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后,窑洞的那扇门永远地锁上了。我在屋外,奶奶不在屋内。那六棵柿子树站在那里,一年又一年,柿子树老了,像位老人守候在那里,是为了守候我的到来吗? 记得夏天的中午,我躺在炕上装睡,看到奶奶脖子上的那根青筋均匀地跳动时,便得知奶奶睡熟了,我冲出屋门,直奔柿子树下,身子一跃,非常麻利地爬到树上,坐到柿子树杈的中央,我在屋外的柿子树上,奶奶在屋内的炕上。奶奶醒来,站在树下一次又一次劝我下来,口气一次比一次软,只是她所有的劝说都无济于事,只好眼巴巴地等着我玩够下来,我不但没有下来的可能,玩得兴致越来越高,我尽情地看着奶奶焦急的神情,尽情地享受着自己胜利的喜悦。小时候,我没有性别的概念,意识不到自己是女孩子,走路时双脚永远都蹦着跳着,爬树就像我走路一样稀松平常。后来回到城里上学,见了树,心里就痒痒,虽然尽量克制自己的野性,流露出的野性还是常常遭到母亲的训斥。慢慢地,树不爬了,走路时双脚也着地了,母亲的训斥也一天天增多,我的思念因此一天天变长,我更怀念儿时,怀念奶奶。 到了秋天,柿子树上结满了柿子,柿子由绿色变黄色,由黄色变橙色,再由橙色变火红。柿子树旁边是一地的向日葵,葵花盘朝着一个方向整齐地罗列在地里,有如张张笑脸,微风吹来,花盘周围金黄色的花瓣随风舞动,我便在翩翩的金黄色的花瓣下一天天长大。深秋时刻,地里的向日葵没了,还有火红的柿子,当树叶落尽时,柿子依然留在树上,树下铺着一层层的火红的树叶,树上挂着一个个火红的柿子,一片火红。当冬天来临,屋外被冰雪覆盖时,屋内炉火上烤着的柿子嗤嗤地冒着热气,香味弥漫着整个院子,弥漫着我儿时的心,也弥漫着奶奶欣慰的笑。黄色的向日葵,火红的柿子,陪伴着我走过我的童年,黄色和红色成为我记忆中的颜色,温暖着我儿时,还将温暖我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