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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蕞尔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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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穿越七十年[写实连載1 2 3 ---------------6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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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1#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3 10:33:32 | 只看该作者
    六、月夜[一]

    实行土地改革后,农村有一句流行话,叫做:土地回老家。农民手捧政府发的“土地证”,笑得合不拢嘴,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我家仅改出八分地,尚有四亩八分,全靠母亲一人耕种,实在够辛苦的。幸喜分得都是沙地,较之种植水稻,耕作上较为简单。一般沙地种植是:在春花田里嵌种霉豆,即黄豆,霉豆快成熟时嵌种玉米,我们称之为:六谷。六谷收获后种小麦、蚕豆,中间套种绿肥,称草子,就是苜蓿,用作霉豆田基肥。或种些油菜,自家打油吃。我们沙地里人,一年三熟,世代都是如此耕作。我家劳力弱,故每当收、种季节,忙头时里,需临时僱那些家里劳力足的人,来做几天短工,尊称“短工先生”,只要供应简单的飯食和付适当的工资就可。而平时栽培、除草、松土、施肥等,全需自己劳作。其時我十另岁,放学及假期,总要钻到茂密的霉豆蓬里去拔草、六谷地里去松土,做些力能所及的农活。特别是六谷将成熟時,碧绿的六谷叶婆娑纷披,红色的六谷缨隨风飘飘,六谷穗逐渐鼓涨起来。为了防止被人盗窃和野狗啃咬糟塌青六谷,我每夜都要摸黑陪著母亲,手敲洋铁面盆、口中呼喊:“嗄诎-----嗄诎------嗄诎-----”,在自家几块地的四周转悠几圈,一夜巡迴三、四次。其时,或暮色暝晦,或残月如钩,或夜露晨霜,或凄风冷雨,在密如竹林的六谷桿丛中,与田鄰互喚,此起彼落。这样的管夜,必持续一月之久,直至六谷缨转为黑色,苞衣转为白色,将全部六谷拗进为止。拗六谷季节,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这一天,我向学校请个假,家里则往往僱个短工先生来帮忙。我在家带领弟妹,将堂前清理清爽,等六谷挑来可堆放。不一会那短工先生挑回满满一担六谷穗,还插着几根桿带红色的六谷梗,我们将之当作甘蔗享用。短工先生倒出六谷,挑着空箩担再去挑,因为母亲在地里拗六谷,短工先生挑一个来回,她也差不多拗满一担。我和弟弟从六谷堆中,揀出苞衣青的嫩六谷,剝掉苞衣,用手指甲剋一下,若六谷粒一下子溅出大量漿汁,则是嫩六谷。剝满一淘箩,放到镬里煮,不一会就热腾腾地飘出诱人的香味,三兄妹就可大嚼特嚼,那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美食了。还要挑那些六谷粒比较硬但剋下去仍有漿汁的,装到煨粥甏里去,放在灰坑里,在煨粥甏四周装好柴火,将烧夜饭的火灰盖在上面。不过,这工作要等母亲拗完地里六谷,天黑下来哉,才会自己动手装,我装的话,熟不了。这叫粥甏六谷,是作第二天早餐的。早上一揭开煨粥甏盖,哇!一股特别的浓香,刹时充满冷冷的清晨。用竹筷穿过六谷芯,一支粒粒煨开了花的粥甏六谷,火热火泡地捧在手中,啃一口,又软又糯,我一面啃,一面去上学,母亲一面啃,一面去地里干活。拗完六谷后的几天夜里,有得忙了,几乎要剥好几夜的六谷苞衣,剥掉几层,留下三、五张最里面的。看看有点多了,母亲就停剥,将已剝好的两穗六谷的苞衣,联起来打个结,这样两穗一结,互相交叉着堆叠起来,到有我弟弟身高那么高时,再换一堆,这一堆堆的,就形象地称为“六谷人”。等有五、六个“六谷人”时,弟弟已斜躺在六谷堆上睡着了,而我也呵欠连连。这才停止再剝,而将“六谷人”上结成对的六谷,搬运到天井里去。天井里,早几天就用三支大杉木,顶端捆在一起,竖起来,成三脚棚。有三个面,每个面用草绳缚上竹棍或木棍,作档,如梯子般一档一档直至顶。母亲站在凳上,或木梯上,我将苞衣连结好的六谷,递给母亲,母亲将它挂在橫担上。等几天之后,六谷全剝好挂好,哇!一座黄金打就的金字塔,在初冬阳光照耀下,金光灿灿地聳立在天井里!我们这里,霉豆,是一年经济收入来源,糴少量大米、添有限衣物、购不可缺的油盐、缴学费、送人情等开销,全靠糶霉豆筹措现金。而六谷,则是一年主食。早上是六谷麦镬燒:镬燒热,略放些盐,将六谷粉用水拌一下,倒入,用镬剷摊开烤熟,起镬后即食,既酥又香,且手捏几张,可又走又吃,节省时间。晏饭、夜饭是六谷糊:将一镬水燒滚,慢慢撒入六谷粉,用竹筷搅动,成糊状,即可食。僱短工先生时,吃六谷麦糈饭,即把六谷磨成细粒,掺入少量白米,烧成黄金白银。此等食物,若请现代人来享用,嘿嘿,粗粝不堪,沒几人能入喉,可那时却是天天少不了的活命之食呵!小麦是最高档细粮,偶而吃上顿面圪瘩,那就是一种享受了,面条是只有产妇才有资格吃的。至于现在无人願喫的早稻米饭,那是只有逢年过节才偶而一嘗的奢侈食品。而要喫六谷做的饭食,还要花很大的工夫。那带芯的六谷,挂在金字塔形的六谷棚上,经风吹日晒多日,然后分次卸下来,再去把六谷粒脱下来,我们这里叫“刨六谷”。一般每户人家,都备有一只竹编的、直径1.5米左右、深0.5米的园形大匾。刨六谷的工具叫做“刨”,那是用约30公分長的两根方木,和六、七条约20公分长菱形的铁条,制成长方形小梯子状,这就是“刨”。手拿干燥的六谷穗,使它的面与“刨”的面接触,用力推动六谷穗,六谷粒就会纷纷往“刨”下掉下去,堆积在竹匾底,这个过程就叫“刨六谷”。一般白天母亲要蒔弄地里的农活,我要上学,弟弟带着妹妹玩,只有晚上,才会有功夫刨。那时没电灯,只有煤油灯。为了省煤油,也为了防止火烛,象剝六谷、刨六谷,以及牽六谷磨等,都不点灯,靠星月之光,做这些生活(工作)。初冬的天空,黑兰黑兰的,无一絲云 ,星星和月亮,朗朗地放出清冷的光辉,慷慨地洒在古老的大天井里。大台门间早关闭了,那东面是长二十米、高逾三米的圍墙,西座东向的大厅和两厢,沒人住,北座南向的三间吊口楼,是一家只母女俩口的小土地,女兒嫁了个南下干部,只存下老太太早就睡了。这二、三十平方米的天井,静悄悄的,只有我们母子三人刨六谷的声音。妹妹早睡熟了,我和母亲刨,弟弟用他的小手,挖刨过的六谷芯上刨不到的剩下的头尾。为了不使弟弟早打瞌铳,我就教弟弟我从学校学来的歌,除了“解放区的天”、“没有-------”等之外,还教新流行的:“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衛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华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还有:“嗨啦啦嗨啦啦,天空增 霞哟地上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垮了美国狼哇--------”等这些歌曲。我教的認真,弟弟学起劲,空寂的天井里,充满了俩兄弟的歌声和笑声。它赶走了沉闷、乏味,疲劳和寒冷,更赶走了瞌銃。歌唱完后,兄弟俩就纏着母亲讲故事,母亲就给我们讲“谷龙”的故事:话说很早很早以前,青山西面,有一对勤劳的夫妻,姓贺。他们种着几亩租来的稻田,每天起早摸黑的栽培,把这几亩稻田打理的棱棱角角,杂草全无。但因东北方海边,有座盖山,被一条兇惡的蜈蚣精盘据着,时不时向青山方向喷毒火,弄得方圆百里内,天干地燥,旱魅横行。贺家的稻禾自然一样受害。到了收获季节,望着稀疏的稻穗,想到家中父母年老,子女幼小,生活实在艰苦。而财主地租又重,这点收成,何以应付?夫妻俩未免愁上眉稍。这情景被潜伏在青山岙里修行的一条龙觉察到了。龙心地善良,不忍看到贺家夫妇的愁苦,决心帮助他们。于是,在贺家夫妇开镰收割,先割下一堆禾稻,然后凖备用稻桶打稻谷时,龙化身谷龙,藏身贺家稻堆中。因了这谷龙藏身,贺家夫妇从早起,割、打到夜,打下的稻谷在路边己堆成小山,而割下的稻堆未见低下去。夫妻俩从未有过如此收获,更不知何以会有打不完的稻堆,只以为今年稻蓬厚,打勿光哉!自是喜得合不拢嘴。这么好的收成,也使俩夫妻忘掉了疲劳,乘着从青山顶上升起的明月的照耀,连夜抓紧打稻。不想这谷龙,为要使稻堆不断增加,需要运用神力从各地汇集,下来,不免疲劳。到了后半夜,龙以为贺家夫妻亦应疲劳而需休息,一時大意,一阵倦意袭来,便朦胧过去。龙一休息,神力一去,稻堆不再增加,加上贺家夫妇,努力打稻,稻堆逐渐低下去了,终于露出光鲜鲜的两只龙角来。因为在月光下,而贺家夫妇亦已疲劳,昏暗中见田里有两颗大笋,以为是从田畔的竹林中衍生过来。稻即将打完,人也吃不消哉,明早好再来打咯,还是挖了两颗大笋回去,烧锅鲜美的笋汤下饭吧!想到这里,贺家夫妇各拿起镰刀,每人一颗笋,用力割下去。不想这锋利的两把镰刀,一下子割在龙角根上,朦胧中的龙,吃痛不过,一下惊醒,怪吼一声,一个翻身,扭了几扭,龙尾尽力左右一摆。这下可闯下塌天大祸,只见方圆几十里内,刹那间被搅成一个万丈深潭。龙一见酿成大错,悔恨无比,伴着贺家夫妇遗体,潜入潭底修行赎罪。此潭后人称之为:贺家池。

