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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老特拉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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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开封秘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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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楼主| 发表于 2020-6-22 09:12:16 | 只看该作者
3
庭议结束以后,赵匡胤有些郁闷,他反复玩味着“在德不在险”这五个字,思考着自己迁都的是与非——洛阳,或者说长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确实可以很好的抵御辽国的骚扰,可是骤然迁都,引来的必然是官场的巨大震动,这后果,似乎要比野蛮的辽国人更加可怕,这甚至会让他的大宋重蹈前面五代的覆辙。
思绪恼人,赵匡胤的头很快就开始疼了——他最近是越来越没有办法专心思考了,他觉得每日和花蕊夫人的温存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让他白天总是头疼难忍,而程德玄给他开的药,好像越来越不管用了。
为了缓解头疼,赵匡胤决定出去散散心。
赵匡胤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游荡,不知不觉间很快就走到了自己出生的夹马营,顿时往事历历在目,儿时快乐的时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这棵老槐树还在啊!”赵匡胤家的旧宅早已没了踪影,可令他意外又惊喜的是,家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依旧立在那里,只是比以前的时候要粗壮了几分。“小时候俺有一匹小石马,怕被同伴偷拿,就埋在了这棵树前,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赵匡胤自言自语道,边说也边找了把铁锹就自顾自地挖了起来。
不知道挖了多久,赵匡胤累的是满头大汗,却也没能见到那匹小石马,不过倒是发现有几件奇怪的衣服埋在里面。这些衣服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几乎破的不成样了,但是却还是能辨别出这不是汉族人的服饰。
“这周围好像住的都是汉人啊,怎么会有这种衣服,还被埋了起来?”赵匡胤有些纳闷,这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父亲书房里、那块玉佩下面的衣服,心里一下子堵得慌,就拿起铁锹继续挖着,直到他挖到一个牌位。
赵匡胤把这牌位拿起来,用力擦掉了上面的尘土,“唐神闵敬圣人,刘氏。”赵匡胤这么念着,突然一种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后唐,李存勖,沙陀!这几个令他反感的字眼突然间又漂浮在了眼前,紧接着就是一阵刺痛从赵匡胤的前额传来,他用手捂着头,可这疼痛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一直到他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赵匡胤已经躺在了床上,花蕊夫人则坐在床沿,她看见赵匡胤睁开了眼睛,马上露出一脸狐媚的笑容,一只玉手搭在赵匡胤的胸口,整个人便轻巧地跨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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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楼主| 发表于 2020-6-23 09:07:28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九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1
“北汉,北汉。”赵匡胤躺在睡榻上,近日来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但他只以为自己是操劳过度,也就并没有将此太放在心上,认为自己只要休息几天就能痊愈。可花蕊夫人好像并不想让他休息,夜夜都要主动前来侍寝,赵匡胤每次都下定决心要清心寡欲,可是一见到花蕊夫人就总有一种压不住的欲火,每次都是弄到筋疲力尽方才收场。然而,即便是在睡梦中,赵匡胤还在喊着北汉,看来,不收复这最后一块国土,赵匡胤是永远不能安睡。
“官家这么在乎北汉,啷个不尽快出兵把他给打下来呢?”次日清晨,花蕊夫人见赵匡胤睁开了眼睛,就娇滴滴地问他道。
“你怎么知道朕想攻打北汉?”赵匡胤睡眼惺忪,对花蕊夫人突如其来的询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官家做梦都在喊着北汉,臣妾都听到了,好生吃醋呢!”说完,花蕊夫人又嘟起了小嘴,那一副气嘟嘟的样子,倒是惹得赵匡胤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朕今日便派兵攻打北汉,早日收下这个心头大患,省得你再吃醋。”
果不其然,在花蕊夫人的催促下,赵匡胤上朝之后就提出了攻打北汉的想法,并命令党进和潘美为主帅,即刻调兵出发。
这一次,宋朝以百战之精兵,趁新平江南之威势,志在一战成功,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大军就再一次杀到了太原城下。刘继恩没有办法,只能再度向辽国求援,辽国虽然与宋国已经通好数年,但是其皇帝耶律景还是不想宋国一家独大,留着北汉继续牵制宋国,于是派出南院宰相耶律沙率重兵前来救援。
党进和潘美也收到了辽国来救援的消息,在太原城外厉兵秣马,可正当他们准备迎来一场大仗的时候,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从开封传来——赵匡胤驾崩,赵光义灵前继位,并下令大军火速班师!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倾巢而出的宋军在辽国援军到达之前就全部撤离了,回城路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比的震惊,每个人心里,又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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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楼主| 发表于 2020-6-24 09:23:53 | 只看该作者
2
这一夜,大雪纷飞,花蕊夫人端着药坐在床边,可是赵匡胤却一直没有睁开眼,给他喂的药有一大半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北汉……打得怎么样了?”迷糊之中,花蕊夫人见赵匡胤开口说话了,便放下了手里的碗,擦着他嘴角的汤药说道:“好着呢,听说一路奏凯,已经到了太原城下呢。”
“那就好,让王继恩,宣德……”赵匡胤一句话没说完,却又昏睡了过去,花蕊夫人见他还是意属赵德昭,赶忙走到门口,唤来了王继恩,对他说道:“王大官,官家有旨,宣晋王即刻觐见。”
王继恩接旨,虽然觉得有些可疑,但是花蕊夫人所说的“宣晋王即刻觐见”确实是当下最能使他利益最大化的方法了,便慌忙跑向开封府去找赵光义了,而花蕊夫人则慢慢走回到房内,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花蕊夫人听见门“吱呀”的一声,扭头一看,赵光义正站在门口。
“看来他还是意属自己的那个儿子呀。”赵光义的声音冰冷,里面还带着一丝的怨恨。他走到了花蕊夫人的身边,看着她半露在外的酥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啊,所以臣妾才假传圣旨,让王大官去找王爷您啊。”花蕊夫人早已注意到了赵光义的眼神,不过她非但没有躲闪,还一只手搭在了赵光义的肩上,一只手在他胸前摩挲,慢慢的,把头也靠在了他的胸前:“药呢,拿来吧。”
赵光义脸上浮现出一种小人得志的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把里面的粉末都洒在了赵匡胤的碗里。
花蕊夫人一口一口地喂着赵匡胤喝那碗被下了毒的药,此时赵光义的双手已经来到了她的胸前,他的脸已靠在了她的耳边,他急促地呼吸直扑她的脸颊,引得她娇喘连连,端碗的手都已经止不住颤抖。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间,一声虚弱但不失严厉的质问打断了他们的温存,赵光义缩回了自己游走在花蕊夫人胸前的双手,吓得退后了几步,而赵匡胤则猛地下了地,抄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玉斧要向赵光义砍去,赵光义连躲带闪地跑出了门,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当中。
可是赵匡胤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这么多年来他对赵光义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如今他这么公然调戏自己的妃子,是让他彻底爆发了。他拖着自己病怏怏的身体,拿着玉斧一直追到了门口,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赵普?”
“咱们终于又见面了啊。”赵普站在雪地上,此刻他的话语比地上那皑皑的白雪还要冰冷。多年以来赵匡胤都以为赵光义和赵普的勾结不过是癣疥之忧,但今日他才知道,这两个人,一直都是自己的心腹之患!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勾结赵光义,为什么?!”赵匡胤一直搞不明白,他让赵普十年独相,对他推心置腹,给予了他一个臣子所能拥有的最高权力,可是赵普还是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
“因为俺才是他的亲哥哥。”已经不知道藏匿了多少年了,赵普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留赵匡胤站在门口,双目圆瞪,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要不是你们沙陀的贼人杀了俺师父,俺也不会寄人篱下,当年要不是你无情无义,俺的父亲也不会死!”赵普把这么多年来隐藏在他心底的愤怒全都吐露了出来,他知道,现在是他和赵匡胤算总账的时候了。
此时的赵匡胤感到头脑发热,他想起了那个玉佩,想起了关于沙陀李氏的各种故事,也终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世:“皇位朕可以让给光义,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朕的几个孩子吧!”赵匡胤知道自己注定活不过今晚,他只求赵普能够看在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表现出一丁点的仁慈,放过他的几个孩子。
“这皇位本就是赵家的,还能由得你来让?”赵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你的几个儿子,都得死!俺要用他们的血,祭奠俺死去的父亲与师父!”
赵匡胤听到这里,瞳孔开始紧缩,到今日,他才真正地感觉到了恐惧,无比的恐惧。一时间,一股血液猛地涌向了大脑,他感到脑袋里有一股难以忍受的肿胀感觉,随后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整个人就这么倒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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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5 09:17:12 | 只看该作者
3
公元976年(北宋开宝九年)十月的这一夜大雪,白了京师,开封城全城一片缟素。悠悠然然的,一片片雪花打着转儿落在了赵匡胤的灵柩上,而赵匡胤和他的身世之谜一道被埋在了洛阳的黄土里。
整个北宋朝,开始进入了赵光义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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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楼主| 发表于 2020-6-26 09:21:28 | 只看该作者
尾 声
1
在赵光义登基的第二天,他便在百官的见证之下,来到了誓碑殿祭拜。这个神神秘秘的誓碑,这个困扰他十五年之久的秘密,终于要在此刻揭晓了。
在群臣的注视之下,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拘谨,小跑着来到了誓碑的跟前,这一路上,自己和花蕊夫人偷情被发现时赵匡胤那震怒的面庞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有些心悸,但更让他对誓碑的内容多了一分好奇。
“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哈哈哈哈。”念完誓碑上的内容,赵光义不禁放声大笑,“俺还以为他会写些啥东西呢,这个家伙,到头来还是忘不了那个妞啊。”
如释重负的赵光义走出了誓碑殿,看着殿外下跪的群臣,他微微抬头,闭上了眼,享受着属于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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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 签到天数: 239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146#
    发表于 2020-6-26 16:24:40 | 只看该作者
    老特拉福德 发表于 2020-3-8 17:18
    4
    新君嗣位以来,赵弘殷在宫里一直提心吊胆的,不过几个月过去了,李嗣源似乎并没有再就刘圣人的事情为难 ...

    好文,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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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
     楼主| 发表于 2020-6-28 09:13:1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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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8#
     楼主| 发表于 2020-6-28 09:15:34 | 只看该作者
    2
    “大哥,你真的要走了吗?”赵光义继位皇帝之后,欲再度启用赵普为相,可是却遭到了他的拒绝:“我的仇已报,不想再卷入这朝唐的纷争当中了,惟愿能够从此归隐田园。”
    “大哥,朕的这个江山不能没有你啊!”赵光义还在极力挽留着赵普,确实,没有赵普坐镇,赵光义的这个皇位还真的是坐的不安稳。
    “我可以留下来暗中助你,但是宰相的位置,还是留给薛居正和沈伦[即沈义伦,因避赵光义之名讳,更名为沈伦。]这些年轻人吧。”赵普也觉得赵光义的话有道理,让他自己坐这个江山,指不定得出什么岔子,还是应该就在他身边照应他一下为好,只是现在他们赵家已经取得了皇位,他就不要再担任宰相,居于这权力漩涡的中心了。
    “好,那朕便依了你的意思,大哥可以像当年的魏仁浦一样充当朕的幕僚,那些琐碎的政事就交由他人去做好了。”得到赵普肯定答复的赵光义那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他脸上逐渐显露出了自信的神态,甚至慢慢变得有些自负。
    他也注意到了赵光义神色的变化,所以选择继续隐瞒当年杜太后临终前让赵匡胤做的盟誓,反正现在也没有人质疑他的合法性,贸然公布,反倒是会让他更加狂妄,他只是笑了笑来回应赵光义,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光义,你要记住,‘攘外必先安内’,赵匡胤的身份不能公开,那他的儿子就是对你皇位最大的隐患。”
    赵光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赵普就拜谢离开了。
    不过赵普还是低估了赵光义,继位不久他就发兵消灭了北汉。
    只不过,属于他的胜利就此戛然而止了,消灭了北汉的赵光义选择乘胜北上进攻辽国,欲图收回燕云十六州,却没想到遭受了巨大失利,命都差点没保住。逃回来的赵光义在途中就听闻军中有人放言要拥立赵德昭为帝,让他一下子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接连逼死了赵德昭、赵德芳、赵廷美等兄弟子侄,不曾想这却引来举国上下朝野震动,赵普不得不带着金匮的秘密重新入朝为相,稳定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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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9#
     楼主| 发表于 2020-6-29 09:17:58 | 只看该作者
    全文内容已更完,为方便阅读,按章节再发布一次
    楔 子
    1
    隆冬的定州城一片肃杀,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在那白茫茫大地上,百姓们都窝在家里取暖,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话音未落,他便站住了脚,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这北方凛冽的风雪了。
      “请问有人在吗?”这个身形狼狈的年轻人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扣响了眼前这户人家的大门。这间屋子明显要比之前见到的要气派大气得多,想必一定是个大户人家。
    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伴随着雪片在北风中飞舞的簌簌声,他这一声询问很快就在风中消散。
    “这大雪天,是什么人在外面扣门呀?”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听到外面像是在敲自己家的大门,便关切地询问自己的父母道。她就是这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这户人家,正是以乐善好施而远近闻名的杜员外的府邸。这位千金杜四娘生性善良贤淑,对于这恶劣天气下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更是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同情。
    “不知道啊,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扣门呢,我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准备向门外走去,这个中年男子就是杜员外。
    “爹,别管了,指不定又是什么流民,咱甭搭理他,过会儿他见没人搭理他,自己就走了。”说话的人是杜员外的小儿子杜审肇,此人一脸纨绔的样子,一点儿也没遗传到杜员外的善良品性,反倒是个在定州城内臭名昭著的登徒子,他这玩世不恭的样子也是没少让爹妈担心。
    “审肇!爹一直教你要有仁德之心,若真是流民,我们怎能见死不救?!”杜员外看见自己这个儿子不成器的样子,又气又恨地厉声呵斥了他,随后便径自朝大门口走去,待他打开大门时,只见那年轻人已经转身准备离开,遂慌忙叫住了他:“年轻人,你半夜来我家扣门是有何事啊?”
    看见大门打开了,这个年轻人慌忙回过身,说道:“杜员外,在下赵弘殷,本欲南下投靠成德节度使王镕,但途经此地遇此大雪,身上带的盘缠几近花光,实在找不到容身之处,素闻杜员外乐善好施,故特此前来想求一避雪之地。”赵弘殷此时是毕恭毕敬地,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在说话的同时,他整个身体正冷得打颤,只是他还是极力在保持庄重。
    杜员外仔细瞅了瞅他,见他虽然身形狼狈,在这寒风中直打哆嗦,但从他那污垢的面庞背后能明显看出这是个状貌伟岸的人。眼看这雪也越来越大,他一个人大晚上的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杜员外遂将他请到了屋内。
    赵弘殷在杜员外一双儿女的注视下进了屋,这一小段路他可是没少遭到杜审肇的白眼,而他此时真的是寄人篱下,便只能怯懦地避开他的目光。
    不消多时,在经过一番梳洗之后,这赵弘殷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一表人才的样子一下子便惹得那杜家的千金小姐频频回眸,赵弘殷也注意到了她那炙热的眼神,可是两个人对视一番后却又双双红着脸低下了头。杜员外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便马上找到赵弘殷说:“小女四娘,年已及笄,不知赵郎可否有意娶小女为妻?”
    “哎呀,爹你说什么呢。”杜四娘听到杜员外这么说,马上一脸娇嗔地回答道,而此时她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她的此番表现则被杜员外和赵弘殷视为一种默许,赵弘殷对这么一桩从天而降的婚事也没有反对,一旁的杜审肇虽然有些嗤之以鼻,但他倒也没多嘴,很快赵弘殷和杜四娘就在杜员外的府上完婚了……
    2
    “恭喜啊!”
    “恭喜杜员外!”
    “恭喜恭喜!”
    ……
    在杜员外紧锣密鼓地张罗下,赵弘殷和杜四娘的婚宴赶在年关之前就举办了,赵弘殷这个上门女婿,甚至还没来得及通知自己的父母,就当上了新郎官。
    婚宴之上,赵弘殷不停偷瞄着红盖头下自己那美艳的娇妻,心里那叫一个开心,不停地和杜家前来贺喜的亲眷碰着杯,觥筹交错之间不知不觉已是满面红光。不过在赵弘殷那幸福的笑容背后,隐藏的却是他心底的落寞与无奈,虽然人前大家都对他交口称赞,但他也没少听见他们在背后嚼的舌头——
    “你们说杜员外怎么招了个这样的女婿?”
    “对啊对啊,这杜家千金,愣是许配给了这么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也别说是小白脸,这家伙祖上据说也是那唐朝的县令啊、刺史啊什么的。”
    “哎,管他家祖上都是些干啥的,反正这就叫那啥,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
    酒酣耳热之后,赵弘殷送走了这些人,轻轻叹了口气,便精疲力竭地回到了洞房之中。
    “官人,您是不是还想着去投军呢?”没等赵弘殷说话,侧卧在睡榻上的杜夫人还是开口了——虽然她一直没说,但是婚礼上赵弘殷的落寞神态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这个……”见自己的夫人这么问,被戳中心事的赵弘殷一时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些事儿妾身都明白,您要是放不下这颗雄心,就放手去干吧,妾身会在家中等着您回来的。”杜夫人见赵弘殷犹豫的样子,知道他是放不下自己,便忍住了心底的不舍,大度地劝慰他道。
    面对新婚妻子的理解,赵弘殷一时语塞,但他此时也不想再说话,一个翻身便压在了杜夫人身上,两个人缠绵悱恻,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赵弘殷就收拾行装离开了杜员外家,继续南下追寻他的理想,加入了王镕的军队……
    3
    “可恶,这王镕的援军怎么还没到?”李存勖看着自己身边仅存的几个士兵,眼神里已经充满了绝望——背后就是湍急的黄河,水势磅礴,毫无强渡的可能——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不用破釜沉舟,就已经是真正的背水一战了,可是他们几个如今都是强弩之末,哪里还有楚霸王那样翻盘的可能性呢?
    “爹,看来孩儿是要命丧于此了!孩儿不孝,未能完成您的遗愿啊!”李存勖跪在黄河边,拔剑往脖子上一横,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划过——他这一生戎马倥偬、鲜有败绩,却不曾想要在这里了此一生,枉费了他一世英名,辜负了父亲李克用对他的殷殷嘱托。
    “快看!是援军!”这一声呼喊把李存勖从绝望的深渊中解救了出来,他放下手中的剑,眯起眼睛极力远眺,确实看见远方黄沙四起,像是一支军队在向他们靠近,很快这支部队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将敌军杀得四散逃窜,这时候李存勖才看清这不过是个五百人的轻骑部队。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击败了后梁的部队,解救了站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李存勖。
    “末将来迟,还请将军见谅!”赵弘殷下马作揖,为他们的姗姗来迟向李存勖表达歉意。此时的赵弘殷已经是王镕的帐下先锋,此次救援李存勖的任务,王镕便是交由他来完成——虽有瑕疵,但也算是不辱使命。
    “不迟!不迟!李某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啊!”李存勖握着赵弘殷的手,言语中充满了感激与激动。
    几年之后,李存勖彻底消灭了后梁,统一了中原,并自称是太宗李世民的后人,依旧沿用了唐的国号,被后世称为后唐。而赵弘殷则因为那一次在黄河边的成功救驾,被李存勖纳入麾下,担任唐国的护圣军都虞侯,举家搬往了当时的首都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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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
     楼主| 发表于 2020-6-30 09:01:04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风起洛阳城
    1
    公元924年(后唐同光二年)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洛阳城内连日春雨绵绵,今天可算是见到了久违的太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到地上,映射出一番慵懒的景象,只不过,城内一赵弘殷赵家人此刻的心情却不像这外面的天气一样明媚。
    “老爷,这可咋办啊?”杜夫人握着赵弘殷的手,面色苍白、眉头紧锁。虚弱的她侧卧在睡榻上,哀伤的眼神在赵弘殷和房门之间来回游移,焦急地等待着门外的消息。昨日他们的幼子赵匡济突犯重病,杜夫人一下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至今还尚未完全恢复过来。
    “夫人放心吧,程大夫可是洛阳城的名医,他会有办法治好匡济的。”赵弘殷一面安慰着妻子,一面也不时瞟着门外的一举一动,期待着程大夫能尽快给他们夫妻俩带来好消息。赵弘殷虽是一介武夫,战场之上有万夫莫当之勇,可初为人父的他,面对幼子的怪病,却也心有余悸——只不过作为一家之主,在妻子的面前,他又不得不强作镇定。
    “老……老爷!”一个仆人喘着大气推门进来,“程……程大夫出来了!”
    赵弘殷猛地站起身,顾不得杜夫人,一弹指便窜到了门口,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妻子,回头看见杜夫人扶着床沿想要起身,赵弘殷立马又窜了回去,扶着杜夫人慢慢躺好,对她说道:“夫人别急,俺去程大夫那儿看看就行,夫人就在这儿好好躺着,等着俺的好消息。”说罢,赵弘殷虽然心情沉重,但是步伐依旧很快,那个仆人是连走带跑地才跟上了他。
    “程大夫,小儿的病咋样了啊?”赵弘殷踏出房门,一见到程大夫,便慌忙握着他的手询问道。看得出也听得出,他的眼神和语气中都充满了焦急。
    程大夫草草行了一个礼,回答他道:“赵将军,公子无法进食,似是囊肿将食道阻塞,此病实属罕见,在下行医多年,确实未曾医治过此类患者,但却对此类病症有所耳闻……”
    “那程大夫可有法子能医治此病啊?”还没等程大夫把话说完,赵弘殷就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
    “办法是有,只是不知将军和夫人是否舍得。”程大夫见赵弘殷如此猴急,就故意卖了个关子,此时他倒是气定神闲,看来他对治好这病还是有一定把握。
    “程大夫,此话怎讲啊?”赵弘殷见程大夫回答得拐弯抹角的,就继续追问,站在这阳光下的他,额头上的汗都给急出来了。
    “实不相瞒,在下年幼时也患过和公子一样的病,家父一筹莫展之际,一位高人出现在在下家门口,声称可以医治此病,家父听从了他的建议,让他带着在下前往山中,用清晨山林中的露水做药引,青草做药方,几天之后便可稍稍进食,半年光景即能恢复如常,不过为了避免病症复发,还是坚持三五载为好。所以,如果将军和夫人舍得,在下也想带公子前往此山中,为公子治病。”面对赵弘殷的追问,程大夫不紧不慢地作了回答。
    “这……”赵弘殷犹豫了。自己的孩子才两岁,难道就要将他送去山中,一去还是三五年?这可是他的独子啊,无论怎么说他都有些舍不得。
    “将军可知当年华佗欲帮曹阿瞒开颅治头风,可那曹贼却认为华佗是想谋害他,还将其斩首?”程大夫说着这个故事,脸上略带一丝愠色,华佗是他们行医之人的祖师爷,其被曹操如此处死确实令后世医者悲愤不已:“莫非将军是和那曹贼一样,不相信我们这些行医之人吗?”
    “没有,没有啊!只是……”听了程大夫这番说辞,赵弘殷也知道他是不高兴了,慌忙开始解释起来,可他却还是难以接受程大夫提出的这个治疗方案,只能借故搪塞道:“只是这样做,太麻烦程大夫您了啊!”
    “救人的事,怎么会麻烦。”程大夫看着,脸色开始变得和善,“况且杜员外曾于在下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他当年开仓散粮,在下早就成了那遍地饿殍中的一个了,如今行医救人,也就是感念杜员外的乐善好施之举,现今能替公子治病,也算是在下报恩了。”
    “可是……”赵弘殷还在犹豫当中,却听见杜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头:“老爷,咱就按程大夫说的做吧。”
    赵弘殷一回头,看见杜夫人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立在门边了。
    “可是……”虽然夫人都已经答应了,但赵弘殷还在犹豫。
    “程大夫既然有办法能治好匡济的病,就依他的方法吧。等匡济的病好了,自然就会回到咱们身边的。”像当年新婚夜里那样,杜夫人又一次咬着牙宽慰赵弘殷道。
    “夫人……可是……”赵弘殷急得跺了一下脚,这时杜夫人已经来到了赵弘殷手边,握住他的手,“老爷,如果不这么做,匡济可能就没命了呀!”
    赵弘殷在杜夫人清澈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丝坚毅,他一咬牙,转身对程大夫道,“中!程大夫,那就拜托您了,您若是能将小儿的病治好,对俺赵家,恩同再造!”说罢,赵弘殷已经跪在了地上。
    程大夫立马蹲下了身子,扶起了赵弘殷,回了他一个礼:“将军使不得,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乃是天经地义,岂敢受将军如此大礼?公子的病,在下一定治好,到时候必将其健健康康地送到将军和夫人面前。”
    程大夫把赵匡胤带走之后,杜夫人回到了卧房,而赵弘殷则独自去了书房,这一天他们都没有再说过话。是夜,赵弘殷坐在案前,面色凝重,那烛台一夜未熄。而卧房中,杜夫人在角落中低声抽泣……
    2
    后唐庄宗李存勖是个打仗的好手,但是治国理政却并不在行,他宠幸戏子,甚至经常自己粉墨登场、上台表演,将这大好江山都扔给了那些祸国殃民之辈,将那黎民百姓都置于了水深火热当中,导致其在位期间各地叛乱四起。公元926年(后唐同光四年)三月,李嗣源奉李存勖之命前往魏州平叛,却在将将与叛军打上照面之时,就在众叛军和女婿石敬瑭的教唆下也举起了反旗,调转枪头,浩浩荡荡地向洛阳开来。
    李存勖听到李嗣源也叛变的消息,一瞬间便大惊失色,匆匆忙忙召集了一支军队去迎敌。可是这临时拼凑的大军和之前派出去平叛的李嗣源的大军一样,才走到中牟县,就听说李嗣源大军已经逼近开封了,便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已无胜算,就急忙四散奔逃,相继跑回了洛阳。
    而此时的洛阳城内,同样也是兵变四起,李嗣源的军队开到城下,并没有受到多少抵抗,就轻轻松松地杀到了皇宫之中——从他出兵平叛到反水杀入洛阳城,还不足一个月的时间。
    “保护官家!”一位满身是血的护圣军将领发出了一声呐喊,此人正是护圣军都虞侯赵弘殷,李嗣源于他有知遇之恩,今日如此阵仗,正是他报恩的好机会。
    “赵将军,您快去护送官家离开,俺们在这挡住这些叛军!”话音未落,几十位护圣军便挡在了赵弘殷的身前。
    赵弘殷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言语上的交流,咬了咬嘴唇,就一个箭步冲进了皇宫。而这剩下的几十位护圣军,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柄,恶狠狠地瞪着李嗣源的军队——双方陷入了冰冷的对峙。
    “官家,官家!叛军已经杀到了皇城内,您快请随臣一同杀出去吧!”赵弘殷一路小跑穿过大殿,扶起了瘫坐在龙椅上的李存勖。
    “赵爱卿,朕的大势已去,你就不要和朕一同送死了,拿着朕的脑袋,去换个一官半职吧。”李存勖虽然面色惨白,但却能看出其眼神里并不冲动,相反,赵弘殷倒是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官家对臣有知遇之恩,臣要誓死追随官家!所以臣就是要死,也要和那李嗣源个反贼拼个鱼死网破!”赵弘殷祖上几代都在唐朝为官,大唐覆灭之后,赵弘殷非但没有受到牵连,还是因为当年黄河边的救驾有功被李存勖提拔当了一个护圣军都虞侯,这恩情,赵弘殷记一辈子。
    “哪有什么知遇之恩,这都是赵爱卿你应得的,当年在黄河边要不是你及时前来救驾,英勇杀敌,朕哪里还能活到今天呢?而且,朕还有要事交待于你,你不能死!”此时的李存勖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几分钟前的消沉,而是紧紧抓住了赵弘殷的手,郑重其事地交代道。赵弘殷看得很分明,此刻李存勖眼神中的坚定有增无减,这倒是把赵弘殷给震地一愣,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李存勖,听候着他的吩咐。
    李存勖凑到赵弘殷耳边道,“朕的圣人已有孕在身,请赵将军务必保护好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的话,请赵将军务必辅佐小儿为朕报仇!”
    此时的赵弘殷有些震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想拒绝,但又找不到理由,想到李存勖于自己的恩情,便答应了下来:“臣……谨遵皇命。”说罢,赵弘殷跪在李存勖面前,狠狠咬着下嘴唇,眼里流下了两行泪水,润湿了脸上那早已凝固的血迹。
    “那就请赵将军,为朕好好活下去,朕在此……谢过了!”李存勖拔起赵弘殷的刀,架在了脖子上,在赵弘殷的哀嚎声当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时间宝贵,赵弘殷并没有悲伤太久,只是抱着李存勖的尸体抽泣了一会儿,就立刻冲向了后宫。他看见刘圣人已换上了寻常人家的衣物,却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细软,便快步走上前去。刘圣人看见满脸是血的赵弘殷走了过来,一下子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他道:“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赵弘殷知道刘圣人以贪财著称,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乎这些,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但他还有重任在身,不能在此耽搁,便开门见山地回答她道:“娘娘,臣乃护圣军都虞侯赵弘殷,叛军就要杀进来了,臣奉官家之命,已备好快马,娘娘快随臣走吧!”
