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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憬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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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笼山》故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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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41#
     楼主| 发表于 2014-5-29 10:41:02 | 只看该作者
    李听圃 发表于 2014-5-26 22:03
    我不主张修补,这是历史,很珍贵的历史,历史是厚重的,我们没资格和必要去修补,那份段历史本身就富有传奇 ...

    老李“插队的每一天都有日记”,我羡慕死了,我这一生要写日记就完美了,遗憾的就是没写,否则我还能写好多东西出来,尤其是改革时期,好多骗人的把戏在时间上能有说服力的,可惜我没写日记,就连上班时的工作日记在企业兼并时也被毁了,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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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42#
     楼主| 发表于 2014-5-29 10:44:3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憬悟 于 2014-5-29 10:47 编辑

                                                                                                      (41)
           南京古都,敏伟和文亮在姑妈的盛情挽留下游览了起来。
           明太祖的大墓在南京紫金山脚下。穿过石像路神道,明太祖朱元璋的大墓就在眼前。这是一个直径约400 米的圆形大土丘,是朱元璋和马皇后合葬的陵墓。
           马皇后至今也不清楚她叫什么名字。她没有唐朝的武则天和清朝的慈禧太后那样的名字响亮,但她却是朱元璋的贤内助。在朱元璋被困快饿死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给朱元璋送饭。她捐助自己的所有首饰财物帮助朱元璋打败陈友凉。她组织妇女为军队做后勤。她在大富大贵后还保持简朴的作风,不骄不奢。她的“愿得贤人共理天下”的政治主张被朱元璋引为至理名言。
           五百年前在这一带叱咤风云的朱元璋。打败了那个在马鞍山采石矶的五通庙登基称帝的“同道之人”陈友凉,心中已无大患了,再收拾另一个“同道”张士诚已易如反掌。这个真正的“无产者”、讨饭没饿死的和尚,原先只满足“一碗饱饭,一个家,一个老婆一头牛”的朱元璋,转而具有了鲜明的政治目标“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死了以后的明太祖就睡在南京紫金山脚下,而他的子孙们却都去了北京。孤零零的明太祖之墓和北京的十三陵相比,冷清多了,明太祖做鬼也没有子孙们热闹,陪伴他的还是生前的名将常遇春等人以及外甥李文忠。
           敏伟告诉文亮:“你知道常遇春吗?常遇春就是从我们滁州涧西清流口过江打下采石矶的那个名将,听我姑妈以前告诉我,常遇春为朱元璋打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死了之后被皇帝朱元璋赐葬在皇陵边上”。
           敏伟接着说:“文革串联,我去了北京,可惜没去十三陵。不过那时听说十三陵不给去。所以也没去成。朱元璋的后代全葬在十三陵。其实历史故事还是挺有意思的,我们读的历史实际就是一张历史时间表,好多故事要听人家讲才有味道。”
           文亮附和着说:“就是,我们学的历史就是一张时间表,历史故事还是要看其他参考书的。我们三年初中其实没学到文化。”
           文亮对敏伟说:“朱元璋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决策和我们前段时期提出的‘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敏伟脑袋一仰,不假思索的说:“一样的,都是战略决策。”
           “我们上海大街小巷都在挖防空洞。古时的城墙能挡住骑兵。现代的‘深挖洞’能挡得住原子弹吗?”
           两个好朋友一边游玩一边交流着一知半解的历史知识。
           游完了明孝陵,又去看中山陵。
           中山陵,一代伟人孙中山的陵墓。沿着一条古树参天的林荫大道来到中山广场,映入眼帘的是四柱三间的牌坊,洁净的花岗岩,明亮的琉璃瓦,两个陵区相比,历史给了时空的差异。
           望着门楣上镌刻的“博爱”两个金色大字。敏伟和文亮胡乱猜测着博爱的涵义。两个没读到书的年青人不但没能说出他真正的意义,连辛亥革命的近代史也知之甚少。
           静静的从侧门跨入孙中山先生的墓室,中央是一个圆形大理石圹,墓圹正中是一具汉白玉雕刻的先生平躺像,双手交叉,抱于胸襟。
           走出墓室,敏伟对文亮说:“推翻帝制,结束封建王朝的统治,孙中山是伟大的人物。孙中山后面的历史,也就是国民党和我们共产党的历史了。”
           文亮看看手表看看天。天没有十分放晴,阴霾霾的沉着脸。
           文亮说:“恐怕还要下雨,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看南京的城墙”。
           两个精力旺盛的年青人又甩开大步向城墙走去。
       
                                                                                                                (42)
            雨停了,天还阴着,文亮和敏伟赶紧趁不下雨的时机上火车回县城去了。
       老天真不作美,滴滴答答的雨又开始伴着出站的火车下个不停。火车到沙河集的时间已经都快六点了。文亮和敏伟躲在车站里焦急不安的望着雾笼山的方向,冲郢子在沙河集和雾笼山的中间,还有十里多路。雨不停的在下。俗话说:晚上关门雨,一夜到天明。
       大沙河是一条季节性的河流。雨季的时候,河水暴涨,河面能有40米宽,缺雨的时候,干枯的河床里,又变成细水小溪,垫上两块青石,一步就能跨过去。
       一筹莫展的心情望着老天没有半点停息的雨意,两人被雨阻挡在车站里急得团团乱转。
       秋雨,有一阵没一阵的泼洒。在南京躲雨时天放晴了,赶着回乡,老天爷又没完没了的下雨了。已经晚上八点了,老天还在不急不慢的下着它的雨。没有退路,没道可绕,没带雨具,更没有时间可以考虑。
       文亮和敏伟只好把行李顶在头上,冒雨走出了车站。   
       大沙河的水在一寸一寸的往上涨,河面接近三十米的宽度了,水流在加速,说明雨区的面积很大,嘉山上游方向的雨水汇集的水流在不断的增加。
       季节性的沙河,平时行人通过的浅桥早已淹没不见了,连桥桩都沉没在水里了。不容再犹豫了,赶紧把鞋带、裤带收紧,要立即过河,否则大有回不去家的可能了。
       雨幕下的黑夜,快齐胸深的河水浮力很大,多亏头上顶着被雨水淋透了的行李增加了重量,在水流中,两人拼命摇晃着淌过了大沙河。
       尽管下雨,浑身透湿,但总算过了河,心里就不紧张了。雨水浸饱的黏土路面,泥泞溜滑,两人连滑带滚,犹如两只泥猴,终于在十点赶到了生产队。
      
       连续两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业劳动,好多插队的知青,传染着懊恼、泄气、不振作和心灰意冷,有点心急烦燥了。敏伟频繁的回到上海的父母身边,以及到朋友处乱串,渐渐也滋生着烦躁不安、厌倦劳动的情绪。
       文亮也感到疲倦了,长期劳动,缺乏营养的补充,浑身酸酸溜溜的有一种四两劲都没有的那种体力虚脱透支的疲劳。
       各个知青点的“烦躁不安”事件也增加不少了,原先下放时主动要求在一起的青年朋友,分裂的现象严重了,甚至为每天的一日三餐是你烧得少?是我烧得多?是你吃得多?是我吃得少而发生了矛盾和争吵。日常生活中长期以来积累的经济利益的矛盾渐渐的拉开了互相团结的距离。
       县城里也出现不少长期不肯下乡的青年在街上闲逛。没肯下放的和下放返城的,在一起交流着颓废的情绪。尤其是大男大女的“青春恋爱期”,想恋爱,但不能在农村“啃黄土”恋爱的矛盾像瘟疫一样漫延传染。
      
                                                                                                             (43)
       王叶华上午一个人去了县城,下午被雨水阻挡在县城无法回生产队了。等到傍晚,她一个人站在老街的出口处,焦急和犹豫,二十多里外的生产队,不停的雨水里她是没有这走回去的勇气了。
       她走投无路之中想到去杨委员家躲雨。
       叶华冒着雨水的浇淋,踩着一双黑面白边的松紧布鞋,一条包裹着屁股的小裤筒的裤子,从北门沿着屋檐,绕道百货商场进了北街的一条巷道,敲开了老杨家的大门。
       杨委员开门一看是王叶华站在雨中,立即把她迎进家门。
       “老杨,雨太大,我今天是真的回不去了。”
       “这大雨下乡的路怎么能走?在我这寒窑住下呗。”
       然后模糊着声音告诉站在一边的四个孩子:“喊姐姐!”
       老杨的大女儿十二岁,最小的一个是儿子。37岁的老杨,20岁的叶花,这关系怎么叫都有点尴尬。
            长期在乡村的知青们有些“烦躁不安”,乡村的部分干部也相当“烦躁不安”了,尤其是当地县城和乡村分管五七和招工的干部,“蠢蠢欲动”的传闻越演越烈了。
       家长们为了孩子的前途想方设法打探门路,干部们为自己的私念互相交换条件安排知青,还处在“文革”背景下的上山下乡运动,早已暗流频频了。
       杨委员不可能“钢筋铁骨”,他一边在为怎样给知青谋求出路、捞取政绩资本,一边自己也深陷在暗流之中,获取个人享受的斑斑劣迹也早有所闻了。
            回不去的叶华冲着老杨问:“有我住的地方吗?”
       老杨手指房里的一张大床,眯着一只眼说:“就睡这,和孩子们一起。”
       叶华问:“那你家夫人呢?”
       “也睡这。”
       叶华被噎住了。房里就一张大床。
       老杨奸邪的眯起一只眼:“要不睡我柴房的床?我俩挤挤。”
       叶华娇嗔的推了坐凳子上的老杨一把“想死呀,死老杨。”
       老杨顺势趔趄了一下,顺手捋了一把叶华,叶华更娇嗔了一声。老杨心里有数,在乡下就经常用身体磨蹭他的叶华,他无需多少“火力”,就已经侦察成功了。
            进中学就谈过恋爱的叶华,小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看着她清秀端庄的脸泛起的红晕,叶华越显娇媚。杨委员心里的淫旗摇荡得急不可耐了。
            老杨连唬带哄的把四个孩子搞上床,对大女儿说:“爸平时怎么对你说的?忘啦?带好弟妹是你的任务。”
            大女儿问老杨:“我妈咋还没回来?”
            “今天你妈为供销社进货去了,这大雨她一时回不来,你们先睡。”
           柴房的小床上老杨没费多大功夫就已经搂着娇媚的叶华了。在生产队就在老杨的大腿上不真不假坐过瞬间的叶华,也没做多少拖拍,就任由老杨肥胖的身躯把自己苗条的身材几乎压成了一张簿纸。孱弱和稚嫩的身躯传出叶华低声呻吟,小床也像伴奏一样响起了有节奏的“吱吱”声响。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和屋外的秋雨一样一瓢一瓢、不紧不慢的泼洒。
           叶华醉迷的眼睛微微眯盯着老杨,用手阻挡着脸上杨胖子胡子拉碴的嘴唇,微弱的声音说着模糊两可的话:“这……不太好吧?”然而身子骨却软软地仰躺在胖子的身下。
       屋外的雨依然没有要停的迹象,时间在雨的幕布后面快速的流淌。
       躺在床上,叶华撒娇的向杨委员要求今后有招工上学的指标时“别把我忘了。”
       老杨色眯眯的享受着叶华的娇嫩:“只要你听话,别给我添乱,到时候招工上学我立马送你去,那还不全凭我一句话。”
       叶华伸出手臂娇媚的搂着杨委员的后颈脖子,杨委员胡子拉碴的嘴紧紧地粘在了叶华的嘴唇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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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43#
     楼主| 发表于 2014-6-1 18:05:5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憬悟 于 2014-6-1 18:07 编辑