    龙在池底一面修行,一面思索此事起因,皆为盖山蜈蚣精喷毒火戕害百姓所致。龙决心要在蜈蚣精施暴時,奋起决斗,击败蜈蚣精,庇护造福一方百姓。且以此来赎自已罪孽,求得良心安慰。 过了一段時期,正当夏秋之交,盘据在盖山山底的蜈蚣精又出来作恶,仗着天上暴日的淫威,助纣为虐,向西南方喷吐毒火(因盖山的东北首是大海),欲想当地百姓屈服,向它燒香上供。一连几天,虞北大地,火光炎炎,石板地上煮得熟鸡蛋。沙地里刚出土未久的玉米苗,都蔫蔫的了无生气。农友们面对无水可取的沙地,眼睁睁地看着莊稼受燒烤,真是欲哭无泪,束手无策。 潜伏在贺家池的龙,觉察到蜈蚣精又在作孽,百姓深受荼毒,忿而奋起跃上青山顶。此時,风伯前来摇旗助阵,雷公闪婆擂鼓助威。龙得到他们帮助,吼(吸)足贺家池及附近河湖中的水,先软禁了暴日,然后一鼓作气,将蜈蚣精打得落花流水,躲到盖山底下去了。 龙将从贺家池带来甘霖,从青山到崧厦一带,普降一番,使这一带干枯的玉米苗,得雨水滋润,转而欣欣向荣。农友们喜逢甘霖,齐声欢呼!因为临时办不到鞭炮来庆贺,便家家户户炒起盐炒罗汉豆,用炒罗汉豆时发出的“噼啪”声,替代鞭炮声,以示庆祝。果然,这一带家家户户、村村堡堡,都炒起盐炒罗汉豆来,其响声震天动地,其香味直冲云霄。那龙在云中盘旋,听到炒豆的响声,闻到炒豆的香味,领受到百姓们欢乐之情,感恩之义,明白自已终于为百姓做了好事,稍赎自己犯下的罪愆。龙带着安慰,潜回贺家池。 从此,只要蜈蚣精出来肆虐,龙必奋起驱逐,农友们也必见青山被龙出来之雨幕遮迷变白,而赶紧回家炒罗汉豆庆贺。 我听这故事听得入迷,弟弟听著听著就睡着啦。那皎洁的明月,已躲到我家屋脊背后,明亮的月光,只洒在那北边吊口楼上,大天井己笼罩在黑阴里。刨下和未刨下的六谷、刨净的六谷芯、匾沿、母子三人的头发,都已蒙上一阵湿漉漉的寒露,夜己深了。怕弟弟受冻着凉,母亲抱弟弟进屋。我将刨下来的六谷,畚进箩筐。一面畚,一面希冀著,这大匾底下,最好也藏着一条谷龙,则这匾里的六谷,将畚不完哉,我家所有柜、缸、甏、罐、坛,都装满六谷,装不下,再把外婆家也装满,小王先生、老王先生家也要装满,还有周圍这许多鄰居-----
    我想得迷迷糊糊,忘记了手中在畚,只看到家中到处堆满金灿灿的六谷。不觉一阵睡意袭来,眼也不禁矇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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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享独行 该用户已被删除
    22#
    发表于 2013-12-23 17:00:56 | 只看该作者
    再现50年代农村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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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3#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5 12:19:12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3-12-23 17:00
    再现50年代农村的面貌。