    “什么,叛军这么快就到宫里来了?官家呢?”刘圣人听到赵弘殷带来的这个消息,一下子有些惊慌失措。
    “官家已经驾崩了,圣人身怀龙种,切莫不能有何闪失啊!”赵弘殷看到刘圣人的犹豫不决,便再三催促道。
    刘圣人听说李存勖已死,倒是并没有太惊慌,看来她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会到来,不过她想到李存勖平日里待自己不薄,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一些难过。不过既然李存勖已经死了,那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于是她喏喏地对赵弘殷说道:“那……赵将军等我把这箱首饰打包好,我们就出发。”
    “都什么时候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娘娘快走吧!”赵弘殷见这刘圣人此刻还在惦记着那些金银首饰,一窝火便拉起刘圣人往外走,从一个李存勖事先告诉他的地道中逃出了皇宫,把刘圣人交给了自己的一个亲兵, 让他把刘圣人暂时送去一个尼姑庵里避避风头,接着他又从这地道里钻回了皇宫当中,割下了李存勖的脑袋,又在皇宫中点了一把火……
    而此时在皇宫外,那十几个护圣军还在和李嗣源的军队对峙着。
    “赵将军想必应该已经带着官家逃走了,咱们就跟这群叛贼杀个痛快吧!”护圣军和李嗣源的部队各自掂了掂手中的刀,双方此时已经停止了言语上的相互挑衅,变成了眼神上的互相攻讦,一场恶斗一触即发——他们深知自己的任务就仅仅是拖延时间而已,如今时间已经拖够了,该是他们放手一搏、杀个痛快的时候了。
    “住手!昏君李存勖已经伏法!诸将快快恭迎李将军入城!”赵弘殷提着李存勖的脑袋,冲着那随时准备干起架来的两队人马喊道。
    “赵将军……你……?”护圣军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他们手里的刀都掉在了地上,双腿一软,相继跌坐了下去。一滴一滴,顺着脸颊落在地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他们平日敬重有加的领导、护圣军的都虞侯赵弘殷,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官家,这对于以保护官家为使命的护圣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将军,你可真是国之柱石啊!”看到赵弘殷已经杀了李存勖,还把脑袋都提了过来,李嗣源一下子便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容,同时起劲地拍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接过李存勖的头颅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没错,就是这个该死的昏君,今天终于死在我手上了——不,是死在了朕的手上!现如今,武皇的功业就是我的基业,先帝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了——我李嗣源,终于要当皇帝了!”
    随后,李嗣源一分钟也没耽误,立刻在李存勖的灵前继位,是为后唐明宗。
    这场政变倒是结束的干净利索,没有太多牵连,赵弘殷平平安安地走出了皇宫,同时也因为诛杀李存勖有功而保住了自己护圣军都虞侯的位置,不过此时他并没有心思想官职的问题,因为李嗣源还给他安排了别的工作。
    “赵爱卿,那俗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听说这刘圣人怀了大行皇帝的龙种,这个家伙不除掉,势必是养虎为患啊,朕想了想,决定这就派你去给朕斩草除根!”李嗣源刚刚踏进皇宫,就对李存勖的后代下了格杀令。
    赵弘殷心中一惊,额头上直冒冷汗,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当中的恐惧,连声应允,拿起刀就向后宫走去。
    “赵爱卿一个人去吗,依朕看,还是多带几个人一起吧。”李嗣源看着赵弘殷的背影,冷冷地说道。
    赵弘殷又是一惊,但他强作镇定地回答道:“不……不用了,对付刘圣人那一介女流,还需要什么帮手?臣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好,那朕就在这儿等着,看赵爱卿解决这一介女流,究竟要用几炷香的工夫。”李嗣源准了赵弘殷的请求,但此时他的笑容却也变得更加阴刻。
    赵弘殷来到后宫,心里不停嘀咕,这刘圣人已经被自己给送走了,现在去哪里给他找人?不过此时他看见一个宫女晕倒在墙角,心中突然有了办法……
    约莫两炷香的工夫过去了,赵弘殷回到了皇宫,还带着一具焦黑的尸体,不过从这尸体的打扮上来看,很显然是圣人的模样。
    “这尸体都被烧的焦黑,赵爱卿从哪看出来这就是刘圣人?”李嗣源看着眼前的这具焦尸,来回打量着,与他在宫外打量李存勖的头颅相比,此时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怀疑。
    “此人身在后宫,身着圣人服饰,佩戴圣人冠冕,不是刘圣人又会是何人?”赵弘殷在处理尸体时就早已想好了说辞,此刻倒显得应对自如。
    “好,既然赵爱卿这么肯定,那朕就相信了,赵爱卿退下吧,今天辛苦你了,回去好生休养休养”,李嗣源一摆手,招呼了一个小太监,“来人啊,传太医来看看,这圣人是不是真有身孕。”
    赵弘殷闻言,嘴角一抽,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快步走出了皇宫,不过他心中却是一片惶恐——李嗣源可能真的已经看出了他的计谋,而他并没有当面指出,应该还是有别的打算。不过此时赵弘殷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一出皇宫就派人把刘圣人从尼姑庵中偷偷接了出来,混进了自己回家的队伍当中。
    回家之后,杜夫人见到赵弘殷带回来的这个女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却也没说什么,日子还像平常一样过着,不久之后,杜夫人就也怀孕了。为了方便两人的生产,赵弘殷举家搬往了更为僻静的夹马营。在搬家的路上他又想起了匡济,如今他被程大夫带走已经两年了,不知道他的病治得怎么样了……
    3
    话分两头。
    同样是在公元926年(后唐同光四年)的早春,赵匡济也遭遇到了人生中的又一大变故。
    “师父!”四岁的赵匡济发出了一声悲嚎。赵匡济今日本是同往日一样,同着程大夫从山上采药归来,没想到刚一下山,就碰到几个兵匪在拦路索要钱财。
    此时此刻,一把剑直愣愣地插进了程大夫的腹部,他的嘴角已不断有鲜血涌出,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喊了一声“快跑”,而赵匡济此时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或许是命不该绝,在程大夫倒地的那一刹那,赵匡济似乎又回过了神来,本来已经疲软的双腿突然间又恢复了力气,他连滚带爬跑进了草丛之中,由于年龄尚幼、身材矮小,他很快就隐藏在了那一片泛着枯黄的草丛中,留下了一阵淅淅索索,和身后那几个兵油子口音怪异的嘀嘀咕咕:“这老东西,早点给钱就完了,也不至于搭上一条命啊。”
    那几个兵油子搜刮了程大夫身上的钱财,也懒得管那个逃走的小屁孩,收拾收拾东西便继续上路了。
    而赵匡济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跑一直喘,等他跑到一家大宅子门前时,突然两眼一抹黑,晕倒在了地上……
    4
    新君嗣位以来,赵弘殷在宫里一直提心吊胆的,不过几个月过去了,李嗣源似乎并没有再就刘圣人的事情为难他,再加上杜夫人的肚子已经有了微微的隆起,这让赵弘殷很是激动,也让他渐渐忘却了心中的忧虑。
    对于能够再次当父亲这件事,赵弘殷很是上心,他预感这次杜夫人生的也会是个男孩,而且他连孩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他赵匡胤——要让他继承自己的家业。不过每每这时候赵弘殷难免又会想起赵匡济来,不知道程大夫会不会如约将他送回来,不知道他们一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团聚。一想到这里,赵弘殷都要猛地摇摇头,把自己从这恼人的思绪中解放出来。
    就这样,赵弘殷逐渐忘却了刘圣人的事,他的生活也就这么毫无波澜地过了几个月。时光来到了公元927年(后唐天成二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春午后,赵弘殷拉着杜夫人的手在院子里散步,在和煦的暖阳照耀下,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此去在宫廷中发生的故事,说那李嗣源如何带兵攻入洛阳皇宫,说自己是如何奋力抵抗,又说那李存勖是为何自刎谢罪,自己又是如何顺势保住了这个护圣军都虞侯的职务的。当然,关于刘圣人的事,赵弘殷是只字未提——他并不想将自己的家人也牵扯到这里面来。
    可是,杜夫人却并不能忽视这个刘圣人的存在,下意识地,她便把赵弘殷领到了刘圣人的房门口,“那她的事儿呢?你这是从哪儿又弄了个二房回来?”
    “夫人……夫人你误会俺了,俺……俺和她,绝无任何瓜葛,夫人你要相信俺,她的身份俺不能说,这是为了保护你,保护这个家,但你要相信俺,相信俺赵弘殷的为人,俺怎么会打个仗还带个姑娘回来呢?”面对杜夫人的询问,赵弘殷急地有些语无伦次,说起话来一下子毫无逻辑了。
    杜夫人看见赵弘殷的窘迫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便宽慰他道:“老爷您也不必解释太多了,不管你是有心无心,我都会把她们母子俩当自家人对待的。”
    “夫人你就不要逗俺了,俺还是扶你回去休息吧,走了这么一会儿,咱的小匡胤也该休息了。”赵弘殷知道杜夫人是误会自己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好赶紧结束这场纠结的对话,搀扶着杜夫人回到了她的卧室。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赵弘殷刚刚安顿好杜夫人躺下,一个仆人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什么不好了,你别急,慢点说。”赵弘殷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恼火,担心他吵着杜夫人休息了。
    “刚刚……刚刚小的从集市上回来,听见街里街坊都在议论,说……说……”仆人急匆匆地喘着大气,把要说的话又给咽下去了。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听见他说话这么大喘气,赵弘殷开始有些着急了。
    “他们说,程大夫……在这次的叛乱中遇害了!”面对赵弘殷的再三催促,这仆人理顺了呼吸,终于是把话给说完了。
    “什么??!”听到这话,赵弘殷和杜夫人同时喊道,显然他们对这个消息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这消息来源可靠吗?”赵弘殷不愿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再次向这个仆人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外面的人都传开了,应该没错,说是程大夫在路上遇到了叛军,被抢夺了钱财,还给灭了口!”这仆人见赵弘殷的表情有些不太对,话也说的唯唯诺诺了。
    而听到这里,杜夫人一下子昏死了过去。赵弘殷此刻也顾不得妻子了,继续追问他道,“那匡济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公子的下落还不知道,他们说只有程大夫一个人的尸体,大公子想必还没有遇害。”看见杜夫人晕倒了,这仆人也越来越惊慌,开始打起了圆场。
    赵弘殷此刻脑袋嗡嗡作响,突然他感到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老爷,老爷,夫人的孩子,没保住。”看见赵弘殷睁开了眼睛,一个丫鬟抹着眼泪,难掩悲痛地在他耳边说道。
    刚刚从恍惚中恢复过来的赵弘殷,此刻再次感到脑仁上有一股刺痛,大儿子尚且生死未卜,这还在腹中的孩子又没能保住,一下子痛失两子,赵弘殷一时间心如刀割,此时他脑海中浮现出杜夫人的身影,“对了,夫人怎么样了?她受的打击应该比我还要大。”赵弘殷心里想着,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来到了杜夫人的卧房……
    5
    一个月之后,也就是公元927年(后唐天成二年)三月二十一日的这天夜里,刘圣人临盆在即。
    天空中飘移着几朵浮云,云层里疏星淡月时隐时现,而洛阳城中一切静谧,家家户户都沉睡在梦乡之中。
    突然,一片红光照亮了半空,城内尚未入眠的夜猫子观察到这一奇观,纷纷推醒了自己沉睡中的媳妇儿,洛阳城内一传十十传百,全城人民都在仰望星空,不知这红光普照究竟是何意寓。
    此时有细心的人发现,赵弘殷的府邸,被一股红光紫气笼罩,在左邻右舍面面相觑之际,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城内的寂静。没错,刘圣人生了。
    只见这个小孩子浑身金黄,走到近处时竟有异香扑鼻,丫鬟们觉得好玩,都管他叫“香孩儿”。“是个男孩儿啊!”赵弘殷看着产婆手里的婴儿,有一丝激动,又有一丝感伤,但更多的是一份感慨,多种复杂的感情此刻全都涌向了他的心头,而就在所有情绪汇集的那一瞬间,一个想法突然萌生:“满天红光、香气弥漫、全身金黄,莫非这孩子将来真的要做帝王啊!”
    “赵将军,您看这‘香孩儿’如此与众不同,以后定是个富贵之人啊!”接生的产婆殷勤地对赵弘殷说道,可是赵弘毅此刻早已心不在焉,并没有对她的话进行任何回应。此刻他心里想的,都是李存勖临终前对他的嘱托,“如果可行,请务必辅佐小儿为朕报仇!”——这一瞬间的赵弘殷,心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杜夫人悄悄地躲在一旁看着,心中难免有些疑惑,她在好奇,这个刘姑娘到底是谁?她生的这个儿子,缘何又会如此奇特?
    “老爷,刘姑娘产后流血不止,怕是保不住了!”这一句话把赵弘殷瞬间从激昂当中拉回了现实,他箭步冲向产房,而杜夫人则悄悄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刘圣人见是赵弘殷进来了,费力地坐起了身子,握住了赵弘殷的双手说道:“赵将军……我终究……还是要去和先帝见面了……请您……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这个恩情,先帝和我……来世再报……”此时的刘圣人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她费尽力气说完了这些话,还没等等赵弘殷开口,便已经闭上了双眼。
    此时的赵弘殷,咬牙低头,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而在他身后的杜夫人,则是惊诧的张大了嘴巴。
    “刘圣人的话,夫人你也都听见了,她的身份就不要俺再多解释了吧。”赵弘殷没有回头,原来他早就知道杜夫人一直跟着他。
    杜夫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正咱们的孩子也没保住,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孩子了,就叫他匡胤吧。”
    ……
    次日,赵弘殷好生安葬了刘圣人。对外,只宣称是其夫人杜氏产下一子,名字,就是赵匡胤。而赵弘殷刚刚下葬刘圣人回来,发现宫里的小太监已经在府上等候了:“赵将军,这么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呀。”  
    “卑职的夫人刚刚产下一子,这不赶早就去庙里还愿了嘛。”面对这个小太监的盘问,赵弘殷不慌不忙地辩解道——这番说辞他早就已经想好了,此时自然是信手拈来。
    “俺可不管你干啥去了,赶紧跪下接旨,俺这等的都不耐烦了!”小太监见赵弘殷还跟他拐弯抹角的,便狗仗人势地厉声说道。赵弘殷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慌忙领着杜夫人跪下接旨。
    “奉官家口谕,赵弘殷有平乱锄奸之功,今闻赵爱卿喜得爱子,特送朕贴身玉佩和衣物若干套,以表恩宠,钦此!”小太监说完,鄙夷地白了赵弘殷一眼,随后便让人把李嗣源的赏赐一并端了过来。
    赵弘殷接过赏赐一看,有如五雷轰顶一般——这些礼物,分明是沙陀族的衣物,而那玉佩,上面还用沙陀文写了一个“李”字,分明是他们沙陀李家的传家之物啊,今日赐给自己这些,莫非李嗣源已经知道了什么?
    “如此大礼,臣……臣担待不起!”赵弘殷此时开始慌乱地回绝,而因为惊恐,他已是汗如雨下,头一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这小太监一眼。
    “赵将军,莫非你要抗旨不成?”这小太监依旧跋扈,也正是因为这跋扈让他没有注意到赵弘殷表情的变化。
    “臣……臣不敢!只是臣无尺寸之功,岂敢受如此大礼!”赵弘殷一下便磕头如捣蒜。
    “官家都说了,赵将军有定策之功,官家对你厚爱有加,你的儿子官家可是当自己的儿子来看待的,自然会有重赏。”小太监也不顾赵弘殷一个劲地磕头,两手别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踱着步子,“圣旨反正我是送到了,至于这礼物,我劝赵将军还是收下吧,不然的话,抗旨的后果就不用俺多说了吧?”说罢,这小太监也没有理会这一家人,径直走了出去。
    赵弘殷没有多说话,只是呆坐在地上,直愣愣地望着那一摊沙陀物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6
    赵匡济在迷糊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周围的一切都很是陌生——陌生的被褥,陌生的睡塌,陌生的人。
    “孩子,你终于醒了。”看见赵匡济醒了过来,一位面容安详的妇人慢慢向赵匡济身边靠近。
    赵匡济看着她,默然不语。
    “孩子,早上你倒在了我们家门口,我们看你的样子像是饿坏了,便将你抱进了屋内,喂你喝了点粥。你躺了快一天了,现在总算是醒过来了。”妇人停在了离赵匡济几步远的地方,这孩子刚刚醒来,她不想靠得太近,以免他再次受到惊吓。
    “谢谢。”赵匡济不想说话,但还是下意识地挤出了两个字。
    “能告诉我你叫啥吗?家在哪儿?咋会流落到街头?”妇人好心地问道。赵匡济能明显地看出,她的眼里是充满了关切,而没有丝毫恶意。
    但是赵匡济还想低下了头,没有回答。此刻的他依然选择沉默。
    “好吧,不说也无妨,你好生休息一下,待会儿我让人把饭菜端到房里来。”妇人见赵匡济还是不想开口,在安抚了他一下之后,便退出了房里,赵匡济看的出来,此时她的面容还是那么安详。
    赵匡济伸出手摸了摸胸前挂的那个香囊,发现东西还在,顿时心安了不少,随后他便站起身,一个人来到窗边。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外面还夹杂着小雨,而伴随着窗边滴落的雨滴,程大夫被杀的那一幕开始在他脑海中浮现,他跌坐在地上,开始挣扎、扭曲,试图阻止这些困顿的记忆在脑海中的蔓延,但回忆侵袭的速度,似乎就要把他吞噬,他开始止不住地放声大叫。
    “孩子,你这是咋了?”那位妇人听到里面的动静,匆匆走了进来,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赵匡济,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关切地询问道。
    “俺害怕……”赵匡济很无助,很无力,他伸手抱住了妇人,依偎在她的怀里,身体的颤抖开始逐渐减弱。
    “孩子,我想你一定经历了很多可怕的事情,没关系,现在开始试着不要去想这些事儿了。”妇人轻轻拍着赵匡济的背,细声安慰着他。
    “你们是谁?你们会赶俺走吗?”赵匡济显现出了他孩子的本性,他害怕再一次变得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给他的童年留下了很深刻的阴影。
    “我和老爷年初刚刚徙居洛阳,多年以来一直膝下无子,你要是找不到父母的话,可以做我们的孩子。”此时妇人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恳求,看来她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俺叫程普,俺的师父,被匪兵杀死了。”说到这里,赵匡济又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俺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俺从小就一直跟着师父在山上,但他说他不是俺的父亲。”
    “好孩子,别怕,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咱家老爷姓赵,以后,你就叫赵普好了。”妇人轻抚着赵匡济的背,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几十年来,她也是第一次有了做母亲的感觉。
    “赵普……俺喜欢这个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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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 09:21:2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列王的纷争
    1
    “贼将休走!”这一天,赵匡胤又拿着小木剑和邻家的小伙伴在院子里打闹嬉戏。
    这赵匡胤一天天长大,如今已是方面大耳、皮肤黝黑,完全没有赵弘殷的俊朗气质,这倒是让赵弘殷伤透了脑筋,生怕他们父子俩的秘密会被揭穿,好在李嗣源并没有太多时间来为难他——自他继位之后,对内整肃朝纲,对外休养生息,闲暇之余却也要做一些拜月焚香之事,每天都是工作饱满、生活充实,根本没时间去搭理赵弘殷父子俩。不过虽然这李嗣源每天都这么忙碌,但他确实也将李存勖在位期间的一些不得民心的政策都进行了匡正,着实给中原大地带来了一段太平日子。但就算李嗣源此刻无暇顾及他俩,出于安全考虑,赵弘殷还是时常将赵匡胤带在身边,就连出入军营也不例外,而赵匡胤一个小屁孩到了军营里自然是开心地不要不要的,每天都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偶尔还跟着军士们操练操练,军营里的将士们也都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孩,觉得他颇有行军打仗的天赋,闲来无事总会过来对他点拨一二,所以说赵匡胤虽然年纪不大,但每天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再加上流淌着沙坨战神李存勖的血,不消多久,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就都有模有样的——这可比赵弘殷当年习武的天赋不知道要高出了多少。
    邻居的小伙伴们对赵匡胤能够自由出入军营的特权也甚是羡慕,每次赵匡胤回到家里,那些小伙伴们便都簇拥到他身边,听他讲述那军营中的故事,无不露出羡慕的神情,而在他们的日常游戏中,赵匡胤也当之无愧的做了他们的“将军”。
    可是杜夫人每次见到赵匡胤在外面“打打杀杀”的,总担心这个“儿子”会惹出事端,便时常规劝赵匡胤要多多读书,而不要将精力都花费在习武练剑上。
    然而赵匡胤却不以为然,每每都理直气壮地对杜夫人说道:“治世要用文才,乱世要用武略,如今中原纷扰,兵戈四起,正是乱世,俺要修练武艺,驰骋疆场,有朝一日成就一番大事业!”
    杜夫人夫人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李存勖的后代,还真是个将门虎子,现在还是要打压一下他的锐气,不要让他这么早就锋芒毕露了:“儿啊!你要是能跟着你爹在护圣军里混出个名堂来就是咱们赵家的大福气了,别想什么大功名、大事业的,好好娶媳妇儿过日子多好啊!”
    赵匡胤正色说道:“好男儿志在天下,儿想效仿太宗皇帝,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流芳后世的大英雄!怎能贪图享受,顾及小家而弃大家于不顾?”
    杜夫人听到此话,心中一惊,觉得这个小家伙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今天必须让他吃点憋,于是她正了正色,教训他道:“你小小年纪,休得信口胡说!还唐太宗呢,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全家可都要被杀头的!你给我回屋里去,好好看书,这三天你都休想出门!”
    见母亲动怒,赵匡胤也不敢多嘴,虽然脸上有一丝不爽,但也只得悻悻地回到了屋子中去。
    这三天的时间,赵匡胤都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麻木地看着堆在面前的四书五经,却总也提不起兴趣,但他偶然间翻到了一块玉佩,上面的字迹虽然难懂,但还是能隐约看出是一个“李”字,赵匡胤心生疑窦,“这东西是谁的呢,俺们家也没有人姓李啊?”不过这问题他也没想太久,因为在玉佩下面有几本赵弘殷早年学习的兵书,赵匡胤对其甚是感兴趣,一时间神游故国、手不释卷,竟是连吃饭的时间都忘记了,杜夫人见他难得如此沉迷读书,便也没有叨扰他,可不曾想,赵匡胤虽然身在书房,但心早已飞到了战场之上……
    2
    而在洛阳城的另一端,赵普放下了手里的《论语》,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一个精美的木盒子中,搁在了自己的床头,然后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邻居家孩子从私塾里放学回来。
    “赵普,快点儿!一块儿出来玩呀!”放学回来的小伙伴们看见赵普坐在窗前,便喊他出来玩耍。
    “好呀,恁等等俺!”赵普听见小伙伴们在喊他,便也欢快地跑出了家门。
    “李通李通,今天先生都教了些啥咧?”赵普一出门,就逮着隔壁的李通问起今日学堂里的情况来。
    “今天就讲了些个啥修身治国齐啥玩意儿的来着……哎呀都放学了恁还问些这个弄啥咧!”李通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到底学了什么,一整天他都望着窗外的耕牛在犁地,先生说什么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往心里去,这一下被赵普问得倒是有些不耐烦了。
    “齐啥咧?”赵普倒是不顾李通的不耐,继续追问他道。
    “恁还有完没完啊,是喊恁出来玩儿的,不是出来背书的!恁这么想学,干啥要退学咧?”李通确实想不起来,但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听课,于是便在赵普的追问之下显得有些恼羞成怒了。
    “好,好,不问了……”赵普有些尴尬,胡乱应允了几句,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们嬉闹了一会儿,就兀自回到了家中。
    赵普一年前还和这些孩子一同在私塾里上学,到赵普知道自己家里并不富裕,不想给父母太大的负担,上了半年的私塾之后,就以“不想学”为理由,说什么也不肯去上学,父母拿他没办法,也就依了他。
    赵普床头放的那本《论语》,就是这半年他在私塾里学的教材,但也只学了一半。学过的这一半,赵普每日都会拿出来温习,但是另一半,对于他来说确实有些晦涩难懂,所以他才会每天等着其他孩子放学,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知关于这门高深学问的一星半点,但结果又每每让他失望。
    与此同时,李嗣源在其晚年也再次在立储的事情上犯了糊涂,李家人为了争夺皇位又一次大打出手,太平了几年的中原再次陷入了无尽的纷争,这让刚满11岁的赵普彻底认清了,当此乱世,学习这些圣贤学问实属华而不实,什么礼乐纲常早就没有了用武之地,自己要学的,应该是一些适合在乱世中求生存的有用之学……
    3
    或许是命中注定,五代十国就是一个动乱的历史时期。
    在公元933年(后唐长兴四年),李嗣源继位仅仅七年光景,中原百姓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李嗣源此时身患重病,而他的几个儿子竟然为了皇位争得不可开交,再次将国家拖入到了战争的泥潭当中,而不出几个月的时间,其次子李从厚更是举兵杀了太子李从荣,包围了皇宫,俨然一副逼宫的模样。
    “王爷,恁这是要干啥咧?”身为护圣军的赵弘殷,见李从厚带兵把皇宫都给围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赵将军,我要干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了,要不咱们联手怎么样,反正这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事成之后,我定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李从厚看见赵弘殷,知道他虽为护圣军,但几年前也就做过杀害官家的事情,而且杀的还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李存勖,所以他认为,在利益面前,赵弘殷定是很容易被诱惑,而只要赵弘殷愿意和他联手,自然也是省了他很多事。
    赵弘殷听着李从厚开出的条件,心想这七年来,他时时刻刻都盼着李嗣源早日驾崩,今天机会终于来了,自然可以好好利用,于是他心一横,马上便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对李从厚说道:“那臣这就进去帮官家看看大行皇帝是否还健在。”
    看见赵弘殷这副嘴脸,李从厚马上就乐了:“赵爱卿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来,这有一壶酒给我爹带上。这天气忒冷了,要是他老人家还健在,就让他喝上一杯暖暖身子。”李从厚命手下端来一个酒壶递给赵弘殷,而这分明是一壶鸩酒。
    赵弘殷结果酒壶,踏着宫殿台阶上厚厚的积雪,大摇大摆地进到了李嗣源的寝宫,一路上把太监宫女杀了个干净,他认为,这个宫里的人,都是知道他秘密的,这些人活着,将来对他、对赵匡胤都是威胁。
    “赵将军,你终究还是来了。” 李嗣源看了一眼赵弘殷,平静地说道。赵弘殷看着榻上的李嗣源,他面孔苍老、沟壑纵横、两颊深陷,已然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而他就这么看得出神,却也忘了回话,李嗣源就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看了朕是要命丧于此了。不过朕也是要死个明白的,派你进来的,究竟是谁?”
    “是宋王殿下。”赵弘殷坐到李嗣源的床边,那一壶鸩酒一直握在手里,他回答了李嗣源的问题,而他也有问题要问李嗣源:“既然俺的事您早就知道了,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动手咧?”
    “看来秦王已经被这小子给杀了啊。”李嗣源倒是没有急着回答赵匡胤的问题,先是对自己太子遇害的做了一番感慨,然后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安详的神情,“赵将军你不知道,朕本就是个土包子,当年起事也是出于手下胁迫,登基之后朕日夜拜月焚香,就盼着能有个人将朕赶下台呢。”说得激动,李嗣源咳嗽了两声,又继续道:“武皇帝终究养育了朕,朕不想让他绝后,况且武皇帝的后代,日后定是要整肃朝纲、匡扶乱世的。你放心吧,那日的几个太医,都被朕杀了,这个秘密,往后就只有你知道了。”
    “其实俺养育李存勖的孩子,只是想让他当一个普通人,没想让他复仇,今日俺来,只是为了保护他,只要您死了,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赵弘殷见李嗣源多年以来一直都在帮他保守着这个秘密,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但不管怎样,他还是不能让李嗣源继续活着。
    “赵将军,把酒给朕吧,就不劳烦你动手了,不过就是不知道朕死前能不能再吃上一口同阿饼下酒啊。”李嗣源想起了楚庄王,觉得他死前吃不上熊掌,而自己只是想吃一口同阿饼,这应该不过分吧。
    “同阿饼虽不像熊掌一样难做,但只怕您的儿子也等不了了。”赵弘殷知道李嗣源的意思,但是他也有些无奈,御膳房里的厨子早就跑了,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给李嗣源找人做同阿饼呢。
    “哎,想不到朕死前也是这么凄凉啊。”李嗣源悲凉地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赵将军你要记住,武皇帝的后代,不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终有一日是要君临天下的!”
    听到这话,赵弘殷若有所思,他也想起了赵匡胤出生时的壮观景象,也想起了李存勖让他辅佐赵匡胤复国的遗愿,不过就在他沉默的当口,李嗣源已经拿过了酒壶,一饮而尽,不一会儿功夫就七窍流血而亡。
    后来,李从厚继承了皇位,是为后唐闵帝,赵弘殷因为“有功”,依旧担任着他的护圣军都虞侯,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朝廷当中左右支绌、苦心维持,小心地拿捏着自保和尽忠之间那尴尬的分寸,只不过他现在还是渐渐被疏远出了权力的中心,毕竟他是一个两次杀死自己官家的护圣军,哪个皇帝还放心再用他呢……
    4
    李从厚由于得位不正,登基之后日日都在害怕手下的人会心生不服,其中他最大的担心就来自于李嗣源时期的两员大将,其养子李从珂和女婿石敬瑭,他们分别任凤翔节度使和河东节度使,均手握重兵,要是他们起兵造反,李从厚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官家,不如咱们给他们俩挪个窝,让他们分别去对方的封地领兵,这样名义上让他们官居原职,实际上却分离了他们的军权,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到时候要收拾他们就是易如反掌了。”在李从厚担心之时,宰相朱弘昭、冯赟就相继谏言给李从珂和石敬瑭来个移镇,李从厚听完倒是觉得此计甚妙,马上就把命令下发了出去。
    可是李从厚没有想明白的是,对于节度使来说,官职倒是次要的,兵权才是根本,离开了自己的封地,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军队,那和去送死没有区别——这个道理李从厚懂,李从珂和石敬瑭更懂,所以在接到诏书的那一刻,也就是公元934年(后唐应顺元年)二月,李从珂就集结了人马,以清君侧为名发兵攻打洛阳。
    这一年,赵弘殷再次踏上了征程,随同诸将讨伐起兵造反的李从珂。此时的赵弘殷完全无心恋战,他心里想的只是如何能在李从珂的面前优雅地投降,以保住自己的一家老小,所以他才刚刚和李从珂的军队打上照面,就随同诸将一道被李从珂一番肺腑之言“打动”而倒戈,回师推翻了李从厚,帮助李从珂称帝。
    这么一通折腾,赵弘殷又一次凭借其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依旧在护圣军中任都虞侯的职务。

    5
    “这一天到晚的都在打仗,都没办法跟着爹去军营习武了。”时局纷乱,赵弘殷一直出征在外,赵匡胤想见他一面都很难了,更别说跟着他去军营了,想到这里,他便不免有些失落,而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的忧愁:“匡胤,一起去骑马吧!”赵匡胤的小伙伴史怀才到赵家来喊人了。
    这时候的赵匡胤已经是个八岁孩子了,由于常年随赵弘殷在军营中生活,他的骑术在同龄人当中可谓是首屈一指,所以邻家的小伙伴们也都喜欢找些烈马来让他驾驭。
    “怀才,你这是哪儿弄来的马?”赵匡胤听见有马可以骑,兴高采烈地冲出来家门,对着这匹马前前后后打量了半天。
    “这可是俺爹从塞北买回来的上等好马,性子烈得很,俺们家里的人都驾驭不了它,这不知道你骑术高超,特意牵过来让你看看能不能降服它吗!”史怀才明面上是在夸着这匹马,但话语中又隐约透露出对赵匡胤的崇拜。
    赵匡胤闻言大喜,围着这匹马转了一圈,觉得这匹马黄鬃黑毛,除了比平时的马大一些之外,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大言不惭地说道:“天底下可没有俺降服不了的马,越是性子烈俺就越要骑。”说罢,伸手便要接过缰绳。
    “别急啊,这还只是一匹秃马,没有马鞍,俺这就去给你拿过来。”史怀才见赵匡胤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兴高采烈地要去帮他拿马鞍。
    赵匡胤此时已被勾起了兴趣,等不得他再回去拿马鞍,一把抓过缰绳,不以为然地说道:“要什么马鞍,俺这一样骑给你看!”说完赵匡胤就纵身跳上了马背,那马一看有人骑上来了,也卯足了劲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瞬时间便四蹄蹬开、翻蹄亮掌,风驰电掣一般地飞奔了出去,这也是亏得赵匡胤骑术了得,紧紧夹住了马肚子,才没被它给甩出去。
    但是赵匡胤光顾着保持平衡,却顾不得操控马的方向,没片刻的功夫,这马便跑出来五六里地,到了一座城池外的曲城边,这马昂首贴着门楣冲了进去,在马背上的赵匡胤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一头撞在城墙上,重重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一路小跑跟着赵匡胤的史怀才远远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加快速度向赵匡胤跑去。
    “匡胤!匡胤!”史怀才边跑边喊道。
    史怀才话音未落,整个人却呆在了现场,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只见赵匡胤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而被撞的脑袋上连个包都没有,哪里像撞墙坠马的人?