                                                                                                       (44)
       早上起来,雨势如旧。
       农村里,只要不是农忙季节,雨天可以不出工。雨天不出工是下放学生最奢望的日子。
       从南京回来之后,敏伟没有急着回笼山,住在文亮这儿。
       五个大小伙子躺在床上,百无聊懒,无所事事,连鸡门洞也懒得起来去打开,任由出不去的鸡群在满屋子里乱转。
       生产队只允许每户没人养四只鸡,然而五个知青没理生产队的规矩,在春天的时候,他们每人养了两窝鸡,连不怎么想说话的王仁明也养了两窝母鸡带小鸡。
       知青们春天养鸡,是买社员家抱窝的老母鸡带一窝小鸡一起买来的。
       “咯、咯、咯”的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又可爱又好玩,还又不用人工去喂养,任由老母鸡带着放在外面自由生长。散养的鸡根本不用操心,带着小鸡的老母鸡也不会走远,总在房前屋后转悠,甚至下雨的时候,小鸡都围聚在母鸡的鸡翅下避雨,一点也不用人去操心。这最符合“懒人”知青的要求。所以知青们都热衷于在春天养鸡,而且都是每人养两窝、甚至三窝鸡。
       会带“孩子”的母鸡一次能带二十来只雏鸡。
       省事而不用操心的养鸡比养猪崽好养多了,既不用为鸡“做饭”,而且不到中秋仔鸡就可以上桌子做菜招待来客了。
       房间里,五个不肯起床开门洞的“懒人”,任由一百多只出不去的鸡在有窗户的亮处“咯、咯、咯”的打转。
       躺在床上的高万义说:“我的大黑狗给你们吃掉了。今天下雨,我们不用出工,杀两只鸡吃吃怎么样?”
       但吃谁养的鸡呢?四个养鸡户“商量”“谦虚”了半天,得出了“英雄”的结论。
       “谁也不准起来,睡在床上闭着眼睛抓鸡,以先被抓到的两只鸡为数,没被抓到鸡的人负责打酒、做饭、挑水、烧锅。”
       然后还立下了游戏的规矩“谁也不准耍赖,逮到谁的吃谁的,仁明回上海了,逮到他的鸡不算。”
       四个人“责令”敏伟做监督人。监督人先起床,负责轰赶鸡群,但不得抓鸡,由其他睡在床上的人抓鸡。
       起哄做游戏,还有红烧鸡肉吃,敏伟是最起劲的。协议还没落音,“咕噜”一翻身他就爬了起来,衣服也不穿,下床就轰鸡。
       敏伟穿着裤衩,赤裸着根根排骨的上身,挥舞着双臂像老妖一样的“嗷嗷”怪叫着轰吓鸡群。
       这下炸窝了,受到惊吓的鸡群,扇着翅膀在满屋子里乱扑腾,有夹着翅膀在床下乱窜的,有张着翅膀冲着有亮光的窗户玻璃乱扑滕的,有飞到床上转而又飞到箱子上的,有飞到锅台上的立马又飞到床上来的,满房间飞舞着惊恐的鸡群,扑滕迷漫里,飞舞着夹着鸡毛的灰尘。
       睡在床上的五个青年人闭着眼睛、挥舞着双手、在空中、在地下的乱抓乱摸。
       一阵起哄,两只鸡很快就抓到手了。敏伟把鸡接过手给每位养鸡人辨认。
       阿福连连嗷声叫喊:“倒霉倒霉!中大奖了!”
       原来被逮到的两只鸡全是阿福一个人的。
       开门把其余的鸡驱赶出去,受了惊吓的鸡群“咯咯哒”“咯咯哒”的惊叫不息。室内,满屋扑腾脱落留下的鸡毛飘洒一地,连箱台上的水瓶和窗台上的碗全被扑腾到了地下,房里一片灰尘弥漫的狼藉。
       一阵短暂的起哄过去了,一顿美味的鸡宴也很快吃完了,雨天的无聊和无望的情绪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酒后的敏伟还有点兴奋,邀请大家过年前去雾笼山他们那儿打“猪夯子”去。
       他说:“我养的鸡,边养边吃,没长大就吃光了。但还有一头‘野猪’。放在雾笼山上养的,春天就放出去了,小徐来信说到现在还在。我回上海都没事,还在,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它自己会回来的。散养的猪肉肯定香。我请你们打‘猪夯子’去。”
       “打猪夯”是地方农民的方言,就是围在一起吃猪血、吃猪肉。
       秋雨绵绵,闲在家里的人都很无聊。除了睡觉,不是想家、想亲人、就是想到做过的傻事。
       趁阿福他们又睡觉的时候,酒没喝好的敏伟拉着文亮坐在灶堂后面的稻草堆里。
       敏伟在左手心上写了横横竖竖的一个字,说:“上海发来的那个电报我怀疑是他,只有他熟悉你的地址。”
       文亮说:“到上海后我第一个怀疑的也是他。可能是老杨在上海住我家里引起他的嫉妒了。但没证据,吃暗亏,不能讲。”
       文亮斜靠在草堆里,对敏伟说:“抽烟小心,烟头撂进灶膛里。”
       敏伟伸手把烟头放进灶膛说:“老杨在上海答应我父亲了,等机会让我调到你这来。”
       “我知道,老杨说了。你没有告诉美英吧?”
       “没有。”
       说到美英,敏伟似乎有口气没吐出来似的接着说:“她妈从我们认识开始就不准我去找她,看见我就赶我走,每次都是你或者是肖国芳帮我去喊她的。她妈对你影响比我好。”
       “美英家以前和我家在一起,我十岁那年她家搬走的。我小时候老实,整天在家里转,所以她妈对我的影响可能好些。”
       敏伟说:“她写信到上海去过了,说等我回来后叫我在生产队不要外出,她要来找我。”
      
      
                                                                                                          (45)
            连续的雨天睡足了觉,躺在床上没有倦意,望着漆黑的屋顶,文亮在脑海里搜寻着自己的童年,心绪的翅膀又飞到童年生长的地方。
       孩童的家,房子并不高,檐口只有不到五米,都是老一辈时期的砖木结构的小二楼,小二楼的周围围着一圈篱笆墙。
       蜻蜓飞的很低,用一根细细的钓鱼用的小竹干来回一阵快速扫描,总能掉下来几只断翅折戟的蜻蜓,那是孩童时期的乐趣。
       栽在竹篱笆转角处的一棵柳树,犹如一道界碑,划分了文亮孩提时期的范围。
       界外是孩子们追逐嬉笑,无忧无虑的天马行空。界内是文亮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的独立王国。庭院深锁,外面的孩子想进来的愿望不容易实现。
       沿着竹篱笆墙根,挖上几个浅浅的小坑,点上几个丝瓜种子,盖上土,洒点水,等着生命的诞生,这是孩提时期最有兴趣的“梦”。过不了几天,一根象豆芽嫩白的细杆小苗顶着两片绿叶破土而出,高兴之余,梦里笑出了泪花。
       丝瓜的生长极其迅速。它的“儿童”时期最多七天就开始爬藤了。
        丝瓜的黄花也随着丝瓜藤的攀高争相妍放,黄芯黄蕾黄瓣,雌雄分株,雌花下面都会有一个细小的瓜妞,受孕后的瓜妞会迅速成长。
       文亮总喜欢说小时侯篱笆墙上的黄花、蝴蝶、蜜蜂、还有小女孩。家门口的小女孩喜欢找文亮讨要篱笆墙上的黄花。望着小女孩手上的几朵黄花,儿童的心里洋溢着一种丰收,一种喜悦,一种成就,一种骄傲。
       到了秋天像现在的季节,青藤绿叶的丝瓜便失去了光华。生命的丝丝离去,吊挂在篱笆墙上的丝瓜渐渐没有了绿叶的衬托,孤零零的垂掉着,忍受着秋风的凋零,委缩着身躯,瓜瓤成精,精瓤里黑黑的瓜籽是生命的又一个轮回。
       篱笆墙上的黄花留下了文亮童年的梦。
       现实的农村生活会否就有儿童时期梦的延续呢?
      
                                                                                                          (46)
            农村蹲了两年多的大国也接到“母亲病重”的电报回上海了,而且回家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原先十分仗义的四个伙伴也都分锅吃饭了。
       回到笼山后的敏伟一个人守着四面空空的黄土墙,心里升起莫名的愁绪。
       父母为其下乡时操办的满满一箱“财物”,已经几乎全部被自己变卖光了,想在短时间的农村插队后立即招工走人的思想根本没有希望,三年的时间里,招工比征兵的人次数还少,而且根本就没有人来他这儿说过招工的事。
       美英还是按照信上说定的时间来看敏伟的。
       萧萧秋风,雾笼山上的茅草失去了夏季的辉煌。
       黄土墙的茅屋里,美英斜靠在床角里面。望着美英带有愠色的脸,坐在床边上的敏伟有点心虚胆怯的试探美英:“到雾笼山来吧?和我一起生活,我会重新持家,好好待你,好好过日子的。”
       她没有回答敏伟的问题。只是说:“我心里不好受,走你这儿看看,我想去找一次文亮。”说完后把手托在了脑门上,微微的埋下了头。
       敏伟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敏伟想安慰她,轻轻地伸手落在她的肩头。敏伟感觉这肩头是那样孱弱和稚嫩,然而这孱弱和稚嫩里却又有了另一股力量,这是一股令敏伟不敢逾越的力量。
       敏伟缩回手,心里有了一种痛苦不详的感觉。
       煤油灯闪着微弱的火焰,敏伟找来一把比济公的扇子还破的破扇,驱赶着秋后依然叮咬人的蚊子。
       美英淡淡的对敏伟说:“你看这扇子还能用吗?不用煽了,秋后的蚊子不多了。天凉了,反正连蚊帐也不需要了,你就用这破扇子吧。睡你的觉去吧,我明天去文亮那儿有点事,你不用去了。”
       敏伟不敢离开,也不敢在床边坐着,他后悔自己多次让美英看到了自己破败狼狈的生活原型,他更后悔在火车上认识一个女知青的浪漫事被美英的弟弟在逛马路的时候撞到了。所以敏伟心虚害怕,害怕漂亮的美英有一颗敢做决定的心。
       敏伟望着自己四壁空空,一贫如洗的“家”,后悔自己破罐破摔的生活态度日渐蔓延导致的现在。当相爱三年的女友为他掉下了失望的泪水时,敏伟的心里也难受极了。
       敏伟再三的低声下气向美英保证今后的日子会好的。敏伟再三的虔诚的说明那个女知青只是一场误会。然而美英都没有和他说话的兴趣,只是冷冰冰的强调先去文亮那儿有点事:“回头叫文亮找你说话。”
       敏伟忐忑不安,一夜没敢合眼,天不亮就在灶台上为美英烧好了洗脸用水,然后再为美英下好的面条里打了两只鸡蛋。
       美英带着倦容从房里走到灶台边上,说:“面太多,我吃不下。”
       敏伟不舍的说:“你把两个鸡蛋吃掉吧!”
       “我吃一个就有了,一点没想吃东西。”
       敏伟岔开话头带探底的说:“今天天不错,你去文亮那儿,下午我去接你?”
       “你不要去接,我去文亮那儿后到沙河集坐火车回圩里去,然后文亮会来找你的,你不用去了。”
       雾笼山的土路。敏伟默默而惶恐的站在山顶的土路上,目送着美英一个人下山。
      
       文亮很吃惊,美英怎么会一个人来到冲郢子?从没有过的事呀。
       “敏伟呢?”
       “没让他来。”
       美英淡淡的回答文亮,文亮看美英脸上没有表情,心里闪过一丝阴影。
       美英直接和文亮说:“我找你有事,我也不瞒你。我和敏伟相处了三年,我们在一起时曾经相爱过,还爱过死去活来,但那是在没有生活压力,吃着父母的饭在相爱,随着时间的推移,恋爱成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摆在我们的面前时,我很失望。”
       美英说话可能很伤心,她的眼里都噙着泪花了。文亮听的束手无策。
       美英说:“中学的最后一年,我们三个人是同时相识的,你是敏伟的好朋友。敏伟热烈的追求我,我当时只感觉到他在男同学中间是可以用倜傥潇洒来形容的,人很聪敏灵活,一米七六的个头也长得漂亮,喜欢他的女同学也很多。我接受他,有一种竞争胜利的感觉,同时还有一种异性相吸的那种冲动。为此,我遭到了我母亲的极力反对,母亲根本不愿意看到敏伟。而敏伟的母亲也极力反对我和他相处,说‘穷人家哪能找这么漂亮的女人’,说我是‘妖狐’,把他儿子缠住了。这些我都全然不顾,仍旧和他往来。但是今天,三年后的今天,我真的对敏伟很失望,他喜欢游手玩乐,他喜欢漂亮女人,他甚至变卖身边所有的衣物和用品,他连蚊帐都没有了。在上海,他还和其她女孩交朋友。我一次次的来看他,他一次不如一次的生活,上半年为他送的衣物,下半年就没有了,我真的很伤心,我必须重新认真考虑恋爱和婚姻的问题。”
       文亮知道敏伟浪漫,他对敏伟有其她的女友比美英更了解。敏伟为人潇洒,当初是满满一箱“财富”下放的。两年没到,箱子里的衣物变卖空了。文亮早就说过敏伟:“君子固本,不要把下放的日子‘混’得太难看。”并且也警告过敏伟:“你和美英的事还不能说一定成功呢!”然而喜欢到各地去“串联”的敏伟并没有引起重视。
       美英现在看到的就是离开父母以后,在农村各自独立生活的情景以及对生活的态度。农村的条件已经相当艰苦了,若要再寻找一个混成“鞋没后跟裤没档”的“混子”情郎,姑娘是害怕而伤心的。
       令文亮担心的是美英的恋爱观已经从自然属性向社会属性转化的观点了,这是考虑成熟的爱情观念了。而这恰恰是艰苦生活条件下的一种成熟,真是由于这种“成熟”的存在,大部分青年人在农村是不愿意谈恋爱的,青年人流传最广泛的一句话:生个孩子放牛,不如不结婚。
       文亮对美英说:“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提分手的话,先保持沉默、再观察一下行吗?”
       美英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美英、敏伟、文亮,当年三个密不可分的人来到了友情的十字路口。
       还是美英转换了话题。说:“临下放前你怎么不向女同学表示友好和告别呢?肖国芳都向你开绿灯了,你怎么没反应呢?”
       美英提了让文亮心伤的事。肖国芳是美英的好朋友,与其说当年是三个人形影不离,不如说是四个人常常在一起。
       文亮叹气了:“肖国芳家里开着一爿小杂店,成份是小业主,是受到批判的、典型的资本主义的小尾巴。我父亲是个‘坏分子’,我是坏分子的‘崽子’。坏分子和反革命也是一步之差。你说我还敢向肖国芳提出‘交朋友’这三个字吗?”
       美英说出实话了:“其实我们几个女生在一起说到你对你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可以说是喜欢的,你是学生会副主席,大队学习委员,比敏伟强。是唯成份论让你失去了学习委员、副主席的桂冠,逼着你消沉了。”
       文亮问美英:“现在肖国芳在哪?”
       美英说:“她老家是崇明人,回崇明农村投靠亲戚了。”
       美英又补充说:“她父亲答应的婚事,国芳不愿意,但她家成份是小业主,国芳害怕,又不敢毁。”然后美英问文亮:“你没有谈恋爱吧?”
      “谈恋爱?不敢哪!去年累了一年,粮食分到手之后,分红就得了9元钱,真好够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临近傍晚的时候,敏伟还是不放心的从雾笼山赶来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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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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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44#
     楼主| 发表于 2014-6-5 14:26: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憬悟 于 2014-6-5 14:32 编辑

