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乱世情之棋九。烽烟四起的乱世，命运掌控着所有人，一段乱世，几段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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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山是升隆府境内最高的地方，面积也不算太小，总的来说地势平缓，只有一处陡峰。这里没有大型猛兽，林子相当密，只有梅花鹿成群结队地生活在林子里。后来整座山被皇帝划为皇家林地，不要说普通百姓，就是与皇帝不沾亲的朝中重臣都不许随便进。
自从鹿山被划为皇庄之后，就开始人工驯养梅花鹿，每年都要进贡大量的鹿茸、鹿肉，以及各种各样的珍稀山货。好在这里山势平缓，又没有外人能进，所以许多东西都可以人工种植，当然最好的野生的都进贡给皇帝了。除了这些，每年年底还要送十几头活鹿到京城里。
为了更好的管理，鹿山设鹿寨管理，寨主赐姓鹿，享从三品待遇，可世袭。这个官可实在是好，有俸禄，手下还有五百禁军负责日常巡护，寨子里还有庄户负责养鹿，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相当自在、逍遥。
棋九把拉车的马、她和郑师爷的坐骑都换成十分健壮的马匹，这一路走得很快，官道的尽头已经可以看到鹿山的哨卡了。
棋九也说过未必能借路，大家心里虽然很期待，但也知道这里是皇庄，与京城里的皇城是一样的。所以不能过也只好绕路，谁敢硬闯皇帝的猎场啊。
棋九让大家停在不远处，自己也下马取出腰牌向哨卡走过去。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棋九跟那些穿着禁军军服的士兵说着什么，很快，大家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因为她竟然招呼大家跟上。同时几个禁军打扮的士兵，十分客气地过来带路。更让所有人吃惊的是，他们竟然被直接带进鹿寨，而且这还是寨主吩咐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们今夜竟然可以在寨中休息。
大家跟着带路的士兵走进鹿寨的正厅，鹿寨的寨主鹿行正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等着这些人。鹿行今年六十二岁，显得比常山王还要硬朗。
“小人棋九，见过鹿寨主。”
“快别多礼了，你这丫头越发精神了。快坐，大家快请坐。”
这位鹿寨主的声音洪亮，面色红润，见到棋九也非常高兴，直接站起身来就把他们让进去。
“我这里一年也来不了几个客人，今天真是好日子，棋九竟然带着朋友来看我了。自从上次王爷带着凤十二那小丫头来过之后，你们这么多年了都没来过。唉，可惜了。”
“鹿寨主也别太伤心了，这都是命。我这不是还活着吗？这次还能进您这鹿寨也是万分荣幸了，今天因为急着赶路，才冒昧打扰的。”
“什么叫打扰？一般人不敢来就算了，你有什么不敢来啊？要不是当年常山王救了我，现在哪有我这一大家子人啊。上次也是你和棋大，否则我那小儿子连命都没了。别人把我当个三品官，你们都只能把我当朋友。”
这位鹿行老寨主十分豪爽，看样子也是真心感激常山王和棋大棋九当年对他们父子二人的救命之恩。聊了一会，这位老寨主竟然提出请他们几个在这里吃饭，别说郑师爷吃惊不小，就连棋九都惶恐得很。
吃过晚饭，鹿行并没有让他们离开鹿寨，而是请他们在鹿寨里过夜。这可是棋九第一次在这里住，上次来就算对鹿家二公子有救命之恩，也只是住在寨子外边的行帐里。
“棋九，我看你怎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啊？”
“主人，这里就跟皇帝的别院一样。咱们是什么身份啊，别说鹿老寨主请咱们在这寨子里住一宿，就是请咱们吃饭，也是不敢想的。这个寨子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住。上次我和棋大还救过他儿子的命呢，也没让我们住进来啊。”
“照你这么说，咱们不是住在皇上家吗？这可是有罪的啊。”
“是啊主人，要不是鹿寨主请咱们，这可真是大罪。所以我也不太敢相信。可惜他们都死了，这些好处平白就落在我身上。”
“怎么了？心里又不舒服了。你也说过，这都是命。既然你活下来了，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替他们好好活着。”
燕陆琛看着棋九伤感地低下头去，心里又是一阵怜惜。这个冷酷的杀手也有温情的一面，她也希望有朋友，有亲人，有个太平安稳的家。
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夕阳只留下一片绚烂的晚霞，很红，很美。山里很静，只有相互依偎的二个人的心跳声，占满整个美丽、宁静、平和的世界。
燕陆琛还没有享受够，忽然见山寨里开始集结人马，一队一队地向山寨外飞驰而去。这里会有什么事吗？看这架式得出动一二百人，他们全都骑着马，拿着火把，背着大包向南跑去。
“他们这是要打仗去吗？这阵式可够大的啊。”
“不可能吧。这些人虽然都是禁军的编制，可实际上就是给皇上这片皇庄护山的。只有这寨子里的人全是给皇上养鹿的。”
二个人正摸不着头脑，就见鹿行老寨主也带着一队也马，全副武装地走出来。
“鹿老寨主，您这是去打仗吗？”
“我这里哪有仗可打啊？你有没有兴趣跟来看看热闹？今天我们要去抓一头种鹿回来，追了它好几天了，刚被赶到那个山谷里。”
“什么样的种鹿，能让您这么晚了还要亲自出马？”
“刚开春就盯上它了，只是总让它给跑了。咱们的马进不了太密的林子，所以不好逮。”
“这么费力啊，那我们去会不会给您添乱啊？”
“不会，就当出去玩了。”
鹿行这么一说，听得燕陆琛心里还挺痒的。虽说这几天一直在学骑马，可是水平也还是相当差，正有些犹豫呢，郑师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
“鹿老寨主，您看我也跟去行不行？不怕您笑话，我还没见过真的鹿呢。”
这个郑师爷正满眼期待地盯着马背上那个热情豪爽的老头。
“郑老弟愿意来当然好，你们就跟着我，也不用咱们去做什么，就是远远地看着就好。燕公子，棋九一起去吧，大不了明天再吃我二顿饭。”
这个老头一身的江湖气，豪爽得像祁云展一样。虽然他的头发都已经白了，可是那种亲切感总是让人想亲近他。要是能把云展也叫来跟这老头一起喝酒应该是件很痛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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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陆琛的骑术太差，棋九可不敢让他自己骑一匹马，向鹿行要了一匹好马之后，和他共乘一骑才与郑师爷一起跟着鹿行一众人马向远山进发。
一行人穿梭在夕阳里，燕陆琛死死地抱着棋九的腰，努力让自己在马上保持平衡。她的头发被夕阳染得很亮丽，又是这么长时间搂着她，本该是件很开心的事，可是他却累得只有喘气的力气，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开心。
这么好的机会全浪费了，燕陆琛也只能叹气，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提高骑马的水平。这种机会还会有很多，至少可以创造机会跟她在一起啊。
想着想着，大队人马已经疾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达那个所谓的山谷。二边的山峰一点也不高，只是相对有些陡，如果是棋九，只怕一个纵身就能跃上去。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四周的景色也全部笼罩在夜色里。夜幕下的鹿山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二百人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连坐下的马匹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火把，却没有一支被点亮，空气很好，月亮也悄悄地升起来，只可惜这么柔和的月色下有一丝紧张。
周围黑洞洞的，燕陆琛和郑师爷全都无精打采地站在鹿行身后，看着远近都是黑乎乎的群山，真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房间里睡觉呢。
燕陆琛和郑师爷坐在草丛里已经开始犯困，棋九也皱着眉头拉着他们的二匹马。唯一与他俩不同的是，她的眼里还有期盼。
忽然，漆黑的山谷深处传来号角声，紧跟着星星点点的火把由远及近地点燃。借着微光可以看到人很多。
“主人，鹿。”
棋九已经发现公鹿的身影，离他们并不算远。突然亮起的火把虽然不多，也足够让它吓得四处乱蹿。
这头鹿果然健壮，听鹿行说刚刚成年，正好捉来当种鹿。山里的鹿很多，但是他们送到京城的活鹿都是驯养的，所以每隔几年就要换几头种鹿。
鹿行看着这头鹿脸上都快笑出花了。为了它，鹿寨上下可是费了不少力，自从开春野鹿群发情，鹿寨就开始观察那些公鹿。这头鹿是他二儿子发现的，带着六七十人日夜不停地追踪、诱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骗到这里。
“你们看这二边的林子不算太密，骑着马将将能跟上它。重要的是它跳不上去，所以只要守住二边出口，今天晚上准能逮到它。”
“这鹿可真壮，要是急了能伤人吧？”
“何止伤人。这么大的公鹿一下就能把人顶死。我年轻的时候就差一点被一头受伤的公鹿顶死，幸好常山王路过。他的箭法可是神了，竟然射中那家伙的眼睛。要不是一箭毙命，我就够呛了。”
“王爷不仅武功高，箭法也相当棒。听说年轻时臂力过人，就连禁军射箭总教头都甘拜下风呢。”
“以前都是听说，那次可是亲眼所见。三十年过去了，想想就跟昨天一样，只是我们都老了。这几年他忙着打仗，也很少来我这打猎了，还好我每年还要进京，总算还能一起喝酒。”
“鹿寨主身体这么硬朗，等我家王爷忙过今年之后，有的是机会来跟您打猎喝酒。那时候您可要把好鹿藏起来一些，别让我家王爷全猎回京去。”
“可惜你是个丫头，没那么大力气挽弓，否则你有空来玩我也欢迎啊。敢来我这的人不多，所以平时也没意思极了。”
“您这里可是皇庄，我们要不是想抄近，这次也是不敢来的。”
“皇庄怎么了？这里也是我家啊。皇上也没说不许我请朋友来家里玩，只要不逾制就行。你这丫头也豪爽，这位燕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我也很喜欢，还有没有别的朋友也一起来玩。下次把我儿子也介绍给你认识，这些日子他们进京去了。”
“我在江湖上有个朋友，是虎翼山庄的三公子祁云展，还是棋九的义兄呢。他家的酒可是很有名的，以后有机会我们来您这喝酒怎么样？”
“没问题。祁家人跟你的关系竟然这么近，真是缘份，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常山王世子看着文静，为人也很爽快，也许有一天咱们能在一起打猎喝酒呢。”
鹿行的话很奇怪，棋九不明白，这个老头为什么要把常山王世子带进来，他的身份太高贵。鹿行不会在暗示什么吧。棋九没敢问，因为她感觉鹿行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很想结识祁云展，也很期待祁家能和鹿家结好。可是这与那位小王爷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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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意外收获
鹿寨里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接待皇亲国戚，而是找到健壮的公鹿和母鹿，所以每年他们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在鹿山里转。听鹿行说，这里由于保护得很好，野生的鹿群有十多群，所以他们的生活还算自在。
这个鹿山棋九也就来过一次，并不了解鹿行，没想到他这个老头还挺有意思的，人也豪爽。只有一点，他对祁云展和祁家都是太感兴趣了，对那个常山王世子也很亲切。
