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豆豆的十年 毛泽东、周恩来都亲口说过林豆豆“有功” 对林豆豆而言,人生最辉煌、也最苦难,最舒畅、也最幽暗,最得志、也最落魄,最年轻、也最苍凉的时期,是在《空军报》的十年 林豆豆是林彪、叶群的独女。豆豆本是她的小名,学名叫林立衡。对林豆豆而言,人生最辉煌、也最苦难,最舒畅、也最幽暗,最得志、也最落魄,最年轻、也最苍凉的时期,是在《空军报》的十年。 特殊编辑1944年8月,林豆豆生于延安。因为林彪从小时候起就喜欢吃炒黄豆,因此女儿降生后,就以“豆豆”作乳名。林豆豆是林彪和叶群所生的第一个孩子,跟着他们转战南北,因此林彪对她疼爱有加。 1962年,林豆豆考入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因为身体不好,请假多,功课就吃力了。不久,喜欢文学和写作的她便转到北京大学中文系。同样因为身体原因,加之与母亲叶群关系紧张,精神受了刺激,学习时断时续。两年后,她中断学业,在家养病。休养一段时间后,她提出参加工作,得到父母同意后来到了《空军报》。她喜欢写作,进而喜欢上了新闻工作。 林豆豆参加工作后,专门同父母研究过改名的事。她曾选择过三四个名字,最终选择了“林立衡”。这个名字是林彪给取的,也有讲究:“立”是立场,“衡”是均衡,意为站稳无产阶级革命立场,在德、智、体三方面均衡发展。在空军报社内部,同志们在正式场合尤其是当面提起她,都不称“豆豆”,也不称“林豆豆”,而是称“立衡同志”。 1965年3月的一天,林豆豆到空军报社报道。为了安排林豆豆的工作,报社领导颇费心思。最后,尊重林豆豆本人的意见,到报社的文化处工作,原因是这个处负责编“空中哨兵”文艺副刊,这正符合林豆豆喜欢文学的口味。 到了文化处,领导又指定副主编林毅具体负责帮带林豆豆。当时文化处没有主编,林毅主持处里的工作。对于帮带林豆豆,林毅认真负责、尽心尽力。当时,台湾海峡形势紧张,蒋介石叫嚷要“反攻大陆”,解放军加强东南沿海的战备,全军都进行战备教育。为配合形势任务,文化处在副刊上开辟一个“战鼓集”专栏,内容是介绍空军在抗美援朝和东南沿海作战中涌现出的英雄人物和典型战例。稿件都是从已经发表过的战斗报道中选择,只要压缩篇幅,重新编辑一下即可,并不费事。林毅将这个编辑任务交给了林豆豆。林豆豆态度端正,为人谦和,领导照顾她,同志们尊重她。一段时间,同志们对她的工作还是认可的。 从林豆豆对同志们的态度看,她并非不想同大家打成一片,做一个普通编辑。但是,她的家庭背景和空军领导人的“特殊”观念,再加上报社某些领导出于私心杂念的“层层加码”,使她与大家之间被一道无形的“玻璃墙”隔离开来。她上下班是保密的,而且行动并不自由。她不像普通人那样乘公交车上下班,而是有一辆高级轿车接送。而且她要在严密的保卫之下来去,空政保卫部警卫处副处长杨森专门负责她的安全警卫工作。她要上班时,先电话通知杨森,杨森便马上到空军大院东侧的京西宾馆门前迎候。她一下车,便由杨森陪同进入空军大院位于主楼四层的空军报社,当面交代给报社领导。她若要下班,报社有人预先通知杨森,杨森便预先来到报社等候,然后陪同她到京西宾馆上车。她的上下班时间同大家是错开的,推迟半小时上班,提前半小时下班。有时她中午到食堂就餐,都有专人陪同,且戴着大口罩。在办公室,林毅对她也只谈工作。因为领导有要求,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不要同她谈别的事情。所以,即使是报社内部的人,对她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表面上。 林豆豆的行动十分神秘,除了报社领导,其他人都不得与闻,也不准打听。她上班没有规律,有时来,有时不来。因为来去没有准头,交给她的编稿任务,也就无法知道她能否按时完成。为了不影响报纸正常出版,林毅只好自己编好几篇存着,一旦林豆豆负责编的稿子没有按时交上来,便拿一篇顶上去。 左图:林彪全家福。