                                                                      (47)
         文亮和郭琴参加县里的三天“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的代表会议结束了。散会以后,仗着两人同路回家,人多壮胆,所以他们是等着吃好了晚饭才离开招待所往回走的。会议不吸引人,无非是听听知青们在台上讲诉怎样在农村不怕吃苦、战天斗地的事迹,真吸引人而舍不得的是“八菜一汤”的伙食。太诱人了,在农村怎么也没吃到过这么美味可口的饭菜。上次驷马山的庆功会还让会计杜伯昌做了文亮的“代表”,这次可是实打实的吃在自己的肚子里了。
        从县城回林场要走两个多小时。明月悬挂,乡村的田野皎洁静溢。
        文亮和郭琴一路走一路聊天。
        “听说你恋爱了?”文亮无话找话的说。
        郭琴是与不是的回答:“没有呀!?”
        “和荣家庆。”文亮直接点名捅破而肯定的说了出来。
        郭琴无语,耳边只有走路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她反问文亮:“谁告诉你的?”
        “眼睛。是你们两个人的眼睛告诉我的。”
        继续无语。文亮和郭琴继续闷闷的走着往回赶的路。
        不一会文亮打破沉默,把杨委员在上海和文亮一起到郭琴家去过,和她父亲谈过话的事告诉了她。
        郭琴没有母亲,他父亲就两个女儿,郭琴是老大,他父亲是厂部保卫科的负责人。
        文亮说:“老杨和你爸说话时我在场。你们家不大,一室户的房间。杨委员没有肯定你在和农村小伙恋爱,只是试探的问问你爸对女儿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会不会允许女儿在农村恋爱结婚?你爸说你母亲走得早,他舍不得你在农村,更不支持你在农村谈恋爱,他希望你能招工离开农村。”
        郭琴消沉的说:“我们拼命的干活,还有了‘铁姑娘战斗队’的美称,就是想表现好一点,优秀一点,给能招工增加一点筹码,能早点离开这个穷苦的地方。”她还说:“你家文德听老杨讲也挺不错的,好像要当队长了吧?”
        文亮点头说:“是的,我也听老杨说过他表现不错。我俩的父亲在‘文革’期间受过批斗,所以我俩做人从不飞扬跋扈。”
        接着郭琴自己又补充一句说:“表现好有什么用呢?谁能保证我们表现好能优先招工离开这儿呢?”
          两人都默然无语回答不上来,只是继续闷闷的赶路。
        过了一会她反问文亮一句:“你没有谈恋爱吧?”还说:“我发现我们女知青点的知青说到你对你印象都挺好的,还说老杨和你关系也挺好的。”
        文亮调笑的告诉她:“想谈恋爱。不想谈恋爱的青年不是好青年。但是我不能谈,也不敢谈,我母亲一辈子没参加过工作,而且我这边的家中就我一个男孩,我不想将来带着我的母亲来农村养老,还要看着我的子孙脏脏兮兮的骑在牛背上过日子。去年全年就分到9元钱,真好够买一张回家的车票。今年雨水大,收成差,恐怕连9元钱都分不到了!”
        “我们队在你们的上面,地势高,不怕涝,怕旱。去年我得了三十几元,今年可能还能保持这水平。”
        “三十几元,不简单了,来回路费够了。我不行,我回家还得向父母伸手呢!恋爱?敢恋爱吗?你们女孩能选一户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我们男孩是‘悲惨世界’,没有天、没有地、想支撑起一个家心里真的不敢想。”
               两个年青人又进入一段默默无语的走路。
        过了一会郭琴低声的对文亮说:“他对我很照顾,他爸妈也对我很好,经常给我们知青点送来腌菜什么的。他爸是我们队的会计。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文亮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当时所有知青的心声。
        还是郭琴转换了话题,说:“我那儿有两本书你想看吗?是苏联作家托尔斯泰写的《安娜·卡列尼娜》。上下两册。”
        文亮忙着说:“看。我带来的两本书给魏大银借走不还了,两本书六百多张纸呢!在这连纸也买不起的地方,真得会丢吗?我看他是小农思想,脸皮厚,不想还我了。不过他帮我的朋友从仓库里偷了两大包山芋,我也只好算了,不找他要了。”
        快踏进林场地界的时候,郭琴告诉文亮两件令文亮意想不到的话。
        郭琴说:“你知道王志新和滕来风两人的事吗?”
        文亮问:“知道呀。他俩不是小夫妻吗?能有什么事?”
        郭琴说:“起先他俩在自残,想寻找病退回上海的理由,现在王志新真的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噢,最近好像有好几个人想搞病退回上海去。”
        然后郭琴又告诉文亮:“老杨不是好人,我们女知青对他印象不好,他喜欢在女知青身上动手动脚,沙河队的知青跑来说老杨在沙河队抱女知青坐腿上。”说完以后她再三叮嘱文亮不要告诉其他人。
        这已不是文亮第一次听到女知青说杨委员抱女知青坐大腿上的非议了。
        送郭琴到生产队的家后,文亮一个人回自己的冲郢子去了。
        文亮的心有点不安了。郭琴告诉他的秘密,让他失眠了。
        今年生产队一个劳力每天出满勤的收入是九分钱,如果在农村恋爱成家,这情景在想象当中将是多么的可怕,这能是插队青年追求的人生目标吗?令人不敢去想。
        自残?病退回上海?又是令人不敢去想的问题。
        杨委员,三十多岁,手握知青的“生死”大权,能说会唱,能蹦会跳,为人狡黠,他会不会真有猥亵女知青的事呢?
        月亮悄悄地移动了位置。文亮躺在板床上,心雾迷茫的倾听着外面的虫啾蛙鸣。
       
                                                                                  (48)
            一次偶然的事件,戗靠在稻草堆上的牛拉爬犁的倒塌,改变了渐已习惯的王志新和滕来凤小两口子的平静生活。
       是倒塌的爬犁砸在知青小苗的腹部,耻骨被打碎了。经县医院和县知青办联合出具的病退回上海的证明,治疗出院后的小苗返城回上海走了。这给周边的知青们带来了某一种“提示”。一时找医院开病理证明的人员增加了。
       王志新和滕来凤是一对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恋人。
       1969年的4月10日,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敲锣打鼓的声响在城市各个角落的上空响起,沿马路的各个巷口标语满墙、红旗招展、人头攒动。戴着大红花去下乡的青年人,在家里亲人们的送行下,站在巷口等待着前来接应的公车。
            滕来凤流着眼泪和父母弟妹告别,她将去吉林农村插队落户。泪眼红肿的来凤心情焦急的望着小巷深处的王叔家,那是她从小就熟悉的屋子。
            汽车的两边拉着“有志青年志在四方”的横幅,把一个个戴着大红花的青年接上了汽车,青年上了汽车,送行的人群立刻都涌向公交站台,转车向彭浦的方向赶去。
             阴沉沉的天,一上午都没见着阳光的天。
        从四面八方汇聚的人流集中到了彭浦车站。这是一个支线的货运车站。停靠在支线站台上的列车象一条条绿色长龙静卧在轨道上。
        列车是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专列。今天几列火车将同时分别去往祖国吉林、江西、黑龙江等不同的地方。货运广场像低洼的水塘汇聚着四面八方赶来的人流。车厢里挤满了,站台上站满了,货运广场上也布满了人群,人山人海,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在涌动。
        车厢里,来送别的亲人千叮咛万嘱咐的重复着不知讲了多少遍的话语,离别的深情激动着多少泪水。女孩子好哭,车厢里到处是呜呜咽咽的抽泣声,男孩子伪装着自己的成熟,流露着方向迷失的眼神却谈笑着让送别的亲人放心,还有部分青年在海阔天空的侃着自己的雄心大志,另有一些不言语不说话的则闷着头在抽烟。
        车站广场上的高音喇叭不停的播放着激进的革命歌曲:“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重复的歌曲激荡在广场的上空,激动着人们的心跳。
        妹妹拥抱着姐姐来凤在哭泣。老父亲含着泪花的笑脸鼓励来凤的话语抽紧着来凤的心。她知道她必须“出去”,否则这命运将会轮落在弟弟妹妹的头上。她是长女,没有选择,也没有留在家里不出去革命的理由。
             离别的哭,伤心的哭,无奈的哭,激动的哭,壮志满怀的哭,受气氛渲染同情的哭。望着眼前的此情此景,谁的两眼都是模糊一片。哭声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哭声震撼着天上的神灵。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临近中午快发车的时候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神灵的眼泪?是苍天为民间的离别之情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就在快要发车的时候,一个青年小伙,不顾一切的冲跑,跨过铁道朝去吉林的专列奔跑了过来。

             “来凤!来凤!”青年人一边没命的奔跑,一边高声的呼喊着来凤的名字。
             探着半截身子在窗口的来凤拼命的摇着手臂喊叫着“志新,志新,我在这儿!”
             这是王叔独根独苗的儿子王志新。
             王志新是在老家宁波接到来凤的告别信的。由于志新是独根独苗,所以没有人去动员他上山下乡。他也很知趣,春节前就回家乡过年了。他父亲说是准备让儿子回祖籍插队,先回老家看看,因而更没有人找他,没有人动员他上山下乡。
             王志新拥抱着半截身子探出窗外的来凤,拼命的把她拖出了车厢。
             送别的亲人把火车围的水泄不通,列车两边的窗口,上下无数双的手牵握在一起。在车厢的两边侧,头戴柳条帽的“文攻武卫”的造反派战士站成了两排人墙。蒸气火车头喘着粗气,拉着车厢,一声汽笛鸣叫,车轮却在原地发出了空转声。瞬间的寂静,里里外外、车上车下突然同时爆发出震人耳膜的一片哭喊声。
             一时之间,哭声汇成了哭的海浪,十万之众的人海发出的共同的哭声,震荡着广场,震荡着原野,震荡着天空。
       历史的这一幕在每个知青的脑海里定格,历史的这一天在这里沉思。
            被拖下火车的来凤趴在志新的肩上浑身抽泣,志新两臂拥抱着来凤泪流满面,呢喃细语的说:“我们永远不分离,我们一起下放,我们一起走。”送行的家长簇拥着围成一圈,陪着这一对年青人流下了感动的泪。

        八个月以后,志新和来凤一起来到了皖东插队。
        这是一对受到特殊照顾的“夫妻”,是可以下放在一起住宿的男女搭配。
        十多里地的崎岖小路,志新是一路搀扶着来凤走完的。
        星星眨巴着冷冷的星光,生产队的仓库里一片漆黑。
        在仓库的一角,老队长安排社员给他们砍了四个小树叉,从小竹林子里砍来了一小捆竹子,仓库里有现成的麻,搓成小麻绳是社员的拿手好戏。
        四个小树叉,按一张双人床的距离钉入土中,两根稍粗点的竹子,墙里一根,墙外一根放在两对树棍杈口里,然后用小麻绳把小竹竿编铺起来,一张简易的双人床便成功了。
        没有洞房花烛的喜宴,没有亲眷朋友的祝贺,只有陌生的老队长送来的一盏煤油灯在仓库里闪耀着喜气。
        来凤整理着床被,志新打开放地下的箱包,对来凤说:“你今天走累了,早点休息。我带来了一套木工工具,明天我就可以用木棍把箱子架起来了,架起来的箱子我们可以当桌子用。明天再去买煤油,我们可以先用小煤油炉子烧饭。明天天亮能看清楚,我们再把屋子整理整理。后天我去找公社要粮卡,我们有六个月的粮食供应。”
        志新一口气说了几个明天要干的事。来凤心疼的说:“不着急,慢慢整理,你为我下放到这黑天黑地的地方,我心里难受。”来凤说完便低低地啜泣起来。
        志新安慰着:“别掉泪,今天不能掉泪,咱们这是新房。只要我们在一起,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来凤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志新,黑暗中,志新看到,煤油灯的闪光里挂在来凤睫毛里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旁滚落了下来。
        志新感觉到来凤在压抑着抽泣。志新伸过双臂抱住她,轻轻地在她后背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安慰着来凤,然而志新自己的眼睛也红涨了。
        一对特殊的新人,一生中的第一次结合,永远定格在黑夜、疲惫、艰难、心酸之中,两颗相爱的心流着互相爱怜的泪。
       
