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楼》
（后改名《湘真阁》）
【参照版本】《暖香楼杂剧一卷》吴梅撰；出版者/机构：艺林斋；版本：刊本；作品信息 ：1帙1册
《暖香楼乐府题词》
岁丙午，乡居杜门不出。杂取各家笔记，读之。
高君梓仲，命作新乐府。余曰：“传奇者，以奇事可传者也；事不奇，非唯不传，亦不可作。”梓仲，乃取板桥杂记中姜如须事，为请。布局措词，一日而毕。题曰《暖香楼》，盖即李十娘所居也。
呜呼！胜国末年，秦淮歌舞，甲于天下，不可谓不盛矣。乃江上师溃，喋血广陵，而金陵旧院，鞫为茂草。南朝士夫争以崖岸相高，究于天下事何补也。夫溺声色，而谈气节，君子羞之。故北里遗音，反多南朝野史。此邦人士，不其恧而然。则青溪一水，正足为故家兴废之由。况荡子狎客，又皆为文人学士之所寄迹。不得已，乃托诸儿女，以自晦耶。果尔，《暖香楼》之作，非独寄艳情，亦且状故国，丧乱之态。虽谓之逸史，可也。
古人云，不患才少，特患才多。余，自甲辰以来，颓唐抑郁，江郎才尽矣。今以儿女之事，乃复盗我笔墨。冯妇下车，刘伶赌酒。岂故朝之事大，足以医我懒耶。然而，寄托如斯，以足自伤。
或者谓，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人以不为穷困，而劫其才。吾辈生于斯世，正赖丝竹陶冩，步兵隐于酒，秘隐于浮屠。夫子犹有蓬之心夫。
嗟乎！人世之事，犹桴鼓也。击之则声，无击则平。吾不知所感慨，而为此言情之书也。抑亦有托而然也。以质梓仲，梓仲曰“然”。
为序之如此，长洲吴梅。
《暖香楼乐府题词》
余之得交于吴君癯盦，有年矣。
癯盦年少倜傥，喜读书。于书无所不览，工于诗，溺于文。倚马千言，洋洋若陆海潘江也。而所嗜者，犹以歌曲为最。浏览元明诸家之作，而独瓣香于临川汤先生。故于玉茗四梦，实能登其堂而哙其胾矣。
岁甲辰，著第一种曲，曰《风洞山》，以悲哀为主。岁丙午，又著第二种曲，曰《暖香楼》，以治艳为主。“暖香楼”者，名妓李十娘之所居也，为姜如须事，载在板桥杂记中，非如子虚乌有之妄托而已。夫明季以来，世丁末造，而秦淮金粉，尤盛于往时。故学士文人，缠头争掷，岂真借温柔乡以终老耶？抑亦大丈夫不得已之所为也。暖香楼之作，盖悲其才，哀其遇而独艳其情。情之所钟，儿女为甚。语曰：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其明季诸子之谓乎？且嬉笑怒骂，变幻百出，极其所至。虽盗跖之所为，亦有所不避者，殆以愧。夫当世士大夫欤？以彼攀附权门，熏天之势，窃恐亦盗跖之不若，而隐以慨长安棋局之不可问耶！抑别有所指欤？然而，癯盦气雄万夫，区区词曲何足以尽其才！淳于髡之滑稽，东方朔之谩骂，顾恺之之痴绝，阮世宗之狂傲，合四子之所为，而癯盦可见矣。后之读者，当肃然流涕，而慨想其为人。
元和高祖同。
【题词】朱锡梁
旧院柳荒长板桥
秦淮呜咽杂笙箫
开元天宝都陈迹
冶梦春怀寄翠翘
曲谱湘真李十娘
暖春楼上太郎当
凭君细数双红豆
回头钟山已夕阳
【八声甘州】沈修
佐秦淮韵冶幻虹双，鹣云搅鸳衾。笑文章廉盗，烟花贞色，疑寇疑淫。错累娇真裂胆，唤醒女萝阴。聊狎红粱饮，杯绿盈斟。青史明窗偷咏，算粉楼戏劫，浊运将侵。护灵均香草，心识恋芳深！是中人，存亡皆徇，恨半天，离碧隐眉岑。凭君手，记销魂事，冤海钩沉。
《暖香楼杂剧》
（……奢摩他室第二种曲）
长洲吴梅灵雉
（一）
[副末上][注：角色“副末”上台，唱“楔子”。]
