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年底,我厂又进一步扩大,扩大成具有二、三十台缝纫机,五十多名职工的小型缝纫机厂家。
可厂里主管仍我一人,我要跑一年六次全國、全省订货会议,其间业务不够还要自已上门去跑。毎次订货会议回来,还要理清原材料需要,因厂里资金有限,需定量向上海有关方面去釆购。回到厂里还要整顿厂里纪律秩序,抓紧质量管理。反正一年到头,我沒得空闲沒得休息。日子如车辘般地连轴转,一停也不得停。
我们的产品发往全国各地,那个時代,人还是很讲信用的,货款收不到的事情,从沒发生过。
這年年底,老校长升任区教办主任,离开了我们,我极为想念。想念他为校办厂建立立下汗马功劳,想念他不计较个人身份而信任我!而办了校办厂,却对他-点好处都沒有。我怎可不努力而愧对老校长!
這年,校办厂初获红利,年终我们全厂都分配了年终奨,我也按当初協议而获得了年终奨。
也正是从這年年终奨开始,学校教师隊伍中的个别人,有了窃窃私語。他们认为我年终奨拿多了,老是与他们教书的比较,故心里极不平衡。我虽听得,却如耳边风,也从不与之计较,一笑了之。
又要去上海买材料了。我现在到上海,为了购买材料方便和进出买些另碎物件的自由,借住于我的同鄊的家里,省得碰上上次那样的住不进旅舘而住浴室。
我的同鄊自顶父亲的职,独自住在北京路和南京路之间的天津路上他自个儿家里。独门独户的,好大的一幢二楼,上有凉台,下有小天井。所以我就把老乡的房子,当成我的临時旅舘。好在房主也只俩人,白天都在上班,人不在,只给我一个鑰匙,任我处置,這给我带来极大的自由与方便!
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乃是這里离上海最大百货公司——十百,不远。毎当跑好一天业务之后,夜幕降临,這南京路上千灯齐放,人来人往,好不闹猛。而此時我,却正好从他家出来,来到這灯火璀灿的十百。我一不是买东西,二不是看热闹。乃是来到這百货凑集,万物交流之地,作一番观摩。我来到上海最大的包袋柜头,长期间细心考察研究。我一来取经于這柜头究属何种包袋最为暢销,二来考察该暢销包袋,我厂是否能生产。這三来么,还得细心研究這产品所用的材料等,我是否能採购得到。若还符合以上三条的,我即购买囬厂以作样品,若有其中一条不符合的,也就只好望而生畏了。這也就是我免费的师父了,我囬厂后照此办理,解剖之后再行组合。
因此,我新增加了-个品种,一种公文包,而這种公文包需要一种泡沬海绵。這海绵,塑料批发部里沒有,我东打听西打听,总算给我打听到了,原来浦东一家厂里有。
我路远迢迢地赶到浦东。那时浦东未若如今那样繁华,那时的浦东犹如我们如今上虞的农村,有着三三两两的乡镇企业,其间尚隔着大片农田。我所寻求的上海塑料三厂,就散落于其中。那生产泡沫塑料的,整个上海唯此一家。因此如需大量的,就要提前簽约订货。而我仅仅只需八巻,属微量供应,所以也就插进去了,可以供应,但需即時取走,否则到时无货他们概不负责。我本来是把所有货的发票全开好,再去叫车子,然后一古腦儿一车装了囬家。他们倒好,我开好发票他们即刻就将货发出来,沒地方堆就堆放在厂区空地上了事。我面对着這八大卷海绵,朿手无策。只急得跑进跑出的似无头蒼蝇到处乱闹,想找汽车,可沒汽车可找,完全沒了个主意。如要囬到浦西找汽车,可那八卷海绵怎么办?那个管门卫的老头,看我脸孔煞白的,就问我何事?我如实告之。他倒动了隐侧之心,为我动了腦筋。他问我上海可有存放之处?我一想唯有存放于我老鄊家小凉台上,方始妥当。于是我就写了天津路的地址给管门卫的老头,老头对我说:你先囬去吧,我叫我儿子用大班车拉过来。对价錢,他只要了十元錢,但並无发票,只手写了一张便条。我于是便乘车囬到上海(浦西),可是心放不下,老是跑到弄堂口去张望。终于望见他的身影,拉着满满的一车子过来了。我忙迎将上去,请他将货帮我吊上平台,我心始定。
第二日,我去买齐了人造革及配件。
第三日,我去南市市运输公司要车子。运输公司车子可难讨了,一般要隔二、三天才能讨到。我那天运气来得好,当天就要到车子,可等到车子来,却己过吃中飯了。车子来了后,先到天津路提了海绵,再到成都中路提了五金配件,然后去澜滄江路提人革。
喔!现在人革我不在塑料批发部买了,因我知道西郊的人革塑料厂有更便宜的人革,所以我就到厂家去买,厂家买到底要比批发部里买便宜许多。所以提货也就要到西郊去提了,不过,我们囬家到是方便了。
澜滄江路因在西郊,要经过市区,要吃红灯,所以我们到的晚了。一到倉库,只见大门已紧闭,管理员已下班了。我大声喊开门,可无人应答。旁边有人说道,保管员刚走,你追上去还来得及。我赶紧就追上去,追了约一百米远,有人拎着只空飯盒,在蕩甩蕩甩地走,我知道就是他了。我一下奔到他面前,一拦他,迫不及待,语无伦次地说:“你停一下,你停-下!”他大吃一惊,以为是碰到拦道抢刼了。我喘着气,忙忙地把原委述说了-遍,我说這提不上货,我跟司机都得在上海过上一夜,但厂里急着等货用呢。我求你对不起,看在我辛苦的份上,请帮忙-下,囬去帮我发发货吧!他看我只着短衣裤、脚底下又光着脚,在上海大马路上,跑得大汗淋漓,也确实可怜。又接过提货单看了看,确系也不多,于是笑了笑说:破次例吧!看你可怜勤儿的。他总算点了点头,囬转身来了。但他说装缷的人都下班了,這都要你自已装了。我忙说:那当然、那当然!
囬来后那保管员自照提货单上的数量,发了货。我自找辆车子将货提出来,卸在门前道地里,然后他关了门自走了。我请司机帮忙,俩人终于七手八脚地装好车子,车子就连夜开动,囬到厂里己快天亮了。
我囬到厂里,厂里材料己经用完了,這-车原材料,正好接上,工人们自是高兴。
但囬校后,对上海的一番经历,无人赞赏,其实這也是我份内之事,何须人来称赞,我也了无此心。而且从老校长走后,我也无人再来赏识的。只是当我要报销這旅差费時,這十块元的临時运费,却使我大为生气。因這十块元錢,无憑无据,谁来相信你去浦东买海绵了!他们宁可承认你有慿据化几百元錢去叫辆汽车来,也不能承认你只花了十元錢而弄个无慿无据!他们不在乎化钱,我可肉疼化钱!
我为此曾同学校派给我厂的会计,一位公立老教师,吵了起来。而他却俨然-付正统模样,-絲儿也不退圵,据理:這白头票子,沒有公章,不好报销!不论我作出了何种解释都不行。
我那个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