棋九明白，鹿行对自己这么客气也不全是因为那年和棋大救过他儿子的事，还是沾了常山王的光。只是又想起当年的伙伴们，心里不免还有些惆怅。人生很无奈，缘分也很神奇，自己在燕陆琛的身边生活不到一年，却尝到人间最甜的情，是命也是缘。
原来棋九也有情，她的心也可以软弱得像一块豆腐，而她十几年的训练似乎只是为了建一个可以属于自己的家。冷静的头脑、沉着的应变力、敏锐的观察力，还有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就连对付胡县令时狐假虎威的臭德行都是以前替王爷办差时学会的。
想到这里，棋九又偷偷地看着燕陆琛，他和郑师爷正紧张地盯着那头健壮的雄鹿，在它每一次成功逃脱后发出一阵婉惜声。这头鹿虽然健壮，仍比马要矮小许多，人骑在马上又没有它灵活，所以二三十人忙活了半天，反到被它累得够呛。
“主人。”
“什么事？你看这鹿可真灵活。”
“您看这边的山坡有些缓，刚才我看那鹿跳得可不低，弄不好能跳上去。”
“是吗？那上边的树太密了，要是骑着马还真够呛。你想干嘛？”
“我是看这些人只能骑着马追，一旦它跳上去就不好逮了。我想。。。”
“你想去帮忙？好啊，会不会有危险啊？鹿寨主可说这东西能要人命的。”
“我会注意的，有危险就上树。我就是不敢擅自作主，所以想请您的示下。”
“只要没危险就行。人家这么热情，你去帮忙挺好的。自己注意点啊，我和老郑给你助威。”
“是。我去活动一下筋骨就回来，保证不给您丢人。”
棋九看着远处那些人追着喊着堵着，争胜之心也跟着越来越强。许久没有大范围地又跑又跳，心里早就痒得难受了。
“鹿寨主，我的轻功还可以，看着他们跑来跑去有些心痒。能不能过去试试啊？”
“当然行了。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啊，这家伙的角可是能要人命的。”
“记住了，我也不正面出击。您看那边的山坡，我就埋伏在那里，等着它过去。”
棋九说完也不再听鹿行的嘱咐，直接就飞了过去。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大的地方，可以让她放开手脚施展。郑师爷和鹿行都是头一次完全见到她的身法，不觉得同时发出一阵惊叹。
棋九的速度快极了，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下的山林中。听着鹿行不绝口地夸奖，燕陆琛心里也十分高兴，因为棋九只把捉鹿当成游玩，就说明危险对她来说很小。
当然，以棋九的性格和习惯，绝对不会忽视任何一点点危险和威胁的。她一是心痒，二呢可能也是想在鹿家人面前露一手，给燕陆琛抬一抬身价。
燕陆琛看着她消失的地方会心地笑了，她永远都把自己放在心上。虽然她的付出不求任何回报，燕陆琛却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她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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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鹿的体能消耗很大，围堵它的这些人和马也累得够呛，再加上林木很密，已经很难跟上它的步伐。棋九隐藏的山坡相对较陡，林木也较密，人员明显比对面少。就在大家打算再一次发动围捕的时候，这头公鹿却高高跃起，二步就跳上那个小陡坡。
一片惊呼之后，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公鹿的身侧，她背着一把刀，手里也拿着一张网，迅速向公鹿的二条后腿扔去。
公鹿早已是惊弓之鸟，面对突然出现的危险，本能地高高跃起，竟然轻松地躲开棋九的捕捉，就要向密林深处逃去。
远处有十几支火把已经飞速向公鹿靠拢，他们想把它重新赶回山谷里。只是地势有些陡，林木又很密，马匹带着骑手在这里穿梭十分费力，速度也跟不上。
棋九一击不中，她的身影又隐藏在密林中，她还在等待时机。要杀死这头鹿对棋九来说易如反掌，可要想活捉它，她的水平就比那些骑在马上的猎人们差得太远了。所以她还在等，等着一击而中的那个机会。
公鹿虽然跳上陡坡，可是人多林密，它想逃脱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棋九的身影再次出现。她依然跟在公鹿的身侧，手里拿着那张大网，只是她并不着急，而是利用自己超凡的轻功，紧紧跟在它身边。浓密的枝条阻挡着棋九的行动，也同样阻挡着公鹿的行动，只是相对而言，棋九似乎比它更灵活一些。
燕陆琛和郑师父看着棋九闪动、灵活的身影，立刻就跟着紧张、兴奋起来。二个人开始不住地惊呼、跳跃，甚至跟着她的身形不停地左右晃动，真比自己跑过去抓还要累。
忽然从远处传过来一阵号角声，紧接着所有马匹都迅速向外退去，同时火把也比刚才亮了一些。燕陆琛和郑师爷相对看了一眼，这些人明显是要把地方让大一些，好给棋九和这头公鹿腾出更大的空间。
这是要让棋九自己去捉吗？她的功夫是不差，可是刚才那一下也能看出来，她比那些每天就是跟踪、抓捕、放养鹿群的人可真是差了一大块。
“鹿寨主，他们怎么都退开了？这是要让棋九去逮吗？”
“对啊。燕公子，你看她的轻功可是真不错，早晚能捉到它。上次没注意她的功夫，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真是不简单啊。我养了一辈子鹿，都没能看出来它还能跳这么高。”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只要她不出刀，这鹿就不会受伤的。现在她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等它累了跑不动的时候，就能直接捉住了。这样也好，还不怕它因为跑得快把腿摔断了。”
“鹿寨主，我们是说棋九不会不危险吧？”
“怎么可能？别说现在的我了，就是四十年前，她一个也比二十个我强。我看她玩得挺高兴，不会有事的。”
鹿寨主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猎人们都在不停地为棋九叫好加油，那头鹿有些绝望，东张西望也不知道该向哪里跑。
就在它张望的同时，棋九的身影立刻就出现在它的侧后方，正好是公鹿的盲点，整个山林突然一下就安静下来。因为棋九手中的网已经抛了出去。
这张网很大，一下就网住公鹿的后半身和二只后腿。它受惊后猛地腾空而起，可是当它落地时，那张网也紧紧地缠住它的二条后腿。
棋九见它后腿被缠住，又被吓得脚下不稳，猛地向它的背上跃去。这头公鹿虽然健壮，但比起马来还是小了好几圈，再加上累得快脱力了，前腿一软就被棋九顺势按倒在地。
又是一阵欢呼声，就连鹿寨主都兴奋得握紧双拳用力地挥舞着。公鹿还来不急挣扎，已经有四五个壮汉跑上去按住它的角和四条腿。控制好这头公鹿之后，棋九才满脸兴奋地跑回来。
“看你这一身土，有没有摔着？”
“我没事。主人我真的没事。刚才是趴到它身上，软软的没摔着。”
棋九的脸上全是汗，呼吸也很急促。不过看她的样子却是十分享受。
“好玩吗？”
“好玩。很久没有这样玩过了，真痛快。”
“你这轻功可是真不错啊，要是留在我这里，以后捉鹿就没这么费劲了。留下来怎么样？”
“谢谢鹿寨主抬举，只是棋九已经被王爷送人了。”
“鹿寨主，她是王爷赏给我的，这次我回家拜寿，一路上遇到不少危险，都亏了她拼命的保护我才能平安到您这里的。”
“原来这样。不过看燕公子不像是朝中的公子哥啊，跟王爷的交情怎么这么深？”
“没有，我只是跟王爷下了几盘棋，那天喝得都不少，我张口要，没想到王爷就赏我了。”
“燕公子这运气可是太好了，她可是棋阁的独苗了，就算喝多了，也不能说送人就送人啊。”
“是真的鹿寨主。我家王爷有我家王爷的想法，虽说把我送出去，可是您看我这腰牌，还是出京前王爷特意交待大总管给我的呢。”
“你只要还是棋九就行，在王府还是在他的身边都一样。要是以后你跟他过不下去了，就来我这鹿寨，足够你玩的。要是跟他过得好，就带着全家一起来玩。”
这个老头，说得棋九脸都有些红。什么叫过不下去啊，什么叫带着全家啊。再说了，您这片山林普通人敢来玩吗？
“别不答应啊。这里是皇庄不假，可也是我家啊，我请朋友来喝酒，皇上还是应允的。燕公子，听说平台有山有水，离我这也近，不行哪天我去你那玩些日子。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您能赏光，可是蓬荜生辉啊。等我回去把家安顿好，一定请您来喝酒。对了，我那个好兄弟是虎翼山庄的三公子祁云展，他家的好酒可是天下闻名，到时候让他带着好酒一起来。”
“燕公子还是虎翼山庄的座上客，小看了。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他带酒，我带肉，还有我的小儿子，你给我们介绍介绍，你们都是年轻人，还能玩到一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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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燕陆琛终于睡醒了。山里的空气很清闲，只是感觉有些清静，人都跑哪去了？
“春子，棋九，我起了。人呢？”
“燕公子醒了，他们都去看鹿了。早饭已经准备好，您是吃完去，还是先去看看，回来直接吃午饭？”
“已经这么晚了？那还是直接吃午饭吧。”
燕陆琛也不知道他们都去哪看鹿了，洗漱之后，拿着半个火烧就跟着鹿寨的下人向一片草地走去。这里可真大，四周全用很高的栅栏围着，中间有一片较稀的树林，一群鹿正在树荫下悠闲地吃着草。
“主人，我们在这呢。”
“你们早就来了？昨天那么晚才睡，你也不累啊。”
“没有主人，我也是挺晚才起的，是郑师父把我们叫起来的。”
“老弟，我知道你心疼她，不过我们来了也不到半个时辰吧。这不是没见过吗？我一跟他们仨讲昨晚的事，他们也急着来看呢。”
柳叔他们三个昨晚没跟去，等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回去时，他们早就睡下了。早上见连棋九都睡得这么沉，也没敢吵醒燕陆琛和她，直到郑师爷醒了之后把昨晚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给他们，孟春才忙着叫醒棋九一起来看鹿。
可惜昨晚捉到的公鹿受了惊吓，现在被关在一个院子里，要等它平静下来恢复体力之后，才能放进鹿群里。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它就会成为那群母鹿的首领。
“六爷，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活鹿呢，还是这么多。”
“我也是头一次。这可是沾了老郑的光，要不是耽误的时间长，咱们也不会想着从这里走。”
“是啊主人，也不会结交鹿老寨主。他可是从三品的大员呢。”
“谁在取笑我的官职？小心本官一生气，不管你们午饭吃。”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鹿行面露疲态地走过来。昨晚把燕陆琛他们送回去之后，就在这里一直看着，整夜都没有休息。
“鹿寨主是一夜没睡吗？”
“不放心啊。这头鹿这么健壮，如果顺利的话，明年会生好多小鹿啊。我这寨子可就又能轻松好几年了。”
“这么重要啊？那您还让棋九去捣乱。万一她一用力把它弄伤了，您这里不是损失很大吗？”
“哪有这么严重，万一弄死了就吃完了肉再找一头嘛。不过话说回来，昨天要不是她帮忙，还真不见得能逮着呢。我年纪大了，也只能等着儿子们从京城回来再说了。不过他俩加起来也不及棋九一成。”
原来皇后的弟弟陪二个小皇子去鹿苑玩，晚上他喝醉了酒打死了好几头鹿，皇上才让鹿家赶紧送几头补上。到了京城，又被常山王留在府里和小王爷一起玩些日子。
早就知道常山王与鹿行的私交非常好，昨天还以为他不过是上了年纪有些念旧，看来他们的交情不仅深，还要传到下一代。棋九又想到那位温文尔雅的小王爷，也不知道他跟鹿家能不能投缘。
鹿行昨晚也说过要让他的小儿子结交祁家，这倒让棋九有些吃惊。他那个小儿子听说是外室生的，从小就喜欢练功夫，现在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整日里除了帮助父亲和哥哥处理鹿寨的事情，就是在江湖上结交一些朋友，功夫听说不怎么样，就是人挺豪爽的。
鹿行一边跟燕陆琛他们几个聊天，一边不住地打听祁家，他对祁家的兴趣也太高了，而且不住地要让孩子们结交他们。这个老头，不只看上祁家的酒吧。
吃过午饭，燕陆琛他们也该起程，棋九刚想说买些特产，就见十几个下人担着六个大箱子走进来。
“这些都是这山里的特产，有好的也有一般的。一个箱子里一种，你们来我这里交朋友，总得带些特产尝尝才行。”
鹿行说完，命人打开箱子。里边有鹿茸、肉干、山菌和许多山菜干。
