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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女儿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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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6-12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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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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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8 12:10:0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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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下午,小军官一早就赶了过来,当时她正弄着渔网,他就坐在她的身边,阳光在海面荡着金光,穿过沙滩,直射到他的脸上。他告诉她,他有多么热烈地爱她,他认识过很多姑娘,却从来不知道爱情,直到他们那天傍晚相遇。他太想见她,闭上眼睛就只看见她的脸和身影,他着实受不了了,不得不找了个借口溜出来见她。
    姑娘放下手里的渔网,害怕而又陌生地看着他,她的心跳动得厉害,像涨潮时海浪猛烈地拍打着礁石。海风轻轻穿过她的手指,掠过她的发梢。她的脸一会儿紫,一会儿白,又慢慢变成陀红,像晚霞一样。海水滚动着,渐渐变暗,由浅蓝变成青灰。渔船在橙色的霞光里由远及近,一只只海鸟在它的上空不停盘旋着,洁白的翅膀不时翯翯发亮。
    姑娘两条腿都发麻了,她在凳子上坐了整个下午,直到他让她出去陪他走走,才站了起来,慌乱地收拾了一下,便跟着他出门了。像往常一样,他们沿着沙滩一直默默地走着。他把鞋子脱了下来,提在手里,不时地弯下腰拾起一颗石子,然后奋力地投向海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沙滩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看着沙滩,看着海面,他的身影在波纹里来回晃动着,仿佛梦中的影子一样。
    天擦黑的时候,他放慢了步子,上了岸,在一片小树林前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来,紧盯着她的眼睛,忍了半天才说道:“累了吧,我们坐着歇会。”说着就在地面上坐了下来,她跟着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他说他们部队要离开一阵子,得迁到镇上去,海面就要起风了,可他舍不得她,他一天也不能看不见她。姑娘哭着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缠着他的脖子,说她也爱他,他知道的,她会一直等他回来。可她心里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像那个女人一样一去不返。她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越发伤心起来。
    月亮从海面升了起来,天色越来越晚,姑娘一直在小声啜泣着,他一遍一遍替她理着头发,擦着眼泪,一遍一遍地说着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他不会丢下她的,她是他的宝贝,是他最心爱的人。姑娘倒在他的怀里,又不时抬起头来,热烈地亲吻着她的情郎。
    姑娘不情愿地送走了她的情郎,夜很深,月亮很亮。她看着他和战友并排穿过旷野,在星幕下渐渐走远,消失。她想起了什么,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回来的时候,老头子还醒着,他不怀好意地翻着眼睛,愤愤地说:“臭丫头,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像那个烂婆娘一样也跟人私奔跑掉了,死哪去啦。”姑娘瞪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他,自顾自回了棚屋的里间,把门带了起来,就一头倒在榻上,昏沉沉睡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渔船相继开进了岬角的避风港,渔民们也都上镇上结实的房子里去了,海面和沙滩上变得空荡荡的。只有老头子和她别无去处,留了下来。他们在棚屋的前前后后打了几根木桩,然后就整日呆在里面,足不出户,像沙地里的寄居蟹一样。
    乌云从海面黑压压涌了过来,海水沸腾了,老天就像老头子一样胍着一张锅底般的脸。风癫狂般整日整夜嘶叫着,这个强盗把石子、木块、树枝一股脑打在棚屋的门上、窗上、墙壁上和房顶上,又伸手揭走瓦片、墙坯,棚屋被撕扯得哗哗作响,房顶的一角开了个窟窿,墙头坍塌了一块,接着雨水就一股脑灌了进来。整个房子就像在海里飘摇的船一样忽升忽降,摇摇欲坠。她一直担心地看着天窗的外面,看样子雨水要这样一直下下去,永无尽头。老头子整日缩在墙角,手里捏着烟头,一动不动,像一只孵蛋的土鸡。
    天渐渐好了起来,沙滩上的那株棕榈渐渐垂下头来,渔民从镇上赶了回来,海面又三三两两出现摇着橹的渔船。老头子把棚屋漏洞的地方补了起来,跟着就又出海去了。姑娘忙完了活计,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空阔的海面很远,很蓝,沙滩被海浪冲刷过,显得平整干净。她漫不经心地沿着沙地走着,又从栈桥漫不经心地折回来,波浪撞击着桥墩,在桥底下打着漩涡,哗哗作响。天已经暗了,风从海面吹了过来,月亮轻轻穿过云层,树影婆娑。