    呵呵!!一眨眼六十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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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5 12:19:35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3-12-23 17:00
    再现50年代农村的面貌。

    呵呵!!一眨眼六十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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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25#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5 12:33:1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3-12-25 12:47 编辑

    七、月夜 [二]

       那些刨下来的六谷,要在竹簟里晒几个太阳,才会干燥。几张竹簟摊在道地里,这管鸡管鸭的工作,只有让比我小四岁的弟弟来担任了。他还要照管比他小三岁的妹妹,可他却能愉快地执行他的使命,不仅如此,他照样玩得开心。弟弟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等六谷干燥得可以上磨了,晚上全家上阵,------“牽磨”。一座木头做成的“磨箱”,放两扇圆圆的直径约50公分、厚约10公分的“磨盘”石,磨盘石的一面刻有斜纹。磨盘下扇是与磨箱上的两根横木固定的,有“磨芯”使下扇有纹路的一面与上扇刻有纹路的一面合在一起,上扇朝上的一面,稍凹,四周有两公分宽的棱沿,偏旁凿一直径三、五公分的“磨眼”,边面上凿一扁洞,装木柄,称“磨柄”,磨柄上有圆洞。磨担为Y形,在顶点处装一短圆柱,称“磨头”,可插入磨柄圆洞内,两底点安装一横担,称“磨担”,磨担两头用坚韌麻绳,挂系于屋梁或桁、檩等高处,使磨担与磨盘成水平状,如此组合成一套“牽磨”的工具。如何操作这套牽磨的工具,使坚硬的六谷磨成粉呢?这需要两或三人合作:一人左手操纵磨头,称“拨磨头”,作圆周运动,右手均匀地将堆置于上磨盘石上的六谷,拨入磨眼,由于下扇磨盘不动,上扇却在人力的推动下作圆周运动,上下两面纹路作啮合功,而使六谷碾碎成粉状,逐步向磨盘边缘运动,终至纷纷如雪花般向下落入磨箱积聚起来。由于拨磨头者一只手的力量有限,就需另有一至二人,牽动磨担,产生牽引力而助拨磨头者。如三人通力合作,这也不是件太艰辛的工作。
         但,我才十二、三岁,毕竟人小力弱,母亲几乎一人单手在磨,天长日久,以至于手掌突出一块骨头来。于是弟弟就帮我一起来牽磨,只是他人实在太小,迈开步就够不着磨担,只好踮起脚跟著磨担来回跑。还有一个小妹妹,沒人管,要哭,只好在磨担三角处,铺上一件旧棉襖,她就躺在上面,好似盪秋千一般,这可乐得她破涕为笑了。如此一家人,隔三、五天就要牽一回磨,因白天母亲要下地、我要读书,故都在晚上牽磨。起先,我们唱些儿歌和逗小妹妹玩,因着小妹妹“格格”的笑声,赶走了劳累和寂寞,等小妹妹睡到床上后,冷冽挾着疲劳就袭来了。牽磨照例是不点灯的,那下弦弯月,微弱但清冽的银辉,从西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带着寒冬的冷气和些许淒凉。母亲知书识戏,一面拨磨头,一面低沉地哼起了越剧。静寂的夜间,越剧调子是那样的缓慢而委婉、哀怨且傷感,伴着转动的磨声,似诉似泣地,也不知是因唱腔是哭调、抑或母亲自己在哭,总之听得人鼻子发酸。长大后我才知母亲是用戚雅仙调唱“王千金祭夫”,难怪那么悲切。弟弟起先跟着磨担来回跑,后来小脑袋慢慢耷拉下来,几乎是挂在磨担上了。最后,我也沒劲了,磨声渐渐地沉靜下来------
                我弟弟确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同字脸、宽前额、细长眉、漆黑目、直鼻梁、小巧嘴,生相秀气,但却活泼強健。我自小多災多病,他连傷风感冒都沒有,我不爱玩,他却纵跳如飞:一人高的石廓,他隨意爬上跳下;如小山岗般连绵的坟丘,他连翻六、七个坟头也不在话下,奔跑起来,犹如山林间小鹿;我在十六、七岁才学会游泳,他七、八岁即在河埠头学会狗趴式了;同伴打泥仗,他冲锋在前;他爱唱歌;他爱学解放军;在小同伴中,他是个疯玩的头。但家也管得蛮牢,凡他能做的事,他都做,诸如:管家、带妹妹、晒場头管鸡鸭,还每天拾三畚箕鸡糞(用来肥田)。那时,村堡周围有许多小池塘,岸边长满蒲草和茭白草,游弋著鲫鱼、泥鳅等鱼类。每当春夏之交,一些半大孩子,拿一顶长方形的棺材头网,在这些小池塘捉鱼。我弟弟“蒼蝇跟雁鹅队”,也跟他们一起去,他用小手在蒲草和茭白草根摸,居然也给他摸到几条小鲫鱼和泥鳅。他把摸来的鱼,养在脸盆里,给小妹妹观赏,小妹妹乐得直拍手。傍晚母亲从地里和我从学校回来,小妹妹嬌声告诉我们:小哥哥捉了好多鱼!他默不作声,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微笑。母亲不无爱怜地夸他,但也再三告诫他以后不许去了。这餐夜饭,不仅添了一碗平时不多见的荤菜,更是增添了无限的欢乐!
        然而,噩运己悄然降临到弟弟的头上。他九岁那年,初夏某天,又去捉鱼。污水翻腾的池底,有一片万恶的碎玻璃,划破了弟弟细嫩的脚底,但他竟然不顾,仍专注地捉鱼。等傍晚母亲回来看到他脚有点蹺,才发现他脚底有一个口子。母亲给他挤出点血水,用水清洗並拿块布包紮了一下,以为沒什么事。第二天早上,他有点恹恹的,只吃了一小块六谷麦镬燒。我们出门时,他蹺着脚倚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我们离去,眼神里流露出一絲依恋不捨。母亲吩咐他不要乱跑,管牢家领好妹妹,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中午我放学回来,他坐在堂前的竹床上逗妹妹玩,只是沒有了往日的开心劲,听不到他的笑声。我溜糊(燒六谷糊的叫法:把水燒开,一只手拿特制长竹筷搅动锅中水,另一只手把六谷粉均匀地撒入锅中,直至竹筷搅不动,然后用镬铲再搅动几下即成。需另一人在灶底燒火),他硬撑蹺着脚到灶底帮我燒火。母亲回来给他換包脚布,伤口已发炎肿起老高。只是那時沒有就近的医療处,也沒有什么消毒药品。离家一里多的章家街,只有一个耳聋的私家医生,崧厦街上虽有医院,但穷人看不起,再说这种小伤口,也是绝对不会上医院的。母亲去道地里摘了几片紫苏叶,放几粒盐,揉了揉,把它敷在弟弟的伤口上,又下地去了。弟弟只吃了一小碗六谷糊,就不吃了。等我收拾好碗筷,要回学校时,弟弟叫我把春凳端到天井里,他想躺在那里看小伙伴们玩,我把他安顿好才回学校。
          母亲这些天忙着在霉豆地里削弄堂地。霉豆套种在小麦、蚕豆的春花地里,春花收割后,霉豆就发疯似地生长。但,杂草也跟著疯长,这就需要及时除草。一畦霉豆一排六株,排列成行,一溜溜犹如弄堂,刮子在弄堂中直来直去,既除草又鬆土,这就叫削弄堂地。削弄堂地必须及時,迟了,霉豆生长茂盛,一封行,刮子就不好使,要损伤霉豆,杂草也除不光。但母亲单身一人,四亩八分地的春花,要收割、打、晒、貯藏,已经花了好长时间。眼看着霉豆与杂草齐长,心里不免火急火燎,只得每天起早摸黑地削地,连六谷糊也沒时间烧,那怕我燒成猪食一样,只要填饱肚子,也就可以了。所以弟弟的一点小伤口,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而弟弟却是天生的坚强,那怕伤口红肿发炎,也从未“吭”一声,这就更使母亲不在乎了,总以为过几天就会好的。这天放晚学回来,见到弟弟一声不响地俯卧在春凳上,两只乌黑的眼珠,失去了往日的光 ,定定地瞪着自家门口。据妹妹告诉我,小哥哥真勇敢,他两次起来蹺着脚,打走来偷食的野狗。母亲回來后,又只给他清洗了一下,換上紫素叶。摸摸额头,火热地,发燒了,但也无可奈何。只是特意给他烧了碗“打蛋”,他吃了几口,不吃了,把打蛋让给小妹妹吃。第二天早上,热度似乎更高,但他仍强撑着起来,虽然早飯一点也沒吃。母亲走的时候,叫我到学校向老师请个假,下午陪陪弟弟吧。下午,他躺在竹床上,脸色发红,额头火烫火烫地,还不時呻吟几声。到了点心光,他好象似睡非睡地迷糊起来,有時还会喊几声小同伴的名字,有時会喊“鱼、鱼”。我察看他的伤口,似乎有一条隐隐的红线,由脚底向大腿根处漫延。到四、五点钟,弟弟满面发红,只听得他直着嗓子喊:“妹妹、妹妹”,又喊:“哥哥、哥哥”。我慌起来,忙忙叫妹妹待在家里不许哭,就匆匆地跑到地里喊母亲。母亲一听我说弟弟的病情,也不禁慌张起来,忙背起刮子,急急回到家中。一看弟弟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昏迷不醒,慌得手足无措,经鄰居提醒,连忙小跑着去章家街请聋子医生。