        三年的田间劳动,没有动摇志新对来凤的爱情。
        志新自己做木工,给小家庭增添简易的家具。他用四根木棍在床边做了一个箱架子,把箱子垛放在上面,既当箱子也当桌子用。他用小木棍做了一个小碗厨,来凤拆了四个口罩的纱布在碗橱的周围围了一圈。志新还一锹一锹的整理出菜地,撒上菜种种上菜,还又养了鸡养了猪。志新守着爱情的甜蜜,心满意足的过起了农家生活。他还经常去塘里钓点鱼,给来凤改善改善伙食。他始终起早摸黑的和社员一起下地、一起收工。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参加农业劳动。他无怨无悔,默默的用自己的勤劳来浇灌和来凤栽培的爱情之花。
        “五月五,雄黄烧酒过端午”。
        端午节到了,这个在乡村并不被重视的民间节日。然而在乡野僻壤的丘陵地区,正是粮食青黄不接的时期,何况这儿的乡村不种糯稻,志新连一粒糯米也找不到。
        来凤也找不到“五红”小菜,只好煮了两个鸡蛋,一剖两半,再用红酱油烹调一下。又把志新逮来的两条小鱼,也用红酱油烹调一下。烧了一块豆腐,也用红酱油烹调一下。
        来凤笑嘻嘻的对志新说:“就这样吧,两个鸡蛋,两条小鱼,一块豆腐,全用红酱油烧的,咱们这也算是‘五红’吧?”
        志新高兴的端起小酒盅,说:“不错,漂亮极了。咱俩没忘记屈原老先生就算对得起祖先了。今天我看老队长家也就蒸了一碗腊肉和烧了一个青菜豆腐,村里的社员好像没有过端午的习惯,没有像我们宁波那样有文化气氛。”
        来凤喜洋洋的说:“这是我们离开父母自己过的传统节日,我们得自己庆祝自己呀。没有糯米,没有粽叶,我今天烧饭时洗了几片竹叶放在饭里一起烧了,还挺香的,咱们当糯米饭吃。”
        两个年青人在异地他乡、在艰苦困难中,互相体贴,互相爱护,过起了幸福的日子。
               竹叶飘香,爱入心田。
               咬一口软润喷香的竹叶米饭,闻一丝清爽的竹叶清香。古老的传统节日,浓厚的历史文化,小乡村里第一次有了纪念屈原的端午。
               此时来凤和志新的心情也象端午的阳光金洒满地。
               爱情是甜蜜的,它不在乎天有多老地有多荒。爱情是有动力的,它能产生无穷的能量熔化一切艰难困苦。爱情不一定需要“面包”,只需要一双勤劳的手,它便能创造一个金灿灿的世界。一个人只要能够和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在一起,就可以创造出人间奇迹。世上又有什么力量,能比爱情的力量更可怕的呢?
         
           下放的第二年,生产队就为志新和来凤盖了新房。
           来凤把屋里屋外收拾的金碧辉煌、打扫的干干净净,连社员都说“一对孬子”的房间是最干净的,干净的都在“冒香味”。赤脚的农民想进到屋里看看,站在门口都不敢向屋里跨,依着门框自卑的说“俺脚上有牛粪的气味”。既是被志新强拉了进屋,也是贴着墙根站上一小会,连凳子也没敢坐。
           “瞰临渺空阔,绿净不可唾”。下放学生的清洁卫生的房间摆设,让社员有“愧不如他”的感觉了,再也没人喊王志新“孬子”了,首先是村里的女孩子都亲近的喊着“来凤姐”和“志新哥”了。
           姑娘们悄悄告诉来凤:“我们这儿的男人从来就不刷牙,以后我嫁人首先会向你和志新哥一样,买好牙刷牙膏我才能答应结婚。”
           乡村的姑娘们悄悄地观赏着来凤巧手布置的新房,默默的在心里构思着自己的未来。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为偏僻的乡村送来了一丝居家的文明。
       
        然而好景不长,树静风不止。志新和来凤的幸福生活很快被外围的动荡传染了。当看到有人搞病退能返回城市时,鬼使神差般的志新陷入了魔鬼的陷阱。
        志新和来凤也开始商量着怎么整出一点不大不小的慢性病来。于是志新鼓励来凤往耳朵里面灌水,形成严重的中耳炎。来凤叫志新去医院“看病”前喝上一碗生猪血,形成“大便带血”的病态。数次检查,志新的“病情”不够严重。他突出奇想,每次检查前加喝一小瓶送命的红药水,以此达到“病入膏肓”的效果。
         急于返城的青年人,用摧残自己的方式急不可耐的“准备返城”了。
         山乡的夜,静得怕人,乌云笼罩着月亮,天地间被搅混成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漆黑。
         志新喝的红药水,也叫红汞,又名汞溴红,是一种含有重金属汞的有机化合物,对人体有毒,很容易造成汞中毒。具有轻微毒性不能入口的红药水,对十二指肠轻度溃疡的志新来说是真正的送命的“病入膏肓”。
         青年人想着绝招的心理被阴霾笼罩,死神狰狞的面目在天堂里对着他们在狞笑。
       
             当来凤趴在王志新坟头上泪雨磅礴的时候,一份病退证明已经拿在了来凤的手上。然而返城前夜的这个世界上再也不见王志新的足迹、身影、笑貌了。生命太脆弱了,脆弱的象一片树叶,一阵风起就能无声无息的飘然落地,甚至就在几句话之间,就能生离死别。
             王志新的肝脏受到了夺命的破坏,当他感觉真的病入膏肓的时候,短短两个月,王志新连回上海的时间都没有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绿水青山,雾笼山西侧的黄土岗脚下,秋风叶,黄尘起,百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年志新24岁。
             生死从来无轮回,往日的欢乐情景,携手共度艰难困苦的往事,都成了来凤记忆里永远的定格。志新过早的青山白骨的相依,给一起下放的知青们的心灵里带来了一种灰蒙蒙的阴暗、低沉、和讲不出来的愁绪。
             人生难得一知己,尤其是在艰苦的农村劳动生活中结伴的情侣。其情、其义,是无价的珍宝,是一颗心频率共振的左右心房。
             然而生命竟如此短暂。人间的美好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留恋,而志新已不顾来凤“牵衣顿足拦道哭”的挽留,连头也不回的毅然的走了。
             事情的发生几乎就在郭琴告诉文亮的一个月里。闻此恶讯,每个知青都低沉落泪了。能怪谁?能怨谁?只能留下多少惋惜、多少遗憾和多少失望。
       来凤洒在志新黄土坟上的酒还是那样的浓烈,还是那样的醉人,那样的深情!这世上还有谁能与其同醉?今夜月明人尽望,酒醒何处觅情郎?他去了天堂,天堂高处不胜寒。他去了远方,远方地际天老地荒。“问世间,情是何物?”情成了来凤孤独心灵里沉重的“惟有泪千行”的回忆和负担。
            志新的鲁莽举动带来了巨大的悲痛,也震撼了制造病情的知青。
            72年12月20日,福建省莆田县城厢镇下林小学教员、下乡知识青年家长李庆霖写信给毛主席。他在长达两千多字的信中陈述了下乡知青生活上的困境,揭露了地方上一些干部利用职权为下乡时间不长的子女开后门招工、参军、上大学的不正之风。他在信的结尾写道:“毛主席,我深知你老人家是够忙的,是没有时间来处理我所说的事。可是,我在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艰难窘境中,只好大胆地冒昧写信来北京告御状了,真是不该之至!”
            据说毛泽东读完这封群众来信,“双眼慢慢红起来,泪水潸然而下”。他立即复信:“李庆霖同志,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问题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志新再也无法知道,毛主席的批示传达之后,没下放的“独根独苗”不用下放。已下放的“独根独苗”一律返回父母身边。然而独根独苗的王志新再也无法返回父母的身边了。
      
                                                                                (49)
                “三山六水一分田,世上农夫种不全”。
        春夏秋冬的轮回,播种收获的循环。锻炼和考验并存,艰苦和快乐同享。年复一年的“地球车间”的修理工作在循环往复。
        劳动挥洒着汗水,大地奉献着成果。田野是知识青年的课堂,农业知识是他们的课本。和贫下中农的结合,交流着感情、语言、智慧、人性。
        接受再教育的物质环境贫穷落后,接受再教育的精神环境贫乏枯燥。
        然而,72年的首次招工,犹如一支强心剂,还是给希望渺茫、精神萎靡的知青们带来了短暂的兴奋。
        上海女知青钱敏首先被推举招工了。
        由于名额有限,一个公社就两名,尽管是在悄悄地进行,但过于敏感的问题还是被泄露了,部分知道情况的知青都在积极的关心和活动。
        围绕着钱敏的招工,一场暗斗逐渐暴露出来了。本地的知青有关系的找关系,有后门的开后门。知青之间相互不服,流言谣言谎言,炮弹横飞。主管和分管相互拆台,县里和乡里招呼不断。
        招工成了权力的较量和金钱的赛跑。招工像一个肉包子,摔在一群狗堆里,大狗、小狗、饱狗、饿狗、公狗、母狗,一场狗与狗的争斗,打的不可开交。
              知青的招工失败比不招工还要受伤害。
         互相揭短,互相揭丑,互相揭家庭的历史问题。为了一个招工的名额,暗藏的矛盾转为公开的较量。
         钱敏没有走成,也没有得到具体的原因,含糊其辞的理由是:“家庭背景有点复杂。”其招工名额被当地县城下放的一名知情“悄无声息”的顶替了。
       钱敏很沮丧,杨委员很紧张。
       杨委员很沮丧,杨委员很喜悦。
       杨委员答应钱敏的招工名额落选了,因而钱敏很沮丧。同时由于此人不走杨委员很紧张,因为有人揭发钱敏和杨委员存在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是钱敏落选并不能全部怪上老杨,是老冤家高委员的竭力公开的反对。因而杨委员很喜悦,他把高委员反对的意见告诉了钱敏,因而他能抽身脱离“承诺”钱敏的责任了。
       
        杨委员和高委员明争暗斗已早有所闻。原先两个人同属一个由高委员主持的文教宣传的部门,杨委员只是高委员的助手。由于上山下乡工作的需要,成立了专门的上山下乡办公室,从此杨委员和高委员分道扬镳,杨委员专门负责知青的五七工作,然而以往两人在工作上的摩擦各自依然耿耿于怀。
        高委员要一个小学代课老师,从知识青年里面挑选。杨委员推荐一名秀气文静的女知青,高委员不接受,通过公社会议,选定了一名体质健康的男教师,把杨委员气的跺脚。高委员指定抽调的人员,杨委员说出好多理由不给调动,高委员气的白眼球翻在外面。高委员需要一名赤脚医生,杨委员推荐了一个漂亮爱干净的小名叫“兔子”的女知青,高委员又很不满意,双方妥协后把赤脚医生给了个大体臃的小季。公社广播站需要一名广播员,竟由于高委员和杨委员的意见不能统一而长期空缺。
        两个乡村干部的矛盾明争暗斗,长期摩擦,各不相让。然而两人平时在大伙面前又表现的亲热无比,亲热过后又互相背转身朝地上吐脓痰。
        当钱敏的招工受到高委员的否决时,老杨早有准备,心理上并不在乎,因为与此同时,杨委员为筹办五七厂而一手操办的一溜瓦房已经建成了,他将可以安排更多的知青,因而他不在乎高委员的反对。
        失败与成功,争斗与妥协,这些对杨委员来说都习以为常了。
       
        公社朝南的一排干部休息的宿舍里,叶华穿着平角裤歪靠在老杨的床上,老杨有点紧张,瞪着眼睛说:“你怎么穿这么短的裤子跑到公社来干嘛?”
        “裤子短吗?在你家里的时候你可没希望我穿裤子。”
        一听这话,杨委员瞪出去的眼球立马收了回来:“小姑奶奶,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你有什么不快活说出来。”
        “说出来?你不是多次讲一旦有招工让我第一个走吗?怎么给钱敏先招工啦?”
        “钱敏走不掉,但必须先把她报上去,这是工作需要,你懂不懂?”
        “工作需要?是你的需要吧?她不也上过你家的小床吗,你以为我不知道?”
        “不能瞎说!”老杨重新吹起了胡子。
        老杨感觉到这个叶华有绵里藏针的功夫,眼珠子一转,又先笑着安慰叶华说:“别着急,这次名额有限,就两名,县里打了招呼,占了一个名额。剩下一个给了上海知青钱敏,在公社就没有通过,我知道姓高的要出鬼。钱敏退下来让姓高的提名一个本地学生,我没反对,我做了一个大人情,这样下次就好办了,你能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叶华不笨,她敢用青春做赌注,绝对不能说是低智商,她心里有数,杨委员身边不是她一个人,但她也不敢用生命去捍卫她的赌本,这一点老杨比她更狡猾。
        “写个代办条,带三十元补助款回去,和队里的知青搞好关系,别到时候招工征求意见时队里不同意我也就不好办了。”
        杨委员又哄又骗的糊弄着叶华。
        “裤子在门后挂着,拿给我。”
        老杨笑起来了:“还会和我玩这一手?告诉你!以后没事不要来公社找我,我会安排人去找你的。”
        老杨没有想到,叶华会穿着白色的平角裤躺在他宿舍的床上要挟他,他更没有想到叶华在等他回来时躺在他宿舍的床上早已经被老冤家高委员看到过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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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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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45#
    发表于 2014-6-6 10:38:48 | 只看该作者
    闲时,适当评评栏目里的几位作者水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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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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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46#
     楼主| 发表于 2014-6-6 14:45:4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憬悟 于 2014-6-6 14:49 编辑

