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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耿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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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又劈歪了》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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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0-7-19 09:45
  • 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141#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 10:42:44 | 只看该作者
    17.6 兴奋剂

    上周,省委宣传部办公室主任、新媒体处处长滕翔宇,也没打招呼,事先打招呼,本人或者通过其他人,忽然造访海天化学,找到彭弥。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滕翔宇,彭弥听说过,听杨晓,以及袁彬彬都说过,没见过。
    说完自己,是滕翔宇,杨晓的部下,袁彬彬的铁哥们儿,滕翔宇想了想,看样子是见彭弥,表现有些冷淡,又以各种方式,比如名片,手机里的照片,试图证明,自己就是滕翔宇,杨晓的部下,袁彬彬的铁哥们儿。彭弥听明白,忍不住笑了,你说什么事儿,找我什么事儿吧,我知道滕处长,也相信你是滕处长……
    说明来意,近来某游泳名将,中国自由泳名将,服用兴奋剂,涉嫌服用兴奋剂,还抗拒,暴力抗拒药检,这次不是涉嫌,证据确凿,地球人都知道的事,不是闹得很大么。新媒体处,很关注这个话题,正在召集人手,收集材料,组织力量反击,说得挺热血沸腾。
    好容易出了这么一位,打破欧美垄断的泳坛名将,可不能让洋人,别有用心,说抹黑就给抹黑,用卑鄙手段整倒了。又很神秘地,话里话外,向彭弥透露,他可不是,指这位自由泳名将,可不是一般人,一般运动员,您也知道,早就被树为典型,伟大复兴中国梦,上头挂了号的,必须保,也必须保住,头一次见面,杨晓和袁彬彬的缘故,对滕翔宇本无恶感的彭弥,第一印象不大好。
    您呢,指彭弥,是咱们昆仑,最杰出的精细化学家,药剂学家,没有之一,帽子戴得挺高。所以部里的意思,肯定不是部里,部里才不管这些,是想请您,写一篇文章也好,接受一次采访才好,从精细化学,药剂学,从专业角度,指出所谓服用禁药,涉嫌服用禁药指控,毫无依据以及荒谬……
    彭弥摇头,写不了。
    您别急着回答,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写不了,真的写不了。
    见滕翔宇,马上又要开始演讲,彭弥先一步拦住他,不是我不写,不是不帮忙,再说这也不是帮忙的事,是写不了,真的写不了。你说的那些,什么兴奋剂,什么药检,不是我研究的领域,不懂,没有发言权,精细化学家,药剂学家,一上来,给彭弥贴的两个标签,显然做了功课,好啊,做了功课好啊。
    彭弥故意,甩出一大堆专业术语,即使是那些,可以用大白话描述的,也使用专业,最专业,最晦涩,专业人员自己听来,都觉得拿腔拿调的术语,一通狂轰滥炸。炸得差不多了,听不懂吧,当然听不懂,就知道,就为了让你听不懂,结论,结论得让你听懂了。
    趁滕翔宇还迷糊着,彭弥又重复了一遍,隔行如隔山,外行看来,我没说你是外行啊,自己体会,可能差不多,什么精细化学,什么药剂学,内部千差万别。那个什么,没别的事的话,我那边还有个实验,你是知道的,不是做过功课么,这种实验,成本很高,结果不能等,错过就废了,要不我给袁彬彬打电话,海天化学这里,还是头一次来吧,让他陪你转转?
    好歹打发走,怎么说也是杨晓,还有袁彬彬的朋友,彭弥特意让公关部门,按照贵宾,茶,上茶,上好茶,郑家客分三等,按照贵宾的标准,给滕翔宇带上一份纪念品,说是纪念品,光支付宝就价值一万。原以为到这儿,事情也就完了,没想到第二天,电话又来了,还是滕翔宇,还是这件事,您看这样行不行,文章不用您写,我们找人写好,以您的名义发表就行。
    再一次,被彭弥拒绝后,彭翔宇又拿出第三套方案,要不这么着,您不想署名也行,我们理解,就以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顶级化学家的名义,请您赐稿?彭弥最讨厌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不好发作,但语气和措辞中,已经明显带有不快,说过很多次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不是不写,是写不了,顺便说一句,我不是什么,不是什么顶级化学家……
    挂断电话,冷静下来的彭弥,甚至有些担心,是不是话说重了。听袁彬彬的意思,好像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朋友,杨晓那头不清楚,几乎没听她,说起过这个人,但滕翔宇,每每提起杨晓的时候,似乎挺亲近的样子。
    不料死缠烂打的,还在后面,又过了一天,第四个电话里,算上见面那一次,电话是第三次,滕翔宇又抛出了,他的第四号方案,彭弥直接被气笑了。第四号方案,简单说,就是将前面两个方案,整合在了一起,您不是说,不懂,写不了么,没问题,我们找人替您写,您不是不愿意署名么,没问题,不署名,以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不顶级也行,知名化学家的名义发表,这下总可以,总没的说了吧?