          夜色已悄然降临,门外暮色渐浓,月未升、星光暗淡。好心的鄰居安顿好我妹妹睡下,点起油灯。微弱的灯光,将晃动的人身投射在墙上,墙上黑影幢幢,阴森可怖,狰狞恐懼。勿听得弟弟厉呼一声:“哥哥--------”,就再无声息。当母亲请了聋子医生赶到家中,医生一探鼻息,鼻息全无、二翻眼皮,瞳孔放大,再用听筒往胸前一按,一声不响,直起身来,双手一摊:“你们为何不早来叫我呢?”母亲先愕然一楞,后突然意识过来,始恍觉似一个晴天霹雳,震得懵头转向,随即撕心裂肺地一声喊:“锡民!”一下软瘫在竹床前,伏在弟弟身上,号淘大哭,哭声引得我也跟着大哭:“弟弟,弟弟!”哭声也惊醒了妹妹:“妈妈、妈妈-----”跑过来伏在母亲身边大哭。哭声呼天抢地,惊得空大厅里的蝙蝠,一齐飞出来,扑楞楞地在天井中上下盘旋。我家附近较冷落,只二、三家鄰居,都来了,见到这么一个生龙活虎的乖孩子,不到三天,小命归西,无不落下同情惋惜之泪。他(她)们拚命劝我母亲止哀,母亲早已哭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想到因自己忙于削田,对儿子的伤,疏忽不重视,活活送掉一条可爱的小命,这自责、内疚、悔恨、肉疼,如把把利刃,将心绞割得絲絲縷縷,这泪,还如何止得住?几乎处于半疯狂的状态。
                如此場面,令鄰居们也很为难。叔伯亲房,虽有三、四家,可因着我家状况,他们避之犹恐不及,早已断了来往。那老外婆家,半夜三更,去叫,老大年纪,亦是不便。想来唯有去十里路外的前江,叫我的姨母、我母的姐姐来,方可主持。但,鄰居中无人识路,隔壁的长全叔把我叫起来,叫我不许哭,问前江姨母家可否认得?我去过几次,依稀認得,于是点了点头。长全叔提来盏纸灯笼,叫我带路去前江。
                塘路上,风淒露冷,四野寂静,一钩新月,刚升上山顶。俩人迎着微微月光,急促而行,只听得草鞋的沙沙声。我一面淌著泪,一面止不住地回忆起我与弟弟的点点滴滴:去年初秋,六谷地里除草、松土,母亲一人忙不过来,有一块七分地,母亲叫我和弟弟去削田。六谷地一畦两行,株距又稀,胡乱鸡扒窩般地弄一下,不会弄伤六谷苗,总能除掉几株草的,就算松一松土也好。那块地有一条水溝,我从过桥石板上过,才八岁的他,却用刮子柄做撑杆,来个撐杆跳。今年春末,水稻葱绿一片,稻田里稻丛旁,有如许肥大的田螺,弟弟和我各系一只小簍,去拾田螺。弟弟眼尖,拾得比我还多。弟弟已九岁,本该早已上学,但家中只勉強供得起我一人上学,只有委屈了他。然他却对读书有强烈願望,非常羡慕我,常翻我的书包,居然也能歪歪斜斜地写自己的名字。去年我终于挂上红领巾,当我不无骄傲地站在母亲和弟弟面前时,他用他的小手,抚摸着红领巾的尖角,眼里流露出热切和期盼。晚上,我卸下红领巾,他迫不及待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调皮地行个队礼。想到此,我的泪又一次奔涌而出,弟弟,我有愧于你,对不起你!------
                后来在姨母的劝说下,母亲止住悲痛,并且因姨母是基督徒而引领入了基督教。一天夜里,母亲梦见从东边天上,飘来一朵白云,云端上坐着我的弟弟,探身望著他的妈妈。白云冉冉向西方飘去,母亲追著喊著,忽然醒来------。从此后,母亲逢人作见证,说她的宝贝,上天成了天使。
              后来,成立了互助组、低级社,告別了单干。最后来成立了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土地收归集体。我母亲再不种地了,去上海做了佣工。我和妹妹,则寄住外婆家。