“别小看这些菜干啊，那可是连皇帝都吃不到的。当然，他也不吃这东西。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我都不送的，昨天你们都说好吃的那道菜就是这个炖肉。好吃吧，多带点。”
鹿行也不等几个人道谢，就命人先拿了二大包。鹿茸和肉干也都是好东西，只是这东西比较贵重，燕陆琛也不敢多要，只是意思一下。
“鹿老寨主，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您这些太多了。”
“这些鹿茸的成色一般，我也不敢送你们太好的，毕竟这里还是皇庄。这五斤也不算多了，燕公子你可千万别客气，昨天要不是棋九帮忙，哪就抓到那头好鹿了。等明年它生了小鹿可比这些东西值多了，我不吃亏。”
只是这五斤鹿茸就值不少银子，燕陆琛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这老头就是非要送给他。棋九觉得这东西不是送给燕陆琛的，而是想送给祁家，他很想结交祁家。
怪了，他和常山王走得那么近，应该知道祁家的事情吧，就算前几天的事还没传到耳朵里，可是对这江湖世家总该尽量离远些才对啊。还有就是他提起那位刚进王府的小王爷时，总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他们也不应该很熟悉。
别人的事还是少打听，鹿行送了这么多东西可真是发财了。现在燕陆琛也挺高兴，就连郑师爷送礼的事都解决了。虽说是意外吧，可结果真是让人满意，最重要的是结交了鹿行这个老头子。他很想让自己的孩子认识祁家兄弟，只能说明那位鹿二公子也是像他这样的人，与祁云展一样豪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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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往事
辞别鹿行，一行人快马加鞭总算是进入湖山府。看着车里装的鹿寨里的特产和肉干，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鹿寨里的快乐之中。
今天晚上要跟郑师爷喝顿践行酒，明天中午过后，他们就要各奔东西。郑师爷是满心期待，只要棋九肯帮忙，他家韩大人走马原县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当然，燕陆琛和棋九也十分期待韩大人能早日上任。
“老郑，鹿寨里的东西可都是稀罕物，你多带点。最好是能带多少就带多少，打通关系都用得着，再说那些大补的东西我们也用不着。”
“那怎么行，你回家也要给长辈送一些的。这东西可是很有面子的。”
“不用了。我什么也不想送他们。棋九，留点鹿茸、肉干就行。”
原本挺好的心情，一想起家里那些人，燕陆琛的心一下就沉到最冷最深的海底下。也许除了棋九，自己什么都没有。柳叔柳婶年纪大了，他们的二个女儿也都是燕家的下人，这次他们回去就是想着能一家团圆。孟春虽然没有亲人了，可是他的年纪也不少，也该成个家安定下来。
家可真是个好地方，可是天下这么大，平台城却那么小，自己真能把家安在那里吗？
“怎么了老弟？”
“没什么，我家在平台城里有买卖，也能算是大户人家，不过家里除了嫡母，就只有四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别的长辈也没有了。”
“看老弟这样子是不想回家啊。有什么不顺心的吗？信得过老哥就跟我说说。”
“我能信得过你，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信得过我？我是在家里待不下去，被家里人赶出来，才不得已离乡背井到京城的。”
“老弟的为人我绝对信得过，而且我也不信你十几岁的时候能坏成什么样。是不是有人害你啊？”
“害我？可是她为什么要害我啊？”
燕陆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征求郑师爷的意见。他从没想过那个女人要害他。唉，这事实在难说出口，还好老郑肯定能信得过他。棋九呢？她会怎么想？
棋九也很想知道他在家受了什么委曲，无论如何都必须给他讨回来。燕陆琛此时的眼神很复杂，有委曲、有迷茫，看着棋九还有些期待。
“主人，我会为您做任何事的。我相信您是好人，如果您受了委曲，我一定想办法给您讨回来。”
“我从没想过是受人陷害，因为我觉得他们没有必要害我啊。”
“老弟，你这为人也太善良了，我想肯定有什么地方让别人看不顺眼，也许是借机整你呢。不过我想那些人应该是你的亲人吧，你会让她给你报仇吗？”
郑师爷虽然不了解燕陆琛的家事，但从他说回家拜寿的事也能听出来，他是庶出。这种大家族儿子多，难免会相互嫉妒。
其实棋九跟郑师爷想得差不多，只是以他的脾气，就算真是他的亲人陷害他，他也不会让自己去给他讨回来的。自己当时不过是个假太监，他都不忍心下手，对那些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肯定更下不去手。
郑师爷一下就说到点子上。燕陆琛忽然想到这也可能是真的，万一是真的，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呢？留在平台还是继续漂泊？
“真没想到刚进湖山府就开始头疼。唉，都不想回去了，真的很烦，也很怕说起这件事，更不敢想家里人。”
“老弟，你要不想说就别说了，有些事是我们长大成人必须付出的代价。你看老哥我四十岁了，遇到的事也很多，如果不往开了想，早就活不下去了。你还年轻，还没成家呢，不要钻牛角尖。”
“六爷，您要是不痛快，不如就说出来。郑师爷见多识广，九丫头又有关系又有本事，他们俩您还信不过吗？让郑师爷给您出个主意，没准回家后九丫头就能帮您解开呢。”
经过这几天，柳叔柳婶和孟春也把郑师爷当成亲人，许多事情都爱听他说，也特别信任他。如果他能帮燕陆琛出个主意解开这个结，燕陆琛就可以在家里站住脚，凭棋九的本事，在平台县城里肯定也能过得很好。
“老郑，你看连柳婶都这么相信你，看来你是把我的家人全都收买了。”
“老弟，这才是缘份呢。”
柳婶说得也对，这个老郑古道热肠，人看着滑得很，可是心眼也软得很，更重要的是这个人骨子里很正直。
“好吧，我就告诉你们，不过我想先听听棋九是怎么想的。因为我总觉得你似乎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
棋九还真没想过燕陆琛会摊上什么事。在她看来什么事都能用钱来解决，自己有钱啊。可是听燕陆琛这口气竟然是怪怪的，自己不会哪句话没说对，又惹着他了吧。想到这里，她的心咯噔一下，吓得她赶忙跪在地上。
“主人，我不敢。”
“快起来，我又没怪罪你。不过是特别在意你的看法而已，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我，我也希望你能信我。”
“我信，我相信您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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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好，春光也很好，只有燕陆琛的心情很不好。回忆起往事让他很痛苦，就连心也随着呼吸越来越疼。
几个人停下来，坐在一片树荫里，等着燕陆琛讲述痛苦的往事。那种痛，只怕没人能感受到。
“棋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很信任你，只是想听听你的直觉。”
棋九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听自己说。他小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事，自己怎么能猜得到，无非就是那些争权夺利的事。
“主人，我。。。我不敢瞎猜，我怕惹您生气。”
“你已经想到什么了是吗？说出来听听吧，也许能让我想到什么呢。有的时候你想问题的角度跟我们不一样，反倒看得更清楚。”
“九丫头你就说吧，我们也听听，没准真能帮六爷想到什么以前没想过的事呢。”
柳婶原本以为燕陆琛有些为难棋九，可是听他这么一解释，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性。都说当局者迷，当时那么乱，有些事情连解释和细想的时间都没有，现在都快到家了，这事必须要想明白。难道说那个女人真是要害燕陆琛吗？
“是，我要是说错了，还请主人息恕。我觉得您家虽说是老百姓，可毕竟也有些家产，女人也不止一个，儿子们也多。会不会就是女人们争宠，儿子们争家产这种事。”
“老弟，我想也就是这种事。这种事上至皇权大位，下至百姓小家，只要与利益有关，哪怕是亲兄弟也不行。”
会是这样吗？难道是二哥让她来害自己的吗？可是自己从没想过要争家产，毕竟大哥二哥那时候早就帮父亲打理一些买卖了。再说父亲虽然很喜欢自己，可也只是想让自己把棋下好，能去京城参加龙榜棋赛，回家也能光宗耀祖，所以二哥根本犯不上害自己啊。
棋九和老郑这么一说，这种可能性似乎又挺大的，起码自己再也没有颜面留在家里，甚至是留在平台城里。
燕家老爷是平台城里唯一做文房用品的，由于货源都要从外地进，所以这买卖还挺辛苦的。正是由于常年跑外，他在外边又娶了二个姨太太，加上家里的二个女人，也算是妻妾成群。
后来大哥二哥可以帮忙了，家里的买卖也不只这一种，就不用他到处跑了，便把二个外室都带回家。大太太生了老大、老二、老四三个儿子，二太太生了老三一个儿子，三太太生了一个姐姐和老五一个儿子，燕陆琛的母亲只生了他这个小儿子。
六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燕老爷不仅特别疼爱这个女儿，也特别宠爱她的母亲。燕陆琛的四哥、五哥与他年纪相仿，哥仨的关系最好。大哥、二哥由于年纪较大，平时很少与他们交流。只有二太太生的三哥总是欺侮燕陆琛和五哥。
在燕陆琛的记忆里，三哥总是打他俩，甚至还动手打过最受宠的姐姐。四哥是大太太生的，虽然不至于挨打，可也总被三哥捉弄。那一年燕陆琛九岁，一个初冬的下午，散学后兄弟三人正在河边玩，三哥突然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由分说就动手打他和五哥。
追打中，燕陆琛和五哥被打进冰冷的河里，河水虽然不深，却寒冷刺骨。见二个兄弟掉进河里，三哥才骂骂咧咧地离开。四哥拼尽全力把二个弟弟拉上来，三兄弟回家后都发起高烧，可是五哥却没有好起来，四哥从此也落下咳嗽的毛病。四太太受不了丧子的打击，竟然疯了，没过一年也离开人世。
燕陆琛很喜欢下棋，出事后，燕老爷便将他送入城外的棋院。可是这样一来，没有四哥的保护，三哥更是经常欺侮他，只有先生的小女儿温婉总会站出来保护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比燕陆琛大一岁的女孩渐渐占据他的心。同学里有个叫季午的同学，是二太太的娘家侄子，也非常喜欢温婉，三哥经常和他一起欺侮燕陆琛。可是燕陆琛与温婉的感情依然是越来越好。
燕陆琛十七岁那年，他的棋艺连先生都自叹不如，京城里的龙榜棋赛成为他唯一的目标。他告诉温婉，等他今年参加完棋赛就要娶他过门。
可是这一切都在初夏的那个晚上结束了。
为了参加棋赛，燕陆琛经常很晚才睡，可是那天当他在院子里闲逛时，忽然二哥新娶只有一年的新嫂子站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这位嫂子打了几个耳光。
燕陆琛不过是从这里经过，却被说成对二嫂不轨。燕老爷当时就被气得晕过去，没过二个月竟然就下世了，唯一疼爱他的母亲也一病不起，紧跟着父亲十分不舍地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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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她。可是我的父母就这样离开我了，我也抬不起头来。”
“主人，我相信您绝不是那种人。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那位温姑娘嫁给谁了？”
“季午，听说第二年就成亲了。”
“这么快就嫁人了，还是嫁给他，这可有点巧。”
“巧是巧，不过遇到你的如果是你三嫂还说得过去。老弟，你说怎么是新嫂子？”
“二嫂过世了，这个是二哥后续的，当时好像才十九岁。”
“老弟，我只是凭直觉啊，你这位二嫂是有意这么做的。她以前有没有勾引过你？”