【西江月】昔日长桥流水，而今衰草斜熏。东南王气了无痕，何况残金剩粉；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销魂。红牙按曲杜司勳[注：唐代的杜牧(803年-约852年)字牧之,号樊川居士，亦称杜司勋]，且把文章埋恨。
[下]
（二）
[场上先设妆台一座，布置镜奁粉盒。介。][注：舞台道具说明]
[生艳服上][注：角色“生”衣着华贵上台，唱]
【南吕·一江风】甚风儿，吹得莺花丽，尽日把红楼闭。耐朝寒，艳梦初醒，还记前宵，枕上余香腻。离他不肯离！（又）依他怎样依？破工夫，没奈这温柔味。
（生）[注:生道白]
“秦淮春水碧于油，十二珠帘尽上钩。领略南朝好风月，绿杨阴里是红楼。卑人姜垓，表字如须，山东莱阳人也；簪缨名士，辞赋专家。家兄，给事春坊；卑人，备员主事。只是左徒，直谏不堪，流涕江谭。庾信中年，又是感怀家国。功名似纸，朝市如棋。家兄，既供职京师。卑人，遂言归故里；浪游吴市，屡吹乞食之箫；转徙南都，遂驾渡江之楫。去年辛巳来，止金陵，便与秦淮妓女李十娘相遇。红牙按曲，韦刺史未免有情；金缕裁衣，宋大夫不妨好色。因此，闭门谢客，对酒看花，把胸中闲恨闲愁，洗刷的虚空粉碎。今日，清晨早起，要与十娘玩赏牡丹。方才，盥漱已毕。”
[指介][注：用手势指着梳妆台所在]
“你看湘帘斐几，位置清幽。此间，就是妆台了。师娘，敢要出来，梳洗也。”
[旦丽服倦态徐行上][注：旦角衣着艳丽，一身疲倦样子，缓步上台。]
【前腔】怯生生，料不定的郎君意。未拔白，便要披衣起。惜花心，忒煞当真。逗着些，儿不许人偎依。鹃魂逐梦飞。（又）莺声警梦，低头春愁，乔性子的风流婿。
[相见介][注：做出相互见面样子]
（旦）[注：旦告白]
“官人，今日起的忒早。”
[生微笑介][注：生微笑着回应]
“只是为了贪看花儿，倒孤负了如花的人儿也！”
[携旦手介][注：生牵旦手、随后说]
“看你，双脸飞霞，一肩削玉，乱头粗服，越显的你风流出众。‘佳人最是残妆，好记取，初眠乍起时。’此言，真不谬矣！”
（旦）“官人如此错爱。奴家今日，也懒得动弹。官人既喜残妆，奴家也不梳头了。”
（生）“这却如何使得。你既懒得动弹，消停一刻，再上妆台就是了。怎生说起不梳洗来。”
（旦）“如此说来，官人乃叶公之好龙也。你既然要我梳头，可知奴家没心绪来。”
（生）“这等，只好卑人，替你梳理了。”
（旦）“这是当不起的！还请官人稳便。”
（生）“不妨”
[旦笑坐，生代旦梳洗介。][注：旦角笑着坐下，生角为旦角梳头的样子。]
（生）
【梁州新郎】纤发云薄，轻鬟香。细绾个，盘龙高髻。新翻宫样，今朝梳理名姬。
[远立看介][注：生角站起，远处端详旦角的头发样子]出落的人姝丽，淡妆浓抹处，总相宜。不枉你，本色的人儿，脂粉稀。
[旦取镜左右前后照喜介][注：旦拿镜子端详新梳理的头型，一番欣喜貌。]
（旦）“多谢官人了”
（生）“卑人想来元微之[元稹(779年-831年)字微之、别字威明、河南洛阳人]。水晶帘下看梳头，怎及卑人亲代美人梳洗也。”
（合）[生与旦一起唱]春色炫春风腻，人生艳福非容易，论恩爱我和你。
[丑梅香捧茶上][注：丑角梅香捧茶上，并道白]“绡金帐底莺声涩，绣玉楼中蝶梦圆。请官人用茶。”
[置茶几上看旦介][注：丑角将茶放在茶几上并看着旦角，并告白]“姐姐，今日敢为玩赏牡丹，特地梳起盘龙髻来么？”
（旦）“这是官人梳的”
（丑）“真是读书人！连梳头都会。官人，勿要回去，就做仔梳头老爷罢。”
（旦）“修的胡说”
（生）“且住问你，牡丹筵宴可曾完备？”