    “恁这马还真是,忒不老实了!”赵匡胤骂骂咧咧道,“现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咱们可去哪儿找它啊!”
    史怀才见赵匡胤对这马依旧锲而不舍,怕把事情闹大,便连忙制止道:“算了算了,要不是这城墙,你定是能将它治得服服帖帖地,还是你骑术高超啊!这马反正俺们家里人也奈何不了它,跑了就跑了吧,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见史怀才这么说,赵匡胤也只得作罢,悻悻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之后,赵匡胤把今天骑马的经历跟杜夫人讲了一遍,他以为会得到母亲的夸赞,可没想到杜夫人一下子就火冒三丈,说要送赵匡胤去私塾里读书,省得他成天在外面胡闹。
    “娘,俺不娘去上学!”赵匡胤嘟着嘴抱怨道。
    “你看看你,成天在外面野,骑个马差点把命丢了,以后休想再做这些个打打杀杀的事情,明天就去陈先生那里念书去。”杜夫人点着赵匡胤的脑袋指责到。这个陈先生是赵弘殷的军营前的私塾中的教书先生,是个饱学宿儒,又经常教育这些将士们的孩子,杜夫人也希望他能好好教育教育赵匡胤。
    赵匡胤头几天去学堂倒还算是安分守己,可是有一天他悄悄拿出了自己偷藏起来的那个玉佩去向陈先生打听他的来历,陈先生见到这个玉佩心中大惊,这沙陀李家的玉佩怎么会在这小子这里?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掺和进去,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于是,陈先生要明哲保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同时,也要开始疏远这个赵匡胤:“这东西俺也不知道,以后就不要再带这种无关的东西来上学了。”
    赵匡胤失望地退了下去,不过自此以后陈先生对待赵匡胤的态度开始变得不耐烦,而赵匡胤也感受到了这一变化,对待学业开始变得消极,隔三差五就要找小伙伴打架,陈先生百般教育无效,气急之下到了赵家来家访,把赵匡胤在学校的斑斑劣迹都告诉了赵弘殷和杜夫人,赵匡胤被杜夫人胖揍了一顿,这才收敛了不少,老老实实地读了几个月的书,认了几个字……
    6
    要说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从珂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和李从厚一样,再次打起了节度使的主意,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河东石敬瑭。公元936年(后唐清泰三年),李从珂故伎重演,下令要把石敬瑭调任天平军。
    面这熟悉的套路,石敬瑭便也做了和当年的李从珂一样的选择——反他娘的。移镇是死,不移也是死,等死,死自己可乎?
    “这这这……这家伙怎么反了呢?”面对石敬瑭的反叛,李从珂是又惊又怕。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群臣也觉得甚是好笑,就在两年前,面对同样的一道敕令,您自己不也是做了一样的选择吗?
    “官家,眼下这石敬瑭造反尚未形成气候,您就赶紧发兵镇压吧。”面对手足无措的李从珂,终于有人站出来提醒他了。
    “对对对!来人呐,赶紧集结军队,去给我平叛!那个什么,就让张敬达领兵吧!”李从珂在无尽的恐惧中下达了这道命令,而在他派出去的这支军队中,又有赵弘殷的身影。
    这一年的五月,赵弘殷随军北伐石敬瑭,石敬瑭的兵力本是不足以和后唐朝廷抗衡的,于是他铤而走险,做出了一件让他遗臭万年的事情——他答应向契丹献出燕云十六州,同时以“儿皇帝”自称,认了比自己小十岁的耶律德光做爸爸,以此换取契丹帮助其对抗后唐。
    石敬瑭有了契丹的帮助,面对赵弘殷等人自然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取得了胜利,战败的赵弘殷被困在晋安寨,与他一同被困的,有一名表现英勇的偏将,名字叫做郭威。
    “这该死的石敬瑭,居然投靠了契丹!”赵弘殷忿忿地说。虽然赵弘殷自己也经常做投降的事,但是向石敬瑭这样委曲求全地向异邦俯首称臣,就连赵弘殷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大丈夫战死疆场死得其所,找契丹人帮忙算什么本事!”郭威同样对石敬瑭的行为感到不耻,可是两人现在处于被包围的状态,嘴上能过过干瘾,行动上除了被动地等待援军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他们就这样被围了三天三夜……
    “他娘的,老子出去跟他们拼了!”被围三日的郭威觉得援军是等不到了,与其这么窝囊的等死,不如冲出去杀个痛快。
    看见郭威风风火火地开始穿起了盔甲,赵弘殷胸中的一腔热血也在逐渐沸腾,准备跟郭威一起去突围,但他脑海中突然闪过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自从李嗣源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女婿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人都想坐上那把龙椅,赵弘殷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随军出征,几年来他与家人聚少离多,如今思念之情已经难以抑制,而李存勖托孤的责任感更是刹那间涌上心头——赵弘殷在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抑制住了自己内心中的冲动,坚定地告诉自己:“不,俺还不能死!”
    这就意味着他要再一次屈辱地乞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咱们投降吧。”郭威已经拿起了刀准备往外走,却听见赵弘殷拉住他低声说道。
    郭威一下就傻眼了,“什么?!”这个时候他又想起来,之前好像是听其他人说过,赵弘殷之前就是出卖了李存勖,才在李嗣源那里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后来李从厚、李从珂相继起兵造反,赵弘殷又不断地用同样的方法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和官职。
    “好啊你个赵弘殷,我早该看透你是个这种人!你要是没种,老子自己杀出去就是!”郭威气不过,用眼角睥睨了赵弘殷一眼,自顾自就要往外走,现在在他的心中,这个赵弘殷就是个和石敬瑭一样的孬种。
    “老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听哥哥一句劝,降了吧,这个李从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为了他送命!”赵弘殷极力劝阻郭威道。
    “士可杀,不可辱,我郭威顶天立地,誓死不做降卒!”郭威仍旧不为所动,从此时开始,他打心眼里开始瞧不起赵弘殷。
    “来人!把他给俺绑了,咱们投降去,大家都能活命!”赵弘殷此话一出,将士们倒是都活泛了起来,李从珂对大军向来没什么恩惠,根本就没有人想帮他卖命,这下听见赵弘殷说要投降,大家倒是很乐意配合,反正皇帝姓李还是姓石,对他们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于是众人一起敲晕了郭威,暗杀了主帅张敬达,兴高采烈地投降了石敬瑭。
    石敬瑭最终也在契丹的帮助下消灭了后唐,建立了后晋,把都城从洛阳搬到了开封。而赵弘殷带领手下敲晕主帅阵前倒戈也算是立了功,因此还得以在护圣军中担任都虞侯,不过这次他也要搬家了,他带着杜夫人和九岁的赵匡胤,与皇宫一道,搬往了开封……
    7
    “爹,您回来啦!”
    “老爷。”
    “得胜”回家的赵弘殷受到了妻儿的夹道欢迎,不过他却并没有卸下自己的行装,而是吩咐几个仆人道:“赶紧叫人,去收拾家当。”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杜夫人对赵弘殷的这道命令颇为不解,便询问他道。
    “没什么,只是现在石敬瑭当道,把都城迁到开封了,咱是护圣军,自然要跟着官家走。”赵弘殷对杜夫人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倒是很轻松。
    听到这话,杜夫人也松了一口气:“那是不是说,沙陀……”
    听到“沙陀”两个字,赵匡胤一下子就起了好奇心,可是等他伸长了脖子想听歌明白时,赵弘殷就打断了杜夫人:“是啊。别管这么多了,时间紧迫,快去收拾东西吧。”
    “沙陀人到底和咱家有什么关系呢?”看见父亲这遮遮掩掩的样子,赵匡胤更是好奇的不行,他自言自语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块玉佩仔细的揣摩着,这个困扰在他心中的谜团已经越来越大了,不过现在他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他现在关心的,就是赶紧离开洛阳、离开私塾、离开陈先生……
    不出几个时辰,赵弘殷就带着家人出发了,而他也趁着这一次搬家的机会,把李嗣源给他的沙陀物件都埋在了夹马营,他觉得后唐已灭,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赵匡胤的秘密了,不过,那枚玉佩却不知去向,不过赵弘殷现在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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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 09:09:06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青春期的烦恼
    1
    “老爷……”一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杜夫人看着赵弘殷,有些欲言又止地叫了他一声。
    “夫人,出了什么事?”赵弘殷看出了妻子的犹豫,转过身搂住她的肩膀,关切地询问道。
    “昨晚……我梦见有个仙人捧着太阳要给我……”这个奇怪的梦,按理来说,是有些大逆不道的隐喻,所以它让杜夫人后半夜一直都辗转反侧,但终于她还是选择了告诉赵弘殷。而赵弘殷在听说之后显然有些惊慌,压低了声音对杜夫人说道:“这个梦可千万不要说出去,搞不好咱们全家都要掉脑袋的啊!”
    杜夫人望着赵弘殷,没有再说话,怯懦地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所以决定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为好。
    然而在几个月后,一件大喜事让他们很快就忘却了这些烦恼——杜夫人的肚子又大了起来,这事儿给赵匡胤知道了,好像比赵弘殷还要高兴似的,隔三差五来关切杜夫人道:“娘,您是不是要给俺生个小弟弟啦!”
    杜夫人笑着摸了摸赵匡胤的脑袋,说道:“是啊,你马上就要做哥哥了呢,以后可不许欺负弟弟,听到没有?”
    “听到啦!以后就有人陪俺练武了,俺一定会好好教他武艺!”说着话呢,赵匡胤就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了起来。
    到了公元939年(后晋天福四年),杜夫人终于要临盆了,这一日的天象和当年刘圣人生下赵匡胤时一样奇怪,傍晚时分的火烧云红透了半边天,令全城百姓都啧啧称奇,而此时赵弘殷的心里却并不轻松,看见漫天的红光,他不免想起了杜夫人的那个梦,要是有人故意滋事,那这个罪名要说大,可就大得没边了。
    好在突如其来的一声啼哭打断了赵弘殷的担忧,“是个男孩儿啊!”他自言自语道,同时拔腿向产房跑去,而赵匡胤也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围着产婆手里的孩子,脸上都有难掩的笑容。
    “这个孩子,就叫赵匡义吧。”
    ……
    2
    “儿皇帝”石敬瑭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平淡到不知不觉间他就驾崩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石敬瑭因为没有儿子,他的皇位便由他的大侄子兼养子石重贵继承了。
    这个大侄子一上台就显得颇不老实,他对契丹只称孙、不称臣,惹得契丹大怒,于公元942年(后晋天福七年)的冬天,再次挥师南下,引起连天战火。赵普看着这一切,心中多是惆怅:“哎,这乱世,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赵普无奈地摇头叹息道,他决定离开家中,去寻找能发挥自己价值的地方,也希望能找寻到一丝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
    “爹,娘,孩儿已年届弱冠,实在不想成天待在家中无所事事,孩儿想……想出去闯荡一番。”赵普支支吾吾地说道。赵家夫妇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但这么多年来毕竟养育有恩,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赵普也很舍不得离开,但是他心意已决,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他必须割舍下这份感情。
    “孩子啊,我们夫妻收养你多年,早已把你视如己出,况且我和你娘也没有其他孩子,你走了,我们可该怎么办呢?”赵老爷面对赵普的请求,确实有些难以割舍,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个孩子跟了他们十几年,确实是比亲儿子还亲。
    “孩儿也一直视爹娘为亲生父母,孩儿也想尽孝,但正因如此,孩儿才更要走出家门,实现自己的抱负,还爹娘一个太平盛世!”赵普边说,边留下了伤心的泪水,但是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
    “可是……咱们家既没有门荫,你也没有正经上过学堂,这世道又不太平,你出去能干什么呢?”赵老爷依旧充满了担忧,他们当年也是为了躲避战事才辗转来到洛阳,在这里无权无势、无亲无故,家里的积蓄也只够日常开销,实在没有办法帮赵普去通门路。
    “正是因为在这乱世,没有门荫,没有功名,却依旧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说到这里,赵普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可是……”赵老爷还想再劝阻赵普,却被他打断了。
    “不要可是了,爹,孩儿一定会闯出名堂的,到时候接您二老去颐养天年!”赵普跪在父母面前,抬头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恳切。
    看着赵普的眼神,赵氏夫妇便知道已经拗他不过了,也只好依了他的意思。赵普连夜收拾好行囊,隔日就踏上了属于他的征途。
    赵普的第一站,是来到了洛阳城内的一位诸侯家中做门客,但由于他确实能力有限,在这里也只是每天无所事事混口饭吃。这样的蹉跎岁月让他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自己身居何处,都要不断拓宽自己的见识,空有一腔热血而没有真才实学终究不能成事,于是赵普在这一呆就是十年,不断学习经文知识、不断向其他门客讨教,渐渐地,赵普也终于成长为日后那个胸中有帷幄、腹中有丘壑的定策功臣,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到当年李嗣源带兵反攻洛阳,杀死自己师傅的,就是那沙陀人的军队,从此在他心里,就埋下了对沙陀人仇恨的种子。
    十年之后,学有所成的赵普离开了这位诸侯的家,被时任永兴军节度使刘词辟为从事,并很快就在各方面都展示出了他出色的能力,成为了刘词的左膀右臂,而如今已经在乱世中初露头角的赵普也再次将父母接到了自己的身边,来补上自己这十年未尽的孝道……
    3
    公元944年(后晋开运元年),十七岁的赵匡胤渐渐开始觉得自己无处安放那日益过剩的荷尔蒙,看着自己儿时的小伙伴们一个二个的都讨了老婆,他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爹,爹,咱能去向贺姑娘提亲吗?”赵匡胤有些脸红的找到了赵弘殷。自从搬到开封之后,国内战事减少了很多,赵匡胤也可以天天跟着赵弘殷出入军营、舞枪弄棍了,几年下来,他俨然成了一个孔武有力的年轻小伙了——只不过他的样貌倒是与赵弘殷相差的越来越远了,虽然没人提起,但这却始终是赵匡胤心中的一个结。
    赵弘殷见赵匡胤这扭捏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时的蛮劲,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就逗他道,“贺姑娘?哪个贺姑娘呀?”
    “哎呀,爹,您就别拿俺开涮了,贺姑娘,就是您那老朋友贺景思贺伯父的千金贺兰啊!”赵匡胤说起贺兰的名字,脸上竟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贺兰的父亲、右千牛卫率府率贺景思,当年也是后唐庄宗李存勖身边的侍卫官,与赵弘殷同住在夹马营,且在赵匡胤出生两年之后贺景思也喜得千金,后来也和赵弘殷一起搬来了开封城,现在两人还是几条街里的邻居,这个贺兰和赵匡胤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喜欢了十六年,今天终于忍不住要向人家提亲了。
    “哈哈哈,你这个小屁孩也终于是长大了,知道讨老婆了!行,爹明天就去找你贺伯父提亲去!”赵弘殷看到儿子主动提出想要成亲了,心里也是倍感欣慰。
    “谢谢爹!谢谢爹!”赵匡胤乐得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屋去,找弟弟赵匡义胡闹去了,“匡义!匡义!你看哥今天是不是特英俊!”
    ……
    第二日,赵弘殷起了个大早,就去了贺景思的家里提亲,贺景思见是赵弘殷前来,一口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两家人加紧张罗,婚礼很快就举行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婚宴上,赵匡义在远处羞羞地看着贺兰,眼神捕捉着她那盖头下露出的哪怕是一丝的面容。直到所有的程序走完,赵匡胤抱着新娘进了洞房,赵匡义仍旧在远处呆呆地注视着贺兰的背影。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此刻心里萌生了对女性最淳朴的爱恋。
    “嫂嫂真漂亮。”参加婚礼的人渐渐散去,赵匡义仍然站在原地,嘴里轻声地嘟囔道……


    4
    “哥哥!哥哥!你陪俺来练练剑法!”赵弘殷一家搬去开封之后没几年,陈先生也来到了开封,依旧在军营前办起来私塾,但是此时的赵匡胤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上学了,赵弘殷也只能依了他,但赵弘殷依旧仰慕陈先生的才学,于是他在赵匡义六岁的时候,也把他交给了陈先生管教。与赵匡胤不同的是,赵匡义生的是唇红齿白、外表俊美,颇有赵弘殷年轻时候的神采,同时他也聪颖好学,深受陈先生喜爱,陈先生也经常在赵弘殷面前表扬这个孩子。当然,赵弘殷也并没有放弃让赵匡义习武,这不,这一天赵匡义放学回家,就开始缠着赵匡胤要学习剑法。
    “匡义,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呀。”听见赵匡义的呼喊,贺兰从屋里走了出来。
    “嫂嫂,那个,俺大哥呢?”见出来的是贺兰,赵匡义的脸兀地红了起来。
    “你大哥呀,现在闷在房里看书呢。”贺兰笑了笑,“你想练剑的话,可以比划给俺看看,俺给你当观众咋样?”
    “哎呀这个哥哥,怎么和嫂嫂您成亲之后整个人就变了,酒也不喝了,还成天看起书来了,真是奇怪。”赵匡义有些不解,也难掩对这个哥哥的失望,“那嫂嫂您来看俺练剑!”
    赵匡义拉着贺兰的手来到了院中,有模有样地比划了起来,一番比划过后,他已是满头大汗,这时贺兰走过来用手帕帮他擦着汗,还不忘教导他道:“匡义,练习剑法强身健体没有错,但也不能荒废了学业,要好好跟着陈先生学习,以后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赵匡义呆呆地听着贺兰说话,心里却也默默下定了决心,日后定当勤于读书,成为一个饱学之士,他也从此渐渐荒废了武艺,走上了一条和赵匡胤截然相反的道路……
    5
    “契丹人来了!快跑啊!”开封城内的百姓乱作一团,大家你推我搡地拼命奔跑,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赵匡胤听见声音,默然走到了屋外,向着人群逃窜的反方向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看见城头上站着一个人,映衬着天上耀眼的阳光,微笑着向惊慌奔逃的开封百姓说:“你们不要害怕,我来当你们的皇帝,定会让你们休养生息,这日子,肯定要比石重贵当皇帝时好过的多啊!”
    这声音像利剑划过长空,穿过众声喧哗,飞到了赵匡胤耳朵里。
    “有朝一日,俺也想和他一样。”就像项羽看见秦始皇一样,赵匡胤看着这个人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崇敬,心中也暗暗许下了这样的誓言。
    而城头上站的这个人,就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
    赵匡胤一直在下面呆呆地凝视着耶律德光,很快逃窜的百姓也都停住了脚步,契丹人已经封锁了所有城门,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如今又是改朝换代了,而且换成了契丹人。于是乎所有百姓像是事先受过训练一般,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赵匡胤楞了一下,很快也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当中……
    傍晚时分,随军出征抵御契丹的赵弘殷也回到了家中。
    “老爷,今天怎么无精打采地回来了?”杜夫人见赵弘殷垂头丧气地回家来,关切地问道。
    “契丹人占领了皇宫,有他们自己的亲兵,俺们这帮护圣军,多半算是个闲职了,就连俸禄也都给停了。”赵弘殷无奈道。
    “老爷没事的,以后咱们省着点吃穿用度,再慢慢想办法吧。”杜夫人安慰他道。
    “哎,也只能这么办了,只得暂时苦一苦你们了。俺也会尽快出去再寻个营生。”赵弘殷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杜夫人发现,自己丈夫此时脸上已经多了很多皱纹,头发也逐渐开始花白,为了保全这个家,他在乱世中操劳了一生,也确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这种苦日子确实也没有过多久,不到一年的时间,在公元947年(后汉天福十二年)的四月,刘知远就杀了耶律德光,赶走了契丹人,建立了后汉,而赵弘殷则再次投降后汉,官职也继续担任他的护圣军都虞侯,可是此时的赵匡胤已经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他想起了那日城楼上耶律德光伟岸的身影,对父亲这种自保行为已经开始有所不耻了,便开口诘难他道:“爹,您怎么又投降了?”
    面对赵匡胤的质问,赵弘殷瞪大了眼睛,“你刚刚说什么??!你给俺再说一遍?!”
    “外面的人都在说,说爹爹您身为护圣军,却永远不保护自己的官家,遇到叛变,您总是带头投降。”赵匡胤刻意不去看赵弘殷,歪着头看着地下。
    “匡胤!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杜夫人有点听不下去了,出面制止赵匡胤。这个小孩子完全不懂赵弘殷这么多年来的苦衷就在这里横加指责,让她很是不高兴,而且赵弘殷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不就是为了他吗!
    “你让他说!俺不投降,俺不投降恁现在早让人给剁了!”赵弘殷此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虽说这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也听不得他这样奚落自己。
    “大丈夫岂能畏死?做人要忠君报国,死也死得其所!爹,您这样做真的太丢脸了!”赵匡胤也有些气愤,这些话他在心里藏了很多年,此刻全都爆发出来了。
    “好,你要报国,你给俺滚!滚出去报你的国!”听见赵匡胤说这些话,赵弘殷此时已经老泪纵横。
    “走就走,儿子一定会混出个名堂给爹爹看的!”赵匡胤忿忿不平地跑回了自己的卧房,留下赵弘殷失望地站在堂上,此时的他无比的气馁,活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
    第二天一早,一个仆人急急忙忙地向赵弘殷禀报道:“老爷,大公子不见了!”
    “什么?”赵弘殷闻言大惊,这契丹人好不容易被赶跑,天下太平没多久,这个儿子又惹出了这么一件事,真是让人不省心,“你们快随俺出去看看!”
    赵弘殷带着几个下人到了赵匡胤的房里,看见贺氏正坐在床边低声抽泣,便知道是真的出事了,赶忙问道:“赵匡胤这小兔崽子哪去了?!”
    “老爷,官人他昨日连夜收拾行李,说什么要建功立业,然后便离家而去了!”贺兰擦着眼泪,委屈地说道。
    “这家伙实在是胡来,你们跟俺一起去把他找回来!”赵弘殷招呼了几个下人,气冲冲地走出了家门……
    6
    “娘,孩儿能进来吗?”一大清早看见父亲在大发雷霆,赵匡义倒是吓得不轻,但他很快就发现,父亲在家里忙进忙出张罗着出去找人的同时,却没看见母亲的身影,他认为母亲一定是太过伤心,一个人在屋里落泪,而如今自己成了这个家里的“长子”,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前去安慰一下母亲。
    “匡义呀,你进来吧。”杜夫人听见了赵匡义的声音,便招呼他进来了。
    听见杜夫人这么说了,赵匡义便立马推门进去,可他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刚到嘴边,却发现杜夫人只是在屋内缝着衣服,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悲伤,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木讷地说了一声:“娘,大哥他……”
    “大哥他就交给爹爹去找好了,你甭担心,好好念书,今儿别迟到了。”杜夫人放下了手上的针线活,摸了摸赵匡义的小脑袋,带着他去房里收拾好了课本,安排一个下人送他去陈先生那里了。
    一路上,赵匡义都在为母亲如此举动疑惑不解,不过他却还是将这一切归结于母亲对父亲的信任,也就没有再去多想,把“大哥交给爹爹去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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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3 09:09:52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鲜衣怒马少年郎
    1
    赵匡胤离开家的时候,也没忘了把那块玉佩一起带上,这个东西背后隐藏的秘密困扰了他十几年,他希望能在路上找到一些线索。
    此行赵匡胤一路向南,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等他走到随州的地界时,身上的盘缠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正当他在发愁呢,突然想起来父亲的好友董宗本就在这儿做刺史,于是决定去联系联系父亲的这位老友,先在随州找份差事试试看。赵匡胤立马打听到了董刺史的官邸,亮出了父亲赵弘殷的身份,很快便在衙门里谋了一个营生。
    “元朗(赵匡胤的字),一起来喝酒啊!”可能由于赵匡胤一直生活在京城,有着首善之都的好客气质,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豪爽大度和对朋友一掷千金的阔绰出手,让他没用几日就成了随州的红人,只要他一走到街上,就有老板招呼他来喝酒,随后就簇拥过来一伙人高谈阔论起来。但没想到这却引来了一个人的嫉妒——原本随州的第一红人、董刺史的公子董遵海。
    董遵海和当地几个小公子哥此时正好也在这家酒肆中,他们坐在一旁,看着另一桌的喧嚣,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这不,有个小混混就开始抱怨起来:“老大,你看把这小子能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明天咱让令尊把他给赶出去!”
    “哼,就是,这个臭小子,真是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总有一天要找个机会让他好好瞧瞧我的厉害!”董遵海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后又把酒杯紧紧攥在手里,恶狠狠地瞪着赵匡胤。
    酒过三巡,董遵海一行也有了几分醉意,看见跑堂的小妹颇有几分姿色,心里也有了歹意,对她动起手来,小妹挣扎之际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店里的人纷纷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看过大爷泡妞吗!”董遵海冲着人群骂骂咧咧地说道,那些围观的人也纷纷把头转了过去。毕竟这是一州刺史的公子,谁也不想招惹这个麻烦。
    “光天化日的,你给俺把手拿开!”赵匡胤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视而不见,血气方刚的他对于公然调戏妇女这种事情自然是零容忍的。只见他踩着板凳踏了一步,弹指间就出现在了董遵海的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一使劲就给他掰了过来,这董遵海是疼的哇哇直叫,松开了那只抓住跑堂小妹的手,小妹也趁机挣脱了出去,冲进了围观的人群中。而董遵海则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来,紧紧抓着赵匡胤的手,想把他给掰开,可是赵匡胤那手却是纹丝不动。其他几个小混混看见董遵海被打了,一块儿把赵匡胤给围了起来,可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哪里是赵匡胤的对手,赵匡胤猛地松开抓住董遵海的手,这个公子哥马上向后仰去跌倒在了地上,而赵匡胤随即又是一番拳打脚踢,一眨眼地功夫就把这几个家伙全都打翻在了地上。
    “好你个赵匡胤,你给我等着!”董遵海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在哥几个的护送下逃了出去,不用多想,他一定是向他爹董宗本告状去了。
    赵匡胤轻轻哼了一声,目送这几个家伙离开后,便帮助掌柜的一起把打翻的桌椅板凳全都扶了起来。
    这时候,老板有些战战兢兢地对他说道:“元朗啊,你知不知道,你打的这位,可是董刺史的公子呀!”
    赵匡胤倒是对这些不以为然,他慷慨地回答道:“掌柜的你放心,我赵匡胤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会去跟董刺史解释清楚,大不了我离开这随州便是!”赵匡胤这一番慷慨陈词,引来了围观百姓们的纷纷叫好,而掌柜的只能看着他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在董遵海的万般阻挠之下,赵匡胤终于还是待不下去了。他选择离开随州,继续南下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这帮读书人,成得了什么大器!”赵匡胤虽然已经离开了,但还是忍不住要骂一通这个董宗本,随之而来的,是早年自己读书时陈先生那令人生恶的眼神,还有他看到那玉佩时极不自然的表情——这也让赵匡胤愈发想要找到背后隐藏的真相。
    这一次赵匡胤来到了复州,这里有赵弘殷的老部下王彦超,受够了文人的气,来到武将的手下想必会轻松一些吧。
    王彦超见到老领导的公子来访,自然也是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一番,在酒酣耳热之际,赵匡胤又提起了那块玉佩的事,他觉得王彦超跟随自己的父亲征战多年,想必对此事知道一二,就拿出玉佩递给王彦超想一探究竟。可没想到,这王彦超一看到这个就脸色大变,马上下了逐客令,给了赵匡胤几十贯铜钱就把他打发上路了。赵匡胤无奈,只能拿了钱灰头土脸地继续上路了,而王彦超则急忙给身在开封的老上司赵弘殷写了封信报平安,只是只字未提这玉佩之事。
    走出复州,赵匡胤四顾茫然,继续漫无目的地漂泊,一路上他见到的中原大地是何等的残破,百姓流离失所、饿殍不绝于地,让赵匡胤看着甚是心痛,而受累于他这任侠的性格,王彦超给他的几十贯铜钱很快就被他挥霍一空了,填饱肚子这时候又成了他要解决的当务之急……
    2
    饥肠辘辘的赵匡胤继续南下,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贵州。
    一天傍晚,饿着肚子的赵匡胤路过一座寺院,便想进去讨些斋饭、借宿一晚。于是他踏上台阶,轻叩木门,不一会儿,便出来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躬身施礼、口诵佛号:“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有何贵干?”
