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剂让人睡死的毒药 ——评高考模拟题中小说《转换角色》

王根生

一剂让人睡死的毒药
——评高考模拟题中小说《转换角色》
王根生
（一）
进入正题之前，想起了某学者给人们喂心灵鸡汤时，说过这么一番话：
面对雾霾，我们可以关上门窗，尽量不让雾霾进到家里；打开空气净化器，尽量不让雾霾进到肺里；如果这都没用了，就只有加强自身修养，不让雾霾进到心里。
我把这话概括一下就是，世上虐我千百遍，我待世上如初恋。
按照这位学者逻辑，对雾霾的抱怨、对这个时代的不满，都是因为你的内心不够平和，你的修养不够深入，你的灵魂不够开阔。
另一位学者把这位学者的逻辑，再往下延伸，那就变成这样的论调——
面对雾霾，我们不能发牢骚，而应该提升内心修养，让内心平和；反之，就是你的境界有问题。
这句话，正好应了一句俗语：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二）
昨天给学生讲一套模拟试题中的小说阅读，险些气炸我的肺。
小说讲的是给一家餐馆打工的二娃和山桃，面对老板拖欠一年工钱以及很多费用后偷偷溜掉的现实，面对各路讨债人的愤怒，他们调整心态、默默地撑起了这家店，不到半年，就还清了前任老板的债务，而且也有了一定的收入，事业越来越好，这两个人也由打工者，变成了生意合伙人，由同事变成了夫妻。
我们且不说生意是一门学问，当然更需要灵性。你有勇气、有付出，不见得生意就能做成功。且说，面对老板拖欠款而跑路，这两位傻蛋不是报警，不是协助相关部门寻找犯罪分子，而是在短暂的心灵调整后，默默地、心平气和地承受了这一切，用道德的力量，化解了一场矛盾，让社会多了一些和谐，少了一些指责，最后，他们的道德力量之大，竟然让原来的老板也到自己这里打工，而自己竟然“不计前嫌，收留了老板”。
请问，世上有这样的人吗？说白了，那是我们可爱的作家自己内心凭空杜撰的一个故事，——连一点点本质真实、一点点点星星都没有。
小说中的二娃、山桃，不是天生的奴才么？他们之所以没有永远沦为奴才，是因为作者凭空让上帝开恩，让命运垂青，让他们这两个傻蛋做啥成啥。
作品是要给人启迪的，这两个人的成功轨迹，能给人什么启迪呢？
《圣经》上曾经有这么一句话：我的孩子，忍受不应有的痛苦，是一种幸福，会让你的灵魂进入天堂的。
请问，谁见过天堂？

（三）
善良、宽恕是美德，可处理不好，那就是迂腐，就是对正义的犯罪。它纵容了作恶者，伤害了好人的利益，进而，也更大程度地破坏了社会的和谐。
试想，某地发生矿难，我们死难者家属在伤痛之余，如果这么考虑：哎，人死不能复生，你再伤心有什么意义呢？况且，这绝不是老板主观上想还是我们的亲人呢，这是天灾呀。我们如果闹腾，大不了老板绳之以法，这不把我们双方的关系闹僵了吗？如果我们不闹了，反而会让我们和老板的关系更加和谐，那不更好吗？
各位别笑，按照这个小说的逻辑，这个矿难就应该这么发展。如此说来，我们愤怒的死难者家属不遗余力揭露真相纯粹是有意破坏和谐；我们的记着冒着生命危险实地采访，大胆报道，这纯粹是唯恐天下不乱，蓄意闹事；我们的公安机关对事件处理纯属狗逮耗子多管闲事，闲的蛋疼。
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篇杂文《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里面谈了一个中心观点，那就是狗落水了，还应该痛打，因为狗是不讲人性的，你不打它，它上了岸，趁你不防备，又会大咬一口。什么时候可以不打落水狗呢？等到狗进化为人，懂得“费厄泼赖”才可以。
你的宽容善良，不一定会感化对方，反而会成为对方投机取巧玩弄手段伤害社会的平台。宽容善良，应该用在和你一样灵魂高傲的人身上，对那些只具人形，而灵魂还没有进化为人的“人”，你的善良、宽恕，就会为自己、为社会埋下祸患的种子，就是纵容，就是犯罪！
不是吗？人类历史的哪一次进步，是因为善良宽恕推动的？全都是因为斗争推动的。
“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共和国的伟大的缔造者这句话，实在是太精辟了。
还是《国际歌》唱得好：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人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四）
你个人道德素养很高，你可以在灵魂的试验田里作“肖申克救赎”的实验，你可以作聂赫留朵夫，让自己的灵魂在炼狱中升华，得到救赎；你可以作冉阿让，让自己感人的善行，无限伟大，让沙威警长也无地自容。但请你不要到处宣扬。但请你实验成功，经过论证，在理论上站得住脚的时候，再编成教科书教育我们的后代们。如此草率，这实在是在伤害我们的下一代，危害甚大！
小说《转换角色》，它貌似清新，貌似充满正能量，其实说白了，就是心灵毒汤。正能量的含义，绝不是任何意义上的掩盖丑恶淡化矛盾，而是合理地解决矛盾。与党中央保持一致，也绝不是说任由邪恶势力肆意横行，而不去抗争。恰恰相反，正因为与党中央保持一致，我才要与违背中央精神的邪恶势力抗争。这才是满满的正能量！
所以，二娃和山桃，他们宣传的绝不是正能量，而是奴才哲学、懦夫理论，其危害可想而知。
请我们的作家们提高自身修养吧，别把自己的作品当做自己搔首弄姿的舞台。舞台是传播美、与观众共鸣的，而不是展示自己才华、宣传自己所谓的高尚情怀，以一种虚伪的清高贻害观众。如果这样，你就已经在对涉贿犯罪了。
2018年2月23日于临潼
附小说
《转换角色》

