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刀的故事

飞添

                            打火刀的故事

           一、

     
       家藏的杂物应该是不少的，古话说：穷之穷，三担铜。何况我家祖父是当年比较出色的徽商，经营南北杂货、铜锡器具……曾经有过创业的辉煌。但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让我家在苏州的财产——三家商店毁于日寇的炮火之下。

      在老家的旧屋，也给我卖掉了，农家可以用的东西，送给邻居，几件像样的家具，由弟弟拿去。对联字画，早在破四旧中洗劫一空。可是，居然还有这个不起眼的钢片——打火刀，保存在我身边。

       这个“打火刀”，不过四寸长、一寸宽，大约2分厚。这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前的取火工具。

       那时徽州山区，根本没有火柴，更没有现在的打火机，农家通常都是用火炉续火。在野外要取火就是麻烦事：通常都是带上火熥作火种；或者将板栗花编制成一根长索点燃，带上它，既是火种，也可以驱除蠓虫；也有人是击石取火的。

      这种用来打击取火的石头，是在新安江边的沙滩上寻找的，一般是带有黑色条纹，质地坚硬，用钢铁打击，就会火星四溅。假如将火纸煤紧贴着石头，用钢片猛击石头，就会溅出来许多火花，只要有一两个火星落到火纸煤上，立刻点燃火纸卷，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爸爸嗜好吸烟，那个年代，都是吸旱烟，而且自己种烟草，制作烟丝。一根小竹子制作的旱烟筒，系上烟袋和用竹管藏放的火纸煤，火刀、火石就放在烟袋里。无论到田间干活，还是外地做事，爸爸总是随身携带这根旱烟枪，将它憋在裤腰带上。劳作之中，爸爸烟瘾来时，拣个阴凉处在，拿出打火器具：嗒嗒嗒，用打火刀打击石头取火、吸烟。

      我知道古代燧人氏钻木取火的故事，但是没有看见过；童年的我，却经常看爸爸击石取火。击石取火既有技巧，也有点碰运气。有时，只需一击，火花四溅，马上点燃火纸煤。有时候，三番五次，那溅出的火花就是不落到纸煤上，或者，将纸煤碰掉，那再也无法取火了。通常还有个备用的纸煤，如果连备用的纸煤也弄掉了，只好到别人那里去续火了！这时，我会自告奋勇到别处寻找火种，为爸爸找到吸烟所不可缺少的火！

      在野外只有靠击石取火。这就是我保存着的打火刀。它蕴藏着许多辛酸苦辣的故事。

                  二、

      六十多年前的早春二月，阳光灿烂的日子，爸爸带着我去挖山地，那是我家祖传的一处山地，地名叫姜家坞，山地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毛竹和树木。

     树木已经绽出新芽，雨后春笋，正迎着阳光破土而出，迎春花已经盛开，杜鹃鸟在树丛中啼鸣……真是一片生机勃勃景象。可是我没有欣赏大自然美景的心情，而是和爸爸在一锄一锄地挖地，为春播做好前期工作。

早春的阳光晒得我们暖呼呼的，才挖了几分钟，已经热得穿不住单薄的衣服，脱去外衣，还是热得出汗，索性将内衣脱去，赤膊上阵！。虽然戴着妈妈编织的草帽，依旧是汗流满面。我看看爸爸，显然，他淌的汗水比我更多。

      “小牛，歇歇吧！喝点水！我要抽袋烟了！”爸爸这样对我说。

      爸爸让我休息一会儿，十分高兴。

“     爸爸，你歇会儿，抽袋烟，今天挖不完，明天再挖！”我喝了一口水，这样说。茶水是灌在竹筒里带上山的，里面放上几颗茶籽，这样就有浓郁的茶味；还带上干粮——两个苞芦果。

     爸爸用妈妈自制的汗巾，擦擦汗水，拿出火刀、火石和火纸煤一整套取火设备，坐在地塝上，嚓、嚓、嚓，开始击石取火，而后取出烟筒，装上烟丝，点着火，开始吸烟了。

     “爸爸，你慢慢地吸烟，我不累，我先挖地了！”我继续背负青天，面对沙土，不停地挖地除草。小孩子，稍微休息，体力就恢复了。但是，容易饿，还不到中午，已经饥肠辘辘。爸爸总能够知道我什么时候肚子饿了，不失时机地让我休息，吃苞芦果。爸爸再一次打火|、吸烟、喝茶水，而后，用干粮充饥。

