采烈地拉着施兰看这看那,施兰眉目含笑,只由着他玩耍。岑含与呼延擎苍缓步在后,不约而同想起几日前尚在这城中窄巷与一群杀手周旋,如今却带着一个大姑娘和一个孩子出来逛街,只觉世事光怪陆离莫过于此,对望一眼忍不住都摇头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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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楼主| 发表于 2017-9-20 11:21:57 | 只看该作者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那边岑含揉了揉眼睛,道:“奇了,我今天并未喝酒,怎得头晕起来了?”说罢摇了摇头,眼睛却越发有些睁不开了。


呼延擎苍笑道:“想是这阵子有些劳累......”话未说完,忽然自己上下眼皮也打起架来,再看岑含,竟已趴在桌上起了鼾声。


李嗣昭面色微变,正要开口,忽听筷子落地声不绝,满桌的人纷纷软倒在桌上;猛一转头,只见施兰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个“你”字方到嘴边,终没来得及说出口,也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施兰瞧着满屋子倒头大睡的人,喃喃道:“怎得都醉倒了?......”说着轻轻往走到门口将门掩上,再回来时眼神却变得难以捉摸起来,戏谑中带着冷冽,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刀。


一把锋利中透着绿芒的短刀。


一把用来割人头的刀。


这把刀已在李嗣昭颈后。


千钧一发之际,李嗣昭忽然动了,猝不及防的一脚如电光一闪!


施兰疾退一丈开外,脚下已有些踉跄。这一脚虽没断了胫骨,却终究还是伤到了。


但这并不是最令人惊讶的事情。


因为此时岑含、呼延擎苍与归氏昆仲已抬起头来,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仿佛一群观众望着台上的戏子。


归云山啧啧道:“这也太像了。”


施兰猛一哆嗦,眼神变得有些茫然,道:“你们看我作甚?”忽然望见自己手里的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不禁一愣。呼延擎苍忍不住皱起眉头道:“这.......”


岑含接口道:“这确实太像了。”他这话一出口,众人又齐齐望向他,只见他继续说道:“只可惜还有一处不像。”


施兰满脸不解:“为何你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岑含笑道:“我再说一句,你便听懂了。”


施兰愕然道:“甚么?”


岑含淡然道:“方才避开李将军那一脚时用的缩骨功,真是高明。”


施兰的目光忽然冷冽起来。


岑含继续道:“所以你是不是可以省点力气?毕竟先用缩骨功改变身形隐藏喉结,再戴上人皮面具去假扮一个妙龄少女还是很辛苦的。”


“施兰”微一沉默,只听几声轻微骨响,窈窕少女慢慢变成精瘦汉子,右手往脸上一抹,终于露出一张儒雅中透着冷峻的脸,笑道:“我有一问,不知能否解答?”


岑含微笑道:“请讲。”


“判官”嘴角微微扯起,道:“我下得并不是毒。”


岑含缓缓道:“我知道。”


“判官”道:“你知道?”


岑含道:“我岂非本就只给你留了这条路?”


“判官”恍然道:“你诱我下迷药?”


岑含不语。


这本是无需解答的。如果刺杀与下毒变得十分艰难,那迷药岂非就成了最简易可行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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