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蕞尔小民 于 2014-2-25 09:29 编辑
[续前] 第二天,来了个近三十岁、干练的中年人,赵校长介绍说他姓陈,汤浦街上人,是蒋村小学负责人,你到陈老师那里去吧。我与陈老师握手,互道姓名。他好象有点看不上我这根又细又长的豆芽菜,我不易察觉地聳了聳肩,跟着他上路了。于是,我便成了蒋村小学的两名教师中的一名。一路上,陈老师不多讲话,只是口中唱着越剧,大概此地离越剧故乡不远啦!只听他唱道:“你休道郭家富贵全仗你,听我把旧事提一提,安禄山起兵犯京畿,眼见得唐-------。”激昂的曲调在山林上空回旋、扩展,有种蒼凉之感。我挑着行李,跟在他的后面,想象着要去学校的样子:整齐的校舍,宽阔的运动場,活泼的儿童,琅琅书声-----。“喏,前面就是蒋村。”陈老师不知何時停唱了越剧,用手指著前方。 从西边的大山,向东北和东南两个方向,伸出两条粗壮的大腿,成v形、喇叭样橫卧在大地上,中间是黄黄绿绿的稻田。喇叭口处,由北向南一条公路,就是我昨天进来的那条。一条欢乐的小溪,由西南边山崗盘折而来,到v形中部,由南而北,横切田畈,再沿东北边山崗而东。在小溪贯穿田畈中心的岸上,有一座廟,孤另另地蹲在那儿,显得冷落而略带凄凉。陈老师道:“那是生产队队部,你吃饭就在那,与队干部一起吃。”西南山崗有个岙,有几户人家叫胡村,东北山崗也有个岙,亦有几户人家叫杨家。而v形顶点,即最西边,望去云烟氲氤,晨雾薄罩,屋树参杂,“那就是蒋村了。”陈老师漠然地说。汤浦到蒋村,由公路从南来,跨过一条大涧上的独木桥,沿西南山岗下傍山小道而行,跨越畈中小溪上的石墩,越过田畈就到村口。正当我东张西望寻找我理想中的校园時,陈老师指着村口一座破落的祠堂说:“学校到了。” 我吃惊地张大眼睛,瞪着破祠堂,“就这里?”我疑惑地问道。“唔。”陈老师径自走进祠堂。我木然地打量,祠堂座北朝南,离最近的民居约百米。门前是块草地,時有一堆堆牛糞点缀。两旁墳塋,荒草凄迷。背后即东北山岗的坡,长满松杉板栗,及阔叶灌木。秋风吹来,满山树叶,哗啦啦一阵响,我不禁打个冷颤。 刚踏进祠堂大门,陈老师指了指西边的一间小房间:“这是你的寝室”。一看,小房间倒挺干净,刚用石灰粉刷过,有一付木板搭的床。向南一窗,木窗棂是新装的。唯一的缺憾是------没门。而东边的小房间,堆满杂物。我把行李一扔,跟陈老师进入天井。天井倒是石板铺就,很干净。天井边的西厢房,是老师办公室,天哪,昏暗潮湿,好办公吗?两张陈旧的条桌,就是办公桌,陈老师和我各一张。五、六十名学生正在天井和祠堂外草地上玩耍。见到我都在好奇地打量,悄悄地交头接耳。稍事休息,陈老师吹响哨子,算是上课铃,学生们纷纷进“教室”。“教室”两处,一处在东厢房,进去的学生年龄较小,八、九、十来岁。另一处在祠堂大厅,进去的学生大、小,高、矮不等。小的靠十岁,大的十五、六岁,个子跟我差不多,可能比我还结实。 陈老师先进东厢房。乘此我瞥了一下正厅:正中靠里是祖堂,放著许多木主牌位。啊呀!两边排列若干具棺材,不知是空的还是有尸体的。我几疑来到“聊斋”故事里。正厅靠外,有四排高低不平、缺腿少脚、七倒八歪的课桌,每排十来张,孩子们正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朝我瞧。陈老师没多一会儿就从东厢房出来,把我领到正厅。我朝下一望,前面几个年纪小的,倒坐得毕恭毕敬,两只手背在后面。后面几个年纪大的,大大咧咧地歪坐着,爱理不理地斜着眼睛,睨我,我知道这是几个刺头儿。