    点评

    过去人缺乏基本的医学知识,造成悲剧,我的二哥也是7岁因喉炎而走的,母亲还想再生个儿子,才有了我,而我却是女孩让他失望了。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3-12-25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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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享独行 该用户已被删除
    26#
    发表于 2013-12-25 15:07:33 | 只看该作者
    蕞尔小民 发表于 2013-12-25 12:33
    七、月夜 [二]
       那些刨下来的六谷,要在竹簟里晒几个太阳,才会干燥。几张竹簟摊在道地里,这管鸡管鸭的 ...

    过去人缺乏基本的医学知识,造成悲剧,我的二哥也是7岁因喉炎而走的,母亲还想再生个儿子,才有了我,而我却是女孩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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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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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27#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7 14:11:07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3-12-25 15:07
    过去人缺乏基本的医学知识,造成悲剧,我的二哥也是7岁因喉炎而走的,母亲还想再生个儿子,才有了我,而我 ...

    哦!!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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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28#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7 14:18:31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3-12-25 15:07
    过去人缺乏基本的医学知识,造成悲剧,我的二哥也是7岁因喉炎而走的,母亲还想再生个儿子,才有了我,而我 ...

    哦!!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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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7 14:18:54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3-12-25 15:07
    过去人缺乏基本的医学知识,造成悲剧,我的二哥也是7岁因喉炎而走的,母亲还想再生个儿子,才有了我,而我 ...

    哦!!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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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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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0#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7 14:20: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3-12-27 14:24 编辑

    [tr][/tr]
    [tr][/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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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髫龄弱冠外婆家系列
    [一]  石鼓潘家西楼下
        因着家庭的原因,我从八岁到初中毕业这段时期,大多数時光是在外婆家渡过的。特別是初中,在外婆家实足寄居了三年。
       外婆家在石鼓潘家西楼下。故,我是潘家村的外甥。
       潘家村地貌有些奇特,四周环河,基本成正方形,北河中点向南至正方形中心,有一条宽阔的大沥底,还有个大埠头,供船舶泊岸。南河正中位置有座桥,叫“相公桥”,过桥越田畈,就是西华丁家。西河正中位置有座桥,叫“河西桥”,过桥一个小渔村,叫河西,再隔一个田畈,就是蔡林。北河正中偏东有座桥,叫“许家桥”,北去就是崧城廟廟后了。东南与沈家村相通,即是“沈家桥”,正东过桥是韓家村,其桥则呼之为“韓家桥”。全村分三个小村:正方形的西南角,叫石驳磡,那河岸用石板嵌砌,整齐大气,为当时农村少见。有一座大厅,叫前厅,当时尚在,只是已破败。厅东首、相公桥边有座“相公殿”。正方形的东北角,叫石鼓里,有一座规模挺大的祠堂,前面有对石鼓,所以叫石鼓里。这是旧祠堂,新祠堂在韓家村北首去崧厦街大路旁。我外婆家居中,叫西楼下,想来有西楼下必有东楼下,只是不知在何处。北首,紧靠大沥底有棵冠盖数亩的大樟树,树旁也有座大厅,叫后厅。前、后厅相距里把路。正方形西北角,有座小庵,竹林掩映,叫竹稍(音小)庵,大概是“節孝庵”吧。庵南沿河一带,有高高隆起土堆,如小丘,有低洼稻田,如沼泽。我常去那里牧鹅、割兔草,時见那里散落着不少古磚旧瓦。更奇怪的是在小丘和沼泽间平地上,有一口小井,小巧玲珑,井水清莹。年幼的我,很为纳闷:这附近又无人家,要这井做甚?石鼓里南首,有座规模颇大的老庵和一处坟庄。再往南,即正方形的东南方,除有一湾沥底(据说叫荷花池头)之外,却是一畈如山峦起伏的坟茔之地。其中有座大坟前,尚竖有高聳巍峨的石牌楼,气象千万。而我却觉阴森可怖。因为我有次不听话,哭闹懒地,任何人也治不了。我大娘舅大怒之下,一把挾起我,走向坟头窝,说要将我扔进沥底头。初时,我尚哭声震天,及至真走进坟头窩,这才慌张起来,哭声小了,徒虚张声势而已。幸亏我外婆追上来救驾,否则我说不定做不了外甥皇帝哩!
    年齿稍长,我根据地势、旧房、佈局等,猜测以前潘家是大大的官宦人家。你看这南面旧厅,怕就是正门,它东首的相公殿,莫非家廟?。中间西楼下就是生活起居之所。西北土丘、沼泽即是花园,再有力的依据,是那口荒野中的小井,应作汲灌花木之用。節孝庵地处最僻静,该是家庵。那石鼓里,有祠堂、書塾,显见为家族读书、祭祀等之处。东南方是历代祖莹所在,故有庵堂、坟庄。团团护河环绕,齐齐屋宇佈局,方方整整,堂堂皇皇,端的好气派的一座莊园!
      及至暮年闲暇,偶翻史书,潘家果然大有来历。早自宋朝潘畴,任经略,为边防军事长官。本居金华,为上虞名宦李光之婿。由金华侨居上虞五夫后,建月林书院,邀朱熹讲学,其子友端、友恭皆及门受学。后友端、友恭,徙居上虞崧镇之南,是为潘家村之始祖。宋大儒朱熹,曾上奏疏举潘友恭自代,称其存心懇恻,造理精深,居家有孝友之稱,持己有廉静之節-----,可谓推崇备至。及友恭之孙潘伯廣者,与宋名臣史弥远至戚,不仗势而力辞要职,归田以诗文自娱。友端之孙,潘伯度,亦善诗文,又妙谙琴理。伯廣子,潘子昌,居官不为赫赫,而去后常令人思。其时史氏用事,但却不通请谒。子昌次子潘世洪,善诗文,尤精易学。世洪子潘澄,九岁能文,精金石,工書法-------
      历代以来,潘氏人材辈出。传之清未,仍有如下传闻:据我外婆母亲,即我的太外婆讲,据她亲见,其時潘家有名叫潘朝发(音)者,位居清朝某某官职(传说不清了)。某日,有大员过访,潘朝发率族中有顶戴者,往孙家村外之“高小桥”(桥址即市第二医院旁煤气站门口之现公路大桥处)官道,跪迎。时恰值稻收盛夏,大员尚未至而热甚,衆纷纷将头上官帽除下,置于路旁凉晒之稻草把上,望之若人匍伏状。大员即临,远远观之,甚讶潘氏縉绅之眾也。由此可见潘氏至清末,尚为崧镇望族。
      至清末民初,上海工商业兴起,崧镇人纷纷赴沪谋生。潘家有潘双泉者,自幼丧父,其母在上海帮佣,潘双泉在家以为大户牧牛为生,其家境凄苦异常。然双泉勤奋刻苦,深得乡闾好评。其母在沪帮佣之主人,乃大资本家,见此女佣忠诚勤恳,有心助之。闻知其子在乡牧牛,即致其来沪,刻意扶助。双泉虽无文化,但具有吃苦耐劳之奋斗精神,殚精极力数載,竟创办起后来在上海搪瓷业界颇有名气之久新搪瓷厂。全潘家凡少田地之户,皆云集景从其麾下。我之诸位娘舅,亦均赴沪,依附于潘双泉,任那摩温、技师、班头等职。家中唯有舅母及表兄弟们。
      我因家庭变故,常居于外婆家。我与表兄弟们,在这历代人才辈出,科举从仕、道德文章,他族无有比肩,称为“五经世家”的潘家,经受着深厚的文化沉澱的熏陶,和悠远的历史环境的默化,受益非浅。我们在这里一起渡过了小学阶段的每个寒暑假,直至一九五六年-------