    赵匡胤赶紧躬身还礼,“劳驾这位小师傅,俺走到这里,天色已晚,附近又没有客栈驿馆,就想到贵宝刹借宿一宿,顺带讨口饭吃。”
    小和尚看了看赵匡胤,见他背着行李,带有疲惫之色,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但他也不好善做主张,于是便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在此稍等片刻,容我先进去向师傅通报一声。”
    “那就有劳小师傅了。”赵匡胤赶紧谢过这位小和尚。尔后这小和尚关上了门快步向院子里走去,而赵匡胤则在门外焦急地徘徊着。
    “阿弥陀佛,师傅说了,施主要是不嫌小庙简陋,就进来住吧。”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小和尚就一路小跑了回来,开门对赵匡胤说道。
    赵匡胤见状自然是大喜,马上随小和尚进了庙门,来到正房,见一位老住持正带着几个小和尚在念经。小和尚把赵匡胤带到了老住持跟前。老住持抬起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赵匡胤,说:“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来到本寺,就是和我佛有缘,施主要是还没用饭的话,就请随老衲去侧房吧。”
    老住持领着赵匡胤来到厢房,一会儿就有几个小和尚端来米饭和几碟小菜。
    “阿弥陀佛,唐末战乱不断,我这小庙里也没什么像样的饭菜了,施主将就着吃一些吧。”
    看着眼前的饭菜,虽然是无比的简陋,但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赵匡胤却还是激动不已,不等老住持说完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看着赵匡胤风卷残云地吃完了眼前的饭菜,老住持马上让小和尚再给他添了一些米饭和咸菜,并问赵匡胤道:“阿弥陀佛,老衲看施主像是仕宦人家,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怎会流落到此?”
    赵匡胤也没有隐瞒,把自己出来打工、处处碰壁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住持。老住持接着问道:“阿弥陀佛,既然施主的父亲是将军,怎么不跟着去你父亲的军队找个差事?”
    赵匡胤听到这里一脸苦笑,“俺不想依靠父亲,俺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混出一番事业。”
    赵匡胤并没有说是因为自己不耻父亲屡屡投降的行径而离家出走,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想要维护好父亲的颜面。
    听到这里老住持也面露微笑,“阿弥陀佛,年轻人,你走错路了,现在汉水以南社会稳定,英雄多无用武之地,你到这里来想建功立业、报国杀敌,怎么能不碰壁呢?”
    “那俺应该到哪里去?”赵匡胤见这老住持三言两语就道破了自己求职的症结所在,马上来了兴趣,他放下碗筷,躬身向他打听道。
    “阿弥陀佛,北方现在兵荒马乱,正是施主大显身手的好地方啊。”老住持一脸和蔼地回答道。
    赵匡胤如梦方醒、茅塞顿开,鞠躬行礼道:“多谢大师指点!”此时赵匡胤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马上从怀里掏出那个玉佩,追问道,“还有,大师可曾知道这物件?”
    老住持接过玉佩看了一眼,心中大惊,但是他没有把这些表现在自己的脸上,而是依旧平静地对赵匡胤说:“阿弥陀佛,这是沙陀文字,写的是个‘李’字。”
    “沙陀?李?”赵匡胤有些不解,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然后又开口问道:“那为什么其他人看见这个都对俺敬而远之?”
    “阿弥陀佛,前朝皇帝就来自沙陀李氏,莫非这个和他们有关联,所以其他人才会对它避之不及。”老住持继续不动声色地向赵匡胤解释道。
    “原来如此……”赵匡胤嘴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的疑团此时已经越来越大,究竟父亲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呢?
    当晚,旅途劳累的赵匡胤很快便睡去了,在睡梦中一直幻想着自己在战场之上英勇杀敌的画面,“沙陀李氏”的事情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3
    三更天,赵匡胤正在酣睡,突然一支箭弩直插他的左肩,他疼得一声大叫,一下子就没了瞌睡,摸起身边的刀站了起来,这时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入,和赵匡胤砍杀起来。
    赵匡胤武艺高强,制伏这个黑衣人本不在话下,可是由于左肩中箭,赵匡胤和他拼杀的倒是显得有些吃力,十几个回合下来,赵匡胤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不过却趁乱将黑衣人的面罩给扯了下来。
    “住持?怎么是你?”赵匡胤看见黑衣人的真面目,顿时有些吃惊。
    “哼,当年我暗中资助石敬瑭起事,本以为杀了李存勖之后我的仇人就没了,没想到今天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偏偏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完老住持就一刀劈过来,赵匡胤一闪身躲了过去,身后的木床被劈成了两半,不过老和尚的刀却卡在了床板的缝隙中,赵匡胤顺势绕到住持的身后,抽出了自己的刀架在了住持的脖子上。
    “老师傅,你说的这些俺实在是没懂,俺和你到底有什么仇?俺真的不知道啊!”赵匡胤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真的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现在已经制伏了这老和尚,他便决定要一探究竟。
    “别装蒜了,你那个玉佩,分明是李克用家族的,你就是该死的沙陀杂种!就是你们杀了我哥哥,灭了我的国!”老住持一脚蹬在墙上,借力摆脱了赵匡胤的束缚,还一脚踢掉了他的刀,两个人开始了肉搏。
    要说这赵匡胤也是从小就练过武功的,还有一套自创的长拳招式,再加上年轻力壮、体力充沛,在肉搏战中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几个回合下来老住持体力不支,有些招架不住了,赵匡胤几拳都直奔他胸口而去,很快老住持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我终究还是让沙陀人给杀了。”老住持坐在地上,嘴角还不停地留着鲜血,可是他脸上却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老师傅,俺真的不知道什么沙陀李氏的后人,俺姓赵,是当朝护圣军都虞侯赵弘殷的儿子,俺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赵匡胤略显无奈地说,他对老住持的突然袭击很不解,但也对自己出手击杀老住持的事心怀愧疚。
    “你想明白了也好,想不明白也罢,反正你跟李克用肯定有什么关系,不然那东西也不会落在你手里!不过也罢了,你这家伙终究也还是要死在我手里了!”老住持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杀俺?人都死了还怎么杀俺?”赵匡胤的不解此时已变成不屑,但既然老住持已死,他也不便在这寺庙里久留,夜长梦多恐生事端,他摸黑爬出了围墙,牵了一匹马,一路来到一条小溪边,想要下马清洗一下左肩的伤口,等他用右手费力解开衣带,吃力地脱下了里外两层衣袖,露出了粗壮的肩膀,但他猛然发现伤口周围已经泛起了紫黑,脑海中突然闪过老住持临死前的话,才想起箭头可能有毒,他暗叫一声“不好”,便感觉一片眩晕,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4
    赵匡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视线仍旧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有多久。
    “壮士,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这就去通知老爷。”赵匡胤听见说话声,便渐渐回过了神,他环视四周,周围的环境甚是陌生,此刻他突然警觉起来,想站起身,但碍于左肩仍然疼痛,刚一用力又再次躺了下去。
    “壮士切勿起身。”此时一个面容俊朗的精壮男子走了进来,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相貌姣好的年轻姑娘——这姑娘惹得赵匡胤的目光停留了好几秒,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过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她几眼。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这里又是哪里?俺为什么会在这?”待赵匡胤的视线回到了这男子身上,他便径直发问道。
    虽然赵匡胤的发问显得有些失礼,但这名男子还是极有耐心地回答他道:“在下柴荣,是贵州刺史,这里便是在下的府邸。舍妹今早去湖边采草药,看见兄台晕倒在湖边,发现兄台是中了陵涎草的毒,就让下人把你抬了回来帮你医治。”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女子,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还好,只是是他的妹妹。”赵匡胤在心里默念道。
    “还好这种毒药药性不强,且在贵州这里十分常见,我们才将你治好。”柴荣继续说道。
    “我叫柴欣,今年十六了,那个……我还没嫁人呢!连定亲也没有!”柴姑娘插嘴道,她倒是盯着赵匡胤一直看,丝毫没有害羞的样子。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姑娘家插什么嘴,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不嫌害臊吗!?你给我回房里呆着去!”柴荣呵斥他的妹妹道。听到大哥这么说,柴欣不情愿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转身对着他哥哥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感谢兄台和姑娘的救命之恩。”赵匡胤躺在卧榻上行了一个礼,并也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及来历,但是他这次故意隐瞒了玉佩的事情,而是说老住持是单纯的想劫财而已。
    “想不到,这个老住持居然也做起了如此勾当!”听到赵匡胤的遭遇,柴荣确实有些震惊,又有些惋惜,这个寺庙在贵州已有数十年光景了,没想到居然也会做谋财害命的事情,“既然壮士想要建功立业,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
    “还请兄台明示!”听到这句,赵匡胤一时起了兴致。
    “如今新君刚立,主少国疑,河中护国节度使李守贞、凤翔节度使王景崇、永兴军节度使赵思绾联合起兵叛乱,枢密副使郭威奉命讨贼,这个郭大人恰好又是我柴某人的姑父,我给你捎封信,定能帮你在军中讨个一官半职。”柴荣说道。
    “多谢兄台好意!”赵匡胤此时胸中的热血又开始沸腾起来,他觉得属于自己的舞台终于要来了。
    赵匡胤在柴荣府上休养了几日就辞行北上了,不过他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柴欣,想必是被大哥柴荣禁足了吧,不过他并没有想那么多,还是坚定地朝着梦想出发了。
    赵匡胤走到半路,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赵大哥!等等我!”他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在后面小跑着,问道:“敢问兄台是?”
    “赵大哥,不认识我啦!”这小伙把头发放了下来,俨然一副女子模样,“我是柴欣呀!”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柴大哥他知道吗?”赵匡胤有些惊讶,他知道这小姑娘多半是背着柴荣偷偷跑出来的。
    “我要跟赵大哥你一起北上去找郭姑父,至于我大哥嘛,反正我给他留了字条了,他到时候就知道了。”柴欣调皮地说。
    发现柴欣果然是偷跑出来的,赵匡胤此时有些恼火:“你怎么这么胡闹,这去山西山高水长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受得了!你快给俺回去!”
    “我不管,赵大哥你不带我我就自己走,反正我一路上就跟着你。”柴欣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赵匡胤,不失调皮地说道。
    几番争论下来,赵匡胤见也奈何不了这个小姑娘,也只好跟她约法三章,带着她一起上路了……


    5
    这柴欣虽说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但这一路上却是将赵匡胤照顾的体贴周到,赵匡胤对这个小姑娘也是越来越喜爱。
    不知不觉间,赵匡胤和柴欣已经走到了洛阳。面对这座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赵匡胤的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失落,突然间,他倒是有些怀念孩提时代与贺兰的嬉戏玩耍——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妻子过的究竟怎么样。
    但是怀念归怀念,正事却是不能耽误,赵匡胤和柴欣只是找了家客栈匆匆用了午饭,便又接着上路了,只不过,在他们走进客栈之时,就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们,而等他们用完膳出门后,一个乞丐就已经不声不响地跟在了他们后边。
    “恁要作甚!”突然间,赵匡胤大喝一声,反手抓住了这个乞丐的手腕,而他的这只手,此时刚好就放在柴欣的荷包之上。
    柴欣听见赵匡胤突然的大叫,吓得赶紧回过头来,看见自己的荷包从这个乞丐的手上掉下来,她又蹦又跳地喊道:“有贼啊!有贼啊!”
    伴随着柴欣的喊叫声,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很快便把赵匡胤和这乞丐圈在了当中,这乞丐想趁乱逃走,却怎么也没法挣脱赵匡胤抓着他的手,相反,赵匡胤一个使劲,便把他撂倒在地上,围观的群众见状争先恐后地向前凑过来,开始对这个乞丐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这个乞丐没有求饶,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无助的抱着头,任由泪水从两颊滑过,润湿了他那满是污垢的脸庞——只是,没有人在意他的泪水,甚至都没有人发现。
    赵匡胤默默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而柴欣却依旧不依不饶:“赵大哥!快把这个家伙送到官府去!”
    赵匡胤却不想惹事,宽慰柴欣道:“罢了罢了,咱还要赶路呢,给他个教训就够了。”
    柴欣嘟了嘟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便继续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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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6 09:13:34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大风起于青萍末
    1
    公元949年(后汉乾佑二年),赵匡胤和柴欣颠沛流离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开春时赶到了郭威的军中,但是当他们提出要面见郭威的时候,却遭到了营前兵吏的阻拦:“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这郭大将军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
    柴欣此时是一万个不乐意,这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瞪圆了她的大眼睛,咄咄逼人地和兵吏争执了起来,这吵闹声倒是很快就惊动了帅帐内的郭威,他也亲自出营来想探个究竟。
    “姑父!姑父!您看您的这些手下他们欺负我!”柴欣见郭威从帅帐里走了过来,便用力推开这小兵,冲过去抓住郭威撒起娇来。
    这小兵见自己真的得罪了郭威的亲眷,吓得慌忙跪地求饶。
    “行了,你们做的没错,都下去吧。”郭威把这个小兵打发走,又对柴欣说:“好你个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姑父,哥哥举荐这位赵大哥来你军营报道,我就跟着他一起过来看看您啦。”柴欣指着赵匡胤,笑嘻嘻地说道。
    郭威打量了一番一旁的赵匡胤,见这家伙长得方面大耳、手长及膝,看那身板甚是孔武有力,便也对他产生了些许兴趣,于是询问他道:“你是什么来历,柴荣要推荐你?”
    “在下……护圣军都虞侯赵弘殷之子赵匡胤,久闻郭将军大名,此行特来……追随将军,想在郭将军鞍前效命。”赵匡胤虽说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可是现在如此近距离的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郭威,倒也还是显得有几分紧张。
    “赵弘殷,就是那个贪生怕死的赵弘殷啊,不过你还不知道吧,这家伙前几日立了功,已经被升为护圣军的指挥使了。”郭威听见赵弘殷的名字,一下就想起了当年被契丹包围时的窝囊事,神色变得有几分轻蔑,对他这个儿子自然也就一点也不客气了:“你跟着你爹一起当个窝窝囊囊的护圣军不就好了,怎么还要来我这里混个一官半职?”
    “哎呀姑父~人家赵大哥是真心想要追随您,您就别这么为难他!”柴欣见郭威对赵匡胤一点都不客气,马上进来打了个圆场。
    “实不相瞒,在下对家父的一些行为确实也不敢苟同,故想另谋出路,于是前来投奔郭将军。而且在下也不想要什么官职,只想做一个马前卒,凭本事一步一步往上爬。”赵匡胤面不改色、语气坚定,虽然他也瞧不上父亲的一些作为,但是郭威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他的父亲,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太好受,只不过这些都没有表现在脸上罢了。
    “姑父您看,赵大哥他不要当官,他只是想跟着您报效国家呢!”柴欣站在一旁,看起来比赵匡胤还要着急一些。
    见赵匡胤也对这赵弘殷颇有微词,再加上柴欣的苦苦哀求,郭威的嘴倒有些松了:“既然你有如此志向,那就来我军里吧。我倒要看看你和你爹有什么不同。”
    “太好了!”柴欣一下子乐坏了,高兴地一蹦一蹦的,而一旁的赵匡胤也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过你也别去当什么马前卒了,去我的护卫队报道吧,好让我仔细地观察观察你。”郭威说这些话时,依旧是面无表情。
    “太好了,谢谢姑父!”柴欣已经乐得拍起了手。
    “谢谢郭公,在下定不负郭公提拔之恩!”赵匡胤也深感欣慰,慌忙跪下拜谢道。
    ……
    2
    赵匡胤和柴欣跟着郭威一路急行军,不到半个月就到了河中城下。
    这河中城,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人围攻半年依旧不破,大家好不容易盼来了郭威,以为可以在这个后汉第一大将的带领下一举破城,可是他们等到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命令:“全军听令,即刻开始筑寨!”
    听到这个命令,一下子是全军哗然:不去攻城,筑寨做什么?可无奈军命难违,众将士尽管不明就里,也只得照做。
    赵匡胤对郭威的命令同样不解,但他初来乍到更没有发言的机会,也只能跟着其他士兵一起筑寨。
    “哟,大家快来看啊,这不就是那个靠女人来当兵的小白脸吗?”这日赵匡胤在军中打饭,却没想遭人当众羞辱。这个人叫石守信,在军中有一帮狐朋狗友,常常仗势欺人,但又因为他们几个各个作战骁勇,且也没犯什么大错,郭威对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不今天他们又欺负到赵匡胤头上来了。
    赵匡胤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想与他们发生争执,自顾自地拿起碗要到一边去,可是柴欣却气不过,想要去和他们理论,赵匡胤也是紧忙把她拉住。
    “大哥你看,这小白脸害怕了!”
    “是啊是啊,真没种!还要靠一个姑娘家来出头!”
    石守信那几个小弟在一旁起哄,赵匡胤依旧不为所动,还紧紧拽着柴欣,不让她去强出头。
    石守信见状,走上前去,一脸傲慢地对赵匡胤说道:“咱们俩单独比试一场如何,若是你赢了我,我就不再纠缠你!”
    “比就比,谁怕谁啊!”柴欣在一旁回应道。在她身旁的赵匡胤沉默了一会儿,也答应了石守信的挑战,众将士立刻散开,给他们俩留了一大片空地,只见那石守信并没有等赵匡胤就位,一个跨步伴着一拳就打了出去,赵匡胤机敏地一闪,竖起小臂推开了他这一拳,接着另一只手又是一拳,赵匡胤如法炮制挡了下来:“我让你三招,还有最后一招。”
    石守信顿时感到巨大的羞辱,马上弓身用脚一扫,却见赵匡胤向后一个跳步躲了过去,三招已过,石守信玩命向赵匡胤撞来,赵匡胤一手抵住他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裤带,两手一用力,把石守信整个人掀了起来,石守信在空中翻了一圈,重重地摔倒了在地上。
    “好!赵大哥打得好!”柴欣看得扬眉吐气,一个劲帮赵匡胤叫好,围观的将士们也激动了起来,纷纷呐喊。
    “都在这干什么!吃完了还不快去筑寨!”众将听见是郭威的声音,赶紧四散开来,该干啥干啥去了,石守信也赶紧爬起来,揉了揉腰,悻悻地走了。赵匡胤看见郭威,刚想请罪,郭威就先开口道:“干得好,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家伙。”
    赵匡胤见郭威并没有责罚自己,反倒是给予了言语上的肯定,连忙拜谢了郭威,随后草草啃了几口馒头,就赶忙去干活了。这天傍晚时分,寨终于筑好了,众将士本以为可以进攻了,没想到郭威只是坚守,众人只能扫兴地各自回营。
    夜深之后,几声呐喊将众将士从睡梦中惊醒——李守贞劫寨来了!那石守信白天才被赵匡胤折辱,晚上又遇见劫寨的,心里一阵无名之火无处发泄,拿起刀跨上马就像敌人冲去,却没想误入敌人的包围,虽然他奋力冲杀,却依旧难以突围,万念俱灰之时,却见那包围圈突然开了一个口子,赶紧纵马飞奔了出去,待他冲去包围圈,回头一看,只见那赵匡胤一手拿刀一手使棍,杀的敌军人仰马翻,而他见石守信已经逃了出来,没有恋战,也赶紧回马撤退,敌人见他们已经逃脱,就也没再追击。
    “谢……谢谢。”回到军营后,石守信面带羞愧地对赵匡胤道。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赵匡胤拍了拍石守信的肩,沾满血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什么,等仗打完,咱哥几个拜个把子吧?”石守信这次是打心眼里佩服赵匡胤了,遂也提出了这个请求。
    赵匡胤还是那副笑容,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二日,众将士气不过,辛辛苦苦筑的寨就被这么轻易的毁了,都主动请缨要去攻城,可是郭威依旧不动声色,再次下令筑寨,此时柴欣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对郭威说:“姑父,咱们不是来打仗的吗?怎么天天在这里筑寨?”
    郭威不理会柴欣,依旧面不改色地下令将士加紧筑寨,赵匡胤在远处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郭威和柴欣,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筑寨了。
    如此筑寨,毁寨,反复数次,众将士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这次郭威不再隐忍,下令全面进攻。全军把这些天的怒气全都撒在了河中城的守军身上,大家同仇敌忾,以最小的伤亡,一举拿下了河中城,而李守贞则负隅顽抗,最后选择了自焚而死。获胜之后,柴欣这才明白了郭威的用心,心里对自己的姑父也是更加的崇拜了。与此同时,柴欣看见胜利归来的赵匡胤,也立马冲了上去抱住他道:“赵大哥,你看我们赢了赢了!之前我还说姑父胆小畏战,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
    “是啊,郭大将军真是运筹帷幄!好一场漂亮的胜仗!”赵匡胤也跟着柴欣一起称赞郭威,同时他也在心中嘀咕:“其实俺爹也是这样啊,看似胆小懦弱,其实都是在守护这个家啊。”
    听见李守贞城破自焚的消息,王景崇和赵思绾也很快就放弃了抵抗,这场让朝廷抓耳挠腮的叛乱就这样被郭威轻松地化解了。赵匡胤此时心里对郭威充满了敬意,他也下定要决心跟随郭威一道,成就一番功业:“乱世之中有此明主,定当是俺此生至死追随的对象!”
    而另一边,石守信也拉着他的几个兄弟来和赵匡胤拜把子了。
    “我赵匡胤!”
    “我石守信!”
    “我杨光义!”
    “我李继勋!”
    “我王审琦!”
    “我刘庆义!”
    “我刘守忠!”
    “我刘光义!”
    “我韩重赟!”
    “我王政忠!”
    “我等再此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赵匡胤与石守信的几个弟兄们割臂歃血、对饮盟誓,结为了生死兄弟。而郭威在得胜回朝之后,官拜检校太师兼侍中,在后汉朝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3
    第二年开春,刘承祐以抵御辽国[即契丹,公元947年耶律德光率军南下中原,攻占开封,于开封登基称帝,改国号为辽]入侵为由再次把郭威派上了战场,赵匡胤和柴欣,也在此次出征的队伍当中。
    在与辽国的几次局部的小型战役当中,赵匡胤都表现得颇为出色,郭威也逐渐抛下了对于他的成见,觉得他确实比他父亲更有勇气。
    “报!侍卫步军指挥使王殷求见!”一个哨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此时郭威已在边疆驻守抵御辽国一年有余了,朝廷方面一直很安静,可如今王殷亲自前来,他心想必定是有要事相商,便赶忙回答道:“快快有请!”
    “郭将军,大事不好了!”王殷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进了帐中,把刘承祐下旨杀他和郭威的事全数禀告了郭威,而他话音刚落,杀手郭崇就已经到了账外。
    不过郭崇和派去杀王殷的李弘义一样,没有拿出刀子,而是交出了刘承祐的诏书。人心所向,果然不在后汉。只是这郭威看着诏书,却仍然是眉头紧锁,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这时,郭威的幕僚魏仁浦赶忙跳了出来,对郭威说道:“明公是国家重臣,功名素来为天下所知,再加上多年来掌握强兵,据守重镇,想必被官家猜忌颇深,事已至此,万万不可坐以待毙啊!”
    “那我就依魏兄的建议,把这诏书念众将士们听听,以引起众怒,让众将随我一同杀回去?”郭威问道。
    “明公且慢,此诏书不可原封不动地读给他们听,要在此稍作改动才可。”魏仁浦说罢便拿过诏书,勾勾画画了一番之后,又交还给了郭威。
    郭威看了一眼,连连点头,他听从了魏仁浦的建议,向自己的将士们宣读了刘承祐那封经过篡改的诏书,不过在郭威念的这份诏书里,刘承祐要杀的人,从郭威变成了他的这些下属们。
    好一个借刀杀人。群情激愤,反他娘的。军队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向开封进发。
    得到消息的刘承祐也愤怒了,他把郭威留在开封的家眷杀了个一个不剩,当然其中也包括柴荣和柴欣的家眷。而且,他八百里加急,命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还在急行军的郭威。
    “姑父!我们现在就杀回去,给咱家人报仇!”柴欣跪在郭威面前,哭得歇斯底里。此时的郭威也出离愤怒,他紧握着拳头,指甲都深深地插进了肉里,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表情也依旧冷峻,只是让人把柴欣送回营中休息。
    夜深了,柴欣的哭泣声依旧在军营里回荡,赵匡胤放心不下,遂进到了柴欣的帐中。
    赵匡胤乃一介武夫,安慰人这事儿他并不擅长,他也索性就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把将柴欣揽在怀里,让柴欣伏在他肩头,继续抽泣。
    “以后就把俺当做你的亲人吧。”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匡胤才想好了这么一句说辞,可是柴欣却没有回话,赵匡胤再一看,她已经伏在自己的肩上睡着了。
    赵匡胤就这么抱着柴欣,一动不动,一直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郭威顶着漫天的大雪,以最快的速度进军,随后又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开封城,刘承祐此时已经成为了郭威的阶下囚——而这距离他杀害郭威的家眷,不过仅仅二十余天而已。后汉军中,作为护圣军的赵弘殷,时隔几年又和自己的儿子见面了,只不过这次是在战场之上,而且是敌对的双方,好在父子俩并没有到剑拔弩张、兵戈相向的地步,在赵匡胤的劝说之下,赵弘殷再次在开封城下倒戈,又一次没能完成“护圣”的任务……
    4
    城破之后,郭威履行了当初对将士们的承诺,让他们在开封城内疯狂劫掠而不加管束,而赵匡胤并没有加入他们的队伍,而是回到了自己在开封的家中,一来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家在这场劫掠中免遭变故,二来也是想回家看看自己的亲人,看看自己的母亲,看看自己的二弟赵匡义,看看父母给他新添的三弟赵匡美,当然也看看那久隔重逢的妻子贺兰。
    当晚,赵匡胤和妻子一夜温存,把这几年来的思念都化成欲望发泄在了妻子身上,然后便沉沉地睡去了。而贺兰却并没有睡意,他感觉自己的丈夫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而且睡梦中似乎在喊着一个叫“柴欣”的名字。纷扰的思绪让她彻夜难眠,一直到第二天依旧郁郁寡欢。
    这一切,都被赵匡义看在了眼里。
    除了赵匡胤之外,还有一个人没有参加开封城的劫掠,这个人就是柴欣。这天夜里,柴欣一个人来到了关押刘承祐的马厩,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杀光了她所有亲人的魔头。
    “怎么,郭威就派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杀我?”刘承祐见到柴欣,有些轻蔑地说。
    “你还嘴硬,今天我就要将你碎尸万段。”柴欣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恶狠狠地说道。
    “想不到郭大将军居然也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派人暗杀一个被捆住了手脚的阶下囚。”刘承祐此时已经没有了起初的镇定,语气里带了一丝惶恐。
    “你想骗我给你松绑,你就可以趁机溜了。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柴欣逼近了刘承祐,却没想到刘承祐用脚狠狠扫了一下柴欣的脚踝,柴欣没有防备跌坐在了地上,匕首掉到了地上,刘承祐机敏地站起身,将匕首一脚踢开,看见柴欣也踉跄地站了起来,用力猛冲过去用肩膀撞在她的下巴上,柴欣被撞地向后倒下,头重重地磕在了墙上,立刻昏了过去,刘承祐捡起地上的匕首,慢慢割开了手上的绳子,并挟持了柴欣,等待着天亮去和郭威谈判……
    5
    “刘承祐从马厩里逃了出去,还挟持了郭大将军的侄女,现在正在东市口和郭大将军对峙呢!”赵匡胤刚刚换上衣服准备去部队里报道,就听到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个消息,心头一紧,急冲冲地向东市口跑去。等赵匡胤赶到之时,东市口已经被郭威带兵围了个水泄不通,老百姓都在外层围观,而舞台的中央,则是用匕首架在柴欣脖子上的刘承祐。
    “郭威啊郭威,今天你就当着全开封百姓的面,说你是不是想要谋反?!”刘承祐晃了晃架在柴欣脖子上的刀,大声喊道。
    “姑父,你别管我,赶紧杀了这个畜生为咱家人报仇!”柴欣声嘶力竭地喊道,同时她也在不停地挣扎,但是却无济于事。
    “刘承祐,你就别在这啰嗦了,赶紧放人,我保证,放了人之后,这中原的天子,还姓刘。”郭威平静地回答道,此时他依旧还是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扑克脸。
    “还姓刘,那还是朕吗!”面对郭威的冷静,刘承祐倒是显得颇为沉不住气。
    “至于是谁,那要由百官商议决定。”郭威继续淡定地答复道。
    “百官商议,那不就是你自己说了算!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要将朕至于何地吗?!”刘承祐见郭威已下定决心要另立皇帝,已经红了眼了。
    “你现在放人,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郭威依旧冷静的可怕。
    可是此时的刘承祐已经在郭威的高压下失去了理智,“你以为朕会信你吗!放了人,我还能活吗!今天横竖都是死,我死也要拉上你们郭家的人给我陪葬!”说未说完,刘承祐就在柴欣脖子上一抹,顿时血溅如注。
    “柴欣!”人群中的赵匡胤此刻颇为惊骇,他推开前面的军士,拔出刀冲了上去,周围的军士想要阻拦他,郭威一挥手,示意由他去。
    赵匡胤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手起刀落,刘承祐根本来不及抵抗,身首就已异处,群众一片哗然,但赵匡胤并没有顾及那么多,他甚至看都没有再去看刘承祐一眼,而是蹲下去抱起了柴欣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几天之后,新皇帝诞生了。百官,其实说白了也就是郭威,选择了刘知远的弟弟、武宁军节度使刘崇的儿子刘赟继位,其他百官都官复原职。
    “明公,如今天命所归皆在明公,明公为何还要拥立这刘家人!”赵匡胤跪在郭威面前,对郭威并未代汉自立的行为表示了不解,当然他更关心的是帮柴欣报仇。
    郭威并没有看他,只是留下一句话,让赵匡胤独自揣测:“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厚积才能薄发。”此后面对各色各样的劝进,郭威都是置之不理,一直到年底,有线报称辽国再次来犯,郭威又一次奉命北上迎敌去了……
    6
    公元950年(后汉乾佑三年)的年关,郭威的大军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北蠕动。
    “也没听说有辽国来犯的消息啊,怎么郭将军就这么急冲冲地要北上迎敌呢?”赵匡胤出征时就在犯嘀咕,现在看见大军这么拖拖拉拉地向北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了。
    而此时郭威的大军也人心惶惶。大家都以为郭威势如破竹地杀进开封是要取后汉而代之,也放开了手在开封大肆劫掠,可没想到郭威居然拥立了一个叫刘赟的当皇帝,郭威功高盖主,还有定策之功,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这些将士可都是刘家的仇人,他们可是非常担心刘赟会找他们秋后算账的。
    赵匡胤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安的气氛,不过这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军队里的哗变已经初步形成了,将士们都已经停止了行军,有几个带头的人来到了郭威的帐前,高声说道:“明公,请您当我们的皇帝吧!”