（丑）“久已完备，摆在暖香楼上了。”
（旦）“如此，我两人就要来了。快叫保儿，烹茶暖酒，伺候。”
（丑）“晓得。赏花须吃酒，好色莫多情。”
[下][注：丑角梅香退下]
（生）“十娘，和你到暖香楼去罢？”
（三）
[场上将妆台撤下，去改设酒席介。][注：舞台撤去妆台，改为酒席]
[又置花数盆于场口介][注：在舞台入场口处，做出放置花数盆的样子]
（生）“十娘你看，秾花艳质蕴清香，春色三分到谢娘；若把花容比妃子，牡丹不及美人妆。是好花也！”
（旦）“如此！官人满饮一杯。”
（生）“使得”
[各坐旦斟酒介][注：生角与旦角分头坐下，旦角分别斟上酒的样子。]
[生饮介][注：生角做出饮酒样子]
（旦）
【前腔】花儿低亚人儿偎依，如此风光有几？良辰美景，何妨烂醉如泥。“便是奴家，得遇官人，好不侥幸也！”承你知疼着热体贴，温存百样。相怜惜，是两情和合，也莫轻离。畅好，把湖上风华细品题。
（生）“只是今日早起来，未免有些乔性子儿。”
（旦）“谁叫你早起来？”
[各笑介][注：生角与旦角对视而笑样子]
（合）春色炫，春风腻，人生艳福非容易。论恩爱，我和你。
[生斟旦介][注：生角给旦角斟酒貌]
[旦饮介][注：旦饮酒样子]
（生）“就是卑人，生平交游之之中，除如皋冒襄、桐城方以智[注：明末著名四公子，有‘如皋冒襄、桐城方以智、宜兴陈贞慧、归德侯方域’]外，概皆落落寡合。如今得遇十娘，偏生的缠绵不了！真所谓儿女情长矣。”
[旦微笑介][旦角微笑着凝望生角]
（生）
【前腔换头】数平生，落落无奇；算知音，寥寥无几。偏偏的秦淮河上，为你来风流旖旎。
（旦）“这也是一定的缘分了”你是个人间仙吏、天上文星，也消的青衣。婢怕秋风团扇，也硬分离。到大来，酒冷、香消、鸟夜啼。
（合）春色炫，春风腻，人生艳福非容易，论恩爱我和你。
（旦）“对此名花，正宜酹以杯酒，方才是人花同乐也。”
（生）“甚好”
[旦向花酹酒介][注：旦角面对花饮酒样子]“官人，这几朵花儿竟醉起来了！”
（旦）
【前腔换头】溅花枝，春意芳菲；滞春风，花容艳丽。正春魂睡了，花魂倦矣。“官人，这花煞是可爱也”
（生）“卑人爱不在花，爱的是爱花的人。”
[抚旦介][注：生角爱抚旦角的样子]这轻盈娇小，澹荡风流，逗着春人意。我年来，消渴疾，倩卿医，愿作鸳鸯，在一处飞。
（合）春色炫，春风腻，人生艳福，非容易。论恩爱，我和你。
（旦）“天色渐黑，敢也下雨哩。”
[丑持灯上]“且把金尊劝明月，故烧高烛照红妆。官人，姐姐，天己夜了，登台在此。”[置灯几上介][注：丑角把灯台放在桌几上的样子]
（生）“卑人清早起身，怎不多时就夜起来了。这天公好不作美也！”
[丑笑介]“官人今日起身时候，已是午后光景。还说甚早起呢！”
[旦笑向生介]“好不惭愧，这等早起也！”
[生亦笑介]“卑人辛亏如是，万一真个起早，还不知你要怎样哩！”
[丑鬼脸下][注：丑做了个鬼脸下了舞台]
（生）“如此，这酒也不要饮他了。我和你到房间里去罢。”
（旦）“官人，好没分晓！”
（生）“卑人只好没分晓得了”
[携灯同旦下][注：生角拿起台灯和旦角下了舞台]
[场上将酒席撤去介]
（四）
[末儒服上][注：末角穿着儒生服饰走上舞台]
【朝天懒】恰才的放棹秦淮，两浆飞，又到的长桥外，旧院西。猛抬头，风月冷凄凄，故人稀。
[小生儒服上][注：小生角色也穿着儒服走上舞台]南朝自古伤心地，向歌舞从中凭吊伊。
（末）[注：末角道白]“月晕梨涡，夜有痕。”
（小生）[注：小生角色对应]“忏愁未断，落花魂。”
（末）“琴心剑胆，相思骨。”