    点评

    难怪蕞尔老师满腹经纶,这与童年所受的熏陶分不开的。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3-12-28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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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3-6-11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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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1#
    发表于 2013-12-27 20:51:56 | 只看该作者
    珍贵的史料,已读二篇,慢慢再读,:lol: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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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4-9-24 08:04
  • 签到天数: 274 天

    [LV.8]以坛为家I

    32#
    发表于 2013-12-28 09:40:57 | 只看该作者
    一早上各篇通读,世事沉浮尽在眼前
    尤其是弟弟去世,读得满心哀伤
    阳光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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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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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3#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8 13:12:55 | 只看该作者
    竹姿泉韵 发表于 2013-12-27 20:51
    珍贵的史料,已读二篇,慢慢再读,

    老朽区区劣文,有劳大姐再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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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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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8 13:13:37 | 只看该作者
    竹姿泉韵 发表于 2013-12-27 20:51
    珍贵的史料,已读二篇,慢慢再读,

    老朽区区劣文,有劳大姐再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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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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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5#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8 13:19:40 | 只看该作者
    雨霁阳光 发表于 2013-12-28 09:40
    一早上各篇通读,世事沉浮尽在眼前
    尤其是弟弟去世,读得满心哀伤
    阳光致意

    有劳阳光版主了!
    我弟很活泼可爱,不似我木讷呆板。
    幼年夭折,至今思之,尤泪洒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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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享独行 该用户已被删除
    36#
    发表于 2013-12-28 13:29:40 | 只看该作者
    蕞尔小民 发表于 2013-12-27 14:20
    [/table]

    难怪蕞尔老师满腹经纶,这与童年所受的熏陶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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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37#
    发表于 2013-12-28 19:01:04 | 只看该作者
    问好逍遥老师,雅赏 蕞尔小民 楼主《穿越七十年》写实佳帖,赞美文笔,拜读学习          {:soso_e163:}  {:soso_e1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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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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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8#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9 16:36:34 | 只看该作者
    独享独行 发表于 2013-12-28 13:29
    难怪蕞尔老师满腹经纶,这与童年所受的熏陶分不开的。

    多谢独享版主的夸张溢美之词,受之愧了!
    這童年的熏陶,一生受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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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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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9#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9 16:39:37 | 只看该作者
    清清慈湖水 发表于 2013-12-28 19:01
    问好逍遥老师,雅赏 蕞尔小民 楼主《穿越七十年》写实佳帖,赞美文笔,拜读学习            { ...

    呵呵!!老鄊!:handshake
    还记得我是逍遥哪!!
    谢谢你的吹嘘,受之有愧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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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3-5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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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40#
     楼主| 发表于 2013-12-30 10:05:11 | 只看该作者

    RE: 穿越七十年[写实连載1 2 3 4 5 6 7 8 9 ]