                                                                                                          (50)
        公社程书记找了杨委员,说:“有一个知青小女孩怎么穿一条到屁眼沟的短裤在你床上躺着?这形象多难看。”
        老杨马上眼珠子一转说:“上海女知青没规矩。今年夏天桐山大队来了五、六个老太婆告状,说下放在她们生产队的四个女知青穿着短裤,光着半个屁股在塘里洗澡,几个老太说女人露半个屁股下塘,风水败坏了,村里要倒霉了。还说那口塘是村里的吃水塘,被女人洗过澡了,现在不能吃了,又哭又吵的来找我拼命呢!”
        程书记急忙问:“哦?还有这事?后来怎么处理了?”
        老杨说:“我把他们轰走了。农村老太婆没见识。上海有不少女孩都会游泳,在游泳池穿着游泳衣。这能说禁止她们在乡下土塘里游泳的话吗?我把这几个老太轰回去了,告诉她们水不能吃了,自己有能耐去挖水井去。”老杨胜利的说:“几个老太婆拿我没招,哭哭啼啼的滚了。”
        程书记笑笑:“游泳不好说。上海有游泳池,游泳裤都齐根短,这事还真不好说。但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出事。”
        老杨拐着弯把叶华穿着短裤睡在他床上的事解脱了。
        然后杨委员又添油加醋的说:“还有几个生产队的那些光棍,经常偷看女学生晒的内衣内裤,女学生三角裤就巴掌大,很小,这些家伙一边用树枝挑起来看,一边还说‘妈呀,就这点大呀?’看见人家女孩晒的胸罩,光棍说是驴眼罩子。穷地方的社员没出去见过世面,落后的狠呢。这些情况还不是一个地方有。”
        程书记只好附和着说:“嗯,这事我已听说过了。城里女孩和我们农村姑娘穿戴的是不一样。千万别出事就是太平了。”
        老杨胜利了,七糊八糊的糊弄过去了。同时他也想好了:得赶紧把叶华甩掉。
       
        孙猴子住在县城南门的体育场边上。
        还是嘉靖年间,明朝的王阳明任南京太仆寺少卿时在此遛马的那块场地,沉睡了五百年的“官地”,现在是县城的野外体育场的场地。小县城没什么发展,工业又极端落后,除了一个天然的铜矿,一条北街,一条西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企业了。
               从小就长的瘦小、闪动着一双溜溜圆猴眼的孙三喜,小学三年级就肄业回家了,长期混迹于地痞无赖之中。然而人们早就把他的真名忘记了,只知道姓“孙”,所以都叫他“孙猴子”。孙猴子长期没有正当的职业,由于一米七八的瘦高个,再加上手长腿长,因而整天就在篮球场上和一帮小弟兄打球闲混。
              下午,球场上的半场赛刚刚结束,穿着背搭子汗衫的孙猴子真在家门口冲洗。极少上门的远亲姐夫老杨找上门来了。
              “在干吗呢?搞一身臭汗?”老杨一进门就喊。
              “哟,姐夫!啥风呀?把您给吹来了!?”
              “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你姐关心着你呢,叫我过来看看。舅妈呢?”老杨叫孙猴子的母亲舅妈。
             在里屋的孙妈妈听外屋有人问舅妈,走出来一瞧:“哟!是你呀!胖子,有好多年没来过了,还是上半年在北街的百货商场撞见你们两口子的呢。”
             这个舅妈不是他夫人娘家的亲舅妈,是亲舅妈弟弟的媳妇,沾了一点拐弯的亲,所以跟着喊了一声舅妈。
             胖子一脸笑容:“你外甥女惦记着你呢,叫我过来看看三喜现在可有活干。”
             孙猴子是三兄弟,两个哥哥有家后分开了,所以孙猴子和母亲两个人生活。
             门外的山墙上靠着一副板车架子,是孙猴子平时打打短工,帮人拉车运货时用的。小县城工作不好找,“拉车全靠毛驴子拽,毛驴子屁股兜布袋”是县城的特色,一般家庭都有个板车,条件好一点的再养头小毛驴,随时可以打个短工,挣两个吃饭钱。
             拉车的小黑驴拴在屋后的地桩上,地下散着零星的草料。
             老杨望着拴在屋外的小黑驴对舅妈说:“最近很忙,想筹办一个知青小厂,给五七工作做点贡献,手边人手不够,来叫老弟帮着跑跑腿,打打杂,到时候看有没有机会和知青一起招工或者当个兵,这样就不用在外拉车打杂了。”
             孙猴子一听这话,忙不迭的高兴说:“行,行,听表哥的,叫我干啥都行!”
             杨胖子也高兴,继续说:“在我那儿先混着,不要说是我表弟,就说是待业知青。先打点杂事混着。我那儿下放学生多,到时候跟着下放知青一起招工,另外说不定还能看上哪个姑娘,已经老大不小了,该能谈恋爱了。”
              这又能帮助解决工作,又能帮助解决婚姻,舅妈一听这话,打心眼里感谢这个并不沾亲的外甥女婿。
         
              工作作风历来泼辣的杨委员马不停蹄的按照自己的构思寻找五七工作的出路。他两次去镇江,到扬中县和张恺武谈条件。他一心想把知青的五七工作做出一点成绩,扩大自己的正面影响。
        功夫不负有心人。知青的五七工厂终于在老杨的一手操办之下,办起来了。
        杨委员办的是一个加工“砂轮油石磨具”的五七工场。他从江苏省的扬中县请来了师傅。扬中县在70年代初期已经是全国闻名的“磨具之乡”了。
        然而杨委员把销售的希望寄托在上海的几位“厂长和科长”们的身上,他为这事不管是真还是假已经三次去上海联系和走访。杨委员的每一次特殊的“走访”,都使自己一步一步地陷入到自身难拔的“人情债”的深渊。
              简陋的工厂很简单。一溜新盖的和公社一样款式的瓦房,分成了车间和办公室。在办公室的里面安排了一个套间,套间是保管室,保管室里还住着保管员和出纳会计,也是两名上海女知青。
              一溜新房,在乡村的田野里已经是独一无二、首屈一指的“大企业”了。
        设备更简单,做成一个三角盘形式的木支架,中间一个400毫米直径、厚一毫米的圆钢板,一根麻绳做传动带,两只脚踏在木板上是“发动机”。操作人员就像踩水车一样的上下踩踏,麻绳在上下踩踏中抽拉带动圆钢板的正反旋转,趴在工作台上的操作人员用手把含满水分的金刚砂托在圆钢板的下方,在正反旋转钢板的作用下,钢板含着金刚砂在毛坯油石的表面来回走直线运动,把毛坯油石切割成所需的尺寸。
        一名厂长,两名会计,五名技术人员,四名销售,十来名知青。简单的五七工厂就这样敲敲打打的生产起来了。
       
        雾笼山转眼又是冬天了,社员们家家户户都在宰杀自家养的肥猪,准备过新年了。
        下放的知青们也准备回家过年了。
        在山上放养了大半年的“野猪”也转悠着回来了。
        敏伟自从赶到冲郢子送走心灰意冷的美英之后,自己便独自出去“周游列国”了。然而他没有失约,在回来杀“野猪”的时候,还是翻过雾笼山来把好友文亮找去打“猪夯子”了。敏伟还特意把磕掉门牙的老队长也请来一起美餐一顿。这头“野猪”,之从老队长摔掉两颗牙以后再也没有人去撵赶过它。
        猪肉喷香,白酒浓烈,活跃的敏伟殷勤好客。
        老队长说:“大国回去也不来了。小许和矮个子小李两个人自从吵翻分家后就没在一起生活了,你们四个学生四分五裂怎么办?”然后带点探询的口气说:“在一起过不好,弟兄大了都分家,明年给你们各人重起一个锅灶,你们还是各吃各的吧?”
        敏伟说:“弟兄大了是应该分家,在一起小日子过不好。又不是夫妻,烧饭挑水,你多我少的肯定搞不好,各过各的日子。”接着他又肯定说:“是夫妻又怎么样呢?过不好日子的还是走。”
        老队长苦哀求的说:“你们不能随便走哎!一走多少天,公社找我要人怎么办?而且你们四个走的一个也看不见。”
        敏伟糊弄老队长:“你不让我们出去走走,将来没老婆成家你要负责哎?”
        老队长被敏伟逼问的答不上话来,只好傻楞着一只眼,摇头、叹气。
      
        冲郢子队的“老猪”长了九个月,也不过像五十斤的米袋一样大小,可怜的小老猪身长还没有屠夫手中的刀长。
        自诩“三根头发不为秃”的屠夫笑眯眯的说:“杀了一辈子猪,就算你们几个上海孬子养得这头猪最‘大’了。”秃子笑的脑门都绷红亮了,他两只手指勾住猪鼻子,一尺半长的尖刀从猪喉管直插猪心,轻松的断了小老猪的生命。
        死猪朝天仰着四个蹄子,四个屠夫用铁条通棍从猪蹄子边上穿进去通了一通,秃子屠夫吸气鼓腮,从一只蹄子往猪肚子里吹气。社员家的大肥猪都是四个屠夫从死猪的四条腿吹气,把死猪肚子吹涨起来,然后用麻绳在吹气口扎死,扎死后放在开水桶里烫,烫完后用刮毛刀刮毛。冲郢子知青养的猪,秃子一个人就把小猪吹得“滚圆溜壮”了。
        灶房里的开水早就烧好了,满满两铁锅开水倒在木桶里。木桶里开水冒着热气,秃子一个人把“滚圆溜壮”的死猪抱进桶里翻了两个转身,一把两头圆弧的大铁钩把烫好的死猪钩挂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刮光了猪毛,然后开膛破肚,去掉猪头,沿中间脊椎剖开。“三毛不为秃”的屠夫手持锋利的刀沿着猪脊梁殺下薄薄一条里脊肉,一条还带着猪体温的里脊肉,秃子一仰头,像吞面条一样全吞下了肚子。
      
                                                                                                              (51)
             杨委员带着孙猴子转了几个生产队的知青点,想让他熟悉熟悉地理环境,也熟悉熟悉什么地方是男知青点?什么地方是女知青点?以及什么人在哪个生产队,这样便于他以后好随时找人。杨委员就怕到生产队找人,丘陵地带的生产队,方圆几里的农田围着山山包包的散布,找人就像孩子在野外玩“躲猫猫捉迷藏”的游戏,他没有这个耐心。
             初来乍到的孙三喜,也没安排他具体的岗位。有事时就跟着杨委员出去转转,无事闲散时杨委员就把他交给了文亮。
             文亮和杨委员在上海的时候已经认识了老杨寄托希望的上海几位“厂长和科长”,所以五七厂的首批人员里就有文亮。
             文亮搞采购,空余时间多。小孙给杨委员跑腿,空余时间也多。两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很快就熟悉起来了。
             拿着脸盆烫脚的小孙,浸满汗水的臭袜子搭在一双高帮的大白球鞋上面,屋里散发着脚丫子的臭味。
             “今天跑什么远地方了?跑的满房子的臭味。”文亮嗅闻着皱了一下眉。
             “今天跑得远,跟老杨又到雾笼山底下三个队去过了。”
             “可有什么收获?”
             “屁收获,转了三个生产队,混了一顿饭。”
             “在哪混的?”
             “在大庙吃的。”
       “大庙?四个女知青哪儿?烧什么好吃的?”
       “青菜豆腐、蒸咸肉,还有一罐什么沙子鱼?甜不拉叽的。还是一个叫叶华的女的从箱子里掏出来的。太甜,不好吃。”
       小孙把罐装的沙丁鱼说成“沙子鱼”了。
       晚上临睡觉,孙猴子掩饰不住白天的兴奋,问文亮:“你认识大庙的叶华吗?”
       文亮有点奇怪说:“认识。啥意思?怎么想起问她?”
       孙猴子今天吃了沙丁鱼了,有点控制不住的兴奋。他告诉文亮,今天老杨特别把他和叶华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然后从大庙回来的路上,老杨对孙猴子说:“你高高瘦瘦的,她苗苗条条的,你俩挺般配”。
       文亮反过来问孙猴子了:“哟!猴子捞月亮啦?你能捞着?”
       孙猴子自嘲说:“我猴里猴气的,你们上海人哪会看上我。”
       “这还差不多,有自知之明。自古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没听说过什么孙猴子想吃天鹅肉的。那个叶华在女知青里是算得上漂亮的一位了。”
       “哎哎老兄,你别臭我,老杨都对我说了,‘猴子不上树,多打一遍锣’,说不准丑男有美女喜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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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47#
     楼主| 发表于 2014-6-9 13:13:23 | 只看该作者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什么上次出来时钥匙丢了,来看看是否丢你们这儿了?什么老杨叫我去蒋坝经过你们生产队田头邂逅巧遇了。孙猴子想着点子三天两头的找借口去接近叶华。老杨还布置什么知青年底情况通报,知青一年生活、劳动等情况汇总,还把自己的自行车给孙猴子骑用,老杨还从公社武装部任部长那里借来了一支步枪,白天给孙猴子背着,让他耀武扬威的去检查安全,但晚上回来要把枪交给文亮保管。一支没子弹的步枪,使用、保管,制度齐全,手续完整,杨委员暗中推波助浪,做足了文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原本就水性杨花的叶华,用不了孙猴子多跑就已经和孙猴子熟悉而火辣了。现在叶华去县城不用自己跑二十多里地的劳累了,全由杨委员提供给孙猴子的“专车”接送了,以前需两个半小时的路程,现在孙猴子只要蹬一个小时自行车就能送到县城了。这对叶华来说,去县城方便而不用劳累了。
       雨天,又是一个倒霉的雨天。上午还是一个晴天,下午下雨了。乡野的泥巴路,一下雨就不能骑车。叶华被耽误在县城了。
       晚饭在县城的“东方红”饭店就餐的,孙猴子特别大方,为叶华点了炒肚片、炒腰花、回锅肉、红烧鱼,还外加一个三鲜汤。并且要了一瓶葡萄酒和叶华对饮,兴奋微醺的孙猴子自己还外加了二两小“明光”白酒。
       已经火热交往的青年男女,心里的距离就差那一层纸没有捅破了。老天爷帮了孙猴子大忙,更帮了杨委员的大忙。
       机会总是伴着条件产生的,雨天,家中无人,小孙母亲下乡走亲戚没能回来。
       青年人火热的心就需要这样的机会,而且还有酒的涌动。
       酒是人间美味,神仙万古传流。酒晕上脸的孙猴子牵着叶华的手说话,叶华也没把手抽回来。
       孙猴子说他的心跳的厉害,说:“你摸摸,砰砰跳呢!”他拉着叶华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事故老练的叶华没推辞,反而伸出了双臂,死死地抱住了孙猴子。
         酒没醉,叶华伸出的两条玉臂让孙猴子彻底的“醉了”,而且醉得七魂出窍,他一个急猴翻身,紧紧地抱住了叶华。
       叶华没有半点反抗,伸出的手臂仍然紧紧地缠着他不放,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孙猴子发狂似的亲吻她的脸、她的耳根、她的嘴唇。
       叶华感觉到孙猴子的呼吸急促起来了,她自己的胸脯也在急促起伏。叶华伸过双臂抱住孙猴子,抱得紧紧的。孙猴子把叶华按到在床上,腾出一只手,胡乱的摸着叶华的身躯,然后一把扯动叶华的内裤往腿下褪去。
       叶华又在重演着自己的放荡,她双手抱住孙猴子的后背,低声呻吟着,任由孙猴子死死地压在身上的疯狂爆发。
       是酒?还是激情?真是青春年华的叶华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炽热,如此饥渴,如此激荡,如此舒坦。
       屋外的雨停了。一阵疯狂爆发过后的孙猴子不知怎么的有点心慌了,望着叶华柔滑的酮体,突然有一种莫名、害怕的感觉了。处在激情里的叶华也慢慢坐起,乜着眼不解的看着孙猴子。孙猴子慌忙抓过被子包裹在叶华浑身赤裸的身上。
       叶华娇嫩的用地方语说了一句:“傻样!讨厌!”
       俗话说女人对你甜美的说“傻样、讨厌”的时候表明她喜欢你了。
       娇嫩的一声“傻样、讨厌”,孙猴子又一次被击倒了,他抵挡不住,他心猿意马地再次放倒了叶华,又饿虎扑羊的把叶华压在了身下。
         “现在,你就是我的老婆!我就是坐牢、讨饭也要你做我的老婆。”孙猴子激动的不顾一切的反复说:“你是我老婆··是我老婆···”
         孙猴子一浪一浪的如同洪水猛兽不可阻挡,叶华封锁禁闭的人性青春的情欲彻底的放开了,叶华幸福得呻吟刺激着金猴子更加疯狂得爆发了起来。
      