       爸爸的烟瘾很大，经常要吸烟、喝茶。满满一竹筒茶水，很快就喝完了。爸爸让我到山涧去装山谷的泉水，山弯里就有汩汩地流淌着的山泉。名义是去装水，实际上是爸爸让我多休息一会。

      走到山弯阴凉处，那股惬意的感觉真好！取水回来，又在阳光下晒着脊梁，再拿起锄头，一锄一锄地挖地。

       那天似乎很长很长，怎么也看不到太阳下山，我已经筋疲力尽，很想早点收工回家。其实，爸爸比我更累。

       我爸爸是读书、经商出身，只是日寇来了，炸毁了我祖父辛苦经营的商店，无可奈何之下，带领全家回到祖籍徽州，迫不得已，务农为生。他根本就不会农事！

       爸爸说：“今天挖得不少了，太阳又大，我们早点歇工。”

       爸爸还要击石取火，吸袋烟再收工回家。

      “你的背脊有什么感觉？”爸爸一边吸烟，突然问我。

       我在收拾农具，准备回家，随口回答：“还好啊！”但是，当我穿上衣服后，皮肤和衣服一接触，马上就有点火辣辣的感觉。

      我看看爸爸的背脊，晒得红红的。我想，爸爸的背脊可能和我一样有点疼痛。早春二月的阳光，怎么这样厉害！

     第二天，我俩的背脊上都是水泡，原来是被太阳晒坏了！幸好没有引起什么大的伤害！

     我的思绪又回到眼前这个不值钱的旧物——打火刀，将近七十年的岁月，虽然早已逝去，但是，那一幕幕场景、那种种艰难，就如同这锈迹斑斑的打火刀，依然浮现在我脑海里，让我心潮起伏，依然眷恋生我养我的父母，更加憎恨日寇的野蛮侵略……

      这把打火刀让我回忆起童年往事，见证了多少往日的贫穷和无奈！

看此文情不自禁想起我的父亲，对于火石和火镰我也是熟悉的，我记忆中童年没用过火柴，都是自己打火。火石和火镰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将一些旧棉花用核桃皮染了晒干，打火的时候给火石上放一点，打出火星那棉花就会燃，然后用粗黄纸（现代祭祖用的那种）卷成筷子粗细的长长的卷）（我们那里人也叫媒子），去点着一吹就有火苗。父亲打火的时候我在旁边点火吹出火苗递给父亲抽水烟。父亲进山种地，我去送饭也呆在父亲身边看他抽烟。父亲割麦子我去送金银花茶，也会呆在父亲身边。哪一幕一幕依然还如在昨天。

我们的人生有着太多的相似，亲情  友情  乡情  儿女情 山水情  网络情都能找出一些相同的经历和情感。

侯诗杰

平淡的故事，浓浓的亲情。写物叙人，历历在目。

飞添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3-11-23 17:30
看此文情不自禁想起我的父亲，对于火石和火镰我也是熟悉的，我记忆中童年没用过火柴，都是自己打火。火石和 ...

      感谢版主光临点评。
      世间事物纷纭复杂，天南地北，却有许多是共同的。也不奇怪，特殊中含有一般！
      那种难忘的岁月，虽然一去不复返，但是那种情结却是解不开的，随着岁月流逝，在我心中愈发凝重！每想到父亲的养育之恩未报，心情愈发凝重！亏欠的，永远亏欠了！
      年轻人，抓紧时机，赶快知恩早报吧！

飞添

侯诗杰 发表于 2013-11-23 17:32
平淡的故事，浓浓的亲情。写物叙人，历历在目。

感谢侯诗杰网友光临点评！

清清慈湖水

艰难的家庭史，亲切的父子情，打火石见证    ！

飞添

清清慈湖水 发表于 2013-11-25 16:48
艰难的家庭史，亲切的父子情，打火石见证    ！

感谢清清慈湖水光临点评！
一件小物件，凝聚了无声的情感！历史在这里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