    换作别人,早急眼了,这时候,就看出理科女的优势了,既有科学家的严谨缜密,又有女人的隐忍克制。想了想,不用我写,也不用我署名,行,我同意,就照你,就照滕处长的意思办。
    估计滕翔宇,也是走火入魔,只缘身在此山中,彭弥摇头,可能过段时间,自己就琢磨过来,绕回弯来了。不用我写,也不用我署名,那这篇文章,跟我有什么,还有什么关系啊,用得着,巴巴征求我的意见么,你可以说它,是任何人写的,难道还能有人,为了一篇既不是自己写,又没有署自己名的文章,告你侵权不成》
    兴奋剂,药检,实事求是,彭弥的话,回绝滕翔宇的话,不是我研究的领域,不懂,只说对,或者只有一半,是正确,或者真实的。确实并非彭弥,研究以及熟悉的领域,但绝对不是不懂,至少原理,无论科学技术层面,还是逻辑层面,原理是懂得的。
    什么是兴奋剂,或者什么,叫兴奋剂,能够提高运动成绩,使用的药物,都是兴奋剂么?不是,当然不是,兴奋剂,能提高运动成绩,但不是能提高,所有能提高运动成绩的,都是兴奋剂,只有那些被发现,被列入兴奋剂名单的,才是,才叫兴奋剂。
    听着很荒唐,至少违反尝试,这不等于就是在说,什么是犯罪,只有那些被抓住,被写进刑法条文的,才是犯罪么?是很荒唐,但事实如此,类似情况,就以兴奋剂,就以中国为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80年代后期,90年代初期,同样是游泳,五朵金花闪耀世界泳坛,怎么一夜之间,成绩一落千丈,几乎与此同时的中长跑,马家军,为什么突然消失在视野中。北京奥运会,这次是举重,十年之后,三位中国运动员,被国际奥委会剥夺金牌,都是同一个原因。
    什么叫服用禁药,你使用的药物,被反兴奋剂机构,列为兴奋剂,并且检查出来,并且通过现有手段,技术手段,能够被检查出来,这叫,这才叫服用禁药。反过来也一样,只是这个道理,彭弥明白,别人未必明白,即使明白,也未必说自己明白,想说,更未必能说清楚……
    其实,彭弥正在研究,参与研究,所谓的治贪,或者戒贪药,乃至于这些年,最后一公里,自己的私人实验室也好,海天精细化学也罢,研制的相当部分,神经化学类药物,原理都差不多。毒品,通过模拟与快乐,幸福感相关,神经化学物质,借以制造快感,戒毒药,通过模拟与毒品,相似的分子结构,借以替代,逐步替代毒品。
    治贪药这边,同样,或者说,也只能按照这个思路,既然心理学家们,已经认定,初步认定,权力快感,贪污腐败的根源,与吸毒类似。那么治贪,戒贪,药物手段,治贪戒贪,也就无非,只能是模拟毒品,或者模拟权力,尽管具体原理,神经化学过程,尚未,甚至永远不可能完全搞清,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接替替代,逐步替代毒品,替代权力。
    听起来,似乎很滑稽,这不就是一个,傻丫头和面,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面又多了,再加水,水又多了,再加面,面又又多了,水又又多了,如此循环往复,千锤百炼的过程么?只要不在兴奋剂列表当中,只要现有手段,检测不出来,就不算兴奋剂,就不算服用兴奋剂,用类似毒品的东西,替代毒品,用类似权力的东西,替代权力。
    推而广之,吸毒人员,之所以会吸毒,也是,其实也是这个原理,吸毒是不幸的,但吸毒的人,又何尝不是因为不幸?毒品通过模拟,神经系统当中,制造幸福的物质,产生快感,反过来说,幸福的人,现实生活中,拥有幸福的人,谁又会去吸毒,又会因为缺少幸福,而去吸毒呢,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空虚,所以吸毒,究竟是空虚更可怕,还是吸毒更可怕,吸毒都不怕,却怕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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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0-7-19 09:45
  • 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142#
     楼主| 发表于 2020-11-3 11:01:50 | 只看该作者
    17.7 人或为鱼鳖

    “二位懂数理化么,最初等的那种。
    呦,一窍不通,让四人帮,起根儿上给耽误了。
    那就好办了。
    怎么叫办好了啊?
    你想想啊,一点儿不懂,你们,我从头儿给你将,这不就好办了么,真的一点儿不懂?
    真的。
    这我就放心了,我就不讲太深了,啊,听说过五大发明么?
    听说过,小学老师就讲过,是四大发明吧?