    此时其他士兵也都围了过来,异口同声地说道:“明公,请您当我们的皇帝吧!”
    不过此时郭威的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还在推辞,还在谦让,似乎他在等待着什么。
    “让一让!让一让!各位兄台让一让!”这时候大家听见了赵匡胤的声音。只见赵匡胤从人群当中挤了进来,拿出了一面刚刚卸下来的黄旗,不由分说地把郭威给裹了起来,然后跪倒在郭威面前,高喊:“官家,请受臣一拜!”
    这时候众将士都反应力过来,纷纷跪倒在郭威帐前,山呼万岁,郭威见时机已经成熟,也不再推辞,一个新的皇帝就此诞生了。
    此时大军再也不想打什么辽国了,郭威下令大军立刻开拔反回开封,不日时间就已抵达,而此时那个被郭威拥立的刘赟,还尚在从徐州赶往开封的路上,就已经成了前朝皇帝了。
    大军开到开封城下,王峻立刻率文武百官开城迎接,五代中的最后一个朝代后周正式建立……
    7
    公元952年(后周广顺二年),郭威治下的中原勉强算得上太平,赵普也离开了洛阳城,加入到了永兴军节度使刘词的麾下。
    “赵大人!赵大人!”一日赵普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见一个乞丐模样的家伙突然从路边蹿到了他面前,抱住他一条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叫着,并一直抬着头直勾勾地望着他,就是这几次眼神的交汇,让赵普记忆深处的一个面孔突然浮现出来:“你是!?”
    看见赵普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乞丐也激动了起来,连声说道:“是俺!是俺!俺是李通啊!”
    看着自己儿时的玩伴如今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赵普突然间也有些心酸,他把李通搀扶了起来,领回了自己的府上,安排下人给他梳洗了一番之后,李通开始哭诉这么些年当中的遭遇:“赵大人您不知道,自从您家搬走之后,这洛阳城内是兵戈四起,俺爹娘都死在了那些匪兵的刀剑之下……”说到此时李通又开始哽咽起来,而这又唤起了赵普关于程郎中的记忆,同样不幸的经历让他对李通的同情进一步加深,这时候李通又接着说了起来:“俺那日出城办事躲过一劫,回到家里却是一个活口也没留,钱财都被洗劫一空,故而自此开始流落街头,靠行乞为生,前几日打听到赵大人您的行踪,今日才得与大人相见呐!”
    赵普帮李通擦着眼泪,同时也在纳闷,李通一个乞丐,却又如何掌握得了自己的行踪?他便直抒胸臆,询问李通道。
    “赵大人您有所不知,乞丐平日里蹲坐在街角,甚是不起眼,所以人们也从不对俺们有所防备,说的甚秘密话俺们也都听到耳朵里,记在心里。”说这些话时,李通已经端正了神色,虽然脸上还有泪痕,但表情却是一脸严肃,“久而久之,俺们乞丐开始互通有无,渐渐组成了一张严密的情报网,再将一些有用的消息出售给有需要的人。”
    听到这些话时,赵普开始有些惊讶,但还没等他细加思索,李通就接着说了起来:“俺知道赵大人素有大志,今日前来,正是要给赵大人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此话既出,赵普内心很是激动,他将李通留在了府上,开始谋划着自己的未来了……
    8
    “你说,是不是你私吞了那三万贯铜钱!”楚昭辅自从进入刘词的麾下,就一直掌管着财政大权,而向来吝啬贪财的他终究没有抵挡住金钱的诱惑,监守自盗了三万贯铜钱,可没曾想事情没几天就暴露了,这刘词居然冷不丁地想起来要查账!
    心里有鬼的楚昭辅面对刘词的质问只能不停地磕头,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没脸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读书人,鸡鸣狗盗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让他无地自容。
    “刘使相,误会,误会啊!”赵普一向钦佩楚昭辅在理财方面的才能,但一直没有机会与之结交,今日听说楚昭辅那边出了事,慌忙赶来解围。
    楚昭辅抬头看了看赵普,知道他是刘词身边的红人,虽然他资历尚浅,但他为人谦和、处事果决,又屡献妙计,才来没多久就深得刘词赏识,如果他能为自己说情定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是这钱确实是自己拿的,赵普所说的误会从何而来呢?有疑问的不止是楚昭辅,刘词同样是一头雾水:“则平,这误会从何而来啊?”
    “刘大人,前几日有边军来借粮,恰好您和拱晨都不在,属下就擅自做主从府库里拨了三万贯铜钱去买粮,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才闹出来今天这出。害得拱晨白白受冤枉,真是我的不对啊!”赵普摸了摸后脑,露出了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
    刘词听了赵普的话,一下也转怒为乐了:“原来如此,那拱晨你怎么不早说啊。”
    楚昭辅支支吾吾,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早说?早说他就招了!
    “我想拱晨也是才发现自己漏记了一笔,没搞清楚个中原因,也才没敢随便说话的吧。”赵普还在帮楚昭辅打着圆场。
    “如此这般,还是我错怪拱晨了,老夫给你赔个不是!”刘词向楚昭辅做了一个揖,转身离去了。待刘词走远,楚昭辅又跪在了赵普面前:“多谢则平兄仗义相助!”
    “快起来吧,我也是爱惜你的才华,才特意来为你解围的。”赵普扶着楚昭辅站起来,抚着他的背轻声说道:“钱要用在刀刃上,不要让他们堆在家里长毛了。”
    楚昭辅似懂非懂地看着赵普,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但是赵普每每向楚昭辅要钱的时候,楚昭辅总是能帮赵普把账给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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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7 09:09:00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胜利的阴影下
    1
    “官人?官人?吃饭了?”贺兰喊着赵匡胤,可他却一直没有反应,她便走到他身边,可是手刚放到他的肩膀上,他就猛地转过头来,嘴上喊着:“恁要做甚!”吓得贺兰退后了两步,而这时她也瞄到了赵匡胤手上的一块手帕——那想必是那个叫“柴欣”的女人的手帕,而赵匡胤刚刚一定是看着这块手帕出神呢。
    “那个……妾身是来喊官人去吃饭的……”贺兰也还是被赵匡胤的反应给吓得不轻,话说的也有些战战兢兢,同时她也因为自己的丈夫在思念别的女人而心烦意乱。
    “你们吃吧,俺不想吃了。”赵匡胤依旧回答得心不在焉。
    “那妾身就退下了……官人要是饿了就喊舍身给您准备吃的……”贺兰细声回着话,但她发现赵匡胤并没有在听,也就没把话说我便轻声退了出去,刚出房门的她,便开始不停地抹眼泪——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这个样子,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们夫妻间的隔阂,但这一切还是被在院子中玩耍的赵匡义给看在了眼里。
    而屋子里的赵匡胤此时心中仍旧满是对柴欣的思念,思念里又带着无尽的哀伤,他因此也压根就没有什么食欲,贺兰走后不久他就换上了官服,一个人向皇宫走去了……
    “官家,臣赵匡胤请求前往澶州,追随柴荣刺史。”郭威登基才不久,不少将士都跑来向他邀功请赏,而赵匡胤作为他的亲兵,还有拥立之功,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来讨好他,反倒是前来辞行,这倒是令郭威有些诧异。
    “澶州?柴荣?赵爱卿是想把宝都压在朕的这个儿子身上了吗?”虽然不理解赵匡胤的做法,但此时的郭威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
    “官家明鉴,臣并无此意,臣只是心中还有对柴欣的思念,希望能够守在她家人的身边。”赵匡胤也并未隐瞒,现在的他对于升官发财确实没有太大的兴趣,而只是觉得在待柴荣的身边,能缓解一下他对于柴欣的思念——他到现在都对柴欣的死无法释怀。
    郭威对于赵匡胤的回答并没有太在意:“既然爱卿去意已决,朕也不阻拦你,你想去就去吧。”郭威想想自己身边如今已经人才济济,而赵匡胤也并未展示出什么过人的才能,便应允了他的要求。
    “谢官家恩准,臣……还有一事想向官家询问。”赵匡胤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还有事?你说吧。”郭威此刻倒显得有点不耐烦,可从他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什么变化。
    “臣知官家与家父早年便相识,便想请问官家家父与沙陀李氏有何关系?”赵匡胤终究还是没有忘记那块玉佩的事,“沙陀李氏”这四个字,至今还经常在他的梦中萦绕。
    “呵,赵爱卿是真没听你爹说过吗,李存勖、李嗣源两个沙陀佬可都是你爹亲手杀的。”郭威的脸上此时终于出现了一丝鄙视,“一个护圣军的统领,接连两次手刃自己的官家,也着实是令人鄙夷啊,难怪你爹也不跟你说这事儿。要说你爹和那沙陀李氏的关系,就是你爹亲手杀了他们沙陀一族几代人吧。”
    父亲亲手杀害沙陀李氏的事,赵匡胤倒是第一次听说,那玉佩,想必是战利品吧,可是战利品父亲何必要如此珍藏?但赵匡胤想起前几次询问此玉佩的事情都不欢而散,有一次还险些丧了性命,就也收住了话头,退了下去:“谢官家赐教,臣告退。”
    第二天,赵匡胤就随柴荣前往了澶州。
    柴荣虽说是郭威的养子,且一直被视为太子的不二人选,但他的地位并不牢固,他一没战功二没人望,而且郭威也还健在,保不齐哪天生个儿子出来,他这养子的地位可就极其尴尬了,而且朝中还有王峻的极力阻挠,柴荣在远赴澶州之后,连进京和郭威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彻底和帝国中枢疏远了。赵匡胤就和柴荣一起,每天过着无所事事又提心吊胆的生活。
    这个时候,其他地方也不安生,被郭威忽悠来当皇帝的刘赟的爹刘崇觉得自己备受欺骗,拒不承认“周”的存在,在晋阳称帝,沿用“汉”的国号,又效仿后晋的做法,向辽国称侄皇帝,引来外援对抗后周。
    郭威坐镇国都,由宰相兼枢密使王峻率兵迎敌,后者不负所望击退了北汉和辽国的联军,刘崇一时半会儿也无暇与后周对抗了。可是得胜归来的王峻却日渐跋扈,柴荣的日子也就更加难过了……
    2
    “官家,您宣臣来是所为何事啊?”王峻进到崇元殿,却只是对郭威稍稍行了一个礼,而并没有下跪。郭威睥睨了他一眼,没有表情,亦是冷冷地回答道:“王枢相,朕觉得,是时候立太子了。”
    “可臣好像听说,官家并没有子嗣啊?”王峻说的很直接,这也挑起了郭威心头的伤疤,不过郭威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唐末以来,养子继位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了,朕又何必需要有亲生的儿子呢?”郭威说得没有错,唐末以来军阀混战,各个朝代的皇帝无一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而他们的儿子保不齐在哪次战役中丧了命,所以立养子为太子的事确实很常见。
    “那臣认为,李重进是个合适的人选。”郭威本想借机推出柴荣,却没想到王峻倒是开门见山,把他的内侄李重进推了上来,但郭威还是没有放弃,虽然失了先手,但他还是要把柴荣搬出来:“王枢相是觉得柴荣不可吗?”
    “人微言轻、没有战功,当年官家打江山的时候,可有谁知道他柴荣在哪里?若是日后他登基了,怕是不能服众啊。”王峻也没有掩饰对柴荣的不屑,但他所说却又是句句属实。
    虽然知道这都是大实话,但郭威听了心里不免还是凉了一截,李重进是战功卓著,但他心高气傲、生性残暴,让他做皇帝,绝对会是个遗臭万年的暴君。相反,柴荣则要宅心仁厚的多,更重要的是,郭威太想念他的亡妻、柴荣的姑姑了,也正是因为她的原因,郭威当年才把柴荣接到自己家中抚养,一直视如己出。“行了,你下去吧,朕再好好想想。”
    王峻退了出去,这次连个礼都没有行,郭威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在未来的日子里,王峻仗着自己身居高位、战功显赫,越来越不把郭威放在眼里,但是郭威却也真的拿他没办法,好在一年之后,王峻就死了,郭威也终于是把柴荣召回了身边,虽然没有直接册立太子,但是柴荣的身份却从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变成了简简单单的晋王,具体的工作是开封府尹——这是唐末以来想要继承皇位的标配。作为柴荣最早的班底,赵匡胤也跟着回了开封,也被升为了滑州兴顺军副指挥使。
    时间又过了一年,在公元954年(后周显德元年)的正月,郭威驾崩了,其养子柴荣在棺前继位,成为了后周第二任皇帝,赵匡胤也跟着升任了殿前司的指挥使……
    3
    “官家,据前线来报,汉国刘崇联合辽国军队南侵我国!”柴荣才登基一个月,北汉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觉得当年的失利是因为郭威兵锋太盛,如今柴荣这个青瓜蛋子当了皇帝,他们自然是要来好好捏一捏这个软柿子。而这柴荣也是年轻气盛,战报刚一送到,他就站起身,二话不说,准备御驾亲征。
    大殿群臣却都并不相信柴荣有战场经验,认为他刚刚登基就要御驾亲征,这也太过儿戏了,但是大家又都噤若寒蝉、一言不发,反正到时候皇位易主,他们无非是换个领导继续打工,这种事情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才懒得出来制止他。这时候只有冯道跳出来反对道:“官家,臣冯道认为,大行皇帝刚刚晏驾,官家继位不久,人心浮动,不可轻易北征,遣一员上将去抵御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柴荣并没有在意冯道的反对,说道:“刘崇庆幸朕有国丧,又看我年轻新立,很有吞并大周、席卷天下之心。朕不能让他看轻,此次是不可不往。”冯道不听,坚持争辩,柴荣又说道:“过去唐太宗定天下,未尝不去亲征,朕何敢偷安?”
    冯道听到此话,让人出乎意料地反唇相讥道:“不知道官家能做得唐太宗吗?”
    群臣见冯道今日如此反常,五代以来最著名的官场老油条今日竟公然出口诘难官家,让群众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柴荣也被冯道的反常表现惊的一愣,但他不顾冯道的蔑视,继续说道:“即使朕不如唐太宗,以我大周兵力之强,对付刘崇也就像以山压卵一样!”
    冯道此时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不知道官家可否有行军打仗的经验,能否做得起这个‘山’呢?”
    柴荣此刻脸色已经大变,群臣也都惊诧与冯道今日反常的跋扈,一时间看这君臣对话看得出神,只有王溥及时跳出来拉住了冯道,开始鼓励柴荣亲征,柴荣也采纳了他的建议,而冯道则只能摇摇头:“大仗还未开始,就已经输了啊!真是天不佑我大周啊!”随后便独自退了出去,留下群臣在殿内一片愕然,不过柴荣也没有去追究冯道,只是和王溥商量起具体的御敌之策了……
    4
    “官人,这次又是哪里有战事?”看着在家中这个日渐疏远的丈夫又在收拾行装,贺兰有些胆怯地上前问道。
    “刘崇兴兵作乱,官家要御驾亲征。”赵匡胤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不一会儿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这时候赵匡义从家里跑了出来,只见他已经像模像样地穿上了一身盔甲,把对哥哥的龃龉都抛到了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哥,这次俺和你一起出征!”
    赵匡胤倒是又好气又好笑,呵斥他道:“你这小兔崽子才多大,就要跟着俺上战场了!?”
    “俺都十五岁了,爹娘都同意俺去了,哥你凭什么不同意!嫂嫂你说对不对!”赵匡义挺了挺腰板,有一丝炫耀地看着贺兰。
    贺兰笑了笑,还没等她开口,赵匡胤就张口道:“你别拿你嫂嫂当挡箭牌,俺带你去可以,但你到了战场上一切听俺指挥,万万不许胡来!听到没有?”
    “遵命,赵将军!”赵匡义冲贺兰做了个鬼脸,就兴致勃勃地跟着赵匡胤走了。
    柴荣带着大军一路前行,当年三月,周汉两军终于在高平对垒。
    战场上的形式对后周来说确实不容乐观,柴荣的军队仓促出征,且违背众意的御驾亲征让各将士都人心惶惶,在稍有不利的情况下就寻思着叛变,没有人觉得自己能打赢,也就没有人想去拼命,赵匡胤看着军队这个样子,也只能连连摇头叹气。
    刘崇远远望着后周的军队,那涣散的样子让他一看便知柴荣如今是军心不稳,兵马又不充裕,便也开始后悔向辽国借兵,于是转身对辽国的首领杨衮说:“现在正是我破阵的大好时机,请将军不要插手,看我汉军的表演!”
    杨衮见刘崇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屑于和他再做争辩,便率军后退,登上了旁边的山头,静静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刘崇见杨衮已经退去,随即命令手下擂鼓,大战一触即发。周军确实如刘崇所设想的那样不堪一击,汉军一冲击他们就四散而逃。可就在这时候,在混乱的战场上,出现了一幕让包括赵匡胤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只见柴荣单枪匹马从军队中杀出,直奔对方主将刘崇而去,而对方将士也被柴荣这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竟是没人上去阻拦,任由柴荣直接杀到了刘崇面前,而这个刘崇,在千军万马的注视之下,竟然是选择了逃跑!
    这时周军的气势上来了,但是阵型却已被汉军的前一轮冲锋分得零零散散,全军只知道四处砍杀,却没有什么目的性。这时赵匡胤立刻跑上一个土坡上查看了一下地形,便立刻找到了中军大将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大叫:“张殿帅,贼寇表面上气焰嚣张,但俺等力战定然可以取胜!您手下有众多能左手射箭的士兵,请您马上带他们向左冲上高坡,从那里向敌人放箭。俺带人冲击右翼。必须快!咱们掩护官家!咱们还没有败!大周的生死存亡就在此一举了!”
    张永德此时也顾不得思考那么多,就照赵匡胤说的做了,周军也以一种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取得了胜利。而在山头上观望的杨衮,看见刘崇的溃败,吐了一口痰,便领兵悄悄地退了回去。
    获胜之后的柴荣并没有见好就收,他带兵一路追击刘崇至太原城下,赵匡胤带头纵火攻城,城破之后又一马当先冲进城去,直到左臂中箭才在柴荣的劝阻下停止了搏杀。
    之后刘崇再次向辽国求援,听到消息的柴荣因粮草不济不得不班师回朝。虽然此次没有一举消灭汉国,但柴荣勇猛的表现确实让他在周国上下获得了很大的人望,而也让出征之前对他极近羞辱的冯道无地自容,很快这位五代里最负盛名的官场不倒翁就在极度的羞愧中郁郁而终了……



    5
    “前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咱们都赶紧前进,不要误了战机啊!”刘词正率军赶赴高平,由于在行军途中连日阴雨,他们耽误了几天的行程,如今柴荣那边已经开战,他们却还未与大军会和。
    眼看离高平只有半日的行程了,刘词的大军在途中遭遇了后周南逃的败军,为首的樊爱能等人劝阻刘词说:“我军已败,刘使相不必再前进了。”
    刘词听到这里大惊失色,没想到柴荣会如此不堪一击,去不去支援,让他开始变得犹豫了起来,众将士心里也都打起了退堂鼓。
    在刘词一筹莫展之时,赵普行至刘词跟前,轻声对他说道:“刘使相,据属下所知,官家身先士卒,杀了刘崇一个措手不及,汉国如今已经势弱,我们不能在此犹豫贻误了战机啊!”
    “你可确定,周军没败?”刘词将信将疑地看着赵普,只见他眼神里充满了自信,这倒是让刘词有些惊讶。
    “属下愿以性命担保,还请使相尽快行军。”赵普的话语里全是恳切,刘词便采纳了他的建议,带领大军疾驰北上。
    “则平兄,你怎会知道周军已经反败为胜了啊?”行军途中,楚昭辅悄悄凑到赵普耳边问他道。
    “拱晨老弟,这些可都是俺用从你那拿来的钱换的啊。”赵普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脸上挂着一丝难以掩盖的笑容。
    “你是从哪儿买了情报?”赵普越笑,楚昭辅就越是好奇,十分想要弄清楚其中的所以然。
    “俺也只是资助了洛阳、开封还有周边地区的乞丐,他们作为回报,总是会给俺传递第一手的消息。”赵普说的轻描淡写,“流窜各地的乞丐,才是最好的情报掮客。”
    听着赵普的话,楚昭辅半是吃惊半是崇拜,他愈发觉得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真的是静水流深、令人难以看透,以后跟着他混,定然是错不了……
    刘词的大军加速赶路,终于在日暮时分及时抵达高平,与后周军主力会合,彻底击败了企图顽抗的北汉军一万人,临阵斩杀北汉大将张晖、枢密使王延嗣,帮助柴荣巩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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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8 09:40:08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父亲
    1
    “哥,听说官家定下了‘先南后北’的作战方略,你说咱是不是要对唐国用兵了?”赵匡义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赵匡胤的房间,兴奋地问道。王朴的《平边策》甫一问世,就在朝堂之上引发了不小的轰动,赵匡义如今正在青春期,对这战场杀敌、建功立业的事情也是颇为上心,自然也是抢着拜读了王朴的这一大作。
    “你这小兔崽子消息倒还挺灵通,不过依俺看,官家应该会先对蜀国下手,因为‘先南后北’之前还有‘先易后难’,摆平了蜀国,咱们到时候出征唐国才不会腹背受敌。”见赵匡义如此关心兵事,赵匡胤便冷静地对他分析着自己对局势的见解。
    几个月后,如赵匡胤预料地一样,柴荣对蜀国用兵了,而赵匡胤和赵匡义兄弟二人,都出现在了出征蜀国的部队当中。
    “赵爱卿,你说这仗该怎么打?”由于高平之战发挥出色,在帐内议事的时候,柴荣第一个就询问了赵匡胤的意见。
    赵匡胤对着地图,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禀官家,臣认为,应先主攻凤州,这是四州的咽喉,凤州一破,秦州就会孤立,故而再下秦州,此两州一破,其余两州势必望风归降。”赵匡胤侃侃而谈之时,其他将领倒是一片唏嘘,显然他们对这个作战方略并不赞同。
    “恁都摇头,那恁说怎么打啊!”赵匡义见其他人都不同意自己大哥的意见,有些气急败坏。
    “匡义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你再无礼俺把你赶出去!”赵匡胤见赵匡义竟如此无礼,立刻呵斥他道。
    柴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将领都没有看破其中的战机,只有赵匡胤洞悉了这场战役的关键所在,此时他也终于发声了:“好了,朕倒是觉得,赵爱卿此计甚妙,我们就按赵爱卿的部署来打这一仗!”
    半年之后,一切都如赵匡胤所预料的那样,周军顺利拿下了四州。把自己的大后方都清理干净了,一个月后,柴荣就马不停蹄地对南唐发起了攻势。
    可是对南唐的战争并没有柴荣预想中的那么顺利,一座小小的寿州城,将周军死死挡在了城外。
    “废物!废物!”听到前线传来的战报,柴荣有些怒不可遏,“给朕集结军队,朕要亲征!”
    可即这次有柴荣亲自出马,这小小的寿州城依旧没有拿下。
    “官家,臣愿带人强渡护城河,杀进寿州城去。”面对焦急的柴荣,赵匡胤主动请缨,不过从他的建议来看,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计策,只是想凭借勇气强行攻城罢了。
    “有什么破城良策你们通通给我使出来!你要带多少兵多少将朕都随你!”柴荣显然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连声应允了赵匡胤的要求,毫无郭威当年的沉着与冷静。
    “臣领命!”赵匡胤带着赵匡义和其他几个士兵抓起皮筏就往前冲,可是寿州城上顿时箭如雨下,眼看一支利箭正朝自己飞来,赵匡胤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可是约莫过了十几秒,他却并没有感觉到中箭的疼痛,他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儿时的好友、牙将史怀才用身躯帮他挡住了这一箭,而史怀才则疼到昏死。
    赵匡胤看了一眼张琼,又环顾了一下周围,一个个兄弟相继中箭落水,此时他明白过来,只凭蛮力确实是无法拿下这座城池,便下令:“撤!赶紧撤!”
    铩羽而归的赵匡胤回到军营,而此时柴荣倒也是逐渐冷静了下来,并没有责罚赵匡胤攻城不利,而是再次把他招来,命他去扫清南唐的援兵:“赵将军,你不要再攻城了,领五千兵马,去把寿州城北面、涂山附近的唐国军队都给我扫荡干净!咱们给他来个围点打援!”
    ……


    2
    赵匡胤欣然领命去扫荡援军,可他手下的将士却一点也心情也没有,因为柴荣给赵匡胤的兵力只有五千,而南唐的兵力却有两万,虽然出发前柴荣在赵匡胤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他们的主帅喜笑颜开,但是在这些士兵的眼里,此去和送死没有区别。
    当然,柴荣和赵匡胤此行绝不是来送死,而是来收割的。
    赵匡胤按照柴荣的部署,安排五千兵马在涡口设伏,自己领了一百骑兵去诱敌。开战以来一直被追杀、被围攻、被迫防守的南唐人见赵匡胤带着这么百十来号骑兵,立刻大开寨门蜂拥而出,此时赵匡胤再次发出了寿州城外护城河上相同的命令:“撤!赶紧撤!”不过这次他的脸上,却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这一百号骑兵在赵匡胤的带领下一路向西,用了两炷香的工夫,总算把唐军全部带进了包围圈,这时他们突然调转马头,早已埋伏多时的大军刹那间从两翼一齐杀出,硬是把人数四倍于自己的唐军冲杀地四散奔逃,轻松歼灭了对方两万大军,撕开了南唐军对后周军队的反包围圈。
    赵匡胤回营时太阳才将将西斜,但柴荣却并没有打算让他休息,而是又给了他新的任务:“赵将军,烦请再领兵攻打清流关吧!”随后,柴荣又像上次一样,对着赵匡胤耳语了几句,然后便让他再次领着那五千人马出发了。
    虽然有了几个时辰之前的围歼经验,但是将士们的心情依旧沉重,因为清流关的守将已经不止是两万了,而是十万!
    “赵……赵将军,清流关周围地势开阔,怕是不好设伏吧?”一路行军走来,将士们都在仔细观察,但此次确实没发现有设伏的地理条件,大家心里对这一仗的恐惧逐渐加深,也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次咱们不打埋伏。”赵匡胤坐在马上,气定神闲。但他这一句话,反倒加剧了军中的不安情绪,不打埋伏?要让五千人和十万人硬碰硬?
    “这次咱们改挖地道。”赵匡胤看着手下一个一个面色凝重,便也不卖关子,把作战计划都全盘托出了。
    这天夜里,周军连夜翻山过河“偷渡”到城内,天亮之后巷战夺城,杀了唐军一个手足无措,让那十万唐军在睡梦中就失去了生命,只不过对方的皇甫晖却在部下的掩护之下从周军手中逃了出去。
    “皇甫晖朝哪个方向跑了?”赵匡胤擦着刀上的血,不紧不慢地问道。
    “好像是滁州城方向。”一个守门的士兵向赵匡胤回答道。
    “滁州城。”赵匡胤想了一会儿,便继续发号施令道:“命大军迅速集结,去追杀那皇甫晖!”
    赵匡胤在清流关简单布置了一下,安排了几个人手等待柴荣的到来,自己便领兵向滁州城追去……
    3
    “赵匡胤,我们各为其主,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偷偷摸摸地进攻,太不光明磊落,有种等我打开城门,列好队伍,咱们真刀真枪地比试比试!”皇甫晖伏在城墙上,面对来势汹汹的周军,他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以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赵匡胤听到这话,也没回答他,就指挥军队开始退后,留出一片空地来,等皇甫晖出来决战,然后他抬头看着城墙,向皇甫晖招招手,依旧没有说话。
    皇甫晖看到这一幕,确实有些气急败坏,自己驰骋沙场这么多年,居然被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家伙给羞辱了,他一下子就把缓兵之计抛在了脑后,提着自己的刀,单枪匹马的出城来迎战了。
    看见皇甫晖出了城,赵匡胤跃马扬鞭,单枪匹马地向皇甫晖疾驰而去。
    只见那赵匡胤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挥舞着盘龙棍朝皇甫晖用力砸去,皇甫晖举刀一挡,怎想到这盘龙棍竟缠住了刀面,赵匡胤一甩手,皇甫晖的刀就脱手了,此时之间赵匡胤转过身,从马上一跃而起,左手在空中抽出了腰间佩的刀,一刀直砍上皇甫晖的肩头,这皇甫晖疼得大叫一声坠下马来,疯也似的向城里跑,士兵们见主将落败也赶紧开门救人,可没想到赵匡胤却是一路紧追,一霎之间把皇甫晖连带城门吏全都变成了刀下鬼,只身一人便占领了滁州城的大门。
    周军见城门一开,也迅速推进,不到半个时辰便占领了滁州城。
    “赵爱卿,你可真是朕的战神啊!”接到前线发来的捷报,柴荣很快便来到滁州城内,他握着赵匡胤的手,对他的战绩是赞不绝口,“这滁州城,就暂交由爱卿代管了,朕继续去打那寿州城!”
    “官家,臣领兵打仗尚可,可管理城池……这……臣怕是应付不来啊!”赵匡胤对这一任务确实感到有些为难,领兵打仗他是一把好手,可是治理城池却实在是太问难他这个大老粗了,所以他也一反常态对柴荣安排的任务墨迹了起来。
    “别担心,朕都给爱卿安排好了!”柴荣脸上一直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刘词临终前给朕上表举荐一人,此人名为赵普,对吏事甚是精通,又颇具谋略,朕让他来辅佐爱卿管理滁州城可好?”