“没有，平时我很少能见到她。再说二哥平时帮父亲打理家里的事，又比我大十多岁，我们的关系很一般，连话都很少说，我又不跟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
燕陆琛从没想过会被人陷害，他也从不敢回忆那个时候所发生的事。今天全都说出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因为老郑信任他，最在意的棋九也信任他。以前甚至连自己都认为就是调戏了二嫂，现在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就是什么都没做过，这一切都是假的。
棋九原本以为他们兄弟不过是争家产这点事，没想到竟然如此恶毒地抵毁他的声誉，抢走他的女人，还累死他的父母。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无论这个人是谁，必须把他找出来，必须要给燕陆琛讨个说法。声誉是他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被人玷污。
很快，棋九又恢复冷静，她要想明白。所有这一切看似没有关系，可是兄弟不和，家产又比较大，没有联系是绝不可能的。
“老弟，除了他们三个，你家还有人相信你吗？”
“四哥当时说我肯定做不出这种事，可是。。。唉，二哥气得都要宰了我。父母过世后，我整天躲在屋里不敢见人，二哥和三哥见了我就打我，当时真想死了算了。要不是温先生让我离开家去京城，也许我真会被打死的。”
“老弟，这事肯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样子，也许暗地里你我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重要的事，只是老哥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丫头，你怎么想的？”
“也许不光是争家产这么简单。主人，不到您家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瞎猜没有任何意义。”
“要不你们先回平台，我见了知府大人也马上赶过去帮忙。”
“不用，您先忙您的吧。我有个想法，虽然未必能找出问题来，但是可以保证主人在平台县先站住脚，您后边是韩大人，掺进来不好。”
“你的手段我是领教了。老弟，要想洗清冤屈，就必须要狠下心来。她的手段就算狠点，肯定有你我接受不了的，你可要想好了。”
“你比我还了解她啊。你们俩不会又想到一起去了吧。”
燕陆琛和郑师爷同时向棋九看去，棋九忙低下头，但是她的眼神异常冷酷，表情也相当坚定。二个人又对视一眼，也是，现在能有什么好办法，无非就是比一比谁更狠，谁更恶。普通人杀一个人就会怕得要死，向黄灿祥那种人也许杀十个人会哆嗦一下，可是棋九呢，只怕杀一万人也未必会眨一下眼。
棋九的优势不仅仅是她杀人不眨眼，还有她的身份在小小的平台县也十分有利。见燕陆琛和郑师爷都有些期待地看着棋九，就连柳叔柳婶和孟春也是十分期待，棋九也正好要征求大家的意见，索性把想到的都说出来。
“主人，咱们带着圣旨回去，按礼田县令必须亲自出城迎接。这样一来，全平台都知道您回来了，如果有人对您不敬，我就可以用官架子压死他。”
“还没到家呢，你就想好要杀人了。那些人真的就该死吗？”
“不该死，只是倒霉。谁让他非要往我的刀上撞呢。不过主人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的，也不敢大开杀戒，就是吓唬吓唬人。除非有人就是活腻了，那我就真下杀手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可不想做第二个黄灿祥。”
“老弟，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这么多年都放任你们在京城自生自灭，现在叫你回去，也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丫头你可要多留心。”
郑师爷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迷茫地相互看了看。家里就算出了事，以燕陆琛连吃饱肚子都费劲的现状，能解决什么问题啊。只是这种可能性也有，燕陆琛心里有些疼。自己能有什么本事啊，如果不是棋九，就算能活着到家，只怕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主人，我会保护好您的。就算没有常山王这座靠山，平台城里还有祁家的人，他们也不会让您受到半点伤害的。郑师爷也请放心吧，平台城里没人比我狠。”
“老郑，你放心吧。她信得过我，我自然也信得过她，有事我们也会商量着来。这次回家一定要把那件事给说清楚，我也是堂堂男子汉，那种调戏嫂子、毁我清誉的事一定要说个明白才行。”
燕陆琛看着郑师爷，用力地点点头，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抬头挺胸地留在平台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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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杀人救人
分别总让人难过，不过和郑师爷分离却有很强的期待。燕陆琛他们期待清廉的韩大人和郑师爷能早日上任，郑师爷呢，除了期待韩大人可以早点走马上任，也期待燕陆琛可以顺利解决一切问题，他们也能早日把酒言欢。
吃过丰盛的午饭，郑师爷向东北，燕陆琛一家人向东南，互道珍重之后，便各自向未知的未来奔去。他们都盼望着能在一二个月之后再次重逢。
“棋九，你刚才又寄了一封信走，当着老郑的面，我也不好多问。是不是跟韩大人有关？”
“是主人，正要跟您说呢。我是给十四写的信，告诉他大元府的事咱们已经知道了，如果祁家的事解决了，让他想个办法帮帮韩大人。还有就是田县令的事。”
“我现在很希望他们能来平台县。我的朋友不多，如果他俩能来就好了，起码老郑他信我的人品。你可别瞎想啊，有些事不能强求，如果能到原县就已经很不错了，离咱们近啊，我也有个能说话的人。”
“是主人，我明白。如果韩大人不能到平台，您会去原县吗？”
“我还是希望能留在平台，那里是我的家啊。如果实在待不下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最好不去给别人找麻烦。”
“是，如果真不行，咱们还回京城。主人，如果我的手段太血腥，您会赶我走吗？”
“如果你太坏，我宁可亲手杀了你，也不会放你去害人。”
这种狠话连燕陆琛自己都不信，他要是能狠下这个心，只怕平台县也没什么人能让他待不下去了，哪还用得着这么心烦啊。
“主人我还不想死呢，所以我一定不敢惹您生气的。主人，我想给您讨个说法，不过一定要作恶人，您看先拿黄家下手行不行。还能从那里再捞点钱。”
“捞吧，他和田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给韩大人做点事、再让你弄点钱，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燕陆琛的心还是很乱，也不知道棋九想捞多少银子，或是因为这个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反正跟着他们的都没好人，一次解决掉平台城里的坏人，也算给百姓出口恶气吧。至于她想弄到多少银子，燕陆琛还真没有概念。
午后的阳光很晒，燕陆琛搂着棋九和她一起在马上颠着。只有这么近距离地搂着她，他的心才会觉得安稳。有些话也只想对她一个人说，哪怕她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听着，他的心也会平静得多。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窝囊啊。又没本事又没主意，现在还要灰头土脸地回家去。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所谓的家人，可能只有四哥对我是真心的吧。”
“主人，您住在家里是很难受，可是您必须要坚持住，必须要让所有人都不敢明着对您不敬才行。要不我先在外边找个小院子，万一实在住不下去，咱们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行，先找吧。你说他们可能怕我吗？我从小就特别怕他们，你要这么说，我还得装着不怕他们，太难了。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我得找几个倒霉鬼，而且动静越大越好，一是让您家里人不敢把您怎么样，二是要让整个平台城都知道，您可不是好惹的。主人，如果我做得太狠让您生我的气。。。”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尽量别伤人，如果有人非要上赶着来帮我立威，你也要尽量手下留情，少杀点人。”
“是主人，您放心吧，事后陪些钱都行。反正我给您花了多少银子，就要成倍地从黄家要回来。”
这个棋九从没做过赔本的买卖，这次要洗涮冤屈、还要置些产业。如果可能，最好给母亲重修个坟，银子肯定是少花不了，可偏偏还有个倒霉的黄灿祥等着给他们出钱。燕陆琛轻轻地把头靠在棋九的肩头，真想亲亲她的脸蛋。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这一次我一定要狠下心来。不只为了我自己，还有那些对我好的人，我要让他们都放心。”
父亲是被气死的，母亲也是含冤而死，她甚至都没有被允许和父亲一起葬在祖坟里。燕陆琛的心已经被怒火充得满满地，无论如何也要熬到真像大白的那一天。要给父母一个交待，还自己一生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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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着棋九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已经沉得不见踪影，脑子也有些不清楚，时不时就会闪出一张张面孔，有的慈爱，有的严肃，有的可怕，有的可亲。还有那个温姐姐，她的父亲无奈地让自己离开平台时，她的眼泪就像烧开的水一样，把自己的心烫得碎了一地。
“主人，主人，前边那些人看着可不善。”
棋九已经停住马，前方的官道旁边有十几个地痞一样的人，手里虽然都举着刀，可是一看就只是些不入流的打手。树荫下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正在不屑地削着树枝。
“看什么看。不想找死就滚远点。”
燕陆琛被一声大叫吓得哆嗦了一下， 不远处那些人里正有六七个小喽啰扛着刀、晃着马鞭、瞪着眼睛就向他们走过来。棋九见他们走过来，立刻扶着燕陆琛跳上马车，催着孟春赶紧离开这里。
燕陆琛也明白，这些人肯定不是好人，也不知道在这里聚着要做什么坏事，只要没惹到自己，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他心里很明白，可是快走过这几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向路边看了一眼。
“啊。。。”
“你小子找死。”
随着一声惨叫，这几个打手立刻就围上来，其中一个人倒在马车下痛苦地扭着身体。
变故太突然，但是燕陆琛却被对方的蛮横吓得缩回车里。自己不过是向树荫下张望了一眼，倒在地上那个打手竟然兴起手里的马鞭就向自己的脸抽过来。幸好棋九反应快，先把他抽倒在地，可是更大的危险也随之而来。
有二个打手已经站到车边，拔出单刀就朝马车刺进去。这么近，这么大的力量，车板根本挡不住刺过来的刀锋，燕陆琛只能本能地拉着柳婶向后靠去。
一道寒光晃得燕陆琛睁不开眼睛，当他和柳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地上有五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下只有不断冒出的鲜血。
“大春哥，往后退。”
孟春还没缓过神来，棋九已经跳下马，拉着缰绳向后退去。对面树荫下的人愣了一下之后，全都跟着大汉举刀就杀过来。棋九没有时间给他们留出安全距离，只能拔刀冲了上去，她的速度还是那么快，出手也还是那么狠。