    加上我这个,不就五大发明了么,我这发明的重要性啊,我都不好意思说。简直就是改写了,我中华民族的命运,和世界文明的轨道,晚一天推广,都是对整个人类的犯罪啊。
    呦,你到底发明什么了?
    一种新能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场能源革命啊。我的名字,将并列于瓦特、牛顿、爱迪生之后,而毫不逊色,下届诺贝尔奖,舍我,其谁哉,你们就等着,在电视里,看我领奖的镜头,还是黄金时间,实况转播。
    你这新能源,是什么啊?
    水,普普通通的水,大姐你知道,水是由什么组成的么,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而氢和氧,是可以燃烧的。
    对,这中学就讲过这个,得电解以后吧得?
    我这发明绝就绝在,不用电解,直接燃烧,啊,就在一桶水里,点上几滴,我研制的那个,水基燃料母液,用那筷子,搅合搅合,啊,划根火柴,往里一扔,噗地一声,火半米多高,火苗子腾腾的,一桶水,烧光了为止,注意啊,得用铁桶,木桶就烧没了…… ”
    水氢发动机,河南那个,其实昆仑,前几年也有过一个。彭弥没见到,发明家本人,彭弥没见到,科协开会的时候,听别人说过,好像还真,不知河南那个,弄没弄着钱,真搞到一笔投资,有政府担保的投资。
    原理不大一样,水氢发动机,跟葛优那个差不多,好像差不多,要将水当中,所含的氢元素,分离出来,借此获得电能,加水就能走,违反最基本的物理常识,典型的智商税。昆仑这个,虽然都打着,所谓的水能源旗号,但细推敲起来,最起码,原理是说得通,是符合逻辑的。
    科协一位社会部,就叫社会部,不是,或者不能叫社会科学部,否则就歧义了,原本没这个部门,近些年来,又是科教兴国,又是创新创业,民科太多,特设了一个机构,用来接待,也可以说是对付他们。其实社会部,比起社会科学部,更容易产生歧义,更大的歧义,中国共产党,最早的情报,以及保卫部门,中央保卫部门,公安部,以及国家安全部前身,就叫社会部。
    社会部一位处长,是彭弥的好朋友,见她感兴趣,专门找出相关资料,发明家搞的策划案,复制了一份给彭弥。与水氢发动机不同,昆仑这个,严格讲,其实就是蒸汽机,蒸汽机的一种变型形式……
    汽车,为什么叫“汽车”,现在的年轻人,包括彭弥,都没见过,或者只在实验室,博物馆中见过,最早的汽车,都是蒸汽机,以蒸汽为动力,推动的。
    昆仑的这个,所谓水燃料汽车,跟什么水氢,氢原子没关系,直接用水,将水在高压容器当中,加热到二百度以上,所谓的高压高温临界状态。中学物理,物态与压力相关,标准大气压下,水一百度就沸腾了,不存在二百度液态水,低压环境下,不到一百度,因此高原地区,做饭常常做不熟,普通状态下,常常做不熟,高压相反,压力足够高,二百度甚至更高,水依然可以保持液态。
    将加热好的,高压高温临界水,加注到汽车当中,通过一系列阀门,降低压力,变成气态,推动发动机运行,简单说就是这样。原理,原理本身,较之什么水氢电池,水氢发动机,确实说得通,高压高温临界水,的确含有大量能量,听说美国那边,有个什么公司,也是这个原理,正在开发航天,别说汽车了,航天发动机。
    只不过,相关企划案,彭弥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说来说去,天花乱坠,说的都是原理。技术方面,很多关键点,很多难度非常高,甚至无法想象的关键点,只字未提,比如这位发明家,提到的所谓加水站,一旦推广,他的水燃料汽车伟业,一旦推广,不会再有加油站,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城乡的加水站。
    跟现在的加油站,模式差不多,每个地区,一个中心站,每天将加热好的临界水,见过油罐车吧,送到各个网点,没水了,把车开到加水站,加水。这可能,或者可行么,高压高温临界水,储存都非常困难,更别说加注,从一个容器,向另一个容器中加注,这可不是油枪,往油箱一插,走表加油……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根据图纸,虽然只是个草图,且核心部件,核心设计,都语焉不详。这款水燃料汽车,所用的高压高温临界水,是没有回路,无法回收的,换言之,像汽车尾气一样,做功之后,是要排放,最终是要排放出来的。
    按照发明家,这位所谓的发明家,的说法,这是一个,这还是一个,有意为之的设计,非不能也,是不为也。较之汽车,燃油车尾气,水燃料汽车,排放出来的都是,只是水蒸气,没有任何污染,不会对环境,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还可以解决大城市,顺便解决大城市,雾霾严重,就以蓬莱为例,夏季炎热,冬季干燥的问题,增加空气湿度。降温降燥。
    可问题在于,企划案上,这款水燃料汽车,受技术所限,使用的高压高温临界水,也不是个小数。没有明言,明言具体数字,彭弥简单计算,帮他简单计算了一下,以中型商用车,大街上,最常见的那种,作为标准,取一个平均值,每辆车每天,至少需要两百公斤,左右的纯净水。