    “臣,谢官家隆恩!”赵匡胤见柴荣把自己烦恼的问题都给解决了,心情一下也好了起来,立马随柴荣去见了这个赵普——此人年纪比赵匡胤稍大,沉默寡言、脸色平静,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容易忘记的普通人。但是,没几日后赵匡胤便发现,这个赵普确实是个人才,滁州城中的大小琐事,都被他轻轻松松地处理的井井有条,帮赵匡胤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他俩的关系也日渐亲密了起来,而赵匡胤没有发现的是,在赵普的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他……
    4
    赵匡胤驻守滁州近半年来,城内一切事务都被处理得井井有条。而在七月的一个夜里,赵匡胤正在城上巡逻,听见城外有人呼喊:“赵将军!请快快打开城门!”
    “来者何人?恁不知城内已宵禁,还敢叫开城门?”赵匡胤呵斥城外的人道。
    “赵将军,我是您父亲的手下,老将军本来跟着韩将军去攻打扬州,可是半路上突然发病了,听说您攻下了滁州城,特意来看您的啊!您快开城内放我们进去吧!”城外的士兵大喊。
    “哥,是爹来了,咱们快开城门吧!”赵匡义听说是父亲来了,瞌睡一下就醒了,急忙催促赵匡胤道。
    “不行!军令如山,俺作为主将怎能带头违反!而且这月黑风高的,谁知道下面的到底是不是咱爹,万一是敌人的细作怎么办!”赵匡胤内心纠结,他一方面着实担心父亲的安危,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君命不可违。
    “你!你个逆子!这么冷的天,你爹又身染重病,你就不怕你爹出什么闪失吗!”城外的士兵见赵匡胤不放人,气的破口大骂道。
    “是啊哥,万一真是咱爹怎么办,这天气,冻上一夜没病也要冻出病来啊。”赵匡义略带哀求的对哥哥说道。
    “就算是咱爹也不能进来!明早城开的时候你们再进来吧,现在就在外面给俺等着!”赵匡胤不理会其他人的哀求,狠着心下达了这道命令,就背过身去不再与城下交谈。
    第二天一早,城门打开,送来的果然是赵弘殷。此时他的病情已经更加严重。而与赵弘殷一同进城的还有一道圣旨,柴荣令赵匡胤火速前往扬州增援,但是面对病重的父亲,赵匡胤有些难以割舍。
    “赵将军,国事为重,您还是尽快去扬州复命吧,下官会像侍奉自己的父亲一样侍奉好老将军的!”正在赵匡胤左右为难之际,赵普站出来为他分忧道。
    “那就有劳则平兄了!”赵匡胤犹豫了一会儿,俯身对赵普一拜,留下赵普和赵匡胤来照顾赵弘殷,自己便火速带兵前往扬州了……
    “老将军,来,把这碗汤药喝了。”赵匡义扶着赵弘殷坐了起来,赵普则端着碗喂他喝药。
    “年轻人啊,恁叫什么名字?”赵弘殷看着赵普,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老将军,俺叫赵普,先前在刘词幕僚下做一小吏。”赵普扔不忘恭恭敬敬地给赵弘殷喂药,不过他一弯腰,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香囊却掉了出来,赵弘殷一眼瞥见,顿时激动了起来,指着那个香囊,“这……这是什么?”
    赵普有些纳闷,一个香囊,何至于让老将军如此激动?他回答道:“俺是个孤儿,自幼跟随师父在山上,后来师父在兵乱中遇害,孩儿被养父母收养,这个香囊,听师父说是俺生身父母留给俺的。”
    “可……可否给老夫看一看?”赵弘殷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香囊。
    赵普拿下了香囊,递给了赵弘殷。
    “恁师父是不是姓程?”赵弘殷看着这个香囊,激动地问道。
    赵普倒是有些惊讶地问道:“老将军认得俺师父?”
    “娃儿啊,俺的娃儿啊,爹终于找到你了!”赵弘殷此时已经老泪纵横,伏在赵普身上掩面哭泣,留下赵普和赵匡义两个人面面相觑。
    此后,赵弘殷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对赵普和赵匡义讲述了当年的故事,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玉佩。
    “匡济,匡义,恁要记住,不要暴露了匡济的身份,以后恁还是赵普,赵匡济在出生不久便夭折了!”赵弘殷愈发激动,“恁兄弟二人,好好辅佐匡胤,他,将来可是要君临天下的!”
    赵普和赵匡义连连称是,而赵弘殷则在欣慰和激动中闭上了眼睛,享年五十七岁。
    赵普和赵匡义在滁州城内帮赵弘殷发了丧,而葬礼之后,李通凑到赵普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就是他”,便匆匆离开了,如今他已经成了赵普的幕僚,而他同时也是当年在洛阳客栈外被赵匡胤逮住的那个小偷,当他在滁州城第一次看见赵匡胤时就认出了他,仇恨的怒火一直在他心中燃烧,但碍于赵弘殷的葬礼,他将这事一直压在心底,在今天终于是向赵普和盘托出了。
    赵普听了李通的话,点了点头,此时赵匡义又来找到了赵普:“大哥,咱们该咋做?”
    “沙陀人杀了俺师父,这个赵匡胤又害死了俺父亲,俺与他,不共戴天!”赵普恶狠狠地咬着牙,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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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9 09:18:58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点检作天子
    1
    “娘!娘!爹……爹他去了!”赵匡义一路哭着护送赵弘殷的灵柩回到了开封的家中。
    赵家人穿着丧服出来迎接,按照赵弘殷临终前的嘱托,葬礼举行的甚是低调。但是虽然低调却也不失繁忙,这其中赵普在里面忙前忙后,倒也惹来了杜夫人的注意。
    “匡义,这个年轻人是谁啊,娘怎么总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呢?”杜夫人拉过赵匡义来低声询问道。
    “哎呀,您瞧俺这记性,都把这事儿给忙忘了!”赵匡义慌忙招呼赵普过来,对杜夫人说道:“娘,他就是俺的大哥,赵匡济啊!”
    杜夫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他们回到堂上,赵普和赵匡义把滁州城的故事原原本本地给杜夫人讲了一遍,杜夫人听完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还有一件事,父亲临终前托付俺们,要辅佐赵匡胤登基。”赵普小声对杜夫人说道。
    “辅佐他做甚!这个沙陀杂种,就是他害死了咱爹!”赵匡义忿忿道。他显然很不满意父亲临终前交代的这件事,或者说,他对赵匡胤已经渐渐由嫉妒变成了恨。
    “休得胡说!”杜夫人厉声斥责赵匡义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赵匡胤他就是你大哥!在明面上,他还是我们赵家的人!你要是胡来,咱们全家可都是要被灭门的!”
    “咱们要是帮那个沙陀杂种造反,就不会被灭族吗!”听见母亲这么说,赵匡义立马反驳道。
    “好了,娘,匡义,你们都别争了,既然这是父亲的遗愿,咱们不能不从。况且那赵匡胤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时候事成之后,得益的还是咱们赵家。”赵普劝解赵匡义道。
    “没错,这家伙不念我们养育他的恩情,害死了老爷,我们是不能放过他,但是我们现在还要借他的手,去为我们赵家打江山。”杜夫人也对赵普的说法表示了赞同,虽然她从小养育赵匡胤视如己出,但是这个家伙长大之后品性越来越顽劣,现在还害死了自己的丈夫,杜夫人也渐渐萌生了对他的恨意。
    听了赵普和杜夫人的话,赵匡义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也没有再做争执,杜夫人见他安静了,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转头询问赵普道:“那匡济啊,依你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依俺看,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帮匡胤取得兵权,现在禁军中的统领是张永德,咱们要想办法让匡胤取而代之。”赵普分析道。
    “可是张永德对官家忠心耿耿,又是官家的姐夫,咱们怎么把他弄下来?”赵匡义听到赵普给出的这个回答,打心眼里觉得这事儿着实有些难办。
    “这个不难,就包在孩儿身上吧。”赵普嘴角洋溢出一丝不为人所见的笑容——背地里使绊这种活,对他来说可是驾轻就熟。
    “夫人!少夫人她……晕倒了!”正当这娘仨讨论得起劲之时,一个丫鬟在门外急冲冲地喊道。
    “什么!嫂嫂!嫂嫂怎么了!”听到这个消息,赵匡义甚是激动,一个箭步就跑了出去。
    “夫人,少夫人是积忧成疾,已伤心伤神,怕是日子不多了。”大夫摇摇头,对杜夫人说,而一旁的赵匡义听说,气得紧紧攥住了拳头,嘴里恶狠狠地低声道,“这个沙陀杂种。”
    井水可以寒,可以寂,可以静,甚至可以结冰,却不能枯,而贺兰这口井却从赵匡胤回来的那日起便顿时枯了。在卧床几天后,贺兰终究还是去世了,赵匡胤倒是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写信回家问候一声——当年柴欣的死,已经哭干了他所有的眼泪,而赵匡义则独自在房里哭了一夜,那股复仇的火焰在他心里越烧越烈。而赵普这几天都不知所踪,等他回来时,身上带回来一块一尺多的小木条,神神秘秘的,谁也不知道上面有些什么,也就在此时,京城里一夜之间就开始谣传一句叫做“点检作天子”的谶语……
    2
    “扬州兵有敢过六合一步者,俺就剁了他的脚!”赵匡胤此时已经抵达了六合,这里是韩令坤撤军的必经之路——他不能让韩令坤再撤退了。除了明面上的死命令,赵匡胤还私下向韩令坤修书一封,陈明利害,若是其继续撤退,回到国内,等待他的也只有军法处置。
    可是令赵匡胤没想到的是,不论他怎么威胁,韩令坤的军队还是不停地向后逃窜,很快赵匡胤的两千兵马就在六合直面南唐大将李景达的两万大军了。
    “赶紧跑吧!还是保命要紧啊!”
    “对方那么多兵马,咱们这是以卵击石啊!”
    ……
    不安的言论又在军营里传开了,但赵匡胤此时并没有思考太多,他即刻下令:“众将听令,迅速结寨,集结所有兵力,不分偏寨,不要让敌人知道俺们的虚实,在营前竖立俺赵匡胤的认旗,让那些南方佬知道,他们面对的是谁!”命令下达之后,手下的人手忙脚乱地去执行了,而赵匡胤则一个人回到了帐内,开始换起衣服来了。
    不一会儿,赵匡胤走了出来,只见他亮甲红缨跃马出寨,在南唐军队前耀武扬威,不过这次炫耀归炫耀,赵匡胤没有再主动请战。
    “周军严阵以待,这赵匡胤又在我军阵前耀武扬威,这仗怕是没有那么好打啊。”李景达远远地眺望着赵匡胤,心里犯起了嘀咕。
    可是在犹豫了四天之后,李景达还是决定发起进攻。
    虽然消停了四天,可是骤然面对南唐的进攻,周军确实有些心虚,不少将士的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胆敢后退一步者,斩立决!”赵匡胤高举自己手中的刀,劈向了一个驻足不前的士兵,众将见状,马上变得英勇无比,冲锋陷阵、以一当十,杀得对面的唐军是溃不成军,而鲜衣怒马的赵匡胤,则像当年的张文远一样,成了江南上空挥之不去的阴云……
    赵匡胤在大破李景达之后,再次攻陷了扬州,与南唐军队隔江相望,但双方都无法再进一步,于是柴荣下令李重进接管江北事务,自己带着赵匡胤返回开封了。
    回国的赵匡胤被拜殿前都指挥使,但回家后等待他的却是赵普和赵匡义带来的父亲和贺兰的死讯,赵匡胤痛哭一夜,开始为父守孝,而他从赵匡义和杜夫人那里听到赵普如何尽心照顾赵弘殷并为其丧事里外奔波的事情时,对赵普的好感愈发加深,开始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对待了。
    而在柴荣这边,令他没想到的是,派去守扬州的李重进却给他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废物!真是废物!”柴荣气的直拍桌子,“才让李重进去江北多久,他就把那儿的百姓全逼反了!”
    “官家息怒!李将军素来只知兵事,不懂得爱惜百姓,这也不能全怪他啊!”众大臣纷纷为李重进求情。
    “不怪他,难道怪朕吗!”柴荣越听大臣们的辩解,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赵匡胤呢!让赵爱卿随朕亲征!”
    “禀官家,赵爱卿在家服丧呢!”这时一个小太监畏畏缩缩地出来提醒柴荣道。
    “那,那就让他夺情!”战事紧急,柴荣此时已顾不得赵匡胤的父丧。
    公元959年(后周显德六年)的四月,柴荣一纸诏书下去,赵匡胤随柴荣再次出征江北。这一次赵匡胤和柴荣的军队摧枯拉朽,很快就平定了扬州的叛乱,眼神又飘向了南边的唐国,但由于辽国的骚扰,柴荣不得不再次放弃继续南下的机会,而带兵北上迎敌去了……
    3
    “禀官家!臣等在路上捡到了这个!”一个士兵递给柴荣一个小木条。柴荣拿起来一看,这木条长约一尺三,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点检做”,柴荣一惊,骤地想起了出征前京城内流传的的谶语“点检作天子”,心中顿时冒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周边的将士发现了柴荣的不对,纷纷上来询问,但他都故作镇定,对木条的事情闭口不谈,只是这一路上,柴荣没有一天得以安睡,在行宫当中,他夜夜盯着这块木条出神。可是尽管如此,柴荣还是一路奏凯,而且这一次他同样没有乘胜追击而选择了班师回朝,至于原因,则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命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人为相……”柴荣说出这话时已经很吃力了,“命李重进为侍卫马步军指挥使,负责河东战事,留守扬州……免去张永德殿前都点检一职,改任澶州节度使,命其即刻前往,殿前都点检一职由赵匡胤担任……”
    “官家,张殿帅犯了什么事,要将他去职远调啊?”听见柴荣的人事安排,韩通一下子就急了,又瞪大了他那双眼睛上前询问道。
    “张永德为什么被调离京城,韩爱卿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柴荣心意已定,面对韩通道的询问显得很不耐烦,他已经如此虚弱,还要费劲跟韩通解释这些——这京城中那句“点检作天子”的谶语都已经妇孺皆知了,难道这韩通还要明知故问吗。
    “官家,那不过是一句谶语而已啊!张殿帅的忠心日月可鉴,况且他还是先帝的驸马、官家的姐夫啊!怎会有谋逆之心呢!”韩通还在极力劝阻,眼睛也是越瞪越大。
    “那石敬瑭不还是李嗣源的女婿吗!结果怎么样呢?况且,就算他张永德没有这个心,可要是他的部下有呢!京城都在谣传他要取而代之,你就能保证他的部下不会像先帝的部下拥戴先帝一样拥戴他吗!”柴荣大吼着,这确实耗费了他不少气力,让他深陷的眼眶里已经有了些红晕。柴荣最大的儿子才七岁,他不允许有任何风险留在身边。
    “那为何是让赵匡胤接任殿前都点检一职?”韩通多年以来一直对赵匡胤颇有微词,一直认为赵匡胤心怀异志,此刻他也终于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除了赵匡胤还有人有本事接任这个位置吗!”柴荣已经有些愤怒,赵匡胤在他最低谷的时候也毅然选择了站在他身边,他坚信他是个信得过的家伙。退一万步说,如果不用赵匡胤,当今朝堂之上,又有谁能够抵御辽国、对抗南唐呢?“他虽然冒升得快,但他毕竟功少德薄、资历尚浅,在军中缺少人望,是掀不起大风浪的。”
    “可是……”韩通还想再说,但是柴荣厉声制止了他。柴荣累了,安排完后事之后他就屏退了所有大臣,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几天之后,柴荣就驾崩了,享年仅三十九岁,他年仅七岁的儿子柴宗训继位成了周国新的皇帝……
    4
    “大哥,还真有你的啊,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张永德给除掉了!”赵匡义听说了张永德被去职远调的消息,立刻找到了赵普,充满赞许地对他说道。
    “你还别高兴得太早,咱们现在还只是走出了第一步,日后的障碍还有很多呢。”面对赵匡义的称赞,赵普不为所动,依旧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现在张永德去了澶州,而李重进还在扬州,京城里能掌兵的就只有一个韩通了,这家伙不足为虑!”与赵普的冷静不同,赵匡义此时却显得颇有些志得意满。
    “你也别小看了这个韩通,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赵普叹了一口气道,眉头还是依旧紧锁,“而且最重要的问题,是要说服赵匡胤啊,现在那玉佩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果真是这样,这事儿还真是有些难办啊。”
    “你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就在赵普和赵匡义商量的时候,赵匡胤突然破门而入,手肘卡在赵匡义脖子上,把他顶在了墙角。
    “赵殿帅,快请住手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啊!”赵普见这架势,赶忙在一旁拉着赵匡胤,但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又哪里拉得住赵匡胤这个大老粗呢。
    “普兄,京城里传的那句谶语,是不是他让你去散布的!还有那块木条!是不是也是他的杰作?”赵匡胤回头看着赵普,怒气冲冲地询问道。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但他却不好对赵普动粗,现在就只能拿赵匡义下手了。
    趁着赵匡胤回头跟赵普说话的空当,赵匡义就灵巧地挣脱了出来,抡起拳头便朝赵匡胤打去,嘴里大喊道:“俺们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要说这赵匡胤也是武艺精湛,机敏地躲过了赵匡义的拳头,并很快又一次制住了赵匡义,把他按在地上拳脚相向,同时高声质问他道:“为了俺?恁知不知道这事儿可是比那火炭还要烫手,这搞不好可就是灭门的大祸啊!”
    “匡胤!你给我住手!”赵普见自己也无力劝阻,慌忙跑了出去请来了杜夫人,杜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连走带跑地进到了屋里,大声呵斥赵匡胤住手。
    “娘,这小子大逆不道,俺来替您教训他!”赵匡胤还是不肯停下自己的拳头,一拳一拳如雨点般落在赵匡义的脸上,赵匡义的鼻子和嘴角都开始有鲜血涌出。
    “这都是我让他们做的,你要教训就来教训我吧!”见自己的亲生儿子被打成这样,杜夫人也有些恼羞成怒了,她走到赵匡胤的身边,狠狠地推开他,用身体护住了赵匡义。
    “娘!您就不要再护着他了!再让他这样闹下去,会害了咱们赵家的!”赵匡胤还是想继续教训赵匡义,可是杜夫人一直拦着他,而赵匡义此时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那他也是我的儿子!轮不到你来教训!”杜夫人歇斯底里地呵斥着赵匡胤,“快来人!扶匡义回去休息!”
    几个下人闻声进来把赵匡义搀扶了下去,杜夫人心疼地看着赵匡义,再次谴责赵匡胤道:“赵匡胤啊赵匡胤!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娘,您不知道,这家伙已经有了谋逆之心,俺要好好教训他才是啊!不然日后定会给咱家招致大祸的呀!”赵匡胤有些不甘地解释道。
    “这乱世,有能力的谁都可以称王称帝,只要能对百姓好,谁来当这皇帝都一样,有什么谋逆不谋逆的!”虽然是在家中,但杜夫人也知道这话也不能乱说,故意压低了嗓音。
    “娘!您怎么也这样想啊!难道先帝和官家,对百姓不好吗!”赵匡胤已经跪倒在地,眼里流下了痛心的泪水。
    “官家已经行将就木,他最大的儿子才七岁,如果由他继位,到时候必定又是各个藩镇拥兵自重,陷中原百姓于水火,这些你有想过吗!”杜夫人一语中的,赵匡胤此时也是无言以对。
    “娘,这种事,孩儿做不到啊!”赵匡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杜夫人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去,留赵匡胤一人跪在屋里。
    “害死了老爷,还想打死我的儿子吗。”走在院子里,杜夫人心怀怨恨地嘀咕道……
    5
    “禀官家,禀太后娘娘,臣弟赵匡义已年届弱冠,臣欲为其讨一门婚事,还请官家和娘娘赐婚。”退朝之后,赵匡胤独自留在殿上向柴宗训和符太后请命。这符太后本是柴宗训的姨母,柴荣本娶了符彦卿的大女儿为妻,生下了柴宗训,但其比柴荣还要先去世,柴荣为了能让太后忠心巩卫这个小儿子,故又娶了符彦卿的二女儿为妻,并册封为圣人,也就是如今这个符太后。
    “赵爱卿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啊?”符太后询问道。柴宗训此时只有七岁,每日上朝只是例行公事,拍板决定的权力还是在他姨母手上:“你只要开口,我们一定帮你好好撮合撮合。”
    “实不相瞒,舍弟想要迎娶太后的妹妹、符国丈的小女儿符琳。”赵匡胤如是说道。
    听到赵匡胤想为他弟弟娶自己的妹妹,符太后倒是有些吃惊,“这……这事还是容我和父亲商量一下为好吧。”
    赵匡胤早已料到符太后的反应,而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娘娘,家母昨日已上贵府提亲,符大人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
    “那……既然家父已经同意,那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具体的事宜就由赵爱卿和家父去操办了。”符太后见自己的父亲都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迫于无奈,也只得答应了,因为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么做毕竟也能拉拢赵家,符、赵两家结为姻亲之后倒是可以让他赵匡胤更为忠心的为朝廷效力。
    “臣还有一事上奏。待舍弟成亲之后,臣想请辞离开京城,前往属地归德府。”赵匡胤继续说道。
    “爱卿想前往属地就职,我们自然应该应允,这件事,便也依了赵爱卿。”符太后见赵匡胤主动离开京城,觉得他也是没有什么谋逆的野心,看来韩通他们还是过于疑神疑鬼了。
    “臣谢官家,谢太后娘娘!”离去之后,赵匡胤长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这样做算是可以安稳度过这个风波了。
    第二天上朝,符太后宣读了这几个决定,却引来了韩通的当庭反对。
    “娘娘,赵匡胤此举断然是想迷惑官家和您啊!”这韩通一着急,两只眼睛又瞪得圆圆的。
    “韩大人,赵匡胤就是想巴结官家,不就是证明他没有二心吗?” 魏仁浦见韩通这怒目圆瞪的模样,觉得此人太过疑神疑鬼了。
    “魏大人,你难道还没有发现,赵匡胤是想让你们都掉以轻心,最后再来个一网打尽吗!京城里的谶语,还有那个小木条,肯定都是他的杰作啊!”见太后和三位宰相都不太买他的账,韩通有些着急了。
    “韩大人,赵匡胤都离开京城上归德府去了,在那能掀起什么波澜,再者说,就算他要造反,你手上还握着整个侍卫司的兵马呢,难道怕他不成?”范质也开口了,不过显然他也不是韩通这个阵营的。
    “娘娘,就算让他走,也要让他把家人留在开封,好让他投鼠忌器啊!”韩通依旧不依不饶。
    “好了韩爱卿,我们符、赵两家以结为姻亲,也不好再刁难他们了,赵匡胤此去前往归德府,家人想必是不会走的,他们一定会留在京城里的。”符太后看着韩通这么一直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今天就到这里吧,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另一边,赵匡胤回到家中,也把自己给赵匡义提的亲事和自己去归德府赴任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俺不要成亲!更不要干这攀龙附凤的事!”赵匡义听见赵匡胤给自己安排的婚事,大声地拒绝道。
    “这件事由不得你!”赵匡胤用更大的声音压制住了他,“你给咱们赵家惹了这么大的祸,只有娶了符家小姐才能稍稍洗脱咱们家的嫌疑!”
    “那你自己去娶啊,干什么拖上俺!”赵匡义忿忿不平,继续争辩着。
    “赵匡义!俺是看你有伤在身,不然俺肯定对你动手了!”越说赵匡胤越是恼怒,这个赵匡义现在处处和自己作对,而家里人甚至是赵普都一直庇护着他,让赵匡胤很是头疼。
    “俺的伤,还不是拜你所赐!有本事你倒是打死俺好了!”赵匡义愤怒地冲着赵匡胤吼道,他的双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赵匡义如此的愤怒,确实不多见。
    听到兄弟俩的争吵,杜夫人和赵普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杜夫人拉走了赵匡胤,而赵普则留下来安慰着赵匡义:“匡义,你还是忍一忍吧,这桩婚事还是对我们有帮助的。”
    “可是,俺的心里只有贺兰。”赵匡义此刻终于流露出了自己的心声,他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伏在赵普身上痛哭了起来。
    “贺兰毕竟是你嫂嫂,而且她已经去世了,你应该放下她。”赵普继续宽慰赵匡义,“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应该答应这门亲事,等大事一成,她也可以得到追封。”
    “大哥,这一次俺听你的。”赵匡义低下头,不再说话,为了贺兰,他答应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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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0 09:09:52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黄袍再加身
    1
    公元960年(后周显德七年)的正月初一,开封城虽然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但这却丝毫没有遮盖住城中人民的喜庆与祥和。
    可就在周国人都在欢度正旦之际,辽国人又来犯边了。
    “官家,娘娘,臣恳请调回赵匡胤,令其带兵北上迎敌!”在这临时召开的朝会上,群臣都显得浑浑噩噩,还没有从节日的喜悦气氛中缓和过来,而魏仁浦身为柴荣钦点的顾命大臣之一,还是要发挥一点作用,于是他也第一个站出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的意见倒也很中肯,因为在柴荣驾崩后,周国有能力抵御辽国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而赵匡胤恰恰是他们能想到的第一人选。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万万不能给那赵匡胤兵权啊!”韩通听了魏仁浦建议,马上又瞪起了眼睛跳出来反对。在他的心里始终对赵匡胤充满了畏惧,但是他这种无名的恐惧,总是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相反,却要遭受到其他人的白眼,尤其是当朝的三位宰相。
    “韩大人,不能派赵匡胤,难道要派你去吗?”这不,范质就第一个跳出来为难韩通了。
    “哎呀,臣也不能去啊!臣奉旨守卫京城,臣如果走了,要是那赵匡胤举兵偷袭京城,谁来保卫官家啊!”见几位宰相都如此的信任赵匡胤,韩通更是急地直跺脚。
    “赵匡胤也不行,你自己也不行,那韩大人到底想让谁去啊?难不成想让官家亲征?”王溥这时候也听不下去了,接着前面两位宰相的话茬继续为难韩通道。
    “好了好了,各位爱卿就别吵了,咱们少数服从多数,就依了三位宰相的意思,令赵匡胤率兵北上迎敌,韩通留下来守卫京城。”符太后早已厌倦了韩通和三位宰相的日常斗嘴,稍微折中了一下,便把命令给下了。韩通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再去辩解,转身快步离去。太后和三位宰相都认为,他的沉默表示他已经接受了这一任命。
    第二天,赵匡胤火速奉诏就进京了,依照赵普为他做的谋划,他命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彦钊领前军为先锋,先期北上;调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高怀德、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张令铎、侍卫步军虎捷左厢、右厢都指挥使张光翰、赵彦徽随军出征,留下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和殿前都虞侯王审琦协助韩通把守京城——可以看到,赵普这次是把韩通侍卫司的兵马全都放在了赵匡胤的身边,而留给韩通的,却是赵匡胤“义社十兄弟”中的石守信和王审琦,如此安排,就把韩通能给他们起事所带来的威胁降到了最低。
    “来人呐,把我的官服拿来!”韩通见赵匡胤把自己侍卫司的兵力带走了一大半,而又把他殿前司的主力都留在了京城,心中又开始嘀咕这赵匡胤是不是真有二心,恰好此时京城里又再次传出了“点检作天子”的谶言,让他更加觉得此时不能不再去面圣了。
    正当韩通准备出门之时,一个下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报!赵匡胤在门外,说是要求见老爷!”
    “赵匡胤?他带了多少人马来?”韩通此时有些害怕了,他担心赵匡胤此刻就要举兵了,作为京城里赵匡胤最大的反对派,自己可能是他动手的第一个对象。
    “只有他一个人。”下人喘着大气回答道。
    听到这里韩通松了一口气,就算这赵匡胤功夫再好,一个人来韩府,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让他进来。”
    ……
    2
    “将军,如今张永德被免职离京,皇帝年幼无能,开封城也缺少精兵良将,正是咱们举兵北上的好时机啊!”张崇诂向李重进谏言道。柴荣去世、主少国疑,后周所经历的一切都让各方藩镇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远在扬州的李重进也不例外。
    “殿前司的兵马还都在那赵匡胤手中,这家伙也不好对付啊,我们贸然起兵,只怕不仅拿不下京城,还会落下个谋逆的罪名啊。”李重进紧锁着眉头,赵匡胤前几年跟随柴荣出生入死,他的英勇作战在军队里可谓是人人称道,就连李重进也是对他忌惮三分。
    “那赵匡胤断然不是什么忠义之臣,只怕现在自己也在想着做皇帝吧。”张崇诂继续劝说道。
    “那我们就等他先下手,再以清君侧为名讨伐他,岂不是名正而言顺?”既然能做正义之师,何必要干那谋反的事呢?李重进一下子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窃喜。
    “将军,这种事那是赶早不赶巧的啊!要是等那赵匡胤占得了先机,稳定住了京城的局势,我们就不好对付他了啊!”张崇诂见李重进依旧不为所动,有些着急了,他也清楚赵匡胤的能力,而且现在赵匡胤近水楼台,要是失了先手,他们还真的是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拿下他。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李重进此时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倒是生出些恼怒:“行了行了,别再说了,我意已决,就等赵匡胤那小子先动手!”
    ……
    3
    “大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赵匡义找到了赵普,他现在有些急不可耐,很想赶紧帮赵匡胤叛变成功,然后再取而代之。
    “如今朝堂内的局势还是对咱们有利的,除韩通外大多数人都处于观望状态,等咱们真的成了事,他们应该是不会主动抵抗的。”赵普此刻已经有了不小的信心,“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说服赵匡胤了。”
    “这个沙陀杂种,他要是再犯傻,咱就换个人拥立吧!”赵匡义听见赵匡胤的名字,就有一点咬牙启齿。
    “匡义,你还是需要更冷静啊,千万不要太意气用事了。”赵普见赵匡义还是太过冲动,便宽慰他道,“赵匡胤有人望,现在只有他举起反旗军队里才会有人响应,况且他现在也是赵家的人,等他先帮咱们赵家得到天下,我们再从他手中抢过来也要容易得多。”
    “行吧,那咱们就先让他得意几天,到时候再把他从皇位上给扒拉下来!”赵匡义一拍大腿,虽说现在要不情愿地去辅佐那赵匡胤,但是想到自己以后也可以当皇帝,心里还是乐开了花,“那咱们现在要怎么说服这个沙陀杂种呢?”