车里的四个人全都吓懵，这些人竟然比影军还狠，更是仗着人多、刀多，全都没头没脑地向棋九砍去。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光天化日之下，不由分说就举刀杀人。尤其是燕陆琛，他还沉浸在回家的无奈之中，因为最晚后天就要到家了，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家人，就被这些人没来由地又抽又砍。
砍杀很快就结束了，刚才还全都向棋九猛砍，现在只剩下二个人向树林深处跑去，可惜他们无法同棋九的速度相提并论。燕陆琛他们连惨叫声都没听到，棋九就已经收好刀又跑了回来。
她的身上没沾上一滴血，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要向燕陆琛解释什么的意思，而是拉着马就继续向前走去。燕陆琛不想制止她，也不想问，因为棋九杀这些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脱险，而是让自己必须狠下心来。她是用这些人告诉自己，平台县城里也会有这种不开眼的倒霉蛋死在她的刀下。
为了给自己报仇，杀那些罪不至死的人有必要吗？
燕陆琛又开始痛苦起来，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这些人虽然会伤害到他们，可是就这样想都不想就至人于死地，他还是于心不忍。
“主人，那树后边还绑着二个人呢。”
棋九带着他们已经走过那棵大树，树后有一男一女被绑在一起，那个女的还有很重的身孕。
“救命啊，几位大侠救救我们吧。”
“六爷，您看在那呢。”
孟春坐在车外，已经能看到那二个人，忙赶着车跟着棋九向那二人走去。
“棋九，去救他们。”
燕陆琛也看到那个孕妇，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样子也非常痛苦。这二个人被绑在一起，背靠背地坐在地上，正好被那棵大树挡住，绕过大树之后，全家人都可以看到他们。
棋九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十分谨慎地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让他们四个下车，自己上前去把那二个人的绑绳解开。
孕妇受了惊吓，双手托着肚子显得十分痛苦，男人是她的丈夫，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些人里只有柳婶生过孩子，燕陆琛让棋九带着她去看看情况。
“六爷，她这是动了胎气，怕是很快就要生了。”
“生孩子？婶子，这可怎么办啊？”
柳婶看着孕妇也没什么主意，这里离最近的县城还有十几里地，她被吓得动了胎气，明显要早产。可就算要生，他们也不能赶着车快跑，否则就算没动胎气，这么颠也会把人颠坏的。
“求求六爷和几位，救救我娘子吧。”
“生孩子的事我们几个也帮不上太多忙。咱们先离开这里，兄台先把嫂夫人扶上车，叔去赶车，婶子和兄台在车上照顾嫂夫人，春子你自己骑一匹马，我和棋九骑一匹。”
“六爷，我们可不能走得太快，她可受不了。”
“行，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婶子你看着吧，不行就停车。”
燕陆琛让大家赶紧出发，他也搂着棋九上马。这个女人杀人是没的说，现在要救人，还是指着自己吧。好在柳婶生过孩子，在家里也给人接生过，总算还能放点心。怀里这个女人呢，唉，能给柳婶帮点忙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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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得并不快，主要是怕颠坏了那个孕妇。好在官道还算平，并不是太颠，可是随着孕妇的呻吟声越来越大，燕陆琛忽然感觉到棋九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竟然也跟自己一样紧张起来。
“你是不是紧张啊？”
“是。除了婶子，只有我是女人，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怕什么啊？生个孩子还能比杀人还紧张吗？”
说到杀人，燕陆琛又想起那十几个倒霉鬼来，他们不过是想逞强，遇到棋九还没看清她长得什么样子，就直接见阎王去了。
“你杀他们是不是给我看的？你想告诉我，回家之后还会有这样的倒霉鬼是不是？”
“是主人。我这么做是很该死，让您没有回旋的余地。”
“本来我是下决心要跟你一样冷的，可是我做不到。看着有人因为我送命，我这心里特别难受。回家以后你能不能尽量少杀人？”
“主人放心，我杀他们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好人，而且刚才太危险了。可是您家里的人不一样，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就算有人想害您，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我要是随便杀那种人，您肯定会不高兴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下杀手。”
棋九并没有一定要杀人的想法，只是当时的情况太危急，就连她都没想到这些人出手竟然会比自己还狠。她的眼里只有燕陆琛，所以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只是做出伤害他的动作都是不允许的。
燕陆琛必须要明白，对待善良的人，他可以善良，可以仁慈。当需要达到某种目的的时候，他就必须要狠下心，必须要做恶人。因为恶人还要恶人磨，就看谁更狠，谁更恶。
“谢谢你。”
燕陆琛轻轻说了三个字后，伸手就捂住棋九的嘴。她肯定会惶恐，因为自己对她好，她会受宠若惊，对她有半点感激，她会惶恐得要死，可是对她发脾气，她只会逆来顺受。以后只能对她好，只能疼爱她，必须让她幸福快乐地做自己的女人。
“你说过永远都会保护我的，刚才只是为了让我狠下心吗？”
“主人您生我的气吗？”
“我有空吗？那个女人眼看就要生孩子了，我也很快就到家了，无数的变数摆在我面前，我心烦还来不急呢。等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也早就忘了你都犯过什么错了。”
燕陆琛的双手忽然用力地搂了一下棋九，真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这个可爱又可气的女人才能永远属于自己。想想都很美。
“行了，我看走不了多远她就要生了。那十几个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我看他们并不像土匪啊？”
“他们夫妻俩应该知道那些人是谁，不过知道是谁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全死了，是土匪就当咱们保一方平安，是恶霸就当咱们为民除害。眼看就到家了，还是少惹些是非吧。您看咱们只赶咱们的路行不行？”
“行。离五月底还有一个半月，这里离平台确实也太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希望回家后能尽快解决一切问题吧。”
“主人，如果顺利的话，韩大人一个月左右就应该能走马上任，田县令和黄灿祥也就到头了，再给韩大人半个月的时间破案。我想利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先捞些好处，再把您的事情摆平。”
“你是不是过于乐观了？先不说这三十天我能不能坚持留在家里或是平台县城里，就说一点线索都没有，你怎么就能一手捞钱，一手给我洗冤啊？”
“具体的我也没想好，当时的事除了您不是还有一个活人吗？只要她是活的，不想死就能有办法。如果我无能，不能还您一个公道，主人，无论回京城还是去南燕，我发誓，一定要让您过得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棋九，有些事情不是咱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就能有什么结果的。我相信你对我的真心，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在哪安家都行，每天咱们可以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你保护我四处游玩。那种日子想想都美。”
棋九的心一下就狂跳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吗？也许能。否则。。。
不能多想，更不能奢望。棋九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她知道有些事绝不能存在幻想，否则自己会死得很难看，也会让自己的心一片一片的碎掉。那样太疼了。
他心里的女人是那个叫温婉的温姐姐，真好听的名字，她的人也一定像她的名字一样好。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哪怕是用所有的生命去努力，也不可能像她那样温柔、善良、可爱，所以自己永远也做不成燕陆琛喜欢的那种女人。
被燕陆琛搂在怀里，棋九很享受这种温暖的感觉，可是她的心依然有些疼。棋九的身上似乎没有一丝女人的味道，可是老天爷偏偏要给她一个女人的身体，还偏偏要让她倾心身后这个男人。
命运似乎从来没掌握在棋九的手里，她左右不了自己的生，也左右不了自己的未来。在官场上，她是常山王府的人，有那么多人忙着拍马屁，忙着拉拢她，可是她只需要一个平静的生活。她和燕陆琛一样，只想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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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初生
燕陆琛搂着棋九，棋九被燕陆琛搂在怀里，二个人的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感情真是最奇怪的东西，他们都想拥有它，可是谁又都不敢敞开心扉去向对方说明。
这种痛很折磨人，尤其折磨棋九，她只好去想回到平台之后应该做些什么。燕陆琛就好得多，他想的只是回家之后先洗清自己，让那些人不敢再欺侮自己。解决这个头疼的问题后就要和棋九一起建一个温暖的家，那时候怀里这个女人就变成握在手里的肉包子，吃到肚子里就一辈子都只属于他一个男人了。
二个人骑在同一匹马上，没有语言，都在享受着拥有对方的这种幸福。是幸福，他们的心都因为这种幸福跳得快起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这一行人也就走出去三四里地，柳婶就让大家停下来。那名孕妇眼看就要生产了，这里离城还有将近十里地，这个孩子肯定等不到那个时候。
“六爷，车上地方太小，东西又多。我看最好能下车生。”
换了二匹马拉车是因为东西多，人多，可是这样一来，那些放在凳子下边的东西就很碍事。柳婶在车上连转身都费劲，如果要在车上接生，这地方就太局促了。
四个男人已经慌了神，全都站在车下不知该如何是好。柳婶也很紧张，好在她有接生的经验，比那四个大男人倒是镇定许多。只有棋九，依然是满脸无所谓。她也没见过生孩子，紧张也没用。
“婶子，听你的吧，我们现在干什么？”
“春子和这位相公把她抬下来，就在树荫下。”
“等等，主人，总不能把她放在地上吧？您看呢？”
“我还看什么啊，你有主意就快点说，这都火烧眉毛了。我们几个听你和婶子的，说吧。你怎么比婶子还沉得住气？”
燕陆琛还真说对了，柳婶的手都有些抖，脑子也很乱。就算有几次经验，可那都是在家里全都准备好了，这次可是突发事件。
“是。大春哥和这位公子把车上的凳子搬下来。叔，咱俩跟主人在树下搭成床。婶子，把坐垫和您看着有用的东西全铺好。大春哥，你们再把这位嫂子抬下来。”
棋九确实很镇定，又不是燕陆琛生孩子，有什么可紧张的。她先指挥着大家把产床搭好，再把孕妇放到上边。马车已经从马上卸下来停稳，正好可以挡风。她有二身新衣服还没穿过，柳婶说正好可以用来包裹孩子。
这个时候虽然有些慌乱，可是大家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
“六爷，这孩子今天连饭都没吃，又受了惊吓，我怕她没有力气生产可就坏了。您看。。。”
“不用看。春子去生火，把最好的鹿肉干煮烂，赶紧的连汤带肉给这位嫂子吃点。对了，车上还有几个鸡蛋呢，一起炖上。”