         春天,充满希望的季节。
       带着包裹,带着希望,回家探亲的青年学生们又像候鸟一样飞回了他们的田野。
       今年没有回家过年的郭琴,是一个人留在乡村的,在荣家庆家过的年。姑娘是想利用春节的休假,和荣家庆的父母在一起相处相处,看看自己的选择是否坚定?是否正确?是否能彻底适应在农村扎根的决定。
       追求爱情没有冲淡她的理智,更没有冲淡她对父亲的思念。她忘不了父亲和妹妹送她上山下乡的那一天。
       在锣鼓喧天的欢送车站上,妹妹抱着姐姐。在企业当干部的父亲站在一边,送女儿去上山下乡的微笑掩饰不住他的泪眼。郭琴母亲去世的早,父女三人的生活,做父亲的心里知道郭琴为这家的付出,她是难舍这个家的。
       郭琴对妹妹说:“我68届一片红,我去农村插队,等你毕业的时候家里就你和爸爸了,你肯定不用再下放了。你要把爸爸照顾好。妈妈走了之后,爸爸很孤独的,为了我下放,他这几天衰老了十年都不止。你要好好读书,多陪陪爸爸。”
       父亲忍着泪对郭琴说:“放心的去吧!你能坚强的面对将来,爸爸就放心了。”
       将来?将来是什么?郭琴仅仅就这一个“年”没有回家过,自己心碎万段的眼泪流了多少?她只有自己心里最明白。
       她知道父亲不同意她在农村恋爱,她更知道自己没有个“家”父亲又是多么的牵挂,她无法告诉父亲她从县城杨委员家冲出来的那个晚夜是怎样提着心走完那二十多里的夜路,她心里明白:公社里有一个用漂亮女知青的尊严交换前程的杨委员,然而她却“得罪”了这个炎手可热的伪君子“色狼”。
       年,是游子对亲人最难受的思念,是考验人意志坚定的试金石。
       年,又像一道分水岭,给昨天画上句号,给明天点着未来。
      
       上午。猴子孙三喜遵照杨委员的旨意从林场队带着社员荣家庆去公社谈话。一天不见荣家庆回来令郭琴坐立不安,荣家庆的父母更是惶惶不安。
       午后三点,坐等不安的郭琴风急火燎的赶来公社了。
       公社大院的小房间里,杨委员躺靠在床沿边上,孙猴子站在门口,荣家庆被反绑着双手瘫睡在地上。郭琴一脚跨进门,心立马就碎了。她一把抱着瘫在地上的荣家庆,向杨委员投出了忿怒鄙视的眼光。
       杨委员像被电打了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郭琴逼视着杨委员,一句话:“放人。你给我放人。”
       杨委员怒目圆睁冲着郭琴说:“他破坏的是上山下乡的运动,你不要到时候后悔!”
       “我不后悔!破坏上山下乡的不是他,是贪图女色不得手的人,是有意阻扰知青正常恋爱的人!”郭琴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杨委员,同时还警告了一句:“你管好你自己”。
       “你写下来,你用笔把你说的话写下来。”杨胖子气急败坏、脸都变了色的说。
       郭琴毫不犹豫的写下了:“我自愿和荣家庆恋爱,我不后悔,我愿意。”
       杨委员拿着郭琴写的纸条,脸气的煞白,冲着孙猴子吼道:“放人。放人。告诉你父亲,从此不要来找我。”
       日落的阳光,无力的抛下了道道光芒。吓软双腿的社员荣家庆在郭琴的搀扶下消失在落日的余晖里。
         老杨拿着郭琴写下的自愿和荣家庆恋爱,决不后悔的“白纸黑字”的凭据,心里既气恼而又轻松的吹了口气。
         叶华和孙三喜恋爱,直接住在孙猴子家数日不归了。郭琴自愿和社员荣家庆恋爱,写下白纸黑字了。杨委员闹心的事一件一件摆平了。
         五七工厂真在积极的开办之中,真的、假的又安排掉了几个知青。再遇上每年总有一二个招工招生的名额,还能再走上一二个。杨委员在玩着“老的不去,新的不来”的游戏,而且玩得很轻松自在。老杨知道,只要大权在手,只要把五七工作再做出点成绩来,“麻烦事”都会迎刃而解的。
         想着自己高人一筹天衣无缝的手段,杨委员得意的笑了。
      
      
      (52)
         自从美英失望、冷谈的离开敏伟之后,处在消沉边缘的敏伟更是对自己的前程失望了,他说地球是圆的,永远周而复始的“修”地球,是永无止境的。敏伟破罐子破摔,已不再甘心长期寂寞单调的乡村劳动了,经常一个人外出游荡,而且越跑越远,甚至数月不归了。
         俗话说“长期走夜路、早晚会遇鬼”。
       一件离奇的案子,敏伟在上海遇见“鬼”了,被牵连了进去。
       一家企业的女浴室,两个企业女职工在洗澡,知青小胡也进来洗澡,洗完澡便回家了。然而这两位女职工洗完澡回去以后发现手表丢了,赶紧又回到厂里来向厂部保卫科报案并提供线索说小胡来浴室洗过澡。保卫科将此线索报知淞沪派出所,三天以后,淞沪派出所几经周转,找到了有过“贪便宜”前科的小胡。
       小胡在派出所承认洗澡时“顺手牵羊”带走了一块女色手表。派出所追其手表下落,小胡交待说是送给了敏伟。然而小胡并不熟悉敏伟,连敏伟的家在什么地方也不认识,只知道敏伟住在一个有游泳池的地方,所能提供和敏伟认识的唯一证据是曾和敏伟在一起拍过的一张照片。
       一张照片、游泳池附近?有这样的线索对派出所来讲找到敏伟足够了。不用半个月的时间,敏伟就坐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了。
       敏伟不承认这件“收藏赃物”的事被派出所拘留起来了。
       派出所调查敏伟周边的情况,找到了熟悉敏伟的老同学文亮。
       看着派出所展示的照片。照片上敏伟笑眯眯的两手抱膝,坐在公园的靠椅上,身体的左边站立着年轻漂亮的小胡,小胡阳光灿烂的紧挨着敏伟,一只手还亲切的搁在敏伟的右肩。照片上的两个年青人就像是一对恋人留影。文亮感到非常奇怪,和敏伟从同学到下放插队,六年里形影没有分离过,却从没有见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小胡。
       敏伟在照片的“铁证”下交待和小胡是在安徽农村回上海的火车上“搓拉赛”搭识的,也承认彼此并不十分了解对方,只是逢场作戏的胡乱玩玩而已。然而敏伟抱着小聪明,戏谑的承认有手表一块,他已经在56次火车去安徽的路上卖掉了。56次火车从上海始发,到新疆的乌鲁木齐终点站。遥遥数千公里的路程,谁买下了这块手表?买下手表的人在什么地方下车了?敏伟云里雾里的“交待”把这手表绕失踪了,办案的警察是追不回来了。
       敏伟被判以窝藏、销赃罪劳教三年,被送到安徽北湖劳教农场吃“大锅饭”去了。

         老杨安排文亮和四个从扬中县聘请来的人员为五七加工厂跑起了采购销售的业务。
         从苏北到东北,从上海到西安,四个销售人员,南征北战、东跑西颠。一个小厂的生产销售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运转起来了。
       然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五七小厂,用最简陋的设备,最原始的生产方法,对土窑里像烧砖一样烧制出来的油石进行切割加工,打磨定型,其产品的精度和质量是根本得不到保证的。经过改制的油石,一般小企业的需用量少之又少。而对精度和质量要求高、使用量大的企业又有专门国家定点的供货渠道,根本无需购买五七小厂的产品。
       厂里的五个销售人员费尽手段和心机的维持着生产。
       油石的原材料主要来之南京、扬中、来安、盱眙、宝应等地烧制的产品。
       去盱眙县城采购,没有交通,采购人员都是一早从关帝乡出发,穿过一个叫新集的小镇步行出发的,新集就是雾笼山脚下的一个小集镇。
       一条单车道的土公路穿过小镇,二十来户人家排列公路两边,没有交通车辆。
       沿路两边清一色的土坯房里只有坐落在三岔口的乡供销社算是“高门大户”了,也不过是土坯的墙、茅草的顶,只是略显高大而已。
      
         盱眙城里新办了一个窑厂,关帝五七磨具厂的一种黑碳化硅要到这儿来采购。
         三岔路口的新集小镇,向南、翻过雾笼山,通往县城的东门。向东,沿着雾笼山势走向的一条羊肠小道,通往来安县的西门。
         二十来户人家小镇,没有交通。只有步行到三十来里地外的来安县城后才能坐上开往盱眙的班车。
          三十多里地的乡野土路,还真有一点“西风、古道”般荒凉的感觉。这一带受过连续多年的自然灾害的清洗,光秃秃的山岭上几十里范围内都找不到一棵大树,漫山遍野都是稀稀拉拉的茅草。沿山脚的坡地上,种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旱粮植物,一垄一垄的山芋和一片一片的绿豆、花生。只有在山坡下面有着一块连一块碧绿的呈梯形的水稻田。
         去往这么远的盱眙县采购,厂里安排大袁和文亮同行。
       大袁是在敏伟被判刑后到来的。事先杨委员曾答应敏伟的父亲将敏伟调入到公社的五七厂搞销售的,敏伟被判刑三年,这个计划彻底落空了。然而杨委员很快又安排了一名和母亲一起下放的女青年大袁和文亮在一起采购。