    这可比燃油车,百公里几个,十几个油,多多,重多,体积方面,也大多了,这倒没什么,油箱,或者水箱大一些,四五吨重的车,配一个两百公斤,两百公升的水箱,并不夸张。蓬莱市市区,往少了说,每天活跃,也就是上路的汽车,姑且叫它,依旧叫它汽车,两百万辆,两百万乘以两百公斤,四十万吨,与一个区的日均用水量,差不多相当,也无所谓,紧邻通天河的蓬莱,并不缺水。
    问题在于,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些水,就像刚才说的,最终是要排放,排放出来的,马车上路,还得带着个粪兜呢,水燃料汽车,连粪兜都没有,和尾气一样,随走随排。要么怎么叫降温降燥,夏天降温,冬天降燥,还能捎带手,解决大城市空气污染,这倒不错,省得上级检查,下来检查的时候,拿高压水炮车,也不管温度季节,往监测站喷水了。
    一辆车,一天两百公斤,两百万辆车,一天四十万吨,这是个什么概念,通天河,非汛期的话,平均流量,蓬莱段的平均流量,每秒五百立方米,也就是五百吨。四十万吨,差不多相当于,就按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每天十六个小时计算,夜间按八小时,车流量忽略不计,通天河决口,主河道决口,倒灌蓬莱城,而且普罗米修斯,不是一天,天天决口,天天倒灌。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融,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这倒不错,雾霾肯定没了,降温一会儿再说,降燥也没问题。先前还真没意识到,这位发明家,好像是福建人,大老远跑到昆仑,推销他的发明成果,说不定就是从这儿来的……
    这还不算完,别忘了,水燃料汽车,新能源车,所用的高压高温临界水,做工以后,即使做工以后,温度也是,依旧是很高的。同样,图纸以及企划案上,并没有明说,彭弥推测,按照他的设计,彭弥推测,排放出来时,依然是气体,高温水蒸气。
    清末民初,电灯,那时候都是,只有白炽灯,刚刚传入中国的时候,据说不少人,都以为那个发光的东西,跟油灯一样,也是火,拿着烟卷,或者烟袋凑上去,点烟的不在少数。这不是笑话,直到抗战时期,国军最精锐,装备最精良的部队,到了大城市,见着电灯,还有这么干的,你说为什么,人数绝对优势,依旧让日本人,打得满地找牙?
    其实,早期的白炽灯,效率很低,电能转化为光能的同时,确实有相当部分,转化为了热能,灯泡温度,有时真的能高到,可以点着易燃物体的程度。每天四十万吨,高温水蒸气,排放到蓬莱市,人或为鱼鳖,这回,都不是鱼鳖的问题,一千万人,直接就熟了,清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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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0-7-19 09:45
  • 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143#
     楼主| 发表于 2020-11-3 11:02:23 | 只看该作者
    17.8 轮回

    化学,什么叫化学,彭弥总在思考,百想不厌的问题。词汇本身,“化学”这个词,本身,和相当部分,现代事物的汉语名称,译法一样,日本人发明的,近代化初期,日本学欧美,中国学日本。
    都使用汉字,能办的事儿,日本人廖化当先锋,廖化可不是等闲之辈,多看看《三国志》,别只是演义,都帮咱们干了。化学,关于变化,物质变化的科学,字面上,大都这么理解,就连彭弥,也是近些年,才慢慢意识到,小了说肤浅,大了说对牛弹琴……
    “化”,篆书以后,不是很明显,甲骨文,以及金文,非常明显,其实到了楷书,有异体字,正体繁简一样,依旧能看出来。左边一个“人”,右边那个,其实也是“人”,一个倒过来的“人”字。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意大利运动品牌,卡帕,源自希腊字母读音,两个人,侧身剪影,看样子一男一女,背靠背,彭弥非常喜欢的一个牌子。
    “北”,“背”字的初文,“北”,作为方向的“北”,和“背”,后背的“背”同源,位于北半球的中国,面向太阳时,后背的方向,就是北方。“背”字,也是两个人,原始字形,也是两个人,背靠着背的两个人。
    与“背”相同,“化”字的两个人,也是背靠背,只不过“背”字,两个人的头,都冲上,“化”字左边,左边那个人冲上,右边头冲下。这就是中国人,中国古人,对“化”,对“化”这个概念,最初的理解,三千年以后,日本人用这个字,这个词,翻译了西方,“化学”这个学科,这个概念,不能不说,越想,越耐人寻味,越想,越觉得是个传神,甚至天才的译法。
    两个氢原子,一个氧原子,氢气燃烧,强调一遍,所谓氢和氧,都可以燃烧的说法,并不准确,甚至缺少,最基本的化学常识,氧气不能燃烧,氧气本身,是不能燃烧的。什么叫燃烧,一定程度上,燃烧可以被理解为,一个氧化过程,氧是氧化剂,氧化剂燃烧,逻辑上都说不通。
    氢气燃烧,氧化,形成水,通常都是气态的,反过来,电解水,形成氢气,以及氧气。任何化学过程,都一定有它,或直接,或间接的逆过程,既然一切化学过程,都是可逆的,那化学的本质,或者价值,又究竟在哪里?