    九、髫龄弱冠外婆家
    [二]中表情深忆童趣
    外婆家族,亲、堂、表、姨虽各分家,但均聚居于前后左右,故潘家村我的中表不少。缘于我母亲是外婆的最小的女兒,好象外婆特钟爱我,所以童少年的我,虽只寒暑假偶住,地位却很特殊。也因此宠成我个性倔強坏脾气。
    家族中成年男子均在上海,表哥辈们一旦年及十四、五岁,亦陆续隨之赴滬学徒。是以中表虽衆,玩伴也只二、三人而已。我最亲密的玩伴,是我的三位表弟,一位同岁,但小我一个月,两位小我两岁。其余比我们小的太多,如我弟弟〈九岁病亡〉小我四岁,就做不了伴,只有跟在屁股后头的份了。
    我年虽长,但我自幼多病,身体却最弱。每当夏秋,我必发瘧疾,时冷时热。冷时,大伏天盖上三床棉被还发抖,热時,赤身裸体还大汗淋漓,往往高烧至胡话呓语。有次高燒至昏迷,只觉有一黑衣人引我出门西去,至河西桥,却不从桥上走,而带我凫水而过。至西岸,只觉阴风惨惨、黑雾森森,我忽感恐惧,忙回头屏气敛息,努力挣扎着,从河底一步一步地回到东岸。上岸后,浑身水淋淋地,吐了口长气。忽听远处隐隐约约地,有好多人在呼喚:“小民,醒来!小民,醒来------”我突然惊悟,睁眼一看,只见床前圍满了人,有:外婆,我母亲,大小舅母、姨母、義母等,都眼带泪花地在喊我。窗户外,聚集着我的表兄弟姐妹们,个个伸着小脑袋,惊恐地张望着。原来我初时浑身发抖,我母亲一摸我的额头,冰凉,一探我的鼻息,微弱。急忙惊惶地叫来我外婆等在家大人们。只见我满嘴呓语,忽地从床上窜起老高,手舞足蹈起来。小小个头,也不知哪来力气,众人怎么也按不住,不免心慌,故而齐声惊呼起来。却见我又“砰”地倒在床上,满身大汗如湧,且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却是虚弱不堪,复又昏睡。至夜,不服中药,改服西医徐尧德医师的西药,第二天早上,竟霍然而愈。大家都说我这人命大。为了脱脱悔气,把我剃了个小光头。我原本就瘦,病后愈见形销骨立,活象墙上漫画中的蒋介石,因此,以后中表们戏谑地呼我为:“蒋光头”。
    此大病后,外婆和母亲恐养我不住,继给我母亲的表姐(寡居于河西,很近)为義子,从此,我有两位義哥,一位義姐,他们都在上海进厂。
    过年了,上海的大人们都返乡,外婆家热闹非凡。孩子们最高兴,因为每人能分得上海糖果、饼干,还有外婆从崧厦街上买来的甘蔗,削好皮,截成半根手指那么一截和串成一串的荸荠。正月初一到每个舅舅家拜岁去,一定有一对红皮拜岁甘蔗,及一盒糖或饼干。到夜回家去,拿也拿不动。白天,我们看大人杀鸡剖鱼,晚上大人们坐在堂前讲上海的事、讲乡下的事。我们插不进,就在外面道地里的月光下,跳呀笑呀,高高低低地唱那时的流行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还有“嗨啦啦,嗨啦啦,天空增 霞呀,地上放红光-----”,一首接一首地唱,愈唱愈来劲,浑不知天寒地冻。
    但最使我们开心的,莫过于暑假。暑假里,上海只有在厂里做那摩温(大概即车间主任)的大娘舅一人回家。他个模魁梧壮硕,在琅粉车间工作。因劳动强度大,時常要筋骨痛,说生吃狗屙田鸡(一种青灰色的小青蛙)能补筋骨,時常要我们去捉。我和表弟们自是非常乐意担当这个任务,拿了自做的网兜和小篓,去那稻田边、池塘旁寻找猎物。那时环境好,小青蛙多得很,不一会就捉了许多。在水桶里用清水一养一洗,放在缽头中喷以烧酒,盖盖,闷片刻。
    屋面前的道地上,距离十多米,有条从河西桥直达石鼓里、去崧厦街的,三十公分宽的石板路,路边栽有三棵老槐树。路南,是一望无际金黄的稻海。地平线上的远山,青岚依依,高空深邃的兰天,白云飘飘。远远近近为数不多的、被绿树包圍的村庄,恰如金色稻海中的绿岛在沉浮。南河里,河低岸高,一艘艘帆船,不见船身只见帆,从东南角沈家那边飘过来,恰如在金色的海洋上,浮着竖起的一片片白色的的羽毛。到得相公桥,帆骤然降下,然后放倒桅桿,过桥后再竖起来。夏天,静谧而安详。
    下午,我们在老槐树的荫影下,安放好小桌和藤椅,那是给大娘舅喝烧酒的。旁边,我们用长凳和门板、竹塌,搭成床。我们在床上或坐或躺,或互相打闹,或唱童谣: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给我吃年糕------。在打闹中,或有谁哭了,大家会齐声唱道:一歇哭,一歇笑,两只黄狗来抬轿,抬到河西桥------。
    “啊哼!”大娘舅一手拿锡壶,一手拿缽头,从屋里踱出来,坐到藤椅上。大家立马噤声,静静地看大娘舅吃田鸡:只见大娘舅斟满一盅酒,从缽头里取出一只活田鸡,送入口中,头一仰,粗大的喉节,这么上下一聳动。那田鸡脱离手的束缚,以为找到逃生的洞穴,拚命地从口腔中直往下钻。我们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大娘舅的吭颈的皮膚,在一颤一颤地抖,原来那田鸡用双腿撑着食管往胃里前进呢!大娘舅端起酒杯,一仰脖,“咕咚”一声,一大口烧酒下去,那田鸡就随着酒水平安地抵达胃中,至于在那个池塘里如何游泳,就不得而知了。
    大娘舅一缽头田鸡吃光,一锡壶烧酒落肚,醉眼朦胧,自去路边大槐树脚下的躺藤椅上躺了。起先手拿芭蕉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摇著,后来手耷拉下来,渐渐响起酣声。起初酣声轻柔,之后渐粗起来,直至呼噜如雷,我们一个个都溜之大吉。