“九丫头，你这孩子遇事冷静，可只有你能帮婶子。”
“不用跟她商量了，棋九你去帮忙，一切都听婶子的。婶子，我们在车这边，你要有什么需要就赶紧告诉我们，只要咱们车上有，什么都无所谓。”
那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男人早就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听着燕陆琛他们的对话，已经激动得流下泪来，只是跪在地上冲着燕陆琛不住地磕头。
“多谢燕六爷和各位，在下感激不尽。谢谢你们。”
“兄台快请起，等孩子顺利出生在谢我们也来得急。咱们都听婶子的，不要慌乱。”
燕陆琛忙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让他去帮孟春支锅生火。
车上还有许多熟肉和糕点，柳婶让棋九拿出来一点一点喂给她个产妇。很快大家就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只是取代慌乱的变成不自主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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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官道格外地清静，折腾了这么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从这里路过。看来再找些人帮忙是不可能了，柳婶只好一边安慰产妇，一边让棋九再给她喂些肉汤。
肚子里有了东西，这个产妇的气色似乎有所好转，就连情绪都跟着平稳下来。再加上丈夫在马车那边不停地安慰鼓励，这些人全都做好迎接新生命的准备。
“九丫头，把这件干净衣服裁成这么大一块一块的，一会孩子生出来，先用这个给孩子擦干净，再用一块干净的给他裹好，这件衣服也是。还好你总预备二身干净衣服，等进了城，我再给孩子缝几件衣服。”
柳婶的眼里忽然流露出浓浓的慈爱，有希望、有祝福，还有乞盼。她拉着产妇的手轻轻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还在轻声地给她讲解注意事项。
棋九在旁边听着，虽然产妇的样子很痛苦，可是她眼里却有希望。听着马车对面高声的安慰和鼓励，忽然觉得可以做个母亲也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很快，她也开始期待那个小生命，真想好好问问他，在母亲肚子里是什么感觉，也想问问他，愿不愿意早些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它有美丽的彩霞、壮阔的山河，还有无数善良的人们。
“用力，不要慌，我说用力就用力，我不说就放松，攒着力气等着。”
产妇二腿之间已经流出鲜红的血液，她的喊声也越来越痛苦。柳婶根本没功夫再去擦拭她脸上的汗水，只有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随着宫缩越来越频繁，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柳婶和产妇的喊声越来越急促。
棋九看着那些鲜血，第一次感觉到流血是这么让人期盼的一件事，她也开始紧张，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开始出汗，心里竟然急切地盼着那个孩子快点来到这个世界。
车后的丈夫还在鼓励着妻子。听得出来，那四个男人全都紧张得不行，燕陆琛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是告诉别人，所有人都紧张。
时间应该过得很快，因为第二锅汤里的肉还没有完全烂，一声震耳的婴儿的啼哭声带走一切紧张、慌乱和不安。四个男人的欢呼声紧跟着传过来，一个新的生命似乎带来了所有的欢乐和希望。
“母女平安。恭喜啊，喜得千金。你们别急啊，没有水，我们只好尽量给孩子擦干净。”
“谢谢，谢谢各位，平安就好，谢谢。”
初为父母的喜悦让这对刚从阎罗殿转回来的夫妻都非常兴奋，妻子虽然还虚弱得抱不动孩子，但是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可爱又漂亮的小脸蛋。
“主人，这孩子可小了，我都不敢抱。”
棋九全身都较着劲，万分小心地抱着孩子从车后走出来，她的脸上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和美。燕陆琛看得有些呆了，跟着那个年轻的父亲一起跑上前去。
“恭喜仁兄啊，喜得千金。”
“谢谢燕六爷，真是太感激了。”
孩子被轻轻地放进他的怀抱里，棋九才算长长地松了一大口气。她哪经历过这种事啊，早就急得四脖子汗流，燕陆琛忙用手帮她擦去汗水。
“主人，我第一次拿着刀的手直抖。婶子让我把孩子的脐带割断，我的手抖得都快握不住匕首了。可紧张死我了。”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带来了一个生命啊。我们在这边也是紧张得不行。没关系，以后你也生几个孩子就不紧张了。”
“是，这是第一次，看着都着急。”
二个人可能是紧张坏了，并没有多想，忽然发现对方的话。。。脸一下就全红了。棋九更是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有燕陆琛，虽然也懵了一下，可是心里忽然又很高兴。她虽是没有反应过来，可也算答应要给自己生孩子的，以后想反悔可是没门的。
“好了，你今天是大功臣，先歇歇，一会就该出发了。”
说是要歇歇，可是每个人都沉浸在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中。这孩子虽然与燕家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跟着紧张、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也都争着赞美这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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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婶和棋九给那位年轻的母亲收拾好之后，才让她的丈夫抱着孩子过去看她。这一家三口一定有话要说，柳叔柳婶也有话要对燕陆琛讲，二家人正好利用这个机会都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六爷，这家人姓尚。这个小伙子叫尚本康，是盛县尚家村人，其它的我们也没来得及问。您看这孩子也生了，有些事情该问清楚的还得问清楚。”
“叔得说是，一会我去问吧。说真的，我看他挺实诚的，不像是坏人，而且读过书，也挺斯文。”
“六爷，只看模样哪就看出好坏来。”
“放心吧婶子，咱们现在头疼的事已经多得数不过来了，我不会没事找事的。再说棋九不就是个好例子吗？你们看她现在多好看，怎么看都是个女人，可是刚才那杀人不眨眼的时候也真够谁一呛。”
“您看这说正经事呢，怎么又说到九丫头身上了。刚才要不是她帮忙，这孩子也没这么顺利就生下来。再说了，九丫头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啊。”
“是，她今天的功劳很大，也一直是好女孩。”
见燕陆琛又说到棋九，柳婶忙把她拉到身后，棋和也赶紧低下头不吱声。现在这位主子说话也越来越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还是躲在大家身后乖乖地听着就行了。
估摸着那夫妻二人也商量得差不多了，燕陆琛才打发柳婶去问问能不能继续赶路。这里离前边的盛县县城还有十几里地，最好在晚饭之前能赶到那里。
很快，柳婶就和尚本康一起扶着产妇走过来，夫妻俩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就给燕陆琛磕起头来。
“兄台千万不要行这么大的礼，小弟可担不起。婶子棋九，快把嫂夫人扶起来，嫂子还这么虚呢。”
燕陆琛可没想着要受人家的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一下还是一家三口。赶紧扶起尚本康，让柳婶和棋九扶着尚嫂子回到车后的床上休息。
“多谢燕六爷救命之恩，否则我们一家三口今日只怕要在地府团聚了。”
尚本康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燕陆琛看他真不像坏人，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委曲，正好又有些话要问，二个人干脆就坐在车下边说起来。
尚本康是遗腹子，三岁那年又没了娘，村里人都可怜他，对他也很好。二个哥哥比他大十多岁，更是疼爱他。因为湖山府的政策，他们兄弟的日子过得还可以，他又聪明，跟着村里的秀才念了好几年书，后来在县城里找了个记帐的活。
转眼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老板见他聪明又实在，就给他说了临县一个面铺小老板的女儿。成家之后小二口就住在临县，一直过得也很好，可是去年大舅哥得罪了城里的一个恶霸，就是树荫下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全家人正打算变卖家产息事宁人的时候，新换了一位县太爷，开始打击城里这种恶霸，这家伙便不见踪影。
由于妻子快临产了，夫妻二人想回尚家村待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这个恶霸。更没想到，他带着十几个人干着杀人劫道的勾当。今天也是冤家路窄，刚出城就被他看见，直接就把二人绑到这里。若不是遇到燕陆琛一家，真是生还无望。
“既然不是好人，那就杀得没错。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再找你家的麻烦，你们也可以过安心日子了。不过我可不想报官，这事太麻烦，我还有事要赶回家呢。”
“是，您说得对，我们不会瞎说的，对我们也没有好处。谢谢您的大恩。”
尚本康说完，又要跪下给燕陆琛磕头，燕陆琛忙一把扶起他。这也是巧得很，即是缘，也是命。重要的是，让燕陆琛明白棋九要为自己找回公道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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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重新收拾好，趁着天色还早，一行人向盛县赶去，由于产妇身子虚，燕陆琛让孟春骑马，柳叔赶车，尚本康和柳婶在车里照顾她。这个机会很好，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搂着棋九，幸好在万州那二天让孟春也跟着棋九一起学骑马，否则还真不好安排。
进了城棋九依然带着大家住进驿馆里，给尚家三口也安排好房间。棋九还处在兴奋中，这个孩子毕竟是她新手带到人间的，脐带也是自己割的，身上的污血也是自己擦干净的，包裹她的衣服是那二件新衣服裁成的，就连那几块尿布都是用衣服的边角叠成的。看着尚嫂子抱着孩子的幸福样子，她也是羡慕不已。
有母亲的孩子是幸福的，有孩子的母亲也是幸福的。希望这家人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
驿馆的馆长从没接待过刚出生的孩子，可是常山王府里的人他也没胆子得罪，天知道这个瘦小子出京是干什么的，还是小心侍候为妙。听他们说明天就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安顿好一行人之后，棋九又按照柳婶的吩咐去城里采购东西，大部分都是给那个孩子准备的，就连裁缝都请来三个。柳婶说要给孩子做衣服，她这岁数一直赶路已经很累了，再熬夜，那身体可吃不消。棋九心疼她，请三个裁缝做一夜小衣服小鞋的，也花不了几两银子。
在新的一天又来到人间的时候，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所有人。孩子是饿了，不过吃完奶很快又睡过去，只有这些需要赶路的人们，只好起床准备出发。
“尚兄，我们还要赶回家，你看是把你们送回尚村，还是先在这里住些日子？你放心，只要棋九去交待一声，这里绝对没人敢轰你们走，而且保证好吃好喝好侍候。”