         在没有行人的乡野小道上,与文亮同行的姑娘干脆就一路走,一路唱起了地方戏。田野广旷,优美的声音覆盖着远水近山,躲在茅草里的野兔和野雉,反倒受了惊吓而到处乱窜。一路行,一路唱,沿途竟没有遇到过一个路人。
         文亮清楚的记得初到农村时,不熟悉环境,一次从黄泥乡心急火燎的往关帝乡赶路,走了茫茫的十五、六里地,不知走的是对还是错?也不知脚下是黄泥乡的地界还是关帝乡的地界?路途中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乡村的姑娘,迷糊中犹如黑暗里看到了一线光亮,赶紧想问一下脚下的地名,以便知道有没有走错。在农村有这么一句俗话叫:一指五里。意思就是抬手一指就是五里远,因而指错一个地方少说就要多绕五里地的冤枉路。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还问出了一肚子窝囊气。姑娘人家是用衣袖遮着脸,羞羞答答的一言不发,和文亮侧着身体擦肩而过的,连脸面都没看着。
         贫穷落后总是和愚昧无知在一起。乡村姑娘怕羞,不与野外路途上遇到的“野”男人说话,文亮毫无办法,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线希望”就这样丢失了。
         
         公社杨委员为了给“知青”寻找出路,千辛万苦得开办了“知青五七”工厂。从厂领导的配备到员工的选择,全部都由下放干部、下放人员、下放学生组成,并且首先照顾一部分体质差的女知识青年在厂里上班。
         厂长老陈是从国营农场下放的干部。在职时的农场场长,“文革”中受到了批斗,作为重新改造的干部下放到了关帝。大袁和小袁也是随在黄梅戏剧团的母亲一起全家下放的两姐妹。其余的十多名县城和上海下放的知青也是从各个生产队抽调而来。
         大袁和小袁深受家庭浓厚的艺术熏陶,两姐妹不但处人和睦,而且相当有戏曲功底,常背着母亲低声轻唱,因为母亲受演黄梅戏的牵连受过批判,所以不再让她们唱黄梅戏。然而两姐妹从小就非常扎实的音圆腔正的基本功,常让一起上班的青年人听得目瞪口呆,羡慕不已。
         小袁在车间切割油石,大袁和文亮做材料供应。
         由于交通闭塞,去一次盱眙,首先要步行三十多里地先到来安县城。大袁和文亮是以东北方向的八公山为坐标,不管是绕山梁、绕山凹,还是绕池塘、绕田原,只要面向东北的方向不变,没有路也能走出“路”来。来安县城就在那座八公山的东南面。
         在农村走个十里、八里的路是不稀罕的,然而都是以高山、月亮、太阳做方位而不至于迷失方向。
         文亮边走边问大袁:“我们都是一个人下放农村去插队落户的。你家怎么会全家都被下放呢?”
         大袁忧伤了,简单的诉说起家庭的不幸:“母亲是黄梅戏剧团的演员。以前演得戏,像国粹京剧、表演帝王将相的戏比较多,如《霸王别姬》《长坂坡》《空城计》。你们上海越剧多,越剧表演公子小姐、才子佳人的戏多,如《西厢记》《打金枝》《追鱼》等戏,我们安徽主要是黄梅戏,黄梅戏里有鬼怪神仙,如《牛郎织女》《天仙配》,《天仙配》里面有七仙女、有老槐树、有土地公公,还有天兵天将的神仙。‘文革’期间这些戏剧都属于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神仙鬼怪主持舞台的,所以都受到冲击批判了。我母亲黄梅戏剧团里的一些主要演员,基本上都送到农村去了,所以我们全家也和母亲一起被下放农村了。”
         文亮并没有细问她母亲是一个什么样得“主要演员”,只是一句问话触动了大袁的心痛而滔滔不绝的解释起来了。
         边走边聊,大袁不无悲情的说:“山上没人,我唱两句心里感觉快活。现在我妈妈不让我们唱黄梅戏了,甚至连说话都不让提及黄梅戏,她对黄梅戏伤心透了。其实我和我妹妹从小学说话开始就跟我妈学唱黄梅戏了,现在不行了,妈妈平时最多让我们吊一下嗓门,一句唱词也不准唱了。”
         大袁不无悲伤的继续说:“全家下放,我所以来的比我妹妹迟了两个月,主要是处理我在合肥恋爱的事,晚走了一步。我那对象‘吹灯’了,他家是‘革命派’,我家现在是‘被革命派’了。否则我们都快结婚了。我都26岁了,城里招工的年龄都限制不准超过25岁的,我这一辈子在农村死定了。”
         叹气悲观的大袁问文亮:“你将来会在农村安家吗?”
         “我想不会。在农村提到谈恋爱我都感觉有点害怕,有点不甘心,不敢谈。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看到哪对知青兴高采烈的步入‘洞房花烛夜’呢!”
         “现在你都进五七厂了,工资也是最高的,你也不谈吗?”
         “这能叫厂吗?没机器没设备的,仅仅比种田轻松一点,没有任何保障的呀。”文亮接着说:“工资高,你知道老杨请来的师傅们拿多少工资吗?张恺武一个人就是九十元工资,另外每月还有固定的出差补助,他的工资几乎是公社程书记的两倍。”
         大袁惊讶了,“我才三十元,他拿我四倍?”
         文亮继续说:“关键不在工资。老张跑外勤,订货合同没有全拿回来,他一脚踩两条船,他在其它地方还有一份工资,老杨迟早要吃这个人亏的。”
         说到老杨,大袁说:“我母亲讲老杨不好,好色,不是好人。”
         两个年青人的对话陷入了不便议论的话题上去停顿了。
         大袁换了话说:“我妹妹说车间里有一个女孩一直在给你写信?”
         文亮不隐瞒:“是有这个女孩,叫蓓蓓。写信给我的事是杨委员说出去的,他偷了女孩写给我的信,这事我不想解释。”
         一阵短暂的沉默,两人低着头赶路。还是文亮找话说:“你唱段黄梅戏吧,我跟着学。”
         不愧是戏曲艺术家的后代,出手不凡,一声拖长的腔音,直穿云霄。
         行走在荒山野岭上,大袁一路行,一路唱。首次近距离贴耳听到这音正腔圆、委婉动听的黄梅戏,深深的打动了文亮。
         在“文革”时期,清一色的戏曲舞台上,就是八个“革命样板戏”以及毛主席语录歌和可数的几首革命歌曲,其它什么也听不到,那时候的八个样板戏,人们除了不会跳芭蕾舞,几乎都会唱上一段、二段的京剧,没有其它什么民间和通俗的音乐可以欣赏娱乐。
         当第一次在无人的山梁上边行边听大袁放开亮宽的嗓门演唱的黄梅戏,犹如天籁之音,让人耳目一新。文亮简直都听“傻眼”了,一种新鲜的感觉,一种沉浸在高品位的戏曲享受之中的感觉,不由得口随心动,自然的跟着她一路学习,一路哼哼。
         “这戒指本是我娘家物,多少年它随我受尽风霜里,戴着它将冬儿他爹埋葬,戴着它我织布纺纱供儿上学堂。多少颗眼泪流在这戒指上,多少个苦难的岁月把戒指磨光···”。
         这是黄梅戏《野火春风斗古城》里面,杨晓冬的母亲临刑前手拿戒指对银环的那一段瞩托的唱词。
         在这荒野无人的乡村,长期压抑的大袁一展歌喉,委婉、奔放、动听的戏曲,深深的印在了文亮的脑海里,那“物、风、葬、堂、颗、光”黄梅戏独有的咬音的字腔,字正腔圆,华丽圆润。
         欣赏羡慕之余,青年人并不完全理解这么好听的戏曲应该在舞台上表演,为什么黄梅戏会受到批判?而偏要在无人的山坡上才能放声倾诉呢?
         天赐良机,和“艺术家”走在了一起,文亮干脆一路行一路跟着学。
         三小时的路程,行路流韵,在新鲜、享受中轻松的走完了坎坷的山路。
         可惜了那个路线斗争群众化的年代,更可惜了那个年代的青年,极左的年代,亵渎了文化,亵渎了艺术,亵渎了艺术家的生命。

         洪泽湖畔的盱眙古城,有一种最原始的磊墙方式,就是将河床里圆滚各异的大大小小、圆溜滚滑的鹅卵石,井井有条、错落有致得码堆镶嵌起来。在粗陋凌乱的圆滚中,又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雅致和有条不紊的散淡。因而在民间流传着“石头垒墙墙不倒,半夜翻墙狗不咬”的怪异。
         躺在旅社的床位上,文亮想到了被老杨偷去的信和那个清纯的女孩。
         夏天的夜,月光洒在田野里、水塘里、山坡上,银白色光亮一片。东面的乱坟岗边上紧挨着一个大水塘,清澈、宁静,平时很少有农户到这水塘边来,连放牛的孩子也不在这儿停留。
         环境的安静和水面的清澈,是夏夜纳凉消暑的好去处。
         自从进了五七小厂,“八小时以外我自由”。文亮暂时告别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劳动了,这对在农村的文亮来讲已经是非常奢侈的生活了。
         每天工作结束,食堂开饭了,吃完晚饭嘴一抹,什么事也没有了。休闲之余,文亮、大华、孙猴子,三人总喜欢到乱坟岗边上清澈、宁静的大水塘去游泳。女知青蓓蓓每天也在这时候端着脸盆来到塘边。
         凫水在池塘里的三个小伙,也会在月色下凝视洗衣的姑娘。因为那是没多少人敢去的偏洼之地。
         姑娘都爱水,水是姑娘们的性情,她们用清纯、细润、柔媚、深情、来缠绵着对水的感情,把她们出生以后“娣”“华”“蓓”的名字都浸润在柔情似水中。
         一个无形的导演在安排着胆小姑娘有意来池塘洗衣服的“巧遇”。
         文亮从水里出来,换在岸边的衣服都已经被姑娘“顺便”清洗干净了。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被“情”撞击的心不能平静。这是不敢相爱的地方。晨出暮归,一身汗水一身泥土里,土屋、老牛、爱情,三条扭曲的线始终没编结成一根牢固的绳束。
         “巧遇”的姑娘一口气给文亮写了七封信,字里词间无不透露出少女的心襟。
         乡村田野里,始终有一种粘糊糊湿漉漉裹携着牛粪味的空气在飘洒,文亮被这气味窒息了萌芽初发的爱。
         “土佬冒”杨委员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在安排大华找文亮出去“有点事”的时间里,杨胖子溜进文亮的寝室,偷走了文亮收藏姑娘匆匆放下的七封素笺。
         溜回宿舍的老杨淫邪的念着信上的字句,以此拍去他尘封掉渣的土灰来荡漾单调无聊的精神世界。
         偷看了信的杨委员真是“不留隔夜粮”。
         老杨当天晚上便恶劣的站在蓓蓓面前背诵着姑娘信上的词语。
         昏暗的灯光下,姑娘被羞辱得满脸通红,杨委员恶劣的趁机托起姑娘低垂的头,猥亵的摸着不敢抬头姑娘的脸。
         当信疑参半的蓓蓓责怪文亮不道德、把信“交给了”老杨的时候,文良才发现自己的信已经被人偷走了。文亮对不起姑娘,他无法追回流传出去的信件“内容”。文亮愧疚的心里永远背上了自我的谴责。文亮懊悔之余感觉到孙猴子奸笑的两只猴眼。
         水塘里倒映着阴冷兮兮的月亮,堤埂上走着姑娘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一阵风起,吹皱了水波,水里的月亮被抖落的支离破碎,仰或就是拉长了的一张圆脸。
         蓓蓓是个好姑娘,在农村不想恋爱的文亮,不至于出卖姑娘写来的信呀。被老杨戏弄了的文亮,心里也抖落着一个支离破碎的月亮。
         结合以往知青里关于杨委员好色的传言,亲耳听蓓蓓诉说杨委员趁机“动手动脚”的下流无耻,文亮感觉老杨是知青们面对的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古城的夜,寂静无声。躺在床上的文亮,思绪翻腾,难以入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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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48#
     楼主| 发表于 2014-6-11 14:48:0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憬悟 于 2014-6-11 14:51 编辑