    再回到最初,彭弥那位老师,候补工程院院士,关于化学的定义,或者化学,与物理的区别,物理,是研究唯物论的,化学,是研究辩证法的。氢气燃烧,氧化,形成水,同时释放能量,顺便说一句,水氢发动机本身,是存在,也是可行的,航天之外,也包括汽车,利用的,就是这个原理。
    电解水,形成氢气,以及氧气,同时获取能量,这就是,才是化学的本质,不是变化本身。是变化过程,是在变化过程中,将物质,以及能量,自然界两大组成部分,或者形态,联系在一起,以自己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才说,刚才才说,氧化剂燃烧,氧化剂本身,发生氧化,逻辑上都说不通。
    列入兴奋剂清单,才算兴奋剂,否则不算,无论是否提高,可以通过它,提高运动成绩。现有手段,能够检测出来,才算服用了兴奋剂,否则不算,无论是否服用,事实上,是否服用,真正服用了兴奋剂。
    毒品通过模拟,与快乐,与幸福感相关,神经物质化学结构,借以制造快感,戒毒,则通过模拟与毒品,相似的结构,达到替代,逐渐替代毒品的目的。权力,或者贪欲,类似吸毒的体验,那么治贪,戒贪,就是通过模拟毒品,进而模拟权力,模拟贪欲,借此替代,戒除权力,戒除贪欲,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水又多了,面又多了,听起来荒谬,化学视角下,其实一点儿也不荒谬……
    老师说化学家,辩证法往前,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佛学,也许吧,的确,氢气燃烧,氧化,同时释放能量,形成水,电解水,获取能量,形成氢气,以及氧气。佛家讲究看破,看破轮回,什么是轮回,氢气氧气,变成水,水,再变成氢气氧气,这就是轮回,这就是苦。
    做了什么好事,下辈子上天堂,天堂里面,福气享尽了,回到人间,做了什么坏事,下辈子下地狱,地狱里面,苦难受尽了,回到人间。听起来很公平,确实很公平,但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毒品模拟快感,戒毒模拟毒品,贪欲模拟毒品,戒贪模拟贪欲。
    这样下去,到哪一天,究竟又要到哪一天,才算了结?轮回之中的人,不觉得苦,就像氢气氧气,就像水,它们也不觉得苦,今天氢气氧气,变成了水,明天水,又变成了氢气氧气,看破了,才觉得苦,觉得苦,也就看破了。
    也不一样,老师说化学家,辩证法,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佛学,其实也不一样,辩证法,并不是轮回,或者说并不认为,自己是轮回。事物发展,是曲折的,同时也是,更是上升的,是辩证的,更是发展的,换言之,辩证过程,并不是目的,本身并不是目的,是通过辩证,实现发展,实现进步。
    也许吧,彭弥不知道,氢气氧气,今天变成水,明天水,又变成氢气氧气,它们不会看破,不会觉悟,更不觉得自己苦。毒品模拟快感,戒毒模拟毒品,贪欲模拟毒品,戒贪模拟贪欲,不在兴奋剂清单中,就不是兴奋剂,现有手段检测不出来,就不算服用了兴奋剂。
    那他们呢,他们会看破,会觉悟,会觉得苦么?或者说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水有多了,再加面,面又多了,再加水,算是发展,算是进步,算是曲折上升,算是通过辩证,实现发展,实现进步么,也许吧,彭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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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 签到天数: 2 天

    [LV.1]初来乍到

    14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5 11:47:44 | 只看该作者
    17.9 总裁文

    每周,最多每两周,几年以来,几乎没有例外,滕翔宇和袁彬彬,海天集团董事、副总裁袁彬彬,都要一起找地方,打一次球。
    想当年,他们两个,曾经是队友,中学时代,蓬莱四中,全省,甚至全国,有名的体育传统校,同时也是名校,教学质量、升学率意义上,名校,校篮球队队友……
