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宁静思源 · 发表于 2014-4-9 21: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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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眼泪

　　春节回家探望父母，正赶上当兵七八年的小弟休假在家。这大抵是他当兵后在家过的第一个春节，想必家里定会热闹温馨不少。只是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年关一过，假期也只有三两天的时光，小弟想着搭我们的车一起回去。
　　到家时，饭菜早已准备好。女儿跟小侄女玩得很开心，围着父亲跑来跑去，父亲很欣喜，布满皱纹的脸上一直笑靥如花。冬日的午后，阳光暖暖的倾洒下来，天空湛蓝如水洗，空气里飘着芬芳的味道，一家人难得相聚，欢声笑语总是少不了的，快乐在久违的家人身边荡漾着，一家人守在热气腾腾的饭桌前说着体己话，父亲也在两个孙女的童声里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
　　一顿饭就在这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弟妹开始收拾行李，大人衣物小侄女的玩具，全都是挑了捡了装进行李箱里。父亲依旧陪着两个孙女玩耍，一直笑着也没有说什么。待到弟妹全部收拾妥当，抱过小侄女准备换衣服的时候，父亲开口说话了：“怎么就不能多住一晚呢？你姐走，你们也跟着走啊？“弟妹抬头看向我：“你看，咱爸不舍得小孙女走，都流泪了。”
　　那一刹那，我似乎是呆住了。做女儿的真是愚钝，竟未发现父亲的异样。抬头看父亲的时候，他早已掩面出门，我却久久不能释怀。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寻常的离开，小侄女也只不过是回姥姥家暂住几月；我以为父亲会跟往常一样忙着把家里能吃的能带的塞满行李；我以为的很普通，却没料到父亲会流下眼泪。
　　记忆中仿若从未见过父亲哭泣，尽管这一生，我们都在不停的离别重聚，父亲总是笑靥如花，只是这次却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他在儿女面前失了态？是什么让他难掩悲伤留恋不舍？也许只是父亲老了，儿女却要远走高飞。如果他尚年轻，就不会在儿女面前流泪，只会让眼泪倒流心底；如果他尚年轻，留给儿女的会是灿烂的微笑和刚毅的背影。时光就这么老去了，有什么东西是他抓不住的，苍老的心再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再也无法忍受时间和空间的突然隔离，再也不能假装笑靥如花背影刚强。父亲的确是老了，是什么时候岁月在他脸上刻上深深的烙印，是什么让那双有力的大手布满一道道裂口，是什么时候挺拔的身躯早已弓腰驼背。而我，父亲贴心的女儿又有多久没有好好关注过他，多久没有体会到笑靥背后的孤单及对温暖重逢的渴望。仿佛看见前一分钟的欢声笑语繁华景象，在一刹那只剩两个孤单的身影和满桌的残羹；仿佛看见父亲头顶上方一股寂寞的烟弥漫开来，久久不能离去。
　　我们关注自己的梦想，关注孩子的成长，却忽视了父母的老去。时间催促我们成长的时候，也悄悄地抽走了父母的青春。于是，他们开始害怕，害怕每次别离，害怕等待，害怕时光匆匆等不到要等的一切。忽然很内疚，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把父母丢失了很久。回想自己的成长历程，正是父母的青春一去不复返的过程，他们用穷尽一生的时光来圆满我们的生命。
　　很早以前，父亲只是个文弱的教书匠，只是弟弟的到来被扣上超生的帽子。父亲只好辞去教师一职随舅舅去了招远金矿。这一去就是漫长十几载，无法想象这十几载父亲是怎样在暗无天日阴暗潮湿的地底下工作，无法想象汗水浸湿了他多少衣衫，更不能想象父亲是冒着生命危险撅着我们的希望。少不更事的我们只是埋怨父亲很少回家，欣喜逢年过节时父亲带回来的新衣服玩具，恣意享受着大把的钞票支持的求学生活，却忽略了父亲的辛酸与无力。常年的地下劳作，让父亲患上了风湿病，近年高血压也找上了门。年过五十的父亲再也不能给儿女挖金买宝，却仍是不停歇地在临近做些泥瓦工的活计，支撑着一家人的生活。
　　泪水早已潸然而下。怒自己不争，没有更大的能力让父母过上好的生活，恨自己的不孝，这一生陪伴父母的时间太少。年少时父母打工在外，站在村口翘首期盼的是弱小年幼的我；长大后工作结婚，站在村口翘首期盼的是满头白发苍老的他们。我们好像总是在等待中错过，错过生命中许多的相聚。父母总是想着等挣够了钱给儿女买很多的东西，等再干几年挣够孩子的学费，等着等着儿女早已长大越飞越远；我们总是许着等找到好工作，等买上房车结婚生子，等着等着父母已两鬓白发风华不再。这一生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又有多少人儿能够等待。也许我们会认为时间于己很充裕，然而年事已高的父母却再也等不起。等到你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圆满的时候，等来的却是无法追悔的遗憾。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等不起的，比如时间，比如青春，比如父母的爱，比如及早尽孝。
　　弟妹是早已把行李收拾妥了，我却迟迟不肯离去。再多等会吧，哪怕是多等一分钟，就会让父亲多高兴一分钟，多跟我们团聚一分钟；再多等会吧，让老人的独单少些，让离别来的迟些。不要轻易说再见，转过身去也许再见就真的不再见。不要把父母丢失地太久，趁他们身体康健的时候多带他们出去走走，趁他们还能嚼得动东西的时候多做些可口的饭菜，趁他们还不糊涂的时候多给他们唠唠家常，听听他们的唠叨，多多地陪伴他们，珍惜他们的眼泪，不要再让他们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