“我想还是回家吧，我也没弄过孩子，昨天要不是柳婶和九姑娘帮忙，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还要麻烦您，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千万别这么说，能亲手把一个生命带到人间，我想也是一件终生难忘的事吧，而且也是一件好事。再说咱们也顺路，只是辛苦嫂夫人了。”
“六爷救命之恩，本康无以为报，还想跟您商量个事。这孩子还没起名字，燕六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商量着想请您给孩子赐个名字。”
“起名？我哪行啊，尚兄您千万别这么客气。孩子起名字是大事，还是尚兄亲自起吧。”
燕陆琛没想到尚本康会让自己给孩子起名字，他的真心燕陆琛可以接受，可是这个事对于他们夫妻二人意义更大，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燕陆琛实在拗不过他们夫妻的请求，只好先答应下来。抬头正好看见棋九练完功一边擦汗，一边吩咐驿馆准备早饭。
“棋九过来。尚兄请我给孩子起个名字，你说我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我能有什么主意啊？我的名字不过就是个排号，主人您说吧，大家都听您的。”
“我只是看到你才想起来的。你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吧？我也是第一次，尚兄夫妻也是第一次，你看现在时候尚早，这孩子就像今天的太阳一样，刚刚升起来。尚兄，我想给姑娘就起名叫初生吧，虽然都是大家的第一次，可是咱们都希望她就像这轮初升的太阳一样，有个美好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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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重回故里
燕陆琛的心情很好，阳光也十分明媚。虽然马上就到家了，可是听着孩子的哭声，看着初为父母的尚氏夫妻满脸的笑容，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经历些痛苦，就不懂得幸福快乐的珍贵。
呼吸着清晨渗着清香的空气，他的心也跟着坚定起来。无论遇到多难的事都必须挺下去，也都必须要解决好。搂着棋九的双手微微用一下力，怀里的女人本事很大，可她毕竟是个女人，自己应该给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而不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问题。
一行人先在城里采办些路上的用品，才高高兴兴地向尚本康的老家尚家村出了。
因为怕孩子在车里颠着不舒服，这队人走得比较慢，吃过午饭才到达尚村。这个村子看上去还算富裕，村民们也非常朴实热情，听说尚本康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全都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燕陆琛和孟春在马上也颠了大半天，早就累得不行，棋九倒也不见外，帮着安顿好尚家三口之后，让全家人在尚家二哥家睡了半个时辰，才在他们的千恩万谢之后继续上路。平台县离他们很近很近了。
“棋九，咱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回去吗？”
“主人，您可是带着圣旨回去的，不要说您的家人，就连田县令也要亲自到城外去迎接圣旨，所以。。。”
“所以咱们也不用多想，无论家里人有多不愿意，也得恭恭敬敬地把咱们接回家对不对？很好，平台城很小，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我回来了。那些想见的、不想见的，好见的、不好见的，都要见到了。”
“是主人。您看是我摆着官架子去报信，还是让大春哥去报信，我就躲在您身后伺机而动？”
“春子，你去报信，不要提棋九，咱们在京城的日子也少说。只告诉他们过得不好，一直在棋院教棋就行。我估计他们忙着接圣旨，也没空问得那么细。”
“九妹妹也不说吗？”
“不用说，我会亲自跟他们说的。棋九，你也不要太张扬，这样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一旦有人触霉头，就来个狠的。”
“是，主人。我会谨慎些的。”
燕陆琛的脸色十分凝重，一家人全都看着他。他们也都明白，这位年轻的主子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要为自己洗涮不白之冤。
“回家之后，咱们都会面对所有人的冷眼、嘲笑。我估计他们都知道咱们在京城过得很惨，可以告诉他们，咱们曾经有多惨。但是只能告诉他们棋九是常山王送给我的，她的一切都不要多说，路上的事也不许说。我会亲自给所有人一个惊喜的。”
棋九的身份是武职，她的功夫相当高，但是这些最好不急着让人知道。只能等遇到倒霉蛋之后才能公之于众，这样那些害过自己的人才会更害怕，他们的马脚才会露得更多，自己日后说话的份量才会更重。
无论那个倒霉蛋是谁，燕陆琛都在不断提醒自己，必须狠下心，必须比害自己的人更狠、更坏才行。
“这几天我想得最多的不是爹娘，而是五哥和可怜的三娘。他害死亲兄弟竟然没有半点愧疚，也没人说什么。我恨他，我发誓再也不怕他，也不许他再欺侮我，甚至欺侮你们。我要给我自己讨个公道，也要给五哥讨个公道。”
“是主人。咱们先把您的事办好，再给韩大人和郑师爷办好他们的事。”
“对，我想老郑肯定不放心我的，也许他会来帮忙，不过我不想他过早卷进平台。你们四个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希望能跟我一起共渡这个难关。”
燕陆琛没上过战场，可他总觉得回家就像上战场一样。面对敌人只有你死我活，没有斗志和决心是不可能活着从战场上凯旋的。他要活下去，也要赢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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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县的城墙映在正午火热的阳光下，燕陆琛的心很冷，也很紧张。在这道圣旨的蔽佑下，他可以风风光光地走进平台城，走进那个曾经给他无数慈爱又异常冰冷的家。
之后呢？只怕这第一个夜晚就很漫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坚持下去，哪怕连棋九也不能在身边，也要坚持下去。燕陆琛看了看棋九，她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
看着孟春骑着马消失在官道上，燕陆琛的心情十分复杂，拉着棋九满是伤痕的左手低着头不说话。该来的总会来的，自己二十三岁了，这个年龄早就该成家生孩子，可是现在还是一无所有。这个机会可以改变一切，也能让他拥有一切，一切自己想要的。必须抓住，决不松手。
“棋九，回去之后我也不清楚能忍多长时间，你最好在没多少人认识你的时候，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万一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咱们起码也得有个躲雨的地方吧。”
“是主人。明天一早我就去办，实在不行还有驿馆呢。我可不信田雨润有那么大胆子敢得罪我。”
“要是临时落脚还凑合，那毕竟没有家的感觉。棋九，我想有个家。”
谁不想有个家呢。京城那个小院子虽然小，却留下许多欢笑。棋九也想有个家，累了可以休息，下雨时可以躲雨，就算冬天很冷，在家里生一盆火也可以取暖。
“我也想有个家。主人，咱们有六万两银子，买个小院子是没问题，可是咱们得挣钱过日子啊。所以我还是想买些地。”
“行，买吧。买上几百亩地，咱们就饿不死了。祁家的酒和茶不是也很好吗？找间门面做起来。”
燕陆琛想尽量放松一下，可是嘴上说着，心里依然万分紧张，就连打趣棋九的心情都没有。官道上很冷清，自从有土匪打劫官银，这一带每天都定时有官兵保护商队住来。虽然也有少数镖队经过，但是这种带着恐怖的冷清还是让燕陆琛感觉很压抑。
燕陆琛的思想已经不太清楚，脑子也是乱极了，那些爱过的、恨过的、怕过的、气过的面孔不断地涌现出来。家里有人信任自己，有人巴不得自己倒霉，还有人落井下石。这一切，都该有个了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锣鼓声，许多人忽然从官道尽头涌了出来。人可真多，燕陆琛不喜欢这么多人，只是他们必须来，必须同自己一样，平等地跪拜在那张圣旨面前。
平等，他从小就喜欢这个词。
为首的是穿着官服十分干瘦的平台县令田雨润，大哥和四哥跟在他身后，他们的面孔多了许多沧桑，四哥的眼里泛出泪花。还能活着见面真好。
行完礼之后，这队人马又放着鞭炮、敲着锣鼓热热闹闹地向平台县城走去。
“燕六公子获此殊荣应该早些来信，本官也好做些安排。今天实在太仓促了。”
“陆琛也是听闻近日有土匪作乱，案子也一直未结，虽说不是平台县的银子，可是大人想必为民担忧，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也不敢打扰。”
“那件案子六公子也知道了？怎么不与商队一起走呢？万一遇到不测可怎么办啊。”
“陆琛也是打听到近日十分安全，想着快马加鞭又有皇帝庇护，不会遇险的。”
“对，对。六公子真是好胆识啊。”
燕陆琛从心里讨厌这个瘦得流暗油的田雨润，说起话来也不是那么积极，只有大哥满脸堆笑地应酬着他。四哥早就拉着自己的手，兄弟之间不需要太多话语，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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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依然那么干净，大门也依然是那么沉重，家里的女眷们和孩子们早已等候多时。田雨润又带着这些人行过礼，才热热闹闹地回县衙去，燕陆琛又拜完祖先，才跟着燕夫人和一众人等到正堂。
燕陆琛坐在下首，感觉很尴尬。多年未见家人，却没有任何话可说，二哥和三哥没在家，可是见到二嫂，他的心还是跳得十分厉害。只能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绝不能低头，必须正视她，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位二嫂，竟有一股恨意和怨气。奇怪得很，这位妖娆的嫂子根本不敢直视自己的目光，而是心虚地低下头去。
对，是心虚。她很心虚。
“老六也回来了。家里这几年也出了一些事，还好，你们兄弟都平安。你在京城怎么样啊？去年你大哥找人给你带信，本想着就把你们一起带回来的。”
“不瞒母亲，我们在京城过得很惨，刚到那年冬天我们还差点饿死。可能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去年夏天遇到常山王，一切都变好了。棋九，来见过夫人。”
棋九一直站在燕陆琛身后，低着头仔细地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位二奶奶，已经被她从头到脚看过好几遍，她被燕陆琛看得很心虚，可是现在又一直用愤恨的目光看着他。
这个女人肯定对燕陆琛做过亏心事，现在一定是怕发生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棋九明白。她未必怕他的报复，她一定是怕事情败露。好，知道怕就好。
棋九依然低着头，按照燕陆琛的吩咐走到燕夫人面前。
“奴婢棋九，磕见夫人。”
“母亲，她是常山王赏给我的。因为这一路很不太平，所以一直是男装，实际是个女人。”
“哦，姑娘快起来吧。王府里的赏赐真不一样，竟然赏个大活人。”
“亏了把她赏给我。对了，母亲过寿，也是她帮我想得寿礼。棋九，快拿出来给母亲看看。”
那个箱子自从进了平台县城，就一直背在棋九身上，直到现在也没离开过身体。听了燕陆琛的话，才把它放到地上，十分小心地从里边取出那块珊瑚。
“这可是一块珊瑚啊，真好看，竟然是个福字。老六，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大哥，我是什么样您肯定了解。不过这真是块珊瑚，就算市面上有卖的也不会少于三十万两。”