    “先继续在京城散布他要谋反的舆论,让他受到符太后的猜忌,最好是能下旨赐死他。”赵普简洁明了地讲道,“还有,你最好私下赶制一件龙袍。”
    “龙袍?准备这个做什么?”赵匡义对赵普的要求表示很费解。
    “你忘了当年郭威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吗?就是那赵匡胤找了一面黄旗裹他身上,让他有进无退,才不得不称帝。”赵普的表情依旧沉着而坚定,他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
    “那咱们也找面黄旗给他披上就得了,现在做龙袍,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赵匡义倒是有些畏惧了。
    “做戏要做全套嘛,这不叫你偷偷地做,不要被人发现就好了。你最好尽快,咱们过几日也要随赵匡胤北上了,这是咱们起事的最好时机。对了,最好能从他身上把那块玉佩找出来。”赵普交待完这件事后就起身离开,而赵匡义似乎还有疑问:“那拥立他之后呢?俺怎么当皇帝啊?”
    赵普笑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
    4
    刚刚点完兵,赵匡胤从宫里往家中走,就听到京城里“点检作天子”的这句谶语,自己心中也害怕,急匆匆跑回家里,找到了赵匡义,怒斥他道:“你说,外面那些谣言,是不是又是你的杰作!?”
    还没等赵匡义开口,杜夫人就冲了进来,“你一个大男人,在外面遇到了事,就知道回来打你的弟弟吗!”显然,杜夫人已经很看不惯赵匡胤每次遇到事就回答家中找弟弟发泄这件事了。
    “我……”赵匡胤想要解释,杜夫人马上打断了他:“怎么,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娘也管不了你了吗!?”
    赵匡胤无言以对,放开了赵匡义,一个人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家门。他边走边想,最后竟是一个人来到了韩通的府上。
    “爹,这赵匡胤还敢单枪匹马上咱家来,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剁了吧!”韩通的驼背儿子韩微同样也觉得赵匡胤心怀不轨,见赵匡胤今天单刀赴会创上门来,便向父亲谏言道。
    “儿啊,这赵匡胤自己一个人前来,想必定是没有什么阴谋,咱们先来看看他的态度,别急着动手,不然会给其他藩镇落了口实的。”本来一向站在反对赵匡胤第一线的韩通此刻的态度竟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也令韩微很是无奈。
    “那孩儿率刀斧手在门外候着,要是赵匡胤有反心,爹就摔杯为号!”见父亲今日如此优柔寡断,韩微有些着急,觉得机不可失,便再次谏言道。
    韩通点了点头:“这样也行,那就依你的吧。”韩微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知道他虽然嘴上是答应了,但想必也是不会真的摔杯子了,眼看这诛杀赵匡胤的最佳机会就这么从手中溜走,他又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思乱来,故而只得连声叹气。此时赵匡胤已经走了进来,与韩微擦肩而过,他白了赵匡胤一眼后,便退出了屋外。
    “韩大哥,别来无恙啊!”赵匡胤见到韩通,倒是挤出来满脸的笑容,一进门就伸出手,热情地握住了韩通的双手。
    “赵殿帅,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看见赵匡胤的满脸堆笑,韩通倒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
    “下官出征在即,特意前来探望韩大人。”赵匡胤依旧满脸堆笑,“你我皆是大行皇帝所信赖之人,我出去开疆拓土,还希望韩大人也能尽力巩卫京城。”
    “这是自然,守卫京城是老夫的职责所在,不需赵殿帅提醒啊!”韩通轻轻哼了一声,心想你赵匡胤领兵在外老老实实的就行了,这守卫京城的活还用你来提点?然后便继续对赵匡胤反唇相讥道,“老夫倒是希望,赵殿帅领兵在外,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下官的忠心,那可是和韩大人一样,日月可鉴啊!”赵匡胤此时走到韩通面前,冷不丁竟跪了下去,“不瞒韩大人,下官此行前来正是有一事相求:在下素闻韩大人武艺高强,今天特意前来想敬韩大人为兄长,他日待晚辈凯旋,还想向兄长请教一下武艺。”
    “赵殿帅,使不得,使不得啊!快快请起!”韩通上前扶起了赵匡胤,但听见赵匡胤如此夸赞自己,还要拜自己为大哥,韩通一下子就有点得意忘形了。
    “希望韩大人能和在下勠力同心,减少猜忌,共同辅佐官家,力保我大周江山!”赵匡胤越说越激昂,韩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满脸堆笑地回答他道:“贤弟,言之有理啊!只要我们一起,就一定能够力保这大周的江山!”
    听见父亲在里面被赵匡胤说的一愣一愣的,韩微只能在门外干着急,但没有父亲的号令,他也不敢擅自动手。他在外面等了半天,只听见韩通和赵匡胤家长里短的聊着,最后目送赵匡胤离开,一个人无奈地站在原地摇头……
    5
    “爹,女儿和女婿过来看您来了!”赵匡胤前脚出门,赵匡义就和符琳一同前往符彦卿家中拜访。
    “哎呀,贤婿啊,来来来,快来陪老夫喝一杯。”符彦卿见赵匡义来了,拿了一坛珍藏的老酒出来。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大行皇帝,他这个老丈人自然很少有机会和女婿喝酒,如今好不容易这个小女婿上门一次,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爹,别光顾着喝酒啦,咱们这次来找您,可是有要事要跟您商量的。”符琳压低声音对符彦卿说道。
    “要事?有什么要事啊?”符彦卿见女儿一脸严肃,马上也认真了起来。
    “爹,您认为现在这官家如何啊?”赵匡义把符彦卿拉到角落里,眉头紧蹙、神情严峻地问道。
    “官家?挺好的啊?你们怎么问这事儿?”符彦卿一头雾水,官家好不好这事有什么好问的,自己是国丈,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爹,咱们没有跟您开玩笑,您觉得,这柴宗训能守住大周的江山吗?”符琳见符彦卿说的这么不正经,立马正色地说。
    “你们怎么问这个?莫非?”符彦卿见到自己女儿女婿的表情,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爹,咱们准备拥立匡义的大哥……”符琳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你大姐是已故圣人,你二姐是当朝太后,难道你想对她们不利吗?”符彦卿很吃惊,也很紧张,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先帝的两任圣人,可是如今自己的小女儿居然要撺掇自己的夫家谋反?
    “爹,俺的两个姐姐都当了圣人了,难道俺就不能当个王妃吗!”符琳有些怨恨,觉得自己的父亲偏心,当初大姐死后没有让她去做圣人而是选了二姐,让她心里一直有所芥蒂,“爹你放心吧,到时候成事了,咱们会善待二姐的。”
    符彦卿见如此坚决,知道他们必然有了详细的计划,大势所趋,自己也无力再反抗,也只能答应:“那你们要爹做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赵匡义和符琳都露出了笑容:“爹,您只要看好自己的兵,等赵匡胤大军进了城,您按兵不动就行了。”赵匡义说道,“还有还有,就是到时候希望能把我赵家的家眷都接到您的府邸上来避一避。”
    “没问题,没问题。”符彦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就又开始拉着赵匡义喝酒,爷俩喝了几杯之后,赵匡义就赶回去收拾行装陪赵匡胤北上了……
    6
    “姐姐!姐姐!大事不好了!”赵匡胤前脚领兵离开京城,符琳后脚就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后宫,求见她的姐姐符太后。
    “小妹,别着急,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符太后见符琳如此模样,觉得定是有大事发生。
    “赵匡胤他,他要谋反!”符琳也顾不得旁人,大声喊了出来。
    “什么?妹妹你此话当真?”符太后听到这话也颇为惊讶,这赵匡胤也是符琳的大伯哥,符琳怎么会说他要谋反。
    “千真万确啊姐姐!俺官人一直跟我说这赵匡胤早有野心,直到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才坐实了俺们的想法!”符琳从怀里拿出了那枚玉佩,递给了符太后。
    “这是什么?”符太后左右翻看这个玉佩,却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据我官人说,这是沙陀李氏的玉佩。”符琳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地说道。
    “沙陀李氏?这和赵匡胤有什么关系?”符太后听到这些,倒是越来越费解。
    “起初俺和官人也不知道,后来他去问了他娘,才知道这赵匡胤并不是赵家的孩子,而是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儿子!”符琳越说越可怕,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了,“他蛰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夺回他李家的江山!”
    “这个赵匡胤!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符太后此刻已经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姐姐,这件事你应该明早和大臣们商量,尽快派人去剿灭赵匡胤和他的军队啊!”符琳此刻表情变得温顺了许多,“还有,谋反的是他沙陀族的人,还请姐姐不要罪及俺们赵家。”
    “放心吧妹妹,你们赵家检举有功,待朝廷诛杀了赵匡胤这个反贼,姐姐定会给你官人一个大官职!”符太后很是欣慰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如此深明大义,给了符琳承诺之后便打发她走了,自己带着小皇帝安稳地睡了过去,就连在睡梦中她也在窃喜,还好父亲把妹妹嫁到了赵家,不然赵匡胤的奸计还真的要得逞了。
    “这个赵匡胤,还真的反了!”第二天上朝,韩通听到这个消息,又瞪大了他的一双大眼睛。
    “韩大人,听说赵匡胤出征前还亲自去你府上拜访,你素来与他不和,成天喊着他会谋反,怎么那时没趁机除掉他?”范质这时候跳出来质问韩通。作为当初极力支持赵匡胤出征的人之一,面对如今的局面,他觉得还是把锅甩给韩通比较好。
    “我这不是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吗!”韩通气急败坏地说,“诸位大人不也都被他蒙骗了吗!”
    “我们可是听说,韩大人还和赵匡胤拜了把子,这次谋反是不是你们两兄弟串通好了要里应外合啊?”魏仁浦也明白了范质的意思,马上也开始对韩通不依不饶。
    “你……你们!”韩通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不想着带兵去诛杀赵匡胤,却在这里为难我,你们才和他是一伙儿的吧!”
    “诸位爱卿就不要再争执了!”符太后确实受够了这几个人成天的争吵,如今情况紧急他们还是不肯勠力同心,确实让她感到心累:“韩大人你就带兵去杀了赵匡胤吧!”
    “娘娘,臣还有京城防务啊,臣不能离开啊!”韩通极力反对。
    “韩大人,这京城除了你可都是殿前司的,你不去谁去啊?”王溥见其他两位宰相都在尽力甩锅,也就当仁不让,站出来继续对韩通反唇相讥,“还是说韩大人真要做赵匡胤的内应啊?”
    “你……你们!”韩通再次语塞。
    “行了韩大人,本宫相信你的忠诚,你也别推辞了,赶紧点兵去吧,你速去速回,京城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符太后下达命令之后,就命朝中大臣各自散去了——她实在不想再看见这四个人斗嘴了。
    可是这韩通还没回到家,赵匡美已经到了陈桥驿,走进了赵匡胤的大帐……
    7
    “你们都听说了吗,据说这小官家是要处死咱们啊!”赵匡胤的军中已经遍布了这种不安定的流言。正月本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他们这些官兵却不得不出门迎敌,本来这冰天雪地的寒冬就已经让他们足够消沉,现在又来了官家的格杀令,让他们的心都变得哇凉哇凉的。
    “是啊,俺也听到这消息了,不过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去找赵书记吧,他应该会有办法的。”说话的人叫李处耘,他带着一大群禁军的高官冲进来赵普的大帐。这些人口风一致、态度强硬,站在帐外齐刷刷地喊道:“诸军无主,愿拥立赵殿帅做天子!”
    “兄弟们!那些流言俺也听说了,官家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等圣旨一到,我等就皆要丧命于此了!”赵普望着众将士,慷慨地高呼道,“如今主上幼弱,俺等为他卖命没人记得俺们的好,现在反倒要杀俺们,俺们倒不如应了京城的谶语,立点检作天子,顺应天意!”
    “没错,赵书记,俺们中午时分看见的天有二日,正是有新皇帝要周而代之的天象啊!”殿前司军校、周军中著名的半仙苗训找准了时机,给中午时分那令全军惊诧的天象找了一个解释。
    经过赵普的号召和苗训的蛊惑,整个军营的将士们都在振臂高呼:“点检作天子!点检作天子!点检作天子!”
    “兄弟们!咱们一起到殿帅的帐前,拥立他做咱们的皇帝!”赵普把这些起义的将士们都支到了赵匡胤那里。
    “走!去拥立新皇帝!”在李处耘的带领下,将士们一窝蜂地窜向了赵匡胤的军营,好像现在到得早到时候封官就能封得大似的。
    “大哥,咱们也去吧?”赵匡义走到赵普身后,低声问道。
    “先别急。”赵普依旧气定神闲,“把你做的龙袍准备好。”
    而在赵匡胤的军帐中,赵匡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大哥!大哥!大事不好了!官家说你要谋反,要派兵缉拿你啊!”十三岁的赵匡美见到了赵匡胤,已经开始放声大哭。
    “匡美,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赵匡胤赶紧询问赵匡美。
    “是二嫂从符国丈那听来的,她让俺赶紧过来向您报告!”赵匡美边说还边在擦着眼泪。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赵匡胤也有些着急,面露难色,“等我们击退了辽国,我再回京向官家解释。”
    “来不及了哥!官家已经命韩通调兵来讨伐咱们了,过几天他就要到了!”赵匡美此刻仍旧带着哭腔。
    正在赵匡胤为难之际,帐外响起了一片喧哗。
    “你先在这待着,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赵匡胤安顿好赵匡美,走到了帐外,只见众将士已经将他的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赵匡胤以为发生了兵变,慌忙问道:“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候还是李处耘站了出来,重复了他在赵普面前说的那句话:“诸军无主,愿拥立殿帅做天子!”随后众将士开始云集响应。赵匡胤倒是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俺赵匡胤赤胆忠心,怎能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官家已经下了圣旨要将咱们全都赐死了,现在不反难道要一起等死吗?”赵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此时已经走到了赵匡胤的身边。
    “你?又是你们谋划的?”赵匡胤小声责问赵普,赵普却不慌不忙地答道:“赵殿帅就不要推辞了!”话音未落,赵匡义就拿了一件龙袍披在了赵匡胤身上,瞬间四周将士都在山呼万岁,此时赵匡胤突然感觉头晕目眩,十年前在郭威军中看到的那一幕全都浮现在他眼前,随后而来的是这些将士进入开封后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赵匡胤想到这里,腿一软,幸好赵匡义机敏,马上扶住了他。
    “哥,你就从了大家吧。”赵匡义在赵匡胤耳边低语,“只要你下令禁止他们进京剽掠,他们自然不敢妄动。”
    赵匡胤此时已经站稳了脚,向前走了一步,大声道:“诸位,你们贪图富贵,立俺为天子,而俺如果有号令,你们会听从吗?”
    “我等一切听官家号令!”众将再次高呼。
    “好!那俺就和你们约法三章!第一,官家和太后,恁不能动他们分毫,且柴家人要世代享受荣华富贵;第二,大周朝的各位大臣,恁也不能动他们分毫;第三,开封城的百姓,恁同样不能动他们分毫。恁要是答应这三点,俺就做你们的皇帝!”
    众军齐声道:“诺!”赵普和赵匡义上去帮赵匡胤把龙袍穿好,随之而来的就是响彻天际的万岁声。
    之后赵匡胤又连下三道命令:“郭延赟,你现在启程回开封,密告石守信和王审琦,命其尽快拿下开封各城门,准备迎接大军回京!”
    “诺!”
    “楚昭辅,你护送赵匡美回京,并掩护俺的家人避难!”
    “诺!”
    “还有一个任务,不知谁愿意回京,去向官家和太后禀告此事?”
    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可就比前两项难多了,搞不好可就是要掉脑袋的啊,众将士于是面面相觑,却又都不敢作声。不过这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人群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末将愿往!”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赵匡胤看到这个略显稚嫩的面庞,开始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兴趣。
    “末将潘美。”这个年轻人介绍道。这家伙虽然年轻,但他的脸上却是自信满满,看不出任何慌乱的神色。
    “好,若是你能平安归来,到时候俺给你个将军当当!”赵匡胤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勇气。
    “臣谢官家!”
    当晚,三人都各自领命出发,而天一亮,赵匡胤就带着大部队向南往开封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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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3 09:10:09 |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占领开封城
    1
    一路疾行,潘美进入崇元殿的时候,早朝都还没下。
    只见潘美在小皇帝、符太后和众大臣们的注视之下昂然上殿,耸了耸眉,大声说道:“我们赵殿帅已经在陈桥驿称帝,此刻已经在回程的途中了,诸位要是愿意投降的话,皆可保留现有官职,要是有人胆敢抵抗,那便是死路一条!”说完便把腰间的佩刀稍稍抽出了刀鞘。
    那仅仅露出分毫的刀刃却依旧闪着瘆人的寒光,群臣一片愕然,都不敢说话,崇元殿内一片寂静,此时只听得范质痛心疾首地说道:“仓促遣将,是我等的罪过啊!”而他的手,已经紧紧攥在身旁的王溥的手腕上。
    “范大人,要不,咱们降了吧?”被范质握得生疼的王溥却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他的表情倒是没有范质那么懊恼。
    “对啊,降了吧!”听见王溥这么说,魏仁浦也跳出来复议道。
    看见三位宰辅大臣已经有两位公然主降,朝内大臣纷纷小声嘀咕:“是啊,降了吧,降了吧。”
    “不行!不能投降啊!”看到崇元殿内的大臣们纷纷起了投降的念头,韩通又一次瞪大了眼睛,走出人群对着众大臣咆哮道。
    “那韩大人你自己去抵抗吧,等那赵匡胤的大军一开进来我们可就要降了。”王溥开始拿韩通打趣,已经达成一致意见要投降的这些大臣现在可谓是心情大好。
    “你们!哎!”韩通此时已无暇和他们争辩,只是对着潘美猛地一撞,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然后他回头喊道:“官家!快跑!”
    听到这一声大喊的符太后这才回过神来,抓起柴宗训就像后宫跑去,而韩通也站起身,拔腿向外跑,潘美则没有功夫去管他——现在他势单力孤,控制皇帝才是重中之重,一个韩通不足以让他分心。
    在众大臣的注视之下,潘美向着符太后和柴宗训逃跑的地方追去,而韩通则反方向小步快跑出了崇元殿,骑上马,准备去召集兵将,可是此时他发现自己还能号召的军队已经所剩无几了,守卫开封城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去平叛了。
    “这些人,真是没骨气!”韩通暗暗骂道。但是骂归骂,韩通此时倒是想到了办法,此刻兵力不足,就必须要把打击目标缩小——“对,我直接去擒拿赵匡胤的家人,以此来要挟他!”韩通此时已经心生一计,便立刻带着一队人马向赵匡胤的殿前司官署奔去。
    可是等他带着人马到了赵匡胤的官邸,韩通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他骑着马正在院子里茫然四顾,突然感觉天黑了下来,抬头一看,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箭矢,还没等他喊出话来,他和他的几个亲兵就死在了乱箭之下,鲜血将院子里的积雪染得殷红。
    “还活着的,现在投降,饶你们不死!”石守信骑着高头大马从门外走了进来,韩通那仅存的几个手下纷纷跪地求饶,他命王审琦割下韩通的头颅去皇宫接应潘美,而王彦升则去处理善后事宜——他领兵去韩通府上把韩通的家眷杀了个一干二净。任务安排的差不多了之后,石守信自己便向封丘门奔去——陈桥门的守卫历来在韩通的管辖之下,自己短时间内难以攻克,他从封丘门出去,从门外找到大军迎进城则省事的多。
    可是赵匡胤的大军却还是直奔城北的陈桥门而去,他认为这个时候石守信等人应该已经控制住开封城了。
    “恁给俺把门开开!”赵匡胤在陈桥门外大喊。
    “韩大人有令,说你赵匡胤起兵谋反,你这个乱臣贼子,这门你们休想进来!”守门的官吏冲着赵匡胤的大军大喊,看来这韩通的人,都和韩通一样忠义。
    “该死,这石守信和王审琦在弄啥咧,还没把城门的守卫给俺拿下!”赵匡胤恨恨地说,此时被困在门外的他有点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来石将军还没有完全控制住京城啊。”赵普凑上前来,“官家,咱也不着急,要不咱绕个道,旁边的封丘门一直在石将军的管辖范围内,去那里应该没事。”
    “好!各位都依赵书记的办法,咱绕道从封丘门进去!”赵匡胤命令一下,全军开拔,才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石守信派出来接应的小卒,在他的带领下赵匡胤的大军顺利地从封丘门踏进了开封城……

    2
    “匡美,你家不是往这个方向走吧?”楚昭辅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跟着赵匡美,但他依稀记得去殿前司的官署好像不是这条路。
    “家里已经没人了。”赵匡美笑嘻嘻地回头冲楚昭辅做了一个鬼脸。
    “难道,赵家人早就知道了今天的情况?原来你们是早有预谋!”楚昭辅此时猛然反应过来。
    “嘻嘻,俺也不知道,反正俺娘就交代俺今天去陈桥驿找大哥,要说的话都让俺背下来了,还有就是晚上回来直接去符国丈的官邸。”赵匡美毕竟还是个孩子,见自己的任务已完成,就把事情全都和盘托出。
    “符国丈?符彦卿?他可是当朝国丈啊,怎么会参与这种事?”楚昭辅听见符彦卿的名字,甚是惊诧,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
    “符伯伯和俺爹是故交,而且,他也是俺二哥的老丈人啊。”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太多细节,但赵匡美还是很耐心地对楚昭辅解释着,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经到了符彦卿的府邸。
    “娘,俺回来了!”赵匡美大喊,杜夫人闻声从屋子里出来,楚昭辅见杜夫人,立刻下拜:“杜夫人,赵殿帅已经起事了!”
    “这家伙,终于是下定决心了啊。”杜夫人嘴里念着,脸上倒是一片欣慰,毫无惊讶之色,至此楚昭辅已然断定,今夜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只是这些人装得可真像,把大伙儿都给骗了。可楚昭辅虽然已经看出端倪,但是还是想要亲耳听到为好:“杜夫人,难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早知?我当然早知了,我儿素有大志,我早知会有今日。”杜夫人见楚昭辅这怀疑的神色,便一本正经地把问题给圆了过去。
    “夫人说得是,那咱们就在此静候殿帅,哦不,静候官家的佳音吧。”楚昭辅此刻已经安心了,既然一切都计划好了,那还派他来护送赵匡美回京,想必又是赵普在赵匡胤面前举荐的,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自己在新朝看来是有大好前途的……
    3
    赵匡胤带兵在开封城里扫荡了一遍,清理了城内的韩通残余势力,终于在诸将的簇拥下缓缓登上了明德门。
    登高望远,只见街市繁华,屋宇林立,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之下又多了一份宁静与祥和。“多么熟悉啊,这就是俺从小长大的地方啊,现在,这一切都要属于俺了吗?”赵匡胤闭上了眼,询问着自己的内心。
    回忆此刻突然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十三年前耶律德光站在城头上的那一幕,想起了自己当时许下的誓言,想起了自己对这座城、对这片江山的承诺,但很快,十年前郭威进城的那一幕同样浮现在眼前,百姓的四散奔逃和城内的刀光剑影全都出现在赵匡胤的眼前,他吓得赶紧睁开眼,“多好的一片江山啊,俺怎能让他荒废残败!”
    “走!回殿前司!”赵匡胤走下了城门,对赵匡义说道。
    “什么?不去皇宫?”赵匡义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宫如今已经近在咫尺,赵匡胤却提出要回殿前司?他正要跟上去理论,赵普却拉住了他,冲着大军高喊:“全军听令!回殿前司!”
    赵匡胤带着自己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自己的官邸,而赵普则独自一人来到了皇宫……

    4
    王审琦来到崇元殿上,首先便往龙椅上看了看,发现那小皇帝柴宗训并没有在上面坐着,遂把韩通的人头往地上一扔,趾高气昂地问道:“几位宰相,柴宗训去哪了啊?”
    三位宰相哆哆嗦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王溥率先忍不住了,战战兢兢地回答道:“符……符太后带着官家前往天……天清寺了。”
    “官家?”王审琦嗤之以鼻,“看来恁还是站在那个小毛头那边的了?”王审琦说着话呢,刀却已经出了鞘。
    王溥见这王审琦又亮了家伙,吓得慌忙下跪求饶道:“不敢!不敢!臣拥立赵殿帅为帝!”
    群臣见状,也纷纷下跪:“臣等拥立赵殿帅为帝!”
    “这还差不多!”王审琦把剑收了回去,“你们给我等着,真正的官家马上就要来了!”王审琦一个人走到崇元殿门口,盘腿坐下等待着赵匡胤的到来,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赵匡胤的大军并没有来,来的只有赵普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赵书记,官家呢?”王审琦急忙跑出去,拦住赵普问道。
    “官家回殿前司官署了。”赵普在王审琦耳边说道。
    “什么?”王审琦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再次向赵普确认。
    “官家还想试探一下人心。”赵普继续低语。
    “还试探什么?我已经问过他们了啊。”王审琦也凑到赵普耳边,小声说道。
    “他们是迫于将军您的威慑,未必真心拥立。”赵普道,“官家是想让他们亲自将他请来。”
    “哦……原来如此,那俺去跟他们说。”王审琦正准备往里走,就被赵普拦了下来,“王将军,还是俺来吧。”
    赵普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崇元殿最前方,王审琦拿着刀在后面跟着,这时赵普转过身,对群臣说:“诸位都是真心拥立赵殿帅吗?”
    群臣继续跪下称是。
    “那好,现在请几位宰相和俺一道,去殿前司把赵殿帅请来吧。”赵普冲着三位宰相笑了笑。
    “这……这不太好吧。”三位宰相有些为难,之前口口声声的拥戴也不过是在刀剑的威逼下的权宜之举,如今要他们亲自去请赵匡胤来入继大统,怎么说都有些有损名节。
    “不这样做,又怎么显示出几位拥立的真心呢?”赵普收起了先前的笑容,冷冷地看着几位宰相,而身后的王审琦又拔出了他的刀,三位宰相一下就服软了,慌忙答应了下来。
    “那好,咱们走吧。”赵普领着王审琦和三位宰相走了出去,王审琦回头对其他几位大臣说了一句:“你们都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五个人一齐向殿前司赶去。
    赵匡胤正在殿前司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外面的消息,这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来报说赵普带着三位宰相到了门口,他便赶紧出来,抓住范质的手,突然间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俺赵匡胤受世宗厚恩,如今是被大军所迫,不得以才到了今天这一步,真的是惭愧啊!”
    还没等范质开口,围在殿前司的大军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其中散指挥都虞侯罗彦环就挺身而出,按剑厉声喊出了这几天以来听得叫人腻烦了的行动口号:“我辈无主,今日须得天子!”
    此时赵匡胤身后的大军全都拔出了自己的刀剑,杀气腾腾之中,王溥再次屈服了,他率先走下台阶,向赵匡胤跪拜,施以臣子大礼,然后是范质,最后是魏仁浦。
    大局已定。
    赵匡胤在众将的护送中向皇宫走去……
    5
    潘美一路跟着符太后和柴宗训来到了天清寺。
    “你怎么还不杀了我们。”符太后终于忍不住问潘美。
    “我并不会杀你们。官家也不会。”潘美镇定地回答,确实,他完全没有拔刀的意思。
    “不杀我们,那赵匡胤怎么当皇帝。”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符太后有些嗤之以鼻,甚至想到自己的小妹符琳她也觉得有些恶心。
    “官家只想要皇位,无意伤害你们——而且,他还再三叮嘱我们要保全柴家人。”潘美继续说道,“官家只要你们禅让就可以。”
    “禅让?保全柴家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符太后将信将疑地问潘美。
    “我人微言轻,没有什么可以做担保的,但是你只能相信我的话。”潘美的神色依旧镇定,“要是你们不配合,刀剑无眼,后果就要你们自己承担了。”
    “只要你们不杀这孩子,我们就都听你的。”符太后想想自己现在确实没有任何可以谈条件的余地,只能选择相信潘美。她又带着柴宗训回到了崇元殿上,此时群臣都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好,赵匡胤也在,他正在龙椅前面踱着步,像是在等待他们母子俩回来。
    “你会保我们母子平安的,对吗。”符太后单刀直入。
    “不仅是你们母子,柴氏后人俺都会善待,保他们一生荣华富贵。”赵匡胤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这皇位就让给你吧。我们娘俩这就收拾东西走了。”从符太后的表情中可以看到他的内心已经绝望,她一刻也不想在这皇宫里多待,也不想再看见赵匡胤这张脸。
    “等等,咱们先把禅位的程序走一遍吧。”赵普这时候跳出来阻止了准备离开的符太后。
    “程序?你们诏书准备好了吗?”符太后这一问,倒是把难住了赵普,这一路上千算万算,却把这一茬给忘了。赵匡胤此时也睁大了眼睛,问赵普道:“赵书记,诏书这玩意儿你们准备了吗?”
    赵普此时也颇为为难,在赵匡胤耳边轻声说道:“行事匆忙,俺给整忘了啊!”
    “臣这里已拟好诏书!”正当大家为难之际,翰林学士承旨陶谷站了出来,在符太后鄙夷的注视之下,从袖子里从容地抽出了一卷黄纸,递给了赵普,赵普阅后大喜,好文采啊,把它呈给赵匡胤,赵匡胤只是稍微浏览了一眼,便交由赵普诵读:
    “天生蒸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以革命,其极一也。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国命有归。咨尔归德军节度使前都点检赵匡胤,禀上圣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黄天,逮事世宗,功存纳麓,东征西怨,厥绩懋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谣狱讼,附于至仁。应天顺民,法尧禅舜,如释得负,予其作宾。呜呼钦哉,衹畏天命。”
    赵匡胤在宣徽使的引导下跪在龙墀上听取了柴宗训的最后一道旨意,在范质、王溥等人的搀扶下走进了崇元殿,群臣的拜贺中登上皇位,因其曾担任宋州节度使,故定国号为“宋”。
    赵弘殷的遗愿已经完成,赵匡胤如今真的君临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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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4 09:16:1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权力的游戏
    1
    “他娘的,这个赵匡胤,动作也忒快了点!”李重进怒气冲冲地把桌上的文案全都全都扫到了地上,“来人呐,给我集结军队,现在就杀向开封!把那皇位给抢回来!”
