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衣斑驳的古乔木茶
想大哭一场,贤人擦肩而过竟不识,这双肉眼不如挖了去。古书虽读的不多,但颜回一箪食一瓢饮总还知道,怎么就看不出呢?
什么是古乔木茶?按色香味形韵去分,除了她的色深浅、香高低、味薄厚、形美丑、韵俗雅,还要怎样见识?本就明明白白,怎么就看不出呢?
远方的朋友给了一饼古乔木茶,很珍惜,自己喝了喝,很好的口感,不舍得独占,拿去让茶界的朋友见识一下,没想到被全面否定了。我心不甘,没舍得当面就扔了,带回家来,但心里总是闷闷的。
长思,冥思,苦想,古乔木茶到底应该什么样?一天一天过去了,不得其解。
再去茶商云集的地方多了解了解,他们见多识广。打开他们提供的古乔木茶,条形都很整齐。疑惑再起,怎么我的古乔木茶就那么碎而不堪如斑驳的褐衣呢?
但我还是不想扔,我不怕死,若真是喝茶喝死了就去找神农氏,就去找陆羽,给他们当个小喽啰。回家接着找体会,接着喝,口感还是那么好,与当初喝到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用尘世的眼光形容不准的汤色;用尘世的味觉、嗅觉道不出来的味道;现时无法感受的远古的韵致;香气也绝非尘世中物,氤氲而不张扬。可说此茶尽得中庸,上述这些形容都在实词范畴里,言不尽意;应该用虚词来形容,虚词最能表达那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境界,就是“既不……也不”,品此茶时,主人拉长声说“既……不”,客人也拉长声回“也……不”,然后,大家相视一笑。只是此茶形碎如斑驳的褐衣。
喝得多了,感觉更加深刻。泡给邻居喝,不让他们看形状,不让他们以“衣帽取茶”,就让他们喝,回答:非常好。再让他们看外形,再喝,他们因为一点不懂,所以还是回答:非常好。在“懂”的茶商与“不懂”的邻居之间谁“懂”呢?
终于有一天,松果体发光,我才明白了,茶商卖的真正的古乔木茶是商品,要讲究条形,是选出来的。朋友送我的茶因为不是商品,芽叶粗细都混在一起,也不必精选,实实在在,自自然然,都是古乔木身上的东西。而市场上大多数所谓古乔木茶,不过是商品的广告,那些茶根本就与古乔木无关,不过是一些乔木茶,再好也不过是一些有点年龄的小乔木茶,都是可以人工管理的,可以人工采摘的。
因为没有亲眼看见茶农们怎么采摘古乔木茶,只好凭想象推而论之,真正的古乔木茶,人工怎么可以采摘呢?树那么高,用什么方法采摘?上树去采,猴子都做不到;架梯子,哪有那么高的梯子,谁敢爬那么高的梯子去采茶叶?所以,一切都明明白白了,古乔木茶不是采下来的,是用各种方法打下来的,是“乱棍”打下来的,是在杆子、棍子上绑着刀砍下来的。此种推论会不会给造假的人提供口实呢?不会。因为外形可以看它的叶脉是否对称,而内容更无法造假。
古乔木茶的内容是高超的,她的颜色怎么可以用深浅明暗来论呢,她的香气怎么可以用高低冷热来论呢,她的味道怎么可以用清浊薄厚来论呢,她的形态怎么可以用粗细美丑来论呢,她的韵致怎么可以用俗雅长短来论呢?
送茶的朋友让我见识了绝顶风光;评茶的朋友因为不知道古乔木茶应该什么样,从而加固了我的质疑精神;邻居纯粹不懂的直觉也使我开茅塞,他们更像禅,茶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
我手里的这款褐衣斑驳的古乔木茶如一位从远古走来的贤者,迎上去向他深施一礼,要汉朝的礼,揖深而圆。沐浴在他的眼神里;陶醉在他的谈吐中;不计较他穿的斑驳,那种斑驳可以理解成古董;他自然的须发虽没有梳理却飘逸着老子的沧桑;他的气息中没有霸道,淡定在似有似无里。
你肯定愿意亲近他,没有一点点勉强,你甚至觉得他斑驳的褐衣都是时尚。
不要怪有人不识古乔木茶,老子出函谷后,先贤们已经渐行渐远,赶紧喊他们留步,不要望尘之后徒然喟叹。
这款茶在怀疑和试探中已经所剩无多,禁不住贤人去远,我在无奈的感伤中潸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