陈老师指着最外面一排说,这是四年级,约十来个学生。指着中间两排说,这是二年级,约二十来个学生。最靠里一排是三年级了,六、七个学生。陈老师说,三个年级,总共毛四十个学生,除音乐他教,其余语、数、体、美全归我。我大吃一惊,一共四个年级,三个我全包?“那你干什么?”我不解地问陈老师,陈老师说:“我是负责人呀!一年级最难教,你教不了,所以才叫你教好教的。”喔!我总算弄懂了,叫一个从未教过书的人教三个年级,倒是照顾我了,我心中暗叫:“天晓得!”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唯唯喏喏。陈老师指着我向学生介绍:“嗯,这是新从大地方请来的老师,姓杜,以后,你们三个年级,全归他教。大家叫杜老师。”“杜---老---师好!”清脆的童音从破旧的祠堂上传扬,我一阵心跳,平生第一次听到有学生叫我“老师”,无端地有点臉红。陈老师介绍完,走了。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前面几个小同学,瞪大眼睛,瞧这位刚来的陌生老师如何讲话,后面几位刺儿头,发出轻微的“嗤”声。我忙端起老师架子,装模作样,严肃地“嗯哼”一声,習惯性地用手一抹没胡子的上唇,开口道:“各位同学好!我姓杜,”接着,用粉筆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杜”字。“我来自崧厦,今后由我来教你们三个年级的课,好不好?”“好!”一片纯真的童声,清脆、整齐,偶有几声噪声,也被掩盖了。僵局一打开,讲话就顺通。我在学校读书時,经常在语文课上发言,因我是语文课代表,差不多每篇课文的段落大意、中心思想,老师最后都叫我来归纳、陈述,故而锻练得我讲话能有条不紊、滔滔不绝。我讲了如何认真学习、遵守课堂纪律的重要等等问题,当中穿插了许多小故事。引来学生们阵阵开心的笑声。加上我用崧厦口音的书面语讲,在山区的小朋友听来,以为我在讲普通话,大大不同于以前教过的本地老教师的当地话,而把我看成是从大学堂出来的洋老师。所以听得认真。望望后排的几位“老兄”,却也安宁。初次上课,效果很好,也增添了我的自信心。 这上学、放学,上课下课都由陈老师负责,我不用操心。第一天课早早结束放学了,回到办公室,陈老师对如何教三复式进行面授:一、先布置两个年级的作业,如语文是抄写生字,数学做习题,教师在上课前要准备、书写好小黑板,挂在那儿就可以了。然后上一个年级的课,约十五分钟,讲好课,布置完作业,挂上小黑板,接着去讲另一年级的课,如此三个年级讲下来,刚好四十五分钟。我一听,倒吸一口冷气:啊呀!我的妈呀!一节课三个年级连续讲四十五分钟,上午语、数两节,外加一节美朮或体育(三个年级一起上)。下午语、数两节加美、体或其他活动,是不是想把我活活折磨死呀!可有什么办法呢?硬着头皮挨下去吧。 到田畈中心古廟,也就是生产队食堂,吃过夜饭。陈老师因新婚,每夜都回隔五、六里路远的汤浦街上家里过夜。我只有孤孑一人回到学校------破祠堂。进入阴暗的办公室,点亮一盏灯火如豆的媒油灯,准备起我明天正式要教的第一堂课。我忙忙的打开三本语文三本数学,备起课来。备好课,书写语、数共六块小黑板,我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想起我前来执教时下的决心:不让我上学,我自学!难不成就不能成材了?!从行李里翻出借来的高一课本,自学起来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