    就像饭局,相当部分不为吃饭,最起码,不只为吃饭一样,生意场、官场,甚至推而广之,所有职场上的业余爱好,比如体育运动,很大程度,或者更大程度上,都是作为一种社交,社会交际手段存在,起初,袁彬彬也是这样。
    作为社交手段的体育运动,项目类型,十分重要,形式决定内容,所谓百万级别玩儿高尔夫,千万级别玩儿赛车,或者登山,没有几个亿资产,赛马,尤其高水平赛马,想都不要想,否则听说马比你值钱,除了受刺激毫无意义。
    换作二十年前,周末打高尔夫,打他还用明天么,你叫尔夫啊,曾经是生意人,稍微有点儿层次,有点儿品味的生意人,标配生活方式。如今少了,越来越少了,其实高尔夫,并不是一项非常适合交际,适合作为交际手段的运动项目,至少袁彬彬,个人体会如此。
    门槛比较高,不是经济条件,技术门槛比较高,高尔夫是谁,我看像你,我一杆子给你悠出去,交际,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为打球,边打边聊。问题在于高尔夫,根本没法边打边聊,除非水平很高,否则一杆子出去,偌大个球场,各自带着球童,天南海北找球,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篮球同样,倒不是门槛,技术门槛方面,篮球并不高,从没玩儿过,也没什么运动基础或天赋,稍微熟悉一下规则,一帮人也能打得很嗨。对抗程度,身体对抗程度比较高,不认真打没意思,认真打,难免脸红脖子粗,别说社交,伤感情适得其反,陌生人为了打球,场上矛盾场下解决的并不罕见。
    袁彬彬的水平,如今,袁彬彬的篮球,技战术水平,说高不高,和专业,以及曾经的自己比,说低不低,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却也非一般人,能够跟得上的。换言之,想找个圈子,经常能一起打球,锻炼也好,娱乐也好,还真不容易。
    海天集团,年轻员工,小伙子当中,打球的也不少,多少人愿意,抢着陪他玩儿,可问题恰恰,在于这个陪字,袁彬彬需要的不是陪。同学朋友,发迹前的朋友,也找过,同理,一群人鞍前马后,哄着他一个,或多或少,或早或晚,或隐或显,都是有所求的,轻了说扫兴,重了说反胃……
    还不错,找来找去,找到一个,或者说选来选去,选中一个,滕翔宇,昆仑省委宣传部办公室主任、新媒体处处长滕翔宇。
    三年队友,滕翔宇考上昆仑师范大学,袁彬彬蓬莱大学,前者凭本事,后者体育特长,这么说不准确,或者不公平,体育特长,同样是本事,真本事。那时候不像现在,特长生,尤其体育特长生,名额这么多,几乎所有学校都有,只有极少数,最顶尖的部分,能够走这条捷径。
    费厄泼赖,公平竞争,或者平等竞赛,一般作为偏正短语,平等的竞赛,或者平等地竞赛。其实,若作为并列,结构或者短语,同样讲得通,先平等再竞赛,竞赛的参与者,首先得地位平等,地位平等了,才谈得上费厄泼赖。
    本人正像,你在欲寻一位当中,所提的那样,经历坎坷,心地善良,身体健康,有一定特长,请看这是证书,六级木匠,相当于中级知识分子。一个省委宣传部办公室主任,一个大企业集团副总,谁也不高谁一头。
    当然打球,篮球两个人不行,不够,好歹有个伴儿,不一定非要周末,有空的时候,约好一起开着车,找一处公共球场。最近几个月,固定在城南,某社区体育场,先前在西宁,区体育局下属,一个群众体育文化中心,被局里一位,见过袁彬彬的干部偶然认出,有事没事来烦他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毕竟四十开外,岁数不饶人,一个小时之后,滕翔宇和袁彬彬,基本都跑不动了,回到场边喝水休息。出来打球时,袁彬彬通常,都开着一辆美式掀背车,掀起你的头盖骨,保温箱里有冷饮,肩并肩坐在底盘上,两人边喝边聊。
    “前几天电视上,看见你跟彭弥了,”先拿出一瓶纯净水,常温纯净水,室外球场比较脏,滕翔宇洗着手。
    “什么时候?”
    最初,选择的都是室内场地,换了几处,事实上,几乎把蓬莱市内,能想到,对外开放的室内球场,都跑了个遍,试了个遍。不行,水平不行,室内场打球的人,水平普遍不行。
    事情往往如此,年轻人球打得好,也愿意打,没钱,没钱租相对较贵,事实上,比室外贵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室内球场。等有了钱,上了点年纪,又懒得动,或者没时间,有时间,也早就不复当年之勇,袁彬彬和滕翔宇这种情况,有钱有底子,毕竟是极少数。
    “不记得了,一晃就过去了,好像是什么,棚户区改造之类的。”
    “棚户区改造?”袁彬彬想了想:“哦,是廉租房吧?”