                                                                                                                (53)
            杨委员一边绞尽脑汁的为关帝乡的知青们寻找出路,他努力的想为五七工作做出一点成绩,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一边又无法脱离人性的贪婪和淫欲。他借与学生家长沟通交流上山下乡工作的需要,三次去上海,背下了无数的“人债”。他喜好美色、猥亵奸污多名女知青,又背下了无数的“情债”。杨委员在妄所欲为的摧残着上山下乡的灵魂。
            知青钱敏首批招工没有走脱,杨委员说:“我尽了最大努力,是你家庭有问题,群众反映太大,你不能怪我。”把自己摆脱的干干净净。叶华更是有口难言,用青春换前程的失败,默默的成了“孙猴子”的“夫人”。只有杨委员家那间保持着晚清风格的东厢半廊柴房里的那张小床能知道其中的原由。小床上不知留下过多少借以投宿的女知青的泪?
            杨胖子一边在努力工作的同时,一边又努力地为自己挖掘坟墓而培养着掘墓人。
            余家勇安排在公社知青五七工厂上班是受他城里父亲手中权力的影响,公社五七厂生产的产品源源不断向他父亲工作的以及他父亲联系的厂家发送。家勇的女友叫佩华,就插队在公社半里路开外的南冲生产队。
            佩华是家勇父亲厂里的老同事老刘的女儿。女孩苗苗条条,颀长丰满的身高像她父亲,圆圆的大眼睛,一笑一对酒窝,高高耸起的乳房散发着青春的挺拔、健美。相比之下没有佩华标致的家勇从不敢主动进攻爱情。
            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下,两位多年的老同事共同商量着双方子女的未来前途,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在农村上不来,就让两个小孩在农村成家。我们两家四个老人退休以后也好常去走走,去照顾、去看看。”
       这是双方家长当着文亮的面,亲口在江西路上的一个饭馆里宴请杨委员时做的“红娘”,做的“拜托”。
            夏日炎炎,涨红了脸的太阳,燃起了一片灼灼的热浪。
       住在公社老卫生院的草房里,和文亮同屋居住的家勇今天有点显得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像百爪在扰心,他对文亮说:“我今天心里怎么这么烦乱?我想出去走走”。
            文亮说:“大热天,种田还没晒够你啊?我可晒怕了,我不愿意出去。”家勇只好一个人心绪烦乱的走了。
            一小时不到,家勇失魂落魄的颠回来了,喘着气哭。
       “大小伙子哭什么?”文亮追问他为什么?
       家勇蹲在地下拍着脑袋痛苦的告诉文亮说他去佩华处,发现门外面没上锁,是从里面关着的,他以为佩华午睡没起,不想惊动她,就隔着门板缝向里窥探,起先看不清,外面亮里面暗,眼睛适应环境以后,他看见佩华的床上有两半个大圆的光屁股在抖动,下面还压着小半圆的光屁股。他惊懵傻了,连脑袋也空白了。他也看清楚了,是公社独一无二的大腿连着屁股的杨委员的“肥臀”。
            惊呆了的家勇一声也没敢叫,失魂落魄的跑了回来。
            太阳偏西了,情绪激动的家勇坐上晚班火车赶回城里找他父亲去了。
            食堂开晚饭的时候,像没事人一样的杨委员游荡了过来,进门两眼一扫就问文亮:“吔?余家勇呢?”
            文亮也像没事人一样告诉他:“家勇说家有急事,去城里了。”
       “哦,请假了吗?”杨委员追问了一句。
       “我替他和陈厂长请过假了。”
            杨委员假心关怀的说:“没去和佩华打声招呼?”
       “没有,我送他走的。”
            平时就这么狡黠的杨委员,三分关心里隐藏着七分探查动向。
      
            其实就在杨委员悄悄地进行着自以为别人不知道的地下游戏时。县委有关部门也开始悄悄地核实着八个方面实名举报他的材料。然而“城内打屁股城外听得见”的那个小县衙的地方,也在悄悄地流传着风言风语的小道消息。
       耳目众多、嗅觉灵敏的杨委员敏感的知道自己的“马脚”已经暴露了,而且已经被“有关部门”列为重点对象“培养”了。
            此时真是全国严厉打击奸污女知青、破坏上山下乡工作的整顿时期。
            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营长贾小山,强奸女知青20余人,一声枪响,消灭了。
            一师某指导员张国亮强奸女知青几十名,一声枪响,消灭了。
            黑龙江兵团一团长黄砚田、参谋长李耀东强奸女知青50多人,“呯!呯!”两声枪响,消灭了。
            内蒙兵团被奸污的女知青达299人,罪犯中有现役干部209人。“呯!呯!呯!”一阵枪响,消灭了。
       枪声,震撼着杨胖子罪恶的心魂。
      
       杨委员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翻滚。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穿梭在县城和公社之间的繁忙,他既要到县城的“铁哥们”那里打探县委对举报立案有多重视的消息,又要在公社准时“谈定”的上班。然而白天的“工作繁忙”丝毫没有带来夜晚疲惫的睡眠。
       白天,他要把工作安排好,显示自己心底无私一心工作的状态。他想尽办法在有关方面打探蛛丝马迹的内部情报。他要在妻儿面前若无其事的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他察言观色的同时不能放过同事以及领导脸上的细微变化。他高度敏感、高度紧张,度日如年的煎熬着白天。  
       夜晚,他望着蚊帐的白顶,他好像看见妻子、儿子、女儿的人影像幻灯片一样不停的在眼前转换。他想到自己当兵前家中的穷困,他甚至后悔当了一个整天和女兵们唱唱跳跳的文艺兵。他也想到了老冤家高委员,部队转业分到乡村和这么一个“喜欢挤兑人的瘦杆子”在一起共事,好不容易单独分管了五七工作而脱离了那个姓“高”的控制,如果这次露了马脚,让姓“高”的看了笑话,这脸面往哪放?
       杨委员睡不着,他在估量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会是谁做了检举揭发?是钱敏?还是叶华?是郭琴?还是周 娣?还是刚发生不久的佩华?或许是文亮?对!文亮嫌疑最大,他知道的事情最多,不对呀?县里面“密友”送来的消息说是几名女知青父母从上海给县委来信举报的呀?而且调查人员去了上海。
       杨委员睡不着,他在作最后的算计。他算自己算不算强奸?他和女知青在一起时察言观色中发觉稍有一点反抗他就会立马收手,不存在暴力强奸呀?郭琴不是走了吗?周 娣不是也完好无损的走了吗?他算算一共沾染了多少女青年?全都出来举报了吗?
       杨委员睡不着,他听说只有几个知青举报。他想努力摆脱罪名,然而他却越算越害怕,何止八个?他自己明白。他明白自己的罪,他更明白这是破坏上山下乡要砍脑袋的罪,他都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子弹打了一个窟窿,冰凉的冷气真从窟窿里灌遍全身。
       杨委员睡不着,他心里唯一的恨是张恺武,指望这个能人办厂,帮助解决一部分人和事的难题,谁知道这小子吃里扒外,给了他和他带来的人那么多的工资,他还是一脚踩着两条船,甚至连文亮在西安秦川厂签订的合同都被这小子搞走一半让人家生产发货了,老杨恨的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这个厂,现在离开姓张的立马就会倒台。
       怎么办?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自己的处境自己明白,他知道这是拿破仑的“滑铁卢”,是关羽的“华容道”,是他老杨自己的一条死路。他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沾花搂草,做下了愧对妻子儿女的丑事。他后悔自己不该好大喜功,不该轻信张恺武,创办的五七厂入不敷出的骑虎难下。他后悔自己不该收受礼物,在知青面前损了个人形象还不断的被人猜忌。他后悔自己不该得罪高委员,让高委员捏着自己的分寸今后怎么再做人做事?他甚至后悔自己是个乡村干部,戴上破坏上山下乡的罪名不但遗臭一生还要影响家人。
       泪水,苦涩的泪水,悔恨的泪水,不敢声张而要离别人世的泪水。
       蚊帐外,讨厌的蚊子没有杨委员的绝望,依然绕着蚊帐“嗡嗡”作响。
      
            金秋十月,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田里的庄稼熟了,夹杂在稻子里的稗子也熟了,连雾笼山上的野草也结仔了。
            傍晚快开饭的时间。已经知道自己受“重视”的杨委员依然若无其事的、悠悠闲闲的来到了公社医院,还是嬉皮笑脸的叫值班的“老部下”帮他去食堂打饭。“老部下”拿着饭盒去食堂了,乡村医院的晚上就一个人值班。杨委员一看周围没人了,迅速熟练的从药品橱窗里取出了一小瓶药,麻利的放入了裤子口袋。
            红润的晚霞变幻成了灰白的色 。 迎着阵阵凉爽的晚风,杨委员到他一手创办起来的五七工厂里转了一圈。
            公社柴油机房传来了“突、突、突···”的机器运转声。公社自己发电的灯光有点暗黄,电力不足,灯泡发不出白炽的光。
            杨委员在一个深套间房里住着的女知青那儿随便坐了一坐,很“随便”的问了一句有没有给我的来信?确定没有之后,他走出了房间,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亮,脚步迟钝了一下,然后不容退缩的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已是日上三竿了,杨委员的房门还关着。
            住在同一宿舍大院里依旧负责文教宣传的老“冤家”高委员觉得不对劲了,公社乡村大院里没有谁“日上三竿”都不起床的干部,于是隔着窗户使劲敲着、喊着:“老杨!?睡死啦?老杨!?胖子!?胖子!?”
            一连喊了多少遍,躺在床上的杨委员就是一哼不哼。
            高委员诈唬的惊叫了起来,用力冲开了房门······
            杨委员再也不会醒来了,他把从医院“智取”的一小瓶安眠药全部吞到肚里去了。唯有枕头上的两滩水迹是他留在人间最后告别的泪。
            “聪明”的杨委员死了。杨委员带着难以偿还的“人债”,带着无法收拾的残局,带着面临审判的恐惧,不顾妻儿老小,毅然决然的命赴黄泉了。
       杨委员死在“不惑之年”,杨委员死在严打破坏上山下乡坏分子的子夜。
            公社里一个做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工作的关键人物死了,非同小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五七工厂的和所有下放的知青陷入了一片混乱。
            实名举报杨委员的三名女知青立即被调换到其它公社去了。
            还有五个检举回城的女知青的家长们不愿意调换环境,在向公社和县政府追求责任,要求退回城市。
            杨委员的夫人解芳也来了,解芳哭天叫地的满地打滚,向公社要人,说:“好好地一个人为什么突然自杀了?”要公社给一个“捉奸拿双”的交待。
            还有多名的女知青看杨委员死了,对以往的事件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销声匿迹跑回老家去了。
            混乱像水塘里的水波一圈一圈的向岸边扩散,扩散到四邻八乡生产队,二百多名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知青们也跟着炸开了窝。
            谁破坏了上山下乡?谁亵渎了上山下乡的灵魂?谁玷污了青年们的理想?谁打击了青年们火热的红心?
            75年底,新年的返城前夜,受到玷污、伤害和打击的知青们,又一次的徘徊在失望与崩溃的岔路口。
       这一年要求返城回家探亲的知识青年走得比哪年都多、比哪年都早。
      
       杨委员自杀了。孙三喜带着知青叶华回县城去了,郭琴嫁在农村结婚扎根了,玉琴转回祖籍老家嫁人了,王仁明得了抑郁症调走了,敏伟送去劳教了,高大海实现愿望当兵去了,知青的五七工厂解散了,铁姑娘战斗队也消失了,只有王志新长眠在朝东的山坡上永远留在那一片黄土地里了。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们饱尝着农村的艰辛和劳累,统统大返城了。
       雾笼山西面的一个小土坡上面,新堆起来的黄土坟包上挑起了一杆高高的竹杆,杆头上挑着一条白长条的“招魂幡”。借着月光,能看见坟头上的一个大白花圈,坟包的周边还飘撒了不少泛白的纸钱,飘荡的“招魂幡”随着寒风左右飘动,向五路八方的游魂散鬼昭示着“杨委员”的到来。
       北风悲鸣,冰冻的土地上裂开了一条一道的细小口子。东面的雾笼山荒芜照旧,顶上遍野的一丛丛的枯草,也变得跟山体同样的颜色。在知青们的眼里,灰朦的雾笼山似乎变得更加荒凉苍老了。
       
                                                                                                                 结束语
            历史的空间容易掩没人们的时间记忆,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当年二千多万知识青年,曾如闪电般耀眼过的“上山下乡”却以特殊的瞬间留下了可供褒贬的评说。尤其是和祖国共同成长的“老三届”。 他们悲壮过,他们欣喜过,他们为响应祖国的伟大召唤奋斗过,他们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磨练过。
            “知识青年”是时代赋予的特殊称号,“老三届”更具有一种特殊的含义。他们这一代人的命运基本上是相似的。是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四清运动、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每个时段的亲历者,是共和国历史上发展与挫折并存、光明与黑暗并存、进步与落后并存的见证者。
            “上山下乡”的战略没体现出历史价值,成了国家的歉疚,社会的隐痛,时代的败笔,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确实的历史。“知青”“老三届”,是时代特定内涵的新名词,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小浪花,这朵小浪花会淹没,会平静,会消失。
            然而历史的层面上不应该忘记他们!他们是光荣的“老三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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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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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49#
    发表于 2015-9-24 16:03:19 | 只看该作者
    顶一下,慢慢看起来
    问候憬悟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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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8-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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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50#
    发表于 2015-9-24 18:49:39 | 只看该作者
    拜读憬悟老师长篇,观雾笼山精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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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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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51#
     楼主| 发表于 2015-11-3 19:15:02 | 只看该作者
    夏末微凉 发表于 2015-9-24 18:49
    拜读憬悟老师长篇,观雾笼山精 故事-----

    好久没上来了,实在是有失礼貌,今天看到有篇《上山下乡补遗4》的文章,共同有过经历的感受,所以干脆浮出水面一下,有七条信息了,应该回答各位好友了。
    筱欣奕奕也在上面留言了,你两是好友,一并作谢!
    此篇《雾笼山》是第一次写,当时就像立题纲一样写了下来,后来修改了一次,最近我把它又重新写,现在的内容已经翻倍了,我想把它写好,只是水平有限,尽管如此,我每天还是快乐的在进行。
    上来的时间很少,很抱歉!
    问好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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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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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52#
    发表于 2015-11-3 20:44:39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1-3 19:15
    好久没上来了,实在是有失礼貌,今天看到有篇《上山下乡补遗4》的文章,共同有过经历的感受,所以干脆浮 ...

    这两天上山下乡的文章真多:lol
    问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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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8-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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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53#
    发表于 2015-11-3 22:31:00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1-3 19:15
    好久没上来了,实在是有失礼貌,今天看到有篇《上山下乡补遗4》的文章,共同有过经历的感受,所以干脆浮 ...

    期待憬悟老师新作,问候您。{:soso_e160:}{:soso_e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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