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竹林

梦悠悠

那 片 竹 林

　　闲步在小区，发现路旁的风景竹下冒出了好多小笋，黑乎乎的，像一颗颗钉在地上的小柱子，听说这是雷笋。望着此笋，猛然想起了好多种类的笋，此时，茫茫一片竹林浮现在眼前，思绪把我带回到那个遥远的年代。
记得小时候，我家曾拥有一大片竹林，有石竹、乌竹、淡竹、龙须竹，它们会按照不同的时间先后出土各类笋，从不抢顺序。出得最早的是石笋，它很小，只有铅笔一样粗，但味道最美，我们常用来烧咸菜汤，特别鲜美。跟着出的是乌笋，它跟石笋比较相似，颜色有点青灰色，但比石笋大，味美时间比较短，接下来淡笋出场，它才是这片竹林的主角，不但笋期长，而且很漂亮，笋壳呈棕红色且带有白色粗线条环绕，很有色彩感，淡笋比较多，我们常用来晒笋干，它长大成竹子后，我们用它在家门口围篱笆。最后出土的是龙须笋，它长得很粗壮，食用时要烧得很熟才可吃，否则吃了喉咙会发痒。
每年竹笋出土时，是我们家最繁忙也最热闹的时候。那时我们全家总动员，人人参战，当然最辛苦的就是祖母了，一个笋期，就生活在那个地方，整天挖笋管竹林。天不亮就出门，腹部围了一块方方的粗布，叫“布兰”，把“布兰”拉上来，串过腰带系个结变成一个兜可以放笋，她背着锄头不停地掏笋，布兜的笋满了就放到篮子里。祖母很会打理竹林，她一边掏一边看，把密的笋和生虫的笋都掏掉，把空间大的笋留着，让它长成竹。祖母掏笋有技术，她一锄头下去，笋就连根出来了，很少掏偏。那时我拿锄头很吃力，手又拔不动，就用脚踩，祖母说这样不行，最好吃的是笋根，都被你丢了，多可惜。
那时我们还在竹林中搭了一个简单的茅草房，里面二根凳子上放一块木板，连门也没有，我们把它叫“草厂”，这是我们的临时工作房，祖母早出晚归，把掏来的笋，一篮篮放在草厂里，让我们搬回家，下雨了，它就是祖母的大雨伞。我常常给祖母送中饭，小菜总少不了一碗咸菜笋，有时我也跟着在草厂里吃，那时的咸菜笋，味道特别鲜，现在是再也吃不出那种味道了。为了防止有人偷笋，有一段时间祖母晚上也不回家，就住在野外这个没有门的草厂里，身边唯一的工具是一盏手提筒和一根木棍，直到一天晚上听到野兽的叫声，从此再也不敢睡草厂了。
下午母亲会找人把祖母掏好的笋挑回家，我们几个小的们都得参加剥笋壳。剥笋壳也是技术活，我们先用剪子在笋头剪上一刀，再攀着这个笋头用手指卷下来，这样一半就剥出来了，然后再去卷剩下的一半，二卷下来一支笋壳基本剥清。开始很好玩，大家还比速度呢，可一个下午剥下来，手指也卷痛了，坐也坐不住了，就恨死了这些笋，不断地用白眼盯那没剥完的笋，真想把它去扔掉，还时而东张西望的希望有邻居出现，帮忙一起剥，因为剥不完，晚上还得在一盏煤油灯下继续，想逃也逃不了。这时家门口一塌糊涂，满地都是笋壳，小鸡跟着也来凑热闹，“叽叽叽”的叫个不停，两只小脚爪在笋壳堆中乱划，在我脚边乱撞，我只好找生虫的笋来剥，剥出虫子去喂它。
笋是季节性的，长得很快，不及时处理，就会失去食用价值。那时父亲在上海工作，从未参加过这场轰轰烈烈的“笋战”，母亲理所当然的成了这场战争的指挥者，她除了全面安排工作分配任务外，还是卖笋高手，她每天晚上把剥好的笋肉一捆捆缚起来，浸在水中，第二天一早就挑到亚浦去卖，从来没有卖不完的一天，回来时会买些小菜回来，有次还给我买来了红头绳。
竹笋出土季节，我的姨娘就会带着她的儿女们来我家拔笋，那时我可快乐了，因为我们几个表姐妹又可以在一起玩个痛快，我们在竹林里追逃，还躲来躲去捉迷藏，被姨娘看见了就要挨骂，因为我们把刚出土的笋给踩倒了。
竹林里有一种虫很可怕，叫“草蜱”，常常不知不觉就爬到你的头上，叮住你的头皮，吸你的血。祖母告诉我，如被它叮了，要把它拧下来，必须张开自己的嘴，这样“草蝙”才会松口。有一次我摸到耳朵背后有个东西，感觉一定是被“草蝙”叮上了，于是拼命挖，可任凭我把口张得怎么大，就是抓不下来，后来大人一看，原来是颗痣。
这片竹林大约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走集体化道路时被生产队收去了，从此我再也没去过竹林。转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已记不清那片竹林的准确位置，不知它还在不在？
好喜欢那片竹林，那是一块净土，一处最秀丽的原始风景，好怀念那片竹林，那里有我儿时很美的记忆，更有那竹林的守护神——我的祖母，永不磨灭的勤劳身影。

　　　　　　　　　　　　　　　　２０１７年4月２５日

喜欢看这类文字，有真实的故事，不经意间也把读者带进了那个意境。
长了有关竹笋的知识。

三叶草

很朴实的回忆，有生活感，特别是用剪刀剪笋这个细节，没有体验就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