    “可能是。”
    “一晃就过去了,”袁彬彬笑:“那你还认出我来了。”
    滕翔宇洗完手,在短裤简单擦了擦:“没错,肯定是你们俩…… ”
    体育特长生,无论什么层次,当然,最高一档不算,无论业余体校、青年队、省队,甚至国家队,袁彬彬算是幸运的,能混成现在这样,海天集团高级行政副总裁,袁彬彬应该,绝对算是幸运的。
    为了打球,欲寻一位的时候,曾经找过不少,当年,各个历史时期的同学,队友,绝大多数,混得都不怎么样,事实上,很不怎么样。见到袁彬彬,一副奴颜媚骨,令他反感之余,也不胜唏嘘,可怜之人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可怜之处那种。
    要知道,其中相当部分,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可都是风云人物,校园英雄,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那些日后,混得风生水起的阿猫阿狗,换作当初,真真提鞋都不配,笳鼓悲鸣,遣人惊。
    其实,袁彬彬自己,也差点儿,就走上那条路,那条和这些人,一样的路,蓬莱大学毕业,进入职业队,那时候,国内的职业篮球,虽然不像现在这么火,也已经起步,不可能。虽然名校毕业,除了一张文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或者说,会的没用,有用的不会……
    袁彬彬的父母,都是公务员,或者干部,算不上官员,国家干部,没有行政职务,任何行政职务那种。退休前,都在昆仑省建委,现在叫住房与城乡建设厅工作,其中,袁彬彬的母亲,曾和下海经商前的彭弥认识,断断续续,倒是一直保持联系。
    爸矬矬一个妈矬矬一窝,袁彬彬父母身材都不矮,事实上,相当可以,爸爸一米八五,妈妈一米七五,一米九五的他,算是双重继承。只不过,这个身高,至于袁彬彬父母,不像他,好歹混了张文凭,名校文凭,并没带来过什么现实好处,甚至可能起过负面作用。
    曾经有人,进行过相关研究,中外都一样,领导,尤其大领导,选择工作人员,尤其身边工作人员时,往往不经意间,会优先考虑那些,身材不如自己高大,反过来说,更能衬托出自己,高大伟岸的下属。统计数据显示,直选体制下,条件基本相当,身材更高的候选人,当选概率,明显高于较矮的一方。
    一米六五的普京,选择接班人,当然,后来又后悔了,选了个一米六二的梅德韦杰夫,一米五八的邓小平,选择接班人,同样,后来又后悔了,选了个一米五五的胡耀邦。面对一米八的毛泽东,一米七五的斯大林,与之合影时,总是不动声色,向前挪一小步,一米七的蒋介石,每次见他,尽可能着戎装,不为别的,戎装可以配高跟长筒皮靴。
    建委,实权部门,委办,领导身边,工作了三十几年,无数后来者,都当了大官,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人缘很好,能力也不比谁差,可袁彬彬的父母,却连个科长都没混上。回过头来想想,说不定,至少一定程度上,就是吃了身高,身高太高的亏,还好,认识了一个彭弥。
    为了袁彬彬,大学毕业后,袁彬彬工作的事,破天荒找了一次,或者求了一次彭弥,老大姐开口了,答应在海天集团,旗下某个公司,给他找个位置。别旗下某个公司啊,袁彬彬妈妈的意思,儿子要学问没学问,要本事没本事,就是个头块头挺唬人,当过运动员,最好能留在身边,给你当个司机兼保镖之类。
    司机兼保镖?彭弥不甚感冒,先前倒是不少人,包括郭成峰,都曾经建议过她,生意越做越大,主观客观,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就算不是蓄谋,弱女子孤身一人,遇上个见财起意、激情犯罪的,咱也受不了啊。
    不至于,别跟这儿装黑社会,新闻联播说了,中国就没黑社会,彭弥总觉得,没到那个份儿上。别说自己,别说海天集团,这点儿产业了,撒切尔夫人,始终坚持不带安保人员,自己上街买东西,取报纸信件,常说一个国家,如果连买个牛奶,都要带保镖的话,就太可怕,这个国家的领导人,就太失败了……
    活该袁彬彬有福,就在为了他找工作的事,求到彭弥那里,事实上,具体怎么安排,进海天没问题,还没有确定时,郭成峰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茜,大多数人第一反应,读作“西”,其实这个字,原本读,只能读作“欠”,“西”这个读音,源自翻译茜茜公主,娜,大读书人第一反应,读作“那”,其实这个字,原本读,只能读作“挪”,“那”这个读音,源自翻译安娜·卡列尼娜。
    茜茜公主,出身巴伐利亚王室,哈布斯堡帝国,奥地利匈牙利皇后,19世纪末的一天,正在瑞士,日内瓦湖附近度假,和撒切尔夫人,或者彭弥一样,不喜欢前呼后拥的茜茜公主,被一个意大利激进分子盯上。事后证明,那个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份,根据穿着推断是贵族,以至于遇刺后的茜茜公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失去知觉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是要抢我的怀表么?