（合）“六尺匡床，梦不温。”
（末）“我孙临”
（小生）“我方以智”
（末）“密之兄”
（小生）“武公兄”
（末）“我与你来此数月了，怎的旧交中不见一人！兄昨说久不见如须，可知他若何勾当。兄莫非知他消息么？”
（小生）“正是。昨遇余澹心[余怀(1616~1696)清初文学家、字澹心]，谈及如须，方知他寓在暖香楼。”
（末）“恁地何不同去看他？省可了旅中寂寞。只是不认的门径，这却怎好！”
（小生）“小弟倒还认得”
（末）“这等妙极了！请问暖香楼，在于何处？是那样的门庭！”
（小生）
【前腔】则在这，长板桥头，小巷西十尺红楼。影蘸碧溪试骄骢，一路落花堤，掩瑤扉。
（末）“问你暖香楼是哪一家呵？”
（小生）“就是李十娘”
（末）“原来是他家十娘呵！”你伴着司香吏，拖逗儿郎着了迷
（小生）“只是，如今我和你骤然访他。他决计不肯相见。”
（末）“为着甚来？”
（小生）“闻得他杜门谢客，一月有余。恁是谁，总也不能见他一面！”
（末）“这也可怪极了！恁地好使他出来？”
（小生）“他来就我，不如我去就他。”
（末）“如此，敢有什么妙计？”
（小生）“待我想来”[背手徐行介]“呀！有了。”[附末耳介]“如此如此”
（末）“妙妙”
（小生）“就请同行如何？”
（末）“使得！安排假金弹。”
（小生）“小警野鸳鸯”
[仝下][注：末和小生一起下舞台]
（五）
[场上设幔作床照。开场时布置介。][注：舞台上装扮出来有房屋床账的样子]
[场口置一几，几上置一椅，假作一墙介。][注：舞台入场口放置一个条几，在条几上放置一把椅子，假作一堵墙的样子。]
[生旦携手仝上]
（旦）“呀！官人，月儿上来也。”
（生）“可知，是夜深了。”
【秋夜月】凉月低，照见侬，和你絮语轻纱。脂香细，爱嫦娥，也解的人中意。将清光遮翳，把春魂唤起。“十娘俺的睡情来也”
[旦微笑介]“官人，良宵难再得。”
（生）“好事莫抛过”
[仝入幔后作睡介][注：生角与旦角一起入幔帐，作睡眠貌。]
（六）
[内打更自一至三介][注：舞台内部传来打更的声音，由一更到了三更时分。]
[內作大声介][注：舞台内部传来响亮的声音]“三更了，我和你去罢！”
[小生末各扮贼装穿于儒服之外面带假脸持刀呐喊上]
[幔中作呓语介]
[小生末跳过墙直至床前介]“呔，快起来！”
[生裸体出幔跪服地下介]“大王，可怜见小子呵！”
【玩倦灯】作客久羁楼，只半肩儿，平头行李。“如今情愿，将一切银钱衣服，献大王。只是，不要吓坏了我的十娘。”
[小生末]“谁希罕你的银钱来！”
(生)“这等，大王来此做甚？”
(小生)“特来寻你罢了！”
[生惊听介][注：生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
【红衲襖】莫不是你莽英雄，葫芦提错认伊。
（小生末）“不是”
（生）“是俺小书生，甚所在触犯你？”
（小生末）（合）“也没有。不臻的所在，只是要你这个人罢了。”
（生）“这等说。是要我的命了？”
[大惊介][注：生角惊恐貌，告白并演唱]“阿呀！十娘呀”直指望，好姻缘长团聚；几曾料，恶风波死别离。
[叩头流涕介]“大王爷”你欺负俺个穷酸俫是不算奇，俺遇到你个活阎罗却怎生避。“大王爷呵”可怜我，一卧沧江，憔悴秋风。也怕客死他乡，没处依。
[小生忍不住笑介]“三朗朗，当；三朗朗，当。”[各脱假面掷刀于地介][注：末与小生摘下假面具，并把手中刀仍到地上，并伴有刀落地“朗、郎、郎、当、当、当”的样子和动静。]“你抬起头来”
[生抬头介]
[小生末]“如须兄，受惊了！”
