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脏话和说真话的鹦鹉
劳燕
鹦鹉,种类繁多,形态各异,羽色艳丽,聪明伶俐,经训练后可表演许多新奇有趣的节目,是各种马戏团、公园和动物园中不可多得的鸟类"表演艺术家",深受大众喜爱。它们可以学会各种技艺如:衔小旗、接食、骑自行车、拉车、翻跟斗等等。鹦鹉与人类的文明发展息息相关,它们也是人们最好的伙伴和朋友。在长期的驯养过程中,鹦鹉带给人们不少的欢乐,甚至能帮助人们治愈疾病。人们喜爱鹦鹉,为它们发行邮票,建立网站,组织保育协会,设定保护区,甚至把它们作为智慧的形象。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国徽上是一只金刚鹦鹉,名叫"西色罗",它是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国鸟”,是这个中美洲岛国独立自强的象征。
对鹦鹉最为钟爱的技能当属效仿人言。 鹦鹉学舌,语出宋释道原《景德传灯录》:“如鹦鹉只学人言,不得人意。经传佛意,不得佛意而但诵,是学语人,所以不许。” 在英国曾经举行过一次别开生面的鹦鹉学话比赛,其中有一只不起眼的非洲灰鹦鹉得了冠军。当时揭开装有这只鹦鹉的鸟笼罩时,这只非洲灰鹦鹉瞧了瞧四周道:"哇噻!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鹦鹉!"全场哄动。几天后,兴奋的主人请了许多贵宾到家中庆贺,笼罩一打开,灰鹦鹉又道:"哇噻!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鹦鹉!"全场哗然。 主人是“鹦鹉偷教”,反复灌输“贵宾”一词,一心想聪明的鹦鹉会说:"哇噻!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贵客!"而博得大家喝 ,然而事与愿违,此间的主人当然十分狼狈。真是“替主言多事,相嬉亦可憎”,“鹦鹉偷教”,画虎不成反类犬。由此可见,鹦鹉学话不过是一种条件反射,并且词汇量也有限。 老北京的养鸟人,最怵鸟儿不小心学了“脏口”。沾上“脏口”的鸟,人见人嫌,无论如何不能留。都梁《狼烟北平》里,就指一只学了“脏口”的鹦鹉说:“您趁早把它喂猫去”。 印第安纳州的动物保护区有一只美冠鹦鹉名叫桃子。它是个“舌尖上的语言”天才,只要它乐意,什么复杂的词汇,听过一遍就能学得惟妙惟肖,并且不断重复。一天,一个游客对不安分寻衅的黑猩猩骂出一连串脏话。桃子一转身,就一字不差地骂出了这段脏话。鹦鹉一旦学会脏话,很难改正,且还不断重复。桃子是受法规保护,打不得,更骂不得(你骂它无疑使它骂人的词汇更丰富),不能喂猫,只有一个办法:今后所有人在鹦鹉眼前务须检点语言,人不要骂脏话,要多说净词敬辞。久而久之,或许鹦鹉能改邪归正,成为满口敬辞的绅士。 鹦鹉的"口技"在鸟类中的确是十分超群的,这是一种条件反射、机械模仿而已。这种仿效行为在科学上称为“效鸣”。由于鸟类没有发达的大脑皮层,因而它们没有思想和意识,不可能懂得人类语言的含义。但学舌人言,却会节外生枝,引出是非。
我们可能都知道唐朝朱庆馀(越州人,今浙江绍兴)创作的那首七言绝句《宫中词》:
宫中词 寂寂花时闭院门,
美人相并立琼轩。 含情欲说宫中事,
鹦鹉前头不敢言。 这是一首表达宫女幽禁深宫苦愁思绪的宫怨诗名篇。构思独特,新辟蹊径。一般宫怨诗,主人公是一位孤凄的宫女。但这首诗却写两位宫女,以此可见失宠者并非一人。 诗从写景开篇,以景衬情,以热衬冷。百花盛开的阳春,应是热闹非凡,然而宫门却寂寂锁闭。宫女赏春,本是欢欣乐事,然而久已失宠,感怀无限,心中郁闷,极愿互吐,却恐鹦鹉饶舌,竟不敢言。“鹦鹉前头不敢言”,此句将无告无奈、深藏内心的深重宫怨揭示裸露无遗,折射的是宫女被封建皇权宫女幽禁深宫的苦愁怨恨。 历代文人骚客咏鹦鹉的诗词很多,同样的鹦鹉题材诗还有宋代晏殊的《玉楼春》: 玉楼春 朱帘半下香销印,
二月东风催柳信。 琵琶旁畔且寻思,
鹦鹉前头休借问。 惊鸿去后生离恨。
红日长时添酒困。 未知心在阿谁边,
满眼泪珠言不尽。
唐代诗人来鹄有五律《咏鹦鹉》,中有“我心他不会,他语我难听。替主言多事,相嬉亦可憎”名句:
咏鹦鹉
笼中鹦鹉唱,
唱且拟人声。
曲爪抓金紧,
弯腰点首兢。
我心他不会,
他语我难听。 替主言多事,
相嬉亦可憎。
清朝纳兰性德的《采桑子》,其中“鹦鹉偷教”生动地描写了养鸟人驯养鹦鹉的情态:
采桑子
土花曾染湘娥黛,铅泪难消。清韵谁敲,不是犀椎是凤翘。 只应长伴端溪紫,割取秋潮。鹦鹉偷教,方响前头见玉箫。
骂脏话和说真话,在于鹦鹉,不过是学舌而已。“我心他不会,他语我难听。替主言多事,相嬉亦可憎。”在人们的生活娱乐中引起的小故事,为人们茶余饭后增添了许多谈资和笑料罢了。 然而,印第安纳州的桃子,学了人的脏话,令人啼笑皆非,同样可以污染人间的精神空间。
宫女想吐露幽禁深宫苦愁思绪,埋藏心中的深怨,想说自己的本性本真,想说真话,却恐被鹦鹉泄露。《宫中词》的“鹦鹉前头不敢言”折射了皇权宗法制度的黑暗,人性的扭曲,不是鹦鹉作怪,是世道扭曲了人心。
在思想禁锢、无言论自由、精神空间张满罗网、文字狱广布的世道人间,要说自己的本性、本真,要说真话,当真还得回避鹦鹉,防其传言多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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