右图:1965年,林豆豆在《空军报》时的旧照
林彪对于当了《空军报》编辑的林豆豆,是很关心的,在读书、写作上给予了相当多的指导,甚至耳提面命,具体评点她文章的得失,到了手把手带教的程度。勤奋好学的林豆豆仔细聆听,过后还靠回忆记在笔记本上。 1965年5月27日,《空军报》发表了林豆豆写的《壮志凌云》一文。7月6日,《空军报》又发表了林豆豆写的《根深才能叶茂》一文。林彪看后很高兴,特意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底下。报上的字很小,就让别人念给他听,还专门从外地打电话鼓励女儿。 1965年七一前夕,报社领导要发展刚参加工作3个月的林豆豆入党。为此,报社内部产生了意见分歧。林豆豆要入党的消息,让正在呼和浩特休养的林彪、叶群非常高兴,特意给林豆豆写信予以祝贺和勉励。最终,林豆豆入党了。 名满天下林豆豆到空军报社后,为空军办了一些实事。其中最有意义的实事,是请毛泽东为《空军报》题写了报头。 《空军报》自创办起,报头就是用毛泽东的字体,不过是从毛泽东的墨迹中辑起来的。刚刚由空军政委改任空军司令员的吴法宪对林豆豆说:“立衡同志,你经常到毛主席那里去,能不能请毛主席为《空军报》写个报头?”林豆豆答应努力争取一下。 没过多久,林豆豆就办成了,是经叶群通过中办主任汪东兴办成的。毛泽东的题字经机要送达吴法宪。吴法宪大喜过望,毛泽东题写了“空军报”三个大字,还在题字上特别写了一行小字:“送给林彪同志的女儿林豆豆。”吴法宪把毛泽东写的报头,转交给了空军报社社长朱鸿。《空军报》很快用了新报头。时至今日,《空军报》使用的还是这个报头。由此,林豆豆在空军的威望,骤然提高。 1965年9月,林豆豆和空军机关同志一起到江苏太仓参加“四清”。那里是叶群抓的点,吴法宪也在那里。叶群带林豆豆去,一是想让她见识社会,二是想让她加深和空军领导、机关同志的感情,三是免去母女相思之苦。1966年春,林豆豆回京,报社领导重新安排了文化处的两个编辑带她出去采访,一个是苏天中,另一个是王启夫。这两个编辑,文笔在空军报社是拔尖的。此后林豆豆写文章,都与他们两个合作——林豆豆出题目、出思路或参与讨论,他们执笔。 “文革”初期,林豆豆与人合作,在《空军报》发表了几篇通讯,但都质量平平,因而没有引起多大反响。林豆豆走出写作低谷的转机是因为《三访九厂》一文。 1968年7月13日,《空军报》第二、第三版,发表了署名田忠、李红、齐夫的通讯《三访九厂》。其中,李红是林豆豆的化名,而田忠、齐夫分别是苏天中、王启夫的化名。九厂是山东青岛一家纺织工厂,通讯写的是这家工厂在“文革”中发生的天翻地覆变化,主题是歌颂“文革”的大好形势,歌颂“抓革命、促生产”伟大方针的丰硕成果。《空军报》刊登后,《解放军报》和《人民日报》也分别转载了这篇通讯。毛泽东从《人民日报》上看到后,很感兴趣,在政治局开会时表扬了这篇通讯。经询问,才知道是林豆豆所写,很高兴。据吴法宪回忆:“毛主席很欣赏林立衡写的一篇题为《三访九厂》的通讯。他曾经当面对我说:‘林豆豆的这篇文章写得不错。’” 毛泽东自从看了《三访九厂》后,传话要林豆豆以后每隔一两个月就写一篇《三访九厂》这样的文章。林豆豆很不愿意写,叶群却坚持让她写,说写了就给安排发表。