[生定神细看起立介]“呀、呀、呀，方才两个强徒，好不利害！若、若、若非两兄搭救，小弟性命，休、休、休矣！”
[小生末大笑介]“你要寻两个强徒，却还容易。”
（生）“在、在、在那里”
（小生末）“则我便是”
[生惊介]“有、有、有这等事”
（小生）“也作弄的你够了。如今老实告诉你罢。”
（生）“请教”
（末）“我两个来了数月，不曾见一个人。听得你在此间，本欲访问你的。只因你闭门谢客，谅来也不来我。所以想出这条计策。也教你担些惊恐，岂不有趣！”
（生）“两兄可谓恶作剧矣！却不是吓杀我也。”
（末）“兄，你本来，也太觉矫情了。”
【前腔】你拥着个新相知，把风和月浪品题。却教俺故家人，好和歹都回避。
（生）“是小弟不是了”
（小生）“谁教你闭门谢客来”若不是你俊朗君，摆下这刁尖计。就是俺个发强贼，也动甚么腌臜气。“如今没有话说”
（末）则要你，出拜红妆，开宴圆场。也可许我，一曲春风量瘦肥。
（生）“都可以的。只是两兄弟这般装束，难道可以到得暖香楼么？”
（末小生）“是、是、是我倒忘了！如今不是强盗了，要这等衣服何用。”
[各脱贼装，将假脸朴刀捲成一包，丢向鬼门介。]
（生）“忽而强盗，忽而秀才，两兄弟真是儿戏了。”
[生自看介]“呀！却怎的赤身在此。”
[各大笑介]
[急入幔，将衣服穿齐，同旦出幔介。]“十娘，你来认认这两个泼贼。”
（旦）“请二位，暖香楼上，细谈罢。”
（小生末）“也好”
[仝生旦仝行介]
[场上将一切收拾介]
（七）
[生旦末小生分宾主坐介][注：生、旦、末、小生各角色按宾、主依次坐下]
[丑上铺设酒席即下]
[生斟酒各入席介]“两兄弟要罚我酒，酒也来了。你要十娘来陪，也来陪了。但两兄弟罚些什么？”
（小生）“各罚三杯酒，就罢了。”
（生）“则怕没有这等便宜”
【宜春令】你真无赖忒弄奇，为他人行乖使非。“料不到白面书生，倒会做绿林豪客。”辱没煞金张门第，妙才华公子千金体。“如今也没有话说，明日里也教你作个东道，还答小弟。”好圆场一局和棋，好收场一团和气。
（末）“有”还要你生花妙笔，做一首板桥游记。
（末）“这都领命。则是既要陪酒，又要陪文兄，太便宜了。如今也有计较，倒要烦劳十娘。”
（旦）“什么要用着奴家”
（末）“只要你缓歌一曲，侑我一觞。”
（旦）“这却使得”
[背坐唱介][注：旦角面对饮客，背对舞台下，唱到]
【前腔】春痕艳，秋影微，背银釭，梨云梦低。微凉天气，龙须八尺，琼纹细软，缠绵弱雨。轻飞疲，俜伶顽，云扶起，正是晓寒风急，问冶魂醒未？
（末）“妙！妙！‘浮’一大白。”[饮介]
（生）“这等，明日一篇文字，再也不能懒的了！”
（末）【三学士】只怕俺笔花儿，描不出你风流意。还只怕瘦词华，唐突名姬“只单叙了今夜的事罢”俺这里，打扮的瞒神吓鬼，乔模样；你那里，急梭的荡地荡天，没转移。这就是一段烟花，真妙谛。“只有一件得罪你了，则这半夜儿的功夫。”毕竟是担误你。
[各欢呼畅饮介][末小生起介][生旦亦起介]
（末小生）“弟辈醉矣，就此告辞。”
（生）“待小弟相送一步”
（末小生）“不必，明日就聚。”
[作别下][注：末和小生一起告别貌，并下台]
[场上将酒席撤去介]
（八）
[生旦携手介]
【尾】旧朝轶事重提起，不信这金粉南都此日非，俺且拣几个逝水繁华的怀古题：
南院西风衰草黄，秦淮秋老不胜凉。
过江名士今何在，断雨残虹听伎堂。
零落青溪旧板桥，冶春踪迹梦迢迢。
红牙试谱云和曲，十二楼头尽碧箭。
(暖香楼剧杂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