    他是不会来了,已经两周,她一直在等他,可他还是没来。白天侧耳就能听到海岸上一阵集合的哨声,傍晚时,漫步的军官们又回到海滩上。除了营房哨所,她找遍了所有地方,她看到有人走过来,以为就是他,走近了却总不是。她穿过沙滩,辗转跑向栈桥,爬上高高的灯塔,他还是不在,以前他就在那儿的,还朝她扮着鬼脸,顽皮地笑着。他已经回来了,却不来看她,看看这可怜的姑娘,他已经把她忘了。
    并不是那样的,他心里有她,像她一样。她不了解部队的事情,上面分配了一些紧急任务,他忙完了就会过来的,他就要来找她了,也许就在今晚。要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会回来的,可为什么还不来呢,他可以溜出来的,他说过有个出口没设岗哨,他夜里从那溜出来过好几次的。她绝望了,他一定是真的把她忘记了,他那么轻佻,她又是那么个不起眼的姑娘,他早把她忘干净了。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好,下半夜的时候,她听见老头子在咳嗽声中爬了起来,然后磨蹭着出了门。直到马达声渐渐远去,她才昏沉沉睡去了。有个人影穿过月光下的沙滩,朝棚屋这边走了过来,在屋子的前面停了下来,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最后在她的窗户外面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轻轻地叩着门板……。声音不大,却越来越真切,中间还有人小声叫唤着她。她睁开眼睛,赶紧爬了起来,“姐,是我。”她拉开木门,吃惊地看着门前的年轻人,是她的兄弟回来了,她拉亮了灯,把他让进屋里。这个邋遢的年轻人廋了好多,耷拉着个脑袋,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怎么回来了?姑娘诧异地问道。“我看到老畜生出去了,姐,我就想见你一面。”“这些天你都跑哪去了?”“姐,你不要问了,我就走,我就是来看看你。”年轻人眼圈一热,激动起来:“我出事了,就要走了,这次不会再回来了,也回不来了,姐,你一个人以后多注意点。”“出什么事了吗?你告诉姐,你告诉我,不管什么,你还有姐的。”姑娘也跟着哭出声来。
    年青人一头倒在她的怀里,身体激烈地抖索着,然后就放声痛哭起来,她抱紧他,一遍遍抚弄着他的头发。“我杀人了,姐,我杀人了,派出所一直在找我,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坐牢,原谅我,并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揣了一脚,姐,你原谅我。我老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我早就知道……他们会逮住我的。一切都完了,都完了,这都是命中注定好的。”他哽咽地断断续续诉说着。他是个壮小伙子,身材高大,此刻却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斑螯那样抽搐着。
    “也许他们会弄清楚的,你找他们说,事情总会弄明白的,你能到哪去呢。”
    “没用的,姐,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你说的,你不知道。我不想坐牢,我完了,姐,我完了。”
    “可你能上哪去呢,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这样……。”
    “姐,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再哭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海浪声越来越响,东方泛出鱼肚白,天渐渐亮了。他止住哭声,从她的怀里抽出身来,用袖口揩了揩脸。“姐,我走了。早知道会这样的,注定好了,都是老畜生,以后你自己照应好自己。”说完他已走出了屋子,姑娘清醒了过来,赶紧跟了出去。小伙子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派出所来人就说我没回来过,姐,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她呆呆地看着他走下海滩,头也不回地朝栈桥那边走去。“等一下。”她想了起来,便追了上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他手上。“姐,你留着自己用吧,我还有……”“不要再说了,赶紧走吧。”年轻人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穿过海滩,在树林后面消失了。
    两天后,老头子从镇上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警探,胳膊下夹着一叠公文簿,派头十足,一副公家人的样子。他们找姑娘了解了一些情况,把她从头到脚试探性地瞄了一眼,然后丢了串电话号码,让他们发现情况时打给他们,就匆匆走掉了。
    老头子大发雷霆了一番,掀翻了桌子,把屋里能找到的坛坛罐罐拎出来一股脑摔个粉碎。“你个小畜生,败家的玩意,天杀的东西,怎么会这样呢?早知道这样,生下来时,我就该把他扔尿桶里溺死,也不至于白养一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造孽啊!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吐字不清地诅咒起老天和变幻莫测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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