叶群有她的私心杂念,林豆豆却是从实际出发的,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的实力,写出一篇有影响的文章,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实际上,在编辑、记者和广大通讯员、写作爱好者中,影响最大、广受好评的,还是林豆豆的《爸爸教我怎样学会写文章》一文。这篇文章没有公开发表,只是刊载于1968年1月4日《空军报内部通讯》,实际是空军报社内部业务学习的参考资料,却不胫而走。原因是里面讲述的林彪对于写文章的一些观点、理念、要求、途径,极富新意。在1965年至1968年间发表的几篇轰动一时的文章,令林豆豆一时名满天下。 “文革”漩涡“文革”期间,空军报社因林豆豆的存在而成为斗争的漩涡,闹得天翻地覆。 运动开始后,中央军委发出通知,军队军以上机关和院校可以开展运动,也可以成立群众组织。于是,空军机关各部门纷纷成立了“战斗队”。空军报社的战斗队名叫“东风战斗队”,报社大多数同志都参加了这个“战斗队”,第一勤务员是林毅,第二勤务员是刘昌东,第三勤务员是铁大升。 1966年6月至9月,空军党委召开第三届第十一次会议,会议的主题是批判原司令员刘亚楼的工作作风,连带批评原政委、其时已改任司令员的吴法宪。由于刘亚楼已经去世,对他的批判显得有些无所顾忌。 空军办公大楼的楼道里,也贴出几张大字报,内容都是有关刘亚楼“霸道作风”的。空军报社第一张大字报是赵鹏写的《火烧吴法宪》。随后,林毅也写了一张大字报,标题是《西霸天——韩喆勤》,批评空军报社副社长韩喆勤的“霸道作风”。 但是,正当空军司令员吴法宪狼狈不堪时,在大连休养的林彪发话了,说这次会议批判刘亚楼、吴法宪是“借死人压活人”,犯了政治方向错误。林彪一发话,空军党委全会的风向立马变了。除了吴法宪,其他人全都犯了错误。空军机关包括空军报社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9月,林彪突然来到空军机关视察。他首先进了司令部办公楼,察看了司令部办公室(原党办),然后来到政治部的办公楼,察看了林豆豆所在的空军报社。林彪视察后不久,政治部楼道的最显眼处贴出了一张红纸写的大字报,内容是批判先前的大字报:抓死人压活人。这张口气咄咄逼人的大字报落款是空军报社“愚公移山战斗队”。大字报宣布:该组织的第一勤务员是林立衡。 “愚公移山战斗队”的几个先期骨干,曾到毛家湾受到叶群接见,并被留在林家看电影。叶群还决定以毛泽东题写的“为人民服务”徽章为“愚公移山战斗队”队章。 随后,林毅写了一张大字报,标题是《且看愚公移何山?》,贴在“愚公移山战斗队”大字报的旁边,落款是“东风战斗队”。内容是批驳“愚公移山战斗队”大字报,说机关群众运用大字报对领导进行批评是合理合法的,反对批评就是压制民主。大字报最后说,“愚公移山”究竟要移什么山,要走向什么方向,人们将拭目以待。 林毅的大字报孤掌难鸣。因为从林豆豆的“愚公移山战斗队”问世起,空政机关原先成立的“战斗队”便纷纷宣布解散,只剩下组织部的“七一战斗队”和报社的“东风战斗队”。这两个“战斗队”商量后决定:“我们没做什么错事,不能自动解散,要坚持下去。”但没过两天,“七一战斗队”的勤务员胡传绵就贴出大字报宣布解散。“东风战斗队”彻底被孤立了。 尽管形势严峻,林毅和赵鹏、袁亮、刘昌东、许广信几个人坚持不解散。过了两天,政治部发出文件,宣布正式取缔坏组织“东风战斗队”。不久,空军报社的林毅、赵鹏、袁亮、刘昌东、许广信五名处级干部被打成“五人反党小集团”。 这一切都得到了林豆豆的同意。很快,林豆豆不但在空军报社,即便在空军政治部,也成了绝对权威。吴法宪指示空军报社将《爸爸教我怎样学会写文章》大字铅印500本,空军党委常委每人一本,认真学习。 1968年初,林彪当着林豆豆和空军报社副处长苏天中的面说:“《解放军报》不听我的(因有毛泽东和江青的女儿李讷在),《空军报》该听我的吧?《解放军报》我管不了,《空军报》我总可以管吧?”1968年春,林豆豆和苏天中向林彪汇报了空军报社如何贯彻他办报指示的情况。林彪满意地说:“不愧是‘愚公移山’。我就是抓两个报纸,《解放军报》不行就抓《空军报》。” 2010年5月,林豆豆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创作所副教授李象群在《太行山之林彪像》前合影