    我们持自制渔杆,无非是一根竹稍,上缚一条棉线。我同龄表弟手巧,会把针弯成钩,穿在棉线上,很考究的渔具就成了。挖几条蚯蚓不成问题,钓鱼之处最好莫过于相公殿前到相公桥头,因为有很整齐的石驳磡。我表弟内向沉着,因之他极有耐心,往往能钓到石头缝里的呆子----蝦。而我却无此耐心了,老是走来走去,一无所得。
    旁边的相公殿,我想去看又怕去,因为那里住着一对夫妻,老公是个矮子,老婆是个啞婆。我不听话時,母亲常吓唬我,说我是相公殿的啞婆生的,外婆揀来的,如果不听话,要去还给她。我听了半信半疑,然从此对相公殿又怕又想看。这啞婆对人很和善,老是露出一付象哭的笑容来,我很怕她,但却无端会生出一絲亲近感。
    鱼钓得沒兴趣了,就去河西桥头汰浴。因为那桥洞下河底,很光滑很清爽,水不浅不深,从桥上跳下去也不要紧。于是表弟们一个个赤露着身子,从桥顶飞一样往下窜。我却不敢,只会扶着桥脚学狗趴式。
    有时我们也会捉知了。或用自制弓箭、弹弓打鸟,但收获极微。
    待得太阳西斜,我们玩得尽兴了,这才回去。大娘舅午睡早醒,在向东台门口坐着乘凉、喝茶、跟外婆谈天。这一下,我们可要工作了。
    我们从屋边小池里抬来水,泼洒在屋前泥土道地上,浥塵。然后畚来豆壳、麦粘糠等,堆在一起,去向烧夜饭的舅母们取来灶肚火灰,放在中间,这叫闷煙堆。为了不使闷煙堆有明火,只产生烟,我们割来青草,盖在闷烟堆上。如风向为东,我们把闷煙堆做在东首,反之,若发西风,就堆到西首。煙会隨风,飘过整个道地,那些可惡的蚊子,就被熏得无影无踪。再抬来桌子、搬来凳子、椅子,准备吃夜饭。
    夜饭后,那是我们的天下了。东风或南风,微微吹来,驱走了暑气。知了的叫声稀了,纺织娘和油结蛉的鸣声此起彼落。时暗时亮,萤火虫在槿柳蓬中舞蹈,声高声低,青蛙在池塘岸边歌唱------。
    黑蓝的天空,佈满了星星,白亮的银河,横亘在夏夜的天空。我们仰躺在竹塌或门板搭成的床上,仰头从槐树枝叶中搜索天上的星。我们一面找星星,一面比赛,看谁能最快一口气唸完七遍:七簇、扁担、犁轭、稻桶星,唸七遍会聪明,七簇扁担犁轭稻桶星,唸七遍会聪明------。谁都想聪明,所以都愈念愈快,直至透不过气来。然后我们又唱:一颗星,亮晶晶,两颗星,挂油瓶-----。然后又在星空中找南大人、找北大人,找牽牛星、找织女星------。
    大人们讲完空话,要回屋了,可我们兴趣正浓,不想回去。大舅母为吓唬我们早点进屋,指着东南方,说,我讲件事给你们听。东南方有黑黪黪的坟堆,象连绵的山岗,还有高聳的牌軒,阴森可怖。她给我们讲了个不知是真事,还是造话的故事:
    还在太爷手里时,也是夏天乘凉迟了,在朦胧中,他们看到那牌轩上坐著一个鬼[音朱,下同],面向东方,蕩着两条长腿,正在梳头。以前,那鬼,每当风清月明,就会出现在牌轩上。因为异样高大,所以太爷们称之为“望仰鬼”,意为需抬着头仰望才得见。(我以后揣测,恐是“魍魉”之讹音。)总之,那天鬼又在那牌轩上梳头。太爷中有个楞头青,素来胆极大,加上那天喝多了新做的糯米酒,一时酒兴发作,心血来潮,想驱趕此“望仰鬼”,免得夏夜乘凉时,妇幼受惊。他回家拿了柄铁制禾叉,別人劝也劝不住,竞躡手躡脚向那坟头窩进发。因那鬼面东背西,又不曾想到会有凡人打扰,只是梳理那长长的散发(古人男、女均蓄长发)。楞头青太爷顺利到达牌轩下,那鬼兀自赖著屁股不知。楞头青太爷高擎禾叉,对准那鬼屁股,踮起腳,尽力向上一挺,直戳入那鬼屁股里。那鬼痛得“嗷-----”一声长嚎,从牌轩上跌将下来,掷掉梳子,两只大手揿著屁股乱跳。楞头青太爷一袭得手,知道惹怒“望仰鬼”,捅了马蜂窝,酒已吓醒大半,背了禾叉,拚命逃回家来。待得“望仰鬼”发觉,它腿长步大,只几步就将追上。楞头青太爷堪堪进门把门关上,那鬼己到屋前。那鬼身高超过屋檐,看看进不了门,盛怒之下,闪开蒲扇大手,撸屋顶瓦片。家中男丁,全部起来,手拿凡能敲响之物,如铜臉盆、铜火冲、铁锅等,一面敲,一面大声吆喝。那鬼或懾于声势,或屁股疼得受不了,总之,一面嚎哭著,一面径自往东南方向去了。第二天早上,开得门来,只见遍地碎瓦断爿,一路血跡斑斑。楞头青太爷为此大病一場,臥床三月。然自此后,那鬼竟绝迹。
    大舅母煞有其事讲罢,我们都听得汗毛凛凛。胆小的弟妹们都吓得回房,剩下我们几个,只得硬着头皮扛桌搬凳,耷拉着脑袋,眼睛再不敢往东南方一觑。从此,就是白天,经过那里也是慌兮兮的,直至一九五七年拆除牌轩后,总算消去心头阴影。
    时光冉冉,几度春风秋月,一晃十五岁了,童年,永远离我们远去。我和同岁表弟,小学毕业考崧厦中学。我考上,表弟沒考上。
    表弟没考上,为此,大舅母全家去了上海。(小娘舅全家,此前已先去了上海)。听说表弟读了一、二年补習班,就进厂当学徒工。我考上,娘舅们因我年小体弱,当不了学徒,全力支持我读完初中再去上海。不想从一九五八年开始,户口再也不能迁入上海。从此,我与表弟们相隔在两个世界里生活了。
    我母亲一人种田,无力抚养我和我妹妹,决定跟随大娘舅去上海做佣谋生,从此我和妹妹就寄居在外婆身边。大娘舅来接全家去上海的头天,隔壁银海叔叔,去崧厦船弄贳来一条大船。第二天半夜起来,把要带去的罈谭罐罐都搬下船,所有要去的人,进入船艙坐定。我也去,因要送母亲,更因为与表弟妹们难分难捨。
    四野空旷寂静。船在银海叔叔一橹一橹的扳动下,摇碎了满河的星光。船头冲开河面,河水汩汩地流向船尾。船穿过一个个桥洞,穿过一座座沉睡的村莊,在缓慢地向百官行进着。我和表弟都不作声,只是紧紧地握着双手。不知为何,心中升腾起一缕酸酸的悲哀,悲哀快乐的童年,从此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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