二娃是“上一档烩面馆”的小伙计。不像正规的酒店，即使小伙计这个角色，也分前厅、后厨，前厅又分传菜的、迎宾的，后厨又分择菜的、洗涮的，等等，多了去，二娃没有具体的工作，却不轻松，有什么活儿干什么活儿，端盘子，抹桌子，扫地，擦玻璃，有时间还要起五更陪着老板去买菜。老板太抠门，大厨也不聘用，自己掌勺，服务员就聘用了两个人，除了二娃外，还有一个女孩子，山桃，她负责择菜，洗刷碗筷，吃饭时辰，还要站在门口招呼人。虽然忙一些，老板给的工资不低，管吃管住，每月两千元，这在同行业中已经是不低的了，有的星级酒店只给一千多一点。当然，这里是说钱不见钱，老板承诺年底一块儿给。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老板承诺开工资，放假，回家过年去。二娃盘算着自己能开多少钱，回家给爹捎个帽子，给娘选件羽绒服，给小妹买个手机……结果一晚上也没睡踏实，老是在做梦，一会儿梦见自己在超市挑选东西，一会儿梦见自己坐在火车上，一会儿梦见自己到老家了。等到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了。他慌忙爬起来，脸也顾不得洗，就蹬蹬蹬下楼了。面馆在一层，他住在楼上。结果大门没开，老板还没来！若搁往常，老板七点左右就到了。二娃忙打开门，发现山桃瑟缩着膀子站在门外面，山桃在另外一个地方，和一帮乱七八糟的女孩子住在一起。
两个人收拾罢房间的卫生，已经是九点钟了，老板还没来。怎么回事啊？二娃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打老板的电话，被告知手机已经关机。
二娃茫然无措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都是找老板的，一个是房东，说是要房租的，一年的房租四万八，老板一分钱也没给；一个是杀猪的，是来要账的，说老板用了他大半年的肉，欠了五万多；一个是菜农，也是来要账的……原来老板承诺今天兑付，所以他们才来了。
到了十一点，老板还没露面，电话还是关机。直到这时，那几个讨账的感觉受骗了，对着二娃和山桃骂骂咧咧的，好像他们是冤的头，债的主。二娃和山桃不敢反驳，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任凭他们的吐沫飞到脸上。
几个债主知道两个服务员也是受害者，欺负他们也没啥意思，便自认倒霉，就又骂骂咧咧地走了。
山桃松了口气，怯怯地说，二娃，咱也走吧？
二娃点点头，转而摇摇头，说，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咋走啊？
山桃说，我、我也没有路费……我身上只有十几块钱。
二娃说，你回家一趟得多少钱？
山桃说，汽车、火车、三轮车，得一千六百块。
咱两个差不多。二娃说，哎，这冰箱里还有肉，还有青菜，咱把路费挣出来再走吧？
山桃迟疑了一下，说你会做烩面？
二娃说，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把生的做成熟的就中，来咱这小店的，身份跟咱差不多，不是啥讲究人，即使有些差池，不会找麻烦的。
你真有把握？山桃扑闪着眼睛。
想着是给咱的家人做饭吃哩，能错到哪里去？二娃蛮有信心地说。
中！山桃的两只眼睛越来越亮。
说干就干，二娃把火打开，一边烧水，一边去切肉；山桃择葱、剥蒜……当把第一碗烩面端给一个中年汉子时，说实话，二娃的心里还没底，忙让山桃把醋、辣椒、盐拿过去，说大哥您看看合您口味不，需要啥您自己添加。
中年汉子哧溜了一口，头也不抬，说，中，中，中。
二娃和山桃相视一笑，信心大增。接下来，越发操心。还好，一碗接一碗，没有一个顾客说孬的。
忙到天黑，两人算了算账，挣了六百块。
照这个数目，咱再干六天就能把两个人的路费挣出来。二娃掰着指头说。
第二天早上，二娃去市场上进菜；山桃在店里忙活。九点钟，饭店准时开门营业。
这一天，两个人赚了七百块。
……
到了腊月二十八，二娃和山桃已经赚了六千块钱。二娃说，山桃，咱回家是不可能了，车票估计买不到了。咱不如不回家，继续干下去，然后把账一撮儿一撮儿还清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中！听你的。山桃说。
就这样，二娃和山桃干了多半年，终于还清了前任老板所有的欠款。
由于两个人用心经营，口碑传了出去，饭店的生意越来越好，要关门已是不可能了，两个人也舍不得关门，于是打出广告，招聘三个小伙计，把生意往红火处弄。
报名者蜂拥而至，当其中一名站在二娃面前时，他愣住了——这个人是年前逃跑的老板！
二娃不计前嫌，收留了老板。
没过多久，饭馆的名字由“上一档烩面馆”改为“小夫妻烩面馆”。怎么回事？您自个儿琢磨去吧。