    “将军!万万不可啊!”张崇诂见李重进此时已经怒令智昏,慌忙站出来劝阻李重进道。
    “崇诂兄,当初我没听你的话起兵,现在我要起兵你怎么又开始阻拦我了?”李重进心中愤懑交加,甩开了张崇诂握住他手腕的手,同时他见张崇诂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心里又十分的费解。
    “当初赵匡胤那贼人立足未稳,我们立即出兵或许还能趁着他和韩通相争而坐收渔利,可如今他已将大周的军队收编,正愁没有理由对付我们呢,将军这一起兵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张崇诂紧忙分析道,他害怕自己要是说慢了,李重进就已经派兵出发了。
    “有道理,有道理!”李重进听了之后连连称道,觉得自己确实考虑不周,赶忙又握住了张崇诂的手,继续像他问计道:“那依崇诂兄所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向赵匡胤称臣。”张崇诂见李重进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这次就说得不紧不慢了。
    “什么?向赵匡胤称臣?”李重进以为自己听错了,很是激动地重复了一遍。
    “对,我听说北面的李筠已经联合汉国的刘钧讨伐赵匡胤了,我们此时假装称臣以麻痹赵匡胤,等他讨伐李筠和刘钧之时,我们从背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占领开封城!”张崇诂冷静地为李重进分析局势道。
    “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可是我们就这么上一道降表,那赵匡胤能相信吗?”李重进还是有些犹豫,他和柴荣本就是表兄弟,如今又拥兵在外,这赵匡胤篡权自立,他不起兵剿灭反而上表称臣,确实引人怀疑。
    “我听说赵匡胤的死对头袁彦已经向他表示了臣服,想必这赵匡胤定是想在天下藩镇面前做一个姿态,所以一定不会怀疑我们——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还有疑心,也不敢表现出来,我们就借此,用悠悠众口来绑架他。”张崇诂说完,李重进便拍手叫好:“好,那崇诂兄你就帮我草拟一封书信寄给赵匡胤,我现在就去整顿兵马,准备偷袭他开封!”
    话分两头。
    远在澶州家中的张永德,收到赵匡胤代周自立的消息,也气得在屋里团团转:“这个赵匡胤,没想到他居然会造反!”
    “将军,切莫生气,此时可正是您大富大贵的好时机啊。”一个门客对张永德说。张永德好方术,家里的门客多是道士,而这个人,正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白胡子老道。
    “哦?先生的意思,是要我振臂一呼,推翻赵匡胤而自立?”张永德对这老道士的话颇为不解,赶忙询问他道。
    “非也。”道士摇了摇头,“将军的富贵,在于两个属猪之人,若是将军能好好侍奉他们,则富贵可保。”
    “属猪的人?我去哪找属猪的人?还要找两个?”张永德不解。
    “我听闻,赵匡胤生于己亥,而他弟弟赵光义[即赵匡义,因避赵匡胤之讳,更名为赵光义。]恰好比他小一轮,这不正好就是那两个属猪的人吗?”道士凑到张永德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
    张永德闭上眼睛,仔细琢磨了一下,确实想起了在高平之战中赵匡胤那临危不乱的魄力和把握战局的能力,觉得自己起兵还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倒不如是向他投诚来得安稳,便接受了这老道士的提议:“有道理,我这就给他上表一封以表忠心!”
    ……
    而远在开封的赵匡胤,在登基后的第一夜,竟是彻夜未眠。国内的藩镇尚未归顺,国外的敌寇又虎视眈眈,前面五代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这一切,都让赵匡胤辗转反侧。
    第二天上朝,赵匡胤做了一系列的人事任命,包括让石守信接韩通的班,担任侍卫司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而给已故的韩通追赠中书令,以礼厚葬;慕容延钊接替赵匡胤的殿前都点检;范质、王溥和魏仁浦继续担任宰相,赵普升为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赵光义则被升为禁军殿前都虞侯,而陶谷翘首以盼了半天,最后还是停留在翰林学士承旨的位置上……
    当赵匡胤还在为李重进和张永德的事为难时,两个人的归降信却同时送到了,赵匡胤见信大喜,宣布张永德被加官侍中,授予武胜军节度;李重进则被升为中书令,继续留守扬州。
    退朝之后,赵匡胤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但内部矛盾还有一个尚未解决,那就是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他勾结汉国的消息早已传到开封,在接见赵匡胤的使者时也公然面对郭威的画像哭泣,其反心已昭然若揭,赵匡胤一刻也不能放送警惕,时刻堤防着他的来犯……
    2
    就在这一年的四月,李筠终于还是动手了。他打着为周国报仇复国的旗号,正式起兵造反。
    “官家,李筠坐拥潞州之利,若是他下太行山,则直抵怀、孟两州,堵塞虎牢关,据守洛阳,则开封危矣!”政事堂上,赵普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赵普的情报总是比其他人的更准确也更快速,所以他提出的作战方略往往也更有效,因此赵匡胤很是看重赵普的意见。
    这不,赵匡胤还没开口,前线的战报就呈了上来,李筠首战已夺取了泽州城,他的下一步举动,想必就要和赵普说的一样,直下太行山了。
    “官家,赶紧出兵吧!要是李筠再控制黄河上游,就要断了开封的漕运之路啊!那时候,咱们就无力回天了啊!”赵普继续催促赵匡胤道。
    “传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石守信与殿前副都点检高怀德火速率军讨伐!切莫让那李筠下太行山!”面对前线的战报和赵普的敦促,赵匡胤也开始慌了,他马上命令部下出兵,此战力求全胜。
    “报!汉国皇帝刘钧已亲自率军出太原,来援助李筠了!”赵匡胤刚刚发兵,刘钧发兵来援的战报又呈了上来。
    群臣开始议论纷纷,而赵匡胤沉默了。
    “看来,朕要亲自出马了。”赵匡胤站起身,群臣一下肃然。
    “官家不可啊,太行山地势险要,此战定是凶险万分,官家万金之躯,不可亲冒矢石,让几位将军去打就可以了!”魏仁浦见赵匡胤要亲征,马上跳出来阻止,虽然在前朝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柴荣的亲征,但如今立国未稳,皇帝就要亲征如此险地,确实令他这个做宰相不得不担心起来。
    “朕心意已决,爱卿们不要阻拦,退朝!”赵匡胤一声令下,独自跑了出去,开始整顿他的兵马。
    “赵普,你快去劝劝官家啊!”魏仁浦找到赵普了,他知道这时候能说服赵匡胤的只有他了。
    “官家心意已决,宰相大人就不必多虑了。”赵普打发走了魏仁浦,他知道,赵匡胤此刻担心的,不是李筠和刘钧的联兵,而是派出大将的部队会不会再次哗变,上演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把他刚刚到手的江山给夺了去,所以赵普并没有出面制止赵匡胤,因为这也是他所担心的。
    “还有,赵普,给李重进写封信安抚一下,别让他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赵匡胤走到大殿回过头来叮嘱赵普,“实在不行,赐他一个丹书铁券。”
    “臣领命。”赵普接到命令,随后群臣都各自准备去了。
    等大殿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赵光义凑到了赵普身边:“大哥,咱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赵普闻言,仅仅握住赵光义的手腕:“光义,时机还未到,不可妄动!赵匡胤现在要是死了,你拿什么对付这些藩镇呢!”
    赵光义沉默了。思考了一小会儿,觉得赵普说的确实不无道理。他只好咬了咬牙,失望的离开了。
    一个月后,赵匡胤率禁军从开封出发,直扑太行山。
    赵匡胤带着全国大半军队在泽州城外日夜围攻,操练了近半个月,可还是攻不进去。这时候李重进那边的消息又传了过来,他不仅扣留了赵匡胤派去的使节,还暗通李璟和李筠,欲图北上,赵匡胤一着急一上火,拿起刀就要往城里冲,这时候他的旧部殿前司控鹤左厢都指挥使马全义拦住了他,自己带着几十个亲兵冒着箭雨冲向了泽州城,一番死战后终于攻破了城门,这时候赵匡胤再也等不下去了,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城破之后,李筠自焚而死,赵匡胤拿下了平叛路上的第一场胜利,但他不敢停留片刻来享受这胜利的喜悦,李重进在后方的小动作让他忧心忡忡,不得不在第一时间迅速回到开封。而就在赵匡胤回到开封的同时,李重进派来的使者崔守珣也与他一起到了。
    “官家,李重进拥兵自重,反心已昭然若揭,请官家快快发兵吧!”崔守珣并没有按李重进的意思来表达和平的心愿,相反,他出卖了李重进。
    “你是李重进的使节,不替他说话,怎么还出卖了自己的主子?”赵匡胤不知道消息的真假,试探着崔守珣。
    “李重进顽固不化,我何必跟着他一起送死呢。”崔守珣见赵匡胤不相信自己的话,开始极力为自己辩解。
    “那李重进,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吗?朕如果赐他丹书铁券,保证永不相负呢?”刚刚在潞州经过了一场惨胜,赵匡胤还是不想过于频繁的用兵,努力寻找着转圜的余地。
    崔守珣摇摇头道:“他终究没有归顺之心啊,官家还是早做准备吧!”
    “也罢,那请崔爱卿即刻返回扬州,记住尽量劝李重进行事小心,能拖延一点时间是一点。”赵匡胤见李重进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尽量争取一点时间来准备了。
    “臣领命。”崔守珣接到命令,火速赶回了扬州。
    随后,赵匡胤整顿兵马,征集粮草,四个月后再度出兵,赶在李重进起兵之前去讨伐那个不安分的家伙。
    由于出其不意,这次的战役并没有向对付李筠一样艰苦,大宋军队摧枯拉朽的破了扬州城,而迎接赵匡胤的,依旧是一场大火,李重进和李筠一样,选择了自焚而死。
    攻破扬州之后,解决了国内几个心头大患的赵匡胤并没有收兵的意思,他在长江边布阵,一时间,战船分列、舰阵分明,江岸横亘数十里,旌旗戈甲漫步江津,水兵轻舸穿游苇丛,耀武扬威,声势甚壮,大有渡江南下的意思。这时却有一个手下来报:“官家,南唐国主李璟派来使者冯延鲁前来买宴。”
    “宣他进来。”赵匡胤一声令下,冯延鲁被人押了进来,赵匡胤见面就责问他:“你们唐国怎敢勾结我大宋国叛臣李重进!”
    冯延鲁似乎早有准备,他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官家只知道我唐国与李重进联络,却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当初李重进的特使来,就住在微臣的家中,我国主令微臣对其特使说:‘大丈夫意气不平而造反,是常有的事,但你李重进这次造反时机不对!当初大宋刚刚受禅之时,人心未定,李筠作乱,宋师北征,但你却犹豫不决,不趁机造反,等到现在内外无事,却想纠结这数千乌合之众来对抗天下精兵,哪里还有胜算?我唐国岂能跟着你自取灭亡!’可见我国主虽与李重进有联络,可是并未助其反叛,倒是在极力劝阻啊!”
    这是一番大实话,却也讲得赵匡胤舒心,但是赵匡胤还是想接着吓唬他:“我大宋诸将力请渡江,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冯延鲁还是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说:“李重进自称是天下雄杰,但官家神武一临,破扬州、平淮南,何况我们这个江南小国呢?但是我也想让官家知道,我唐国侍卫数万,都是先主的亲兵,誓死守卫唐国,固然也绝无投降之意,所以大宋国想要攻下我唐国,也要做好损兵折将的准备,更不要说还有这长江天险,若攻城未果却又粮饷不济,那结果可能还真就不好说了!”
    又是一番大实话,赵匡胤想想也是觉得有些后怕,就对冯延鲁道:“朕本来就跟你说笑,你还真把自己当说客了!”打发走了冯延鲁,赵匡胤也没有自信再强行下江南,便收兵回开封去了。
    再次出征归来的赵匡胤,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开封,当他的步辇刚刚走到大溪桥上时,一支冷箭突然射了过来,这箭力道不大,赵匡胤机敏地躲开了,大伙顺着箭飞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身影慌乱地从一个茶馆的二楼逃了出去,赵匡胤和赵普看见这个身影,双双皱了皱眉头,而刺客此时恰好又回头望了一眼这边,正是这一回头,他的双眼和赵匡胤有了一弹指功夫的对视,虽然他脸上都蒙着黑纱,仅仅露出一双眼睛,但是这短暂的一次对视,让赵匡胤颇为震惊,他叫停了追凶的侍卫,猛地拉开了衣襟,大声喊道:“教他射!教他射!”然后面带怒色地回到了皇宫中……
    3
    是日,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虽然是早朝的时间,但殿内却还是十分昏暗。不过与此相比,更让赵匡胤疑惑的,是大殿之上竟是空无一人!他孤零零地坐在龙椅上,隐隐有一丝心悸。不多时,他似乎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几句说笑,但这些声音却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变得模糊,让他难以分辨——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这些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终于,石守信带头走到了门口,接着他那几兄弟轮番走了进来,看见是他们来了,赵匡胤倒是长舒了一口气,此刻他还想故作严苛地责备他们姗姗来迟之时,却瞥见了他们手上那刚刚饮满鲜血的刀,也是欲言又止,背上的冷汗不住的爆出。
    此刻的崇元殿如死一般寂静,最后还是赵匡胤开口打破了沉默:“诸位爱卿,这是何意啊?”
    石守信冷冷地笑了一声,竟是舔了一口刀上的血渍,咂吧了一下嘴,说道:“当年可是兄弟们扶你坐上了这个皇位,如今,兄弟们自己也想当个皇帝试试看。”
    “你们!你们这是要谋反啊!来人呐!来……”赵匡胤开始呼救,却被石守信等人的笑声打断了,他也应该想到了,禁军想必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自己如今定是孤立无援了。不过,赵匡胤还是相信自己的武力,对付他这几个兄弟,即使以一敌多,他也不落下风,即便此时他还是手无寸铁。
    面对着步步紧逼的这几个人,赵匡胤正欲起身迎敌,却发现自己四肢酸软,跌坐在了地上,此时他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直到像一块刷白的豆腐,而他的瞳孔则在不断变大,然后便失声地大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你们别过来!来人呐!”
    赵匡胤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身旁的王圣人[琅琊王氏王饶之三女,在贺兰去世后被赵匡胤娶为继室。]用手轻抚着他的胸口,几个侍女和太监闻声慌忙跑了进来,王圣人立刻打发他们:“没事了,都退下吧。”
    赵匡胤却插嘴道:“慢着,给朕更衣,朕要出去一趟。”
    ……
    4
    “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赵普很少见地发怒了,甚至是有些怒不可遏,“刺杀皇帝,还被官家给看见了!要是官家追究起来,谁也保不了你!”
    “大哥,你别这么说,要是他看见了是俺,早就派人来捉俺了。”赵光义狡辩道。
    “正是因为官家认出了是你,才没让人去抓你!家丑不可外扬啊!更何况是帝王家!”赵普越说就越发的愤怒。
    “大哥,那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官家现在要是遭遇不测,不正好让俺取而代之吗?”赵光义继续辩解道。
    “现在要是官家死了,当皇帝的就是那赵德昭!况且现在内忧外患尚未解决,还需要官家去东征西讨、荡平天下啊,而且官家还有九个结义兄弟,个个手握重兵,不把他们解决掉,万一有谁揭竿而起,你又怎么对付他们?”赵普为赵光义陈明利害,赵光义也明白了其中道理,很不情愿地连连点头。
    “那依大哥之意,咱们该先从哪里下手?”赵光义接着询问。
    “听说官家夜夜不能安睡,想必也在担心他这几个兄弟,俺想不要多久他就会来找俺问计了吧。”赵普稍稍撇过头去,他现在不想看赵光义,这个弟弟过于意气用事,真担心他会捅出什么篓子:“俺会想办法把他们排挤出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多结交一些大臣,培育自己的势力!”
    “官家驾到!”赵普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王公公的声音传来,赵普慌忙安排赵光义躲在柜子中,起身去迎接赵匡胤。
    “官家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赵普刚整理好衣冠,准备下跪行礼,赵匡胤阻止了他,“则平兄,你和朕亲如兄弟,今夜又是微服前来,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那官家请到堂上就坐。”赵普起身,领着赵匡胤坐下,命下人端了两杯茶,便屏退了左右。
    “则平兄,实不相瞒,朕最近愈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赵匡胤抚着额头,“一旦入睡,就总是做一些可怕的梦。”
    “官家是否梦见的是那九个兄弟?”赵普也不掩饰,单刀直入。
    “知朕者,则平也!”赵匡胤见赵普一语点中自己的心事,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喜悦,“那先生认为俺该咋办呢?”
    “唐末以来,权臣拥兵自重、谋反自立的故事已屡见不鲜,即使几位将军没有反心,也难保他们的部下不会动歪脑筋。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不造反,这些武将现在也过于跋扈,远的不说,前几日那王彦升半夜去宰相王溥家中大闹要讨酒喝,就是最好的例子啊。”赵普的分析确实和赵匡胤的想法不谋而合,赵匡胤正频频点头,赵普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要‘强干弱枝’,打压武将、重用文臣,至于具体的做法,不知官家有没有听过这句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赵匡胤一听,脸色大变:“你要朕学刘邦?这些可都是和朕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俺不能这么对他们!”
    赵普料到了赵匡胤的这个反应,不紧不慢地答道:“官家别急,臣没说非要杀他们。”
    “不杀?那该怎么做?”赵匡胤追问道。
    “赐予他们金银珠宝、良田豪宅,让他们解甲归田。”赵普开出了他的药方,与赵匡胤四目相对。
    “则平兄此计甚妙!”赵匡胤一拍大腿,觉得赵普提出的这个建议十分可行,既保住了自己几位结义兄弟的性命,又剥夺了他们的兵权,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可谓是一举两得,“但是重用文臣,有这个必要吗?”
    “有!”面对赵匡胤的质疑,赵普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开元盛世为什么会有万国来朝?不仅仅是武力的强盛,更是文化的昌明!”
    赵匡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只是依稀记得有过“开元盛世”这么一个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他早就忘了,但是他认为,既然赵普都这么说了,那就是这么回事吧。随后,两人在相互寒暄几句之后,赵普就送走了赵匡胤,回来打开柜子,放赵光义出来。
    “只是让他们解甲归田?大哥为何不说服官家杀了他们?”一见门打开,赵光义马上开口问道。
    “官家要是有这个意思,早就把他们杀了,不会来问俺的。”赵普摇摇头,“他终究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这样也罢,好歹也算是解决了问题。”赵光义虽然不是特别满意这个结果,但也还算是过得去,“大哥,那俺就先行告退,明天咱们一起看这出好戏。”
    ……
    5
    “太后娘娘,最近身体好些了吗?”第二日,赵普来到坤宁宫探望杜太后。
    “你们都退下吧。”杜太后屏退了左右的丫鬟,对赵普道:“没有外人了,你就叫我娘吧。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了,也没什么好不好的了。”
    “娘,不要胡说,您是当朝太后,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看着杜太后这样,赵普难免也有些心酸,自己身为儿子,却不能守在母亲身边尽孝,确实令人痛心。
    “什么太后不太后的,我的儿子要真是皇帝就好了。”杜太后这话里充满了遗憾,辅佐赵匡胤当皇帝,是赵弘殷的遗愿,所以他们母子三人都在尽心尽力,可是如今赵匡胤已经登基了,赵普还没有任何行动可以确保赵光义可以当上皇帝,难道这江山就要让那沙陀人一直坐下去吗?
    “娘,孩儿今天正是为了此事前来。”赵普见杜太后一直挂念着此事,就也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可是有了什么计划?”杜太后见赵普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就也开心了不少。
    “具体的计划倒还没有,这江山还没坐稳,咱们还需要赵匡胤去开疆拓土。”赵普看到杜太后如此期待的表情,却也是略显尴尬,毕竟他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方案,“光义最近太过心急,几乎坏了大事,已经让赵匡胤有所戒心,咱们还是慢慢来比较好,所以俺想先让娘给赵匡胤提提醒。”
    “那我要如何提醒他?”杜太后不无忧虑地询问道。
    “给他讲讲主少国疑的事,进而旁敲侧击让他同意传位给光义,最好能立下字据。这样就算是有了份保险,以后的事就要容易办了。”赵普回到道。
    杜太后点了点头,这时一个丫鬟进来提醒杜太后该服药了,赵普端过药碗,亲自侍奉杜太后喝了下去,随后杜太后就和赵普家长里短地聊了起来,还留赵普一起用了膳,一直到傍晚时分母子二人才分开。
    话分两头。
    在这一日辍朝之后,赵匡胤将他的几个结义兄弟留了下来,带去内宫中喝酒。
    酒酣耳热之际,赵匡胤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石守信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要不是诸位爱卿,朕今天也做不了皇帝啊!”
    石守信等人赶紧转身与赵匡胤碰杯,说道:“官家洪福齐天,这是天命所归,臣等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赵匡胤喝了口酒,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可是这皇帝也不好当啊,朕最近就很是难受,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安稳。”
    此时高怀德插嘴道:“官家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跟哥几个说说呗!”随后众将都在复议:“对啊,给哥几个说说,咱帮官家分忧!”
    “哎。”赵匡胤叹了口气,但回答直指要害:“你们说你们几个,有谁不想当皇帝呢?”
    石守信等人听到这话马上吓得酒杯掉到了地上,酒一下就醒了,纷纷伏地请罪,发誓绝无二心。
    赵匡胤走到他们中间,说:“朕也知道,诸位爱卿并无此心,就像当年的朕一样。”众将等到这话也相继抬起头,看着赵匡胤疯狂地点头,但是赵匡胤马上又补充道:“但是保不齐诸位的部下会铤而走险啊,就像你们当初拥立朕一样拥立诸位啊。”
    石守信等人慌忙低下了头,开始不住地磕头,“臣不敢,臣不敢啊!臣等发誓绝无此心啊!”
    赵匡胤背过身,放下酒杯,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向前走着,“诸位切莫太过担心,朕并不想为难你们,刘邦那藏弓烹狗的事,朕是做不出来的。”说到这里,赵匡胤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一个个还是磕头如捣蒜,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就接着说道:“人生如白驹过隙,所谓贪图富贵,不过就是家里多积攒些金钱田产,供自己娱乐、让儿孙无忧罢了,那你们为何不释去中央的兵权、出守大藩,那样的话,朕定会赐予诸位大批金钱田产、歌儿舞女,让你等日日饮酒作乐,以享天年,如果可以,朕还可以与诸位结为儿女亲家,诸位认为这样可好?”
    听到这话,石守信等人纷纷叩首允诺,第二日上朝便纷纷便纷纷称病,请求辞官回乡,而赵匡胤看着诸位兄弟的辞呈,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站在空荡荡的皇宫里,抿了抿嘴,略显苦涩地自言自语道:“之乎者也,助得甚事?老兄弟们,是哥哥对不住你们啊。”
    “大哥,官家还真把这些老家伙打发走了。”赵光义又一次在退朝后找到赵普,“那咱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俺已经安排妥当了,你暂且不用知道,先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吧。”赵普拍了拍赵光义的肩,快步离开了……
    6
    “官家,您要找的人老奴给您带来了。”正在批阅奏折的赵匡胤见是王继恩来了,慌忙让他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王继恩一侧身,赵匡胤见到了跪在地上的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先生,快快请起!”
    “官家!老朽一介草民,哪里担得起这个‘请’字啊!”第一次进宫面圣的老者面色煞白、甚是紧张,他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谦卑的姿态,免得惹祸上身。
    “老先生,是朕有求于您,您就不要客气了,快快起身吧。”赵匡胤看见老者的谨慎,便尽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王继恩,你先退下吧。”
    “诺。”王继恩将老者扶起来之后,就退了出去,留赵匡胤和这个老人两人人在殿上。
    “老先生,朕今日请您前来,是想让您给朕雕一块碑。”赵匡胤郑重其事地对老者说道。
    “官家功盖天下、万民敬仰,草民一定不辱使命,将官家的英明神武全都展现在这碑上!”这老者以为赵匡胤是要立一块碑来彰显自己的功德,一下子有些情绪激昂。
    “您老别急,朕可没说要立碑来歌功颂德的。”说着赵匡胤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老人,随后又面色凝重地叮嘱他道:“朕要您将纸上的字刻在碑上,不过记住,上面的内容切不可外传!”
    “官家您放一万个心,草民大字不识一个,只会依着您这上面的内容照葫芦画瓢,不会说给其他人听!”老人发现这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神情一下子又严肃了起来。
    “中!朕给您在后花园安排一清净地,一切饮食起居自有人来伺候您老,您老就安心的雕这块碑!到时候这好处也是少不了您的!”赵匡胤见老者已经答应了下来,便把诸多事宜一一帮他安排妥当了。
    “谢主隆恩!草民一定不辱使命!”听到好处丰厚,这老者也是忍不住咧开嘴笑,并一个劲地磕头以示感谢。
    “王继恩!”正事说完了,赵匡胤便换了王继恩进来,“带老先生到后花园中去,他要什么恁都要给他准备好,而且老先生工作期间,不许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斩!”
    “老奴遵旨。”见赵匡胤表情如此严肃,王继恩也没有多再说话,领着老人就走了,路上也是不敢多问一个字……
    7
    “官家!不好了,太后娘娘晕倒了!”正在早朝中的赵匡胤听见这个消息,急匆匆结束了今天的朝会,向后宫中跑去。
    “娘,您怎么了?”赵匡胤跪倒在杜太后床边,握住她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忧虑。
    杜太后看见赵匡胤这眼神,有些欲言又止,然后顿了顿,说:“娘没事,就是一下没站稳,给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和皇儿说。”
    “娘,儿子刚刚建国,如今国家百废待兴,还没能让您老人家享几天清福,连六十大寿都是从简为之,儿子来年一定给您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寿诞,您老万万要保重身体啊,给孩儿一个尽孝的机会!”赵匡胤一直攥着杜太后的手,粗犷的面庞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皇儿啊,这世上岂有万寿无疆之人呢,娘的年纪大了,时候不多了。”杜太后安慰着赵匡胤,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不过娘要问你一句,你说你为什么能当上这皇帝?”
    突然一个这样的问题,倒是把赵匡胤问的一愣,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这都是祖宗积德,是娘和爹的福分啊。”
    杜太后听了之后直摇头,赵匡胤刚想说什么,就被杜太后打断了:“你能当上皇帝,无非是因为周世宗的儿子太年幼,要是周国能有一个成年的皇帝接班,这天下又哪能轮得到你、轮得到我们赵家?”
    赵匡胤听到这话,不知母亲是什么用意,也只得不停点头。
    “所以,在你死之后,要让你的弟弟做皇帝,这样才能把咱赵家的江山坐稳,才能造就泽被万民的功业!”杜太后的语气十分坚定,并不像是在说胡话,赵匡胤看母亲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拒绝,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可是杜太后并不满意,“去,让人把赵普叫来。”
    赵匡胤又是一愣,杜太后今天倒是要玩真格的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让人把赵普请了过来,杜太后见到赵普之后,让赵匡胤有当场写了一份誓书,然后让赵普在纸尾处签上“臣普记”三个字,装在金匮中,交由她的贴身太监保管。
    “好了,看见你如此深明大义,娘也就放心了,你们都还有政事要忙,就都退下吧。”杜太后见这最重要的工作已经完成,可以安心休息了,遂打发走了赵匡胤和赵普。
    “官家,这是发生了什么啊?”出去之后,赵普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在赵匡胤耳边小声问道。
    “朕也不知道啊,也许就是太后娘娘她年纪大了,喜欢胡思乱想了吧。”面对赵普的询问,赵匡胤也显得有些无奈,毕竟他才是真正一头雾水的那个人。
    赵普走后,赵匡胤又找来了太医:“太后娘娘的病怎么样了?”
    “官家,恕臣直言,太后年事已高,脉象虚弱,恐时日无多啊。”
    赵匡胤听了摇摇头,独自一人走了……
    赵普离开皇宫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赵光义的府邸:“光义,从今天起,你就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官家分忧解难,皇位的是,就不要再多想了。”
    听到赵普这一番话,赵光义有些奇怪,慌忙问道:“什么?大哥,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你被官家收买了?”
    “不是,这件事我和娘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这皇帝早晚要由你来做,只是你现在不要表现的太过明显,避免被人怀疑。”赵普小声说道。
    “大哥,你和娘都做了些什么啊?”赵光义听到赵普说“安排好了”,心里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但是他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具体情况你就不要多问,以后也不要再乱动什么歪脑筋,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切都会明白的。”赵普不肯过多透露细节,自然是怕赵光义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而酿成大祸,“你现在就是继续在朝野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后会用得上的。”
    “知道了大哥,俺听你的,你说得总没错。”赵光义见赵普始终守口如瓶,知道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只好答应他了。
    几天后,杜太后去世,享年六十岁。而赵光义则被加封开封府尹,同平章事……
    8
    “王大官,官家在那块碑上到底刻了些啥咧?”赵光义拉了拉王继恩的袖子,动作小到没有人察觉。
    那老先生将誓碑雕刻好之后,赵匡胤还专门腾出一间房来安置它,并命名为誓碑殿,并在第二天就带领文武百官来殿前朝拜,而真正能够进入殿内的,就只有赵匡胤一人,其他人都只能在殿外候着,大家都面面相觑,对誓碑上的内容充满了好奇,赵光义也就是这时候趁机溜到了王继恩的身边,想探一个究竟。
    “赵殿帅,老奴是真的不知啊。”面对赵光义的询问,王继恩也是一脸茫然。赵匡胤确实没有向他透露关于这块誓碑的任何事情。
    “王大官,您再好好想想?”见王继恩没有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赵光义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大银锭塞进了王继恩的袖子里。
    “赵殿帅,老奴是真的不知道啊,官家和那老先生交谈的时候都让老奴回避了,刻碑的时候也不让老奴靠近啊!”王继恩语气有些许激动,但还是尽量压低声音,以免周围的人起疑,可周围的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讨论着这块誓碑,没有人注意到王继恩和赵光义在说些什么。
    “那就请王大官日后多留意留意。”赵光义边说又塞了一个银锭到王继恩的袖子里,随后便走回了人群之中,这时赵匡胤也从誓碑殿中出来了。
    “朕请诸位记住,日后新君登基,务必来此誓碑殿叩拜,此碑要作为赵家的祖宗家训,像秦孝公的国耻碑一样代代相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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