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悼姨妈

雨的声音 · 发表于 2019-4-4 09: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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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雨的声音于 2019-4-4 09:19 编辑

时光，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的？
若说有情，但它却带走了多少美丽和美好：春天的花朵，童年的笑声，多少东西，都循着时光的流逝而离开；若说无情，但它却在旦暮的转移中，抚平人们的伤痛，使我们鼓起迎接未来的勇气。
无论它有情无情，无论它曾带走什么，总又会在某一个节点上，让你记起来——那所有的一切，得到或者失去——都可在某一个时刻让你重温喜乐哀伤。时光，真的是无言的圣手啊！
我这样沉思着，正对着窗外灰色的早春，想起春节后一直盘旋在心里的，十天后要去做的事情——上坟。
我的老姨妈，去世一周年了，我要与所有的人一起去拜她安眠的坟——那座收藏了她的温暖和美丽的神圣的土丘。
还有十多天。
去年的现在，姨妈还活着，我们都期待着她八十六个生日。可是我们也知道，这是个很难实现的目标。姨妈因摔倒已卧床一年，再加上以前中风留下的毛病，使她极度枯槁，意识断续。我从视频中看她，都不能回应我的呼唤，她曾经喜欢的我的呼唤。
虽然她已经大变了样子，但我仍然知道，那躺在床上的躯体就是我的美丽慈祥的姨妈。我认识她脸上的皱纹，即使现在，我也说得出，她额上的皱纹是横的，像是四季的风一年一年给她刻上的印记，深而密而长。她眼角和嘴角上的皱纹是放射状的，每一笑都像孔雀开羽。姨妈的眼窝深藏在眉骨深处，但她眼睛明亮，时刻泛着月光般清澈的笑意。姨妈的牙齿早掉光了，换了一口假牙，洁白而整齐。一开始我们看着真不习惯，后来习惯了，那假牙就成了姨妈笑容不可少的组成。姨妈的身形一直瘦削，院里院外忙着的时候，风吹着她的衣角和短发，像蝴蝶飞舞。
可是，瘦削的身体最经不起岁月的消磨。姨妈到晚年的时候益发挑食，吃不下东西，这使她慢慢有了营养不良的症状，也导致她身体自愈能力的下降，在一次中风之后，她就更加迅速地衰弱下去。
周围的人都为她着急，儿女们也想尽办法经营她的三餐，希望她能慢慢强壮起来。可是没有什么效果。而前年的一次意外摔倒，就使她一卧不起了。
唉，以前我在我家的街头，看到身形瘦削的老太太，总是要多看几眼。我知道姨妈正在二百里以外的城市，可能也正在散步的路上，那陌生的老太太，总让我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姨妈，甚至想抱抱她，感觉一下她骨骼嶙峋的背。当她卧床了，我也会常常想到她正倚在床头看着窗外的云起风散，目光安静而祥和。
而今，她已经去世一周年了，永远眠于故乡的地下，我不能再想像她的样子了。如果还能想，就是希望亲爱的老人，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要好好吃饭，挑食是不好的。你不是常说，人是铁，饭是钢。那么大的年龄了，多吃饭才会健康啊！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的老姨妈已经长眠于地下了。曾经那么风华绝代的少女，曾经那么勤劳能干的母亲，曾经那么温暖慈祥的老人，被时光带走了，我再也相像不出她的样子。
时光啊，终究是无情的。

补：这文字写了一个月也没动。明天是清明节了，今天是扫墓的日子，又想起去年的今天我们给姨妈修坟。火光中的土堆渐渐升高，埋葬了姨妈的慈祥和笑容，就如一盏灯的熄灭，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那份温暖！
呜呼！爱这片泥土吧，因为所有的温暖都归于其中；爱这泥土上的花树吧，每一朵都是曾经的爱情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