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八市

刘洁成

永远的八市
文/刘洁成

      如果有人问一个不认识腊历、不知道几月几号的文盲，比如问我，这次疫情，你总共在家躲了多少天，我一定会回答：我不知道，只记得我剃过三次头——一个半 月剃一次，我知道居家抗疫了多少天。
      我又得去剃头了，也到第八菜市买点货。
      走到梯口，发现忘了带口罩，只好捂着口鼻“坐”电梯——明明是站着，却说是坐，太好笑了。出了楼门，又发现忘了带垃圾，最近老忘事。
      到中山路左拐，到大中路口右拐，到升平路口右拐，到镇邦路口右拐，再走几步，我就坐进了那张破旧座椅：剃头开始。
      削一粒头壳15分钟，这时间厦门也叫“三字久”。完了以后我往竹仔街走去，经过那家全市最后倒闭的老牌“瓷仔店”，就是那家卖锅碗瓢盆的日杂店旧址，我怀念地看了它一眼。然后前面就到了八市。
      八市，它每一天都在重启昨天的故事，它是80岁和8岁厦门人的共同记忆，让你想忘掉都不能够。它的朝朝暮暮，见证了几代厦门人的消亡与新生。岁月的凄厉修改了它的脸，它却始终满满生气……
      不少教授、老师、作家、地方文史专家都写过八市，八市地上的每一片鱼鳞和鸡毛都已经被全部写完。现在应该让市井小民他们自己来说属于他们的八市，他们可以对八市说跑偏，文化人不可以！
      八市永远是人声鼎沸，拥挤不堪，地上的海产散发着腥味，凶猛的飞虫四处飞窜，地面湿漉漉。虽说现在正处防疫特殊时期，人群还是拥挤。为了方便买卖，很多人褪下口罩——所谓商品与金钱的交易，就是你卖力的鼓吹，我死劲的诋毁，然后成交。
      原先摆在入口处配稀饭的料草，如今出现在通道的地上：有麦螺（瓜？）酱瓜仔，荷仁豆，“大怕人”——大怕人是啥玩意你不懂了吧？就是那种用盐水香料翻炒的花生仁，一般用的是大粒红皮花生，表皮会有灰白的盐水迹，它是厦门最负盛名的茶酒配之一。
      那一摊卤大肠照例围着人，摊主忙不过来了。我买过几次大肠头，后来牙齿少了嚼不烂，只能捶着胸口强吞，就不再吃了。据说大肠不能洗太干净，残留一点猪屎才好吃。
      大肠身后那条潮湿和脏乱的走道，有人在卖面包，卖的人天天排着队。我买过这里的五指面包。
      一盘冒热气的蛮煎糕刚出锅，这位大嫂把它切成斜方块。轻咬薄脆的外皮，夹层包裹着花生末的松软发糕满口甜香。蛮煎糕是厦门众小吃中，唯一是“发粿”和“脆饼”的结合体，这东西一出锅就得趁烧吃掉，一口咬下两样美食，好吃得想哭。
      陶制缸子里面是豆花，摊主揭开蒙住缸口的木盖子和龙头细布，用浅浅的铁皮勺子，在豆花表面轻轻削起来一片，让白花花的豆花滑入小碗，最后甩进去几小勺糖水。假如不是很烫口的话，把豆花挨嘴边一吸，滑溜的豆花不经过喉咙直接就进了肚——小时候的豆花就是用大水缸装着，它半个世纪前由小贩肩挑着叫卖，天天从我们小巷子里的家门前走过。
      我买了10包好吃的咸梅糕，它来自大海另一头，那是我的好朋友芦苇先生的白水老家。
      案板上躺着几只赤裸的大番鸭，它们被剥了毛后新鲜白净，美丽的样子令人起疑。但我还是买了一只——任何东西再不可靠，只要少吃点就不会死人。
      买两斤“死定鱼”回去煮酱油，我爱这种青甜的味道。地球上的鱼类，我只认识丝丁鱼和白鱼，而恰恰这两种鱼都属于没有鱼鳞和见不到活的。至于别的鱼我一概不识，你随便拿出一只5元钱的鱼，骗我是1000元的土豪鱼，我都会信。
      鱼称完了，我伸长脖子注视着电子秤上的斤两，卖鱼伙计也伸长脖子将我的100元对着阳光辨认——人与人之间已失去信任，我们处在一个互害型的丛林环境。
      我喜欢八市，喜欢它的牛B哄哄。有钱有势的出国去了，或者出事去了，这里的摊贩没有地位身份，干不了这两样事。他们的商品或许是摆在某一块违规的地上，可他们的梦想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八市是母亲的菜篮子，它代表怀念，看了让人泪滴。再见八市！
      所谓乡愁就是你靠近她时，悲喜交集！

写于20200603

我就在水一方

寓味足。

白水

－个去市场买货的过程，有人间气息味，平常事，表现出的文字不俗气。祝老师写作愉快。

云上云上

热闹的八市，也是心中永远的八市。问好刘老师，遥祝您夏琪，快乐！

yxq一叶扁舟

非凡热闹的八市，是作者永久记忆的同时，也使读者目睹了八市的繁华和繁盛下涌动的暗流——失衡的公平与倒戈的信义。祝老师安康！

义夫义

老师娓娓道来，很有生活气息。欣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