“三十万？老六，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三十万两银子对这个家庭来说也是十分巨大的数字，这个差点饿死在京城里的六爷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厅里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着着燕陆琛，有些人甚至没忍住发出惊呼声。
燕陆琛心里掠过一丝凄凉，当年在京城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这些人里有几个会想到自己。手上的冻疮已经留下疤痕，他们又有几个人可怜自己的，现在发现自己有钱了，肯定往歪处坏处想，也肯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拍马屁。
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这就是世态炎凉。
“儿子哪有那么多钱啊，那个时候连三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去年常山王得胜回朝后，叫我去王府陪他下棋。因为损失了几员爱将，王爷的精神很不好，我们就闲聊些别的，聊到回家给您拜寿，王爷就赏了这块珊瑚。”
燕陆琛说得很平静，棋九等他说完，捧着珊瑚十分恭敬地送到燕夫人面前。燕家也算是有钱人，可是这么好的东西也都是第一次见，更何况这还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常山王赏赐的。这东西已经不止是值钱了，而是一种荣誉。
全家人都有短暂的愣神，一道圣旨已经很风光，再加上这块锦上添花的珊瑚，不要说小小的平台县，只怕连湖山府也没几个人。这个差点饿死在京城的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呢？难道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六弟这是出息了，当年爹爹让你学棋还真有远见啊。”
“是啊，真是出息了。回来就好，帮你哥哥们一起守着这些家业。”
听了这话，燕陆琛和棋九对视一眼，难道真如郑师爷猜的，现在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吗？可是家业这个词从小就跟自己无关，除了念书就是下棋，从没想过几个哥哥还需要他帮忙的。
“听说战争结束了，可是现在做买卖也越来越不容易，这几个月又闹土匪，家里出了点事也损失一些。你回来如果能帮上忙就好了。”
“我除了下棋哪会做什么买卖啊。说真的，我连家里有什么产业都不知道。小的时候就知道吃饱了玩，现在也就知道下棋。”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只要回来就好，”
“是。对了四哥，你不是落下咳嗽的病根吗？我在京城认识一位大师，医术特别高，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柳叔，把文功大师那张方子给四哥，还有车上那些药也拿给四哥。”
“是。夫人、四爷，那位文功大师可神了，他说您吃这药如果不见好一定要写信告诉他。”
“那个和尚可痴了，他说要亲自给你把脉，吓得我都不敢接他的话。不过要是早知道路上这么不太平，真该叫他一起来，他的武功也很高，当个保镖也行啊。”
“老六，听你这么说，在京城结识的朋友可不少啊。”
“大哥，我也是因为常山王的缘故才认识的这些高人。不过这一路上还真结识了几个好朋友，等以后有机会请他们来平台玩，都是很好的朋友。”
想起那些朋友，燕陆琛忽然还有些憧憬。一定要洗清冤屈，一定要在平台站稳脚跟，一定要按照棋九的设想买些田地、置个家。院子一定要大，这样朋友们来了，才有地方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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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家里人聊了一会京城的见闻，心情也渐渐轻松下来。没有人提起那件事，可这并不代表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父母的惨死，自己离乡背井，痛失亲人、爱人，一生的名誉，不是没人提就能忽略的，找出真相，一定要找出真相。
“母亲，我们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的，也没买什么东西，就连各地的特产都没买。”
“现在路上不太平，我们都知道，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本想着你大哥的朋友去京城能顺便带你回来，可谁想你没跟着回来。”
“是，当时有些事要处理。除了棋院的事，主要是棋九是常山王府出来的人，就算赏给我，也要跟王爷禀明才能动身。还好，路上认识几个朋友，虽然遇到些土匪山贼什么的，也算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燕陆琛确实没买什么礼物，把鹿寨里带回来的鹿茸给夫人和哥哥、姐姐、嫂子们分了。棋九早就备好散银，他那几个侄子、侄女每个孩子十两，又有面子又不用动脑筋给他们买东西。
“老六，鹿寨可是皇庄，你这鹿茸真是从那里带来的吗？”
“是啊，那位鹿老寨主还是从三品的大员呢，这些是我用一盘棋赢的。那老爷子也是性情中人，见我赢得轻松还不服，说哪天要来家里找我下棋呢。我这道圣旨可是凭真本事请回来的，就他那臭棋，我想让他赢都费劲。”
有些事没必要让全家都知道，更不能让他们发现棋九这个王爷赏赐的奴婢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都结交了什么样的朋友。这个瞎话是郑师爷在分手之前告诉他的，只有低调一些才能在家里更安全地生活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感叹燕陆琛的棋术高、运气好的时候，下人来回说他以前住的院子已经打扫干净。燕陆琛抬头看了一眼柳婶，他的眼睛有些红，那里有最疼爱他的母亲的影子。五年了，终于可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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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杀鸡儆猴
燕陆琛一直拉着四哥燕肆玟的手，二人就像小时候一样有说有笑地。家里基本没有变样，只是那些曾经的面孔都多出许多沧桑。人总是要长大的，只是希望那些曾经拥有的真情不要被岁月冲淡。
燕陆琛母子的住处是一个小院子，有二间正房是他们母子住的，旁边还有一间屋子是下人住的。这里是内宅，孟春和柳叔不能住进来，柳婶和棋九跟着他们哥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柳婶就先出去见她的孩子们。
“物是人非了。四哥，这几年我过得可惨了，你看我手上这疤，都是冻的。冬天，我们几个连买炭的钱都没有。”
“那你现在哪来的这么多钱？”
“四哥，这个我先不告诉你的。我现在有二万两银子，你告诉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家里肯定出了大事，因为有许多买卖，这年头可保不齐就出点什么事，没准是需要钱。虽然他们有六万两，可那是棋九用来安家的，不能露底。
“没想到你有这么多钱，如果你愿意拿出来的话，没准能解决问题。”
原来三哥二年前盘下一个当铺，股东竟然有黄灿祥。去年家里的一个仓库失火，几乎烧光所有存货，一下就把家业拉垮。只有那间当铺没受影响，大哥想调些资金周转，可是三哥不但不同意，还提出分家。由于有黄灿祥给他撑腰，他便提出这间当铺归他，其它的都不要。
大哥二哥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同意分家。但是夫人提出老六也是老爷的儿子，就算分家也必须有他一份，二哥因为那件事不同意，可当时三哥太可气了，也只好答应这个缓兵之计。
燕肆玟提到三哥燕叔琼时，脸上全是怒气，就连眼神都全是怨恨。
“现在家里的问题还没解决吗？”
“当时娘把嫁妆都卖了，才算勉强缓了一口气，可是现在又闹土匪。唉，前二天姐夫跟二哥一起去上货，差点把命丢了。”
又有土匪了？燕陆琛抬眼看了看棋九，现在伤到自家人身上，那些土匪就更不能活下去了。
燕陆琛的姐姐燕玲珂嫁给父亲好友的次子玉风后，一直在平台打理他家的生意。由于二家也是生意伙伴，所以二哥燕仲琦经常与玉风一起外出进货。
“怎么又有土匪了？不是说土匪好长时间都没露面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二哥被困在原县不敢动，姐夫的脚伤得挺厉害，到现在还不能下地呢。所以说你的运气真不错，我都替你后怕。”
“三哥呢？他弄当铺不需要到处跑啊，怎么也没见着？”
“不知道，他经常这样。”
“黄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可不是吗。以前田大人和他还给些面子，这二年他们疯了一样地捞钱。”
“四哥，家里的事我只能说尽力帮忙。棋九，累了一天，过来坐吧。”
“主人，我不敢。”
“又没别人。四哥，她叫棋九，是我最信任的人。虽然是个女人，可她是常山王府的人，身份可值钱了。咱们兄弟有什么都不用瞒着她，我们在京城还有这一路上都亏了她呢。”
燕陆琛拉着棋九坐在自己身边，这个小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燕陆琛看着满脸惊讶的四哥，只微微地笑了笑。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这样把她介绍给四哥，想必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你是说那个姓田的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应该是，等他知道她是常山王府的人，只能有二种做法。一是拍马屁，二是杀了她。你说那姓田的会选哪种？”
“老六，你和常山王是什么关系？”
“四哥你别多想，我只是有幸陪王爷下了几盘棋，就连她也是第一次进王府喝多了要的。如果王爷想不起我，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再进王府。”
燕陆琛说得十分肯定，燕肆玟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是这位兄弟确实不像骗他。看他对家里的事也不太感兴趣，兄弟俩只聊了一会分别后的经历。
晚饭很丰盛，却不热闹，一大家子人很快就各怀心事地离席休息去了。燕陆琛也没什么可跟夫人和大哥聊的，说了些京城轶事，也回房休息。
柳婶已经回来了，正给棋九介绍家里的情况，大至和燕肆玟说的一样，见燕陆琛回来，忙跟他进屋去。
“想不到家里都变成这样了，二娘整晚都像这个家的主子一样，对我也是冷嘲热讽的。分家就分家吧，从小就不愿意跟他们娘俩住在一起。”
“主人，您家是什么情况咱们只知道大概，平台县又是什么情况，咱们一点也不清楚。我想咱们先了解清楚再做决定。”
“是啊六爷。我听说因为让您回来，二爷和大爷、四爷可是大吵一架呢，要不是家里的情况不好，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主人，您家这些产业您就别要了。我是想只要他们不分您的产业，他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如果想给您一份，您也别要了。”
“你是说你那六万两银子比分给我的多是吗？”
“主人您别我的气。这点银子不算什么，我想就算置不出远叔那个大庄子吧，也要照那个样子置。”
燕陆琛和柳婶听她说过，那规模可真不小。这丫头胃口还挺大啊，也不怕撑着吗？二人对视一眼全咽了口吐沫。
“棋九，你这胃口还真大。那什么。。。要不先这样吧，我就听你的，分给我也不要。不过家里的事我也要出力的。”
第一个夜晚并不像燕陆琛相象得那样难熬，相反却是异常平静地渡过。有棋九和柳婶的陪伴，燕陆琛睡得很好，家里这些烦心的事也全都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