1969年,林彪指示:“下部队要三个人一起,找有见解的人谈话。”他对林豆豆说:“三人小组是群众路线中的群众路线。”并为林豆豆题词:“脚板底下出文章。”1970年6月,林彪对林豆豆说:“要把《空军报》办成一个实验室。要把我们的报纸办好,要把报社的人带出来。”林豆豆在报社支委会上传达了林彪的这一指示。1969年10月,在林立果被任命为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兼作战部副部长后不久,25岁的林豆豆也被任命为《空军报》副总编辑。 劫后余生1971年,“九一三”事件发生后,林豆豆由天上掉到了地下。但一开始,中央57号文件上说:“这次林彪叛国投敌,正是阶级敌人绝望挣扎的表现。林彪反党到底,跟着他投敌的,只有他的妻子、儿子和死党几个人,而在紧要关头揭发林彪、叶群、林立果私调飞机、阴谋叛国投敌,为党立功的,又正是林、叶的女儿林立衡。” 毛泽东、周恩来都亲口说过林豆豆“有功”。1971年10月,周恩来指示毛泽东机要秘书谢静宜到玉泉山去陪伴从北戴河回到北京的林立衡和其对象张清林,并向他们传达中央文件和林彪逃跑摔死在温都尔汗的事情。谢静宜报告了毛泽东。毛泽东说:“总理跟我说过了,我同意。你见了林豆豆代我向她问好。她和她父母是有区别的,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父母的问题不应该由子女来承担。父母革命,不见得子女就革命;父母是反革命,不见得子女就是反革命。何况林豆豆是在她父母逃走之前就向中央报告了,她是有功的。” 1974年初“批林批孔”运动开始后,林豆豆的处境急剧恶化。对前途和人生悲观失望的林豆豆吞服了大量安眠药,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最终被抢救回来。 在生死存亡关头,林豆豆向毛泽东发出求救信。1974年7月31日,毛泽东收到信后作出批示:“解除对林豆豆的监护,允许她和张清林来往,她和死党分子有区别。”于是,空军党委根据指示,作出决定:同意张清林调到空军,批准林豆豆和张清林结婚,送他们去开封空降兵第43师农场劳动锻炼。林豆豆改名张萍。空军党委的决定,得到了中央政治局的批准。 1975年10月5日,空军党委上报中央政治局,决定林豆豆转业地方工作。政治局为她所做的转业决定中说:“恢复党籍、真名,安排一定领导职务,要大胆工作。”身为副师级的《空军报》副总编辑林豆豆,转业到郑州汽车制造厂担任革委会副主任,地方职务相当于部队副营级,分管计划生育。1988年,林豆豆回北京,调到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当了一名研究人员,化名路漫。 《空军报》报庆40周年时,林豆豆接到了邀请,白天没有参加,但晚上乘着夜色,悄悄绕空军报社办公室转了一圈。她对呆了十年的《空军报》是有感情的,毕竟那里是她留下过青春印记的地方。★ (责编/林佳来源/《林豆豆的十年》,张聿温/文,《同舟共进》201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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