（《转换角色》原发《小说月刊》2016年第1期，《小说选刊》2016年3期转载，入选2017-2018学年高一语文（新人教版）必修3同步练案期中考试）

老党

社会进步到今天，还靠慈悲感化、道德领航维系社会秩序，是人类的一种退步。

白水

道是社会问题，理是观念，理清理顺，思想清晰了。

一方

一篇需要认真思考的文字，值得好好读。

王根生

一方 发表于 2018-2-23 19:23
一篇需要认真思考的文字，值得好好读。

感谢一方老师读我的文字。我不喜欢风花雪月的文字，写现实是我的风格。

王根生

老党 发表于 2018-2-23 10:46
社会进步到今天，还靠慈悲感化、道德领航维系社会秩序，是人类的一种退步。

老党兄，看到您的回复，感到非常亲切！

王根生

qinyuanchun1234 发表于 2018-2-23 15:43
道是社会问题，理是观念，理清理顺，思想清晰了。

感谢你读我的文章。

思绪微漾

真的太值得深思了。新年快乐！

王根生

思绪微漾 发表于 2018-2-23 22:08
真的太值得深思了。新年快乐！

感谢阅读点评！

云上云上

“宽容善良，不一定会感化对方，反而会成为对方投机取巧玩弄手段伤害社会的平台”一个发人深思的话题，令人感叹。欣赏王老师佳作，遥祝您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一方

王根生 发表于 2018-2-23 20:12
感谢一方老师读我的文字。我不喜欢风花雪月的文字，写现实是我的风格。

知道根生老师的性情。不论是风花雪月，还是直指现实，真实与真诚是您的风格。

王根生

一方 发表于 2018-2-26 11:02
知道根生老师的性情。不论是风花雪月，还是直指现实，真实与真诚是您的风格。

感谢一方老师点评！

王根生

一方 发表于 2018-2-26 11:02
知道根生老师的性情。不论是风花雪月，还是直指现实，真实与真诚是您的风格。

感谢一方老师点评！

王根生

一方 发表于 2018-2-26 11:02
知道根生老师的性情。不论是风花雪月，还是直指现实，真实与真诚是您的风格。

感谢一方老师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