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看见自己的脸

王根生 · 发表于 2018-1-31 09: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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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看见自己的脸
王根生
下节还有我的课，课间十分钟，我就坐在阶梯教室的一个空座位上休息一会。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板书，太不好意思了：我本以为自己写的很漂亮，很整齐的字，当我在坐在学生的位置上来看，却扭曲成了加西莫多，简直丑死了。
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练字，总想让自己的板书漂亮一点，有风格一点，好在学生面前亮相，提升自己的魅力度。所以，我在写的时候，看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有棱有角，每个字，都像自己的孩子，即使偶尔出现了不尽人意的一笔，也丑的可爱。所以，我对自己的板书还比较自信。可仅仅变换一个角度，从讲台走到学生座位中，看到的感觉就有如此大的差距。而这个角度，应该是最科学的角度呀。
我有时候也坐在学生的座位上，听同行的观摩课。尽管他们的课经过精心准备，我依然能挑出毛病：什么重点不突出呀，缺乏学生的能力培养呀，教参的阴影太浓了等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吹毛求疵，反正坐在学生的座位上，审视同行讲课，自己俨然成了一位专家，评头论足有时候不留情面。如果有可能，自己坐在学生座位上，听自己的课，又会怎么样呢？我想，我们一定会像一只孔雀，吃力地凝神看自己的屁股，被自己的形象惊呆：“妈呀，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丑？”
曾经看过一幅摄影作品，名为《舞蹈艺术家退休了》。展现在我们视野的，是一位舞蹈艺术家正坐在观众席上，凝视着空荡荡的舞台。摄影艺术家用了逆光，所以，画面展现的实景是这位艺术家模糊不清的背影、那波浪似的椅背以及灯光装饰的舞台。我被这位舞蹈艺术家独到的艺术构思——新颖的选材角度、虚实的完美运用所摄服。
今天，我也坐在学生的座位上，才真正体味到这位舞蹈艺术家的复杂心理。舞蹈艺术家在舞台上奉献了自己最精美、最执着、最认真的年华，但也许太匆忙，很少有时间，去审视自己的艺术。现在退休了，才能以一位观众的目光，打量自己曾经呆过的舞台，思考自己在舞台上的成功与失败，总结自己无怨无悔的年华。那椅背轮廓，似一片翻腾的大海，潮起潮涌，难以平静，恰到好处地烘托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是呀，艺术为观众服务，观众的目光才是专家的目光，观众的意见，才最具有权威性。你认真奋斗，你真诚奉献等主观努力，并不能代替你的成就，就好比农人的辛勤劳作，并不能代表着他的庄稼就一定会丰收喜人。成就的评判就这么残酷。这回忆录的第一页，该从这观众席上写起。
不要总是用衣带渐宽、为伊憔悴等自己的付出来为自己辩解，时时从另一个角度反思自己，你才可能正确看待自己，你才可能不断地校正自己人生的奋斗方位。你只要什么时候，看见了你真实的形象，听见了你的原声，窥透了你的灵魂，你的人生才会光光亮亮，明明白白。
2006年元月八日于临潼迂公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