    他是要抢我的怀表么?虽然出事的,是郭成峰,但经此一事,彭弥显然受惊不小,老大姐的儿子,正好,知根知底,大高个,大块头,听说还是个,还曾是个运动员,相当不错的运动员,就职海天集团的袁彬彬,真成了她的司机兼保镖……
    “你们俩,”滕翔宇看看他:“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袁彬彬不看他,关注着,假装关注着不远处,也不能算是假装,球场上的情况……
    进入海天的袁彬彬,始终没有离开彭弥身边,工作性质,也没有什么实质变化,职务以及待遇,却一路飙升。从最初的勤务,普通勤务人员,到董事长办公室秘书、副主任,董事长特别助理、副助理、助理,直至董事会董事、执行董事,集团副总裁、高级行政副总裁,成为继彭弥,郭成峰,以及副董事长后,海天集团四号,甚至三号实权人物。
    袁彬彬的发迹,同学朋友圈子内,说什么的都有,归纳起来,绕来绕去,无非彭弥的面首,高大威猛,身体好,模样也还不错,作为男人,也还不错,如今的富婆,有权有钱都算上,不是都兴养一个,身边带条小狼狗么。说得最热闹,最绘声绘色的,每次见到滕翔宇,都得描绘一番,亲眼得见一般,袁彬彬同桌,如今是个作家,网络小说作家。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刘半农名作,据说是近代白话文,中文有史以来第一次,使用“她”,女性或者阴性,人称代词。
    不似印欧语系,汉语名词,没有性的变化,具体到代词,人称代词,没有男女之分,或者说,只有男,没有女,说成男尊女卑,语言上的体现,也不能算错。这是过去,现如今,凡是男性有的,女性都有,或者反过来,凡是女性有的,男性都有,最起码,文学艺术领域,是这样。
    总裁文,网络小说总裁文,据说源自国外,英语文学,不拘总裁,比如引入中国后,衍生出的高干文,豪门文等等,无非一个女孩儿,一个没才没貌没钱没本事没出身,总而言之,女孩儿该有的,一个出色女孩儿,概有的一概没有。性格还不好,任性胡闹,没事找事,却偏偏小宇宙,人品大爆发,上辈子拯救过地球,遇到一个有才有貌有钱有本事,什么都有的钻石王老五,宠上天还一百个不乐意。
    骗小女生的,中国外国都差不多,区别在于,总裁文在中国,还发展出一个变体,外国没有,最起码不似,远不似中国发达的变体形式。总裁,也没说一定是男的,农民工,好一点儿的退伍兵,总裁换成女的,其它差不离,阳性换阴性,阴性换阳性,那位同桌,反正滕翔宇没看过,听说就是写这个的,名气好像还不小……
    “别装了,跟我,你还装个什么?”
    袁彬彬没说话,和刚才一样,聚精会神,看着不远处的球场……
    起初,滕翔宇也这么觉得,也曾这么觉得。没什么,傍大款而已,许女的傍,就许男的傍,不值得夸耀,也不值得谴责。
    马克思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劳动者出卖劳动,青年出卖前途,少女出卖童贞,有什么卖什么。最起码,人家还有得卖,反正那位同桌,总裁文网络作家,看起来更像是在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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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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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5 11:48:15 | 只看该作者
    17.10 无名

    “只见她虽然用金簪画地,并不是掘土埋花,竟是向土上画字,宝玉拿眼随着簪子的起落,一直到底,一画、一点、一勾地看了去,数一数,十八笔。自己又在手心里,拿指头按着她方才下笔的规矩写了,猜是个什么字,写成一想,原来就是个蔷薇花的蔷字。
    里面的原是早已痴了,画完一个蔷,又画一个蔷,已经画了有几十个,外面的不觉也看痴了,两个眼睛珠儿只管随着簪子动,心里却想,这女孩子一定有什么说不出的心事,才这么个样儿。外面她既是这个样儿,心里还不知怎么煎熬呢,看她的模样儿这么单薄,心里哪里搁得住煎熬呢,可恨我不能替你分些过来。”
    去年的事情,好像是国庆,反正是个长假,一伙儿老同学,吵着要一起出去玩儿,像以往一样,还是变着法,想让袁彬彬花钱。无所谓,去就去吧,袁彬彬出钱,几个积极分子组织,去了一趟泰山。
    晚上,袁彬彬和滕翔宇一屋,聊到半夜,袁彬彬睡了,滕翔宇怎么也睡不着,起来坐到阳台上,看山里的夜景。看着看着,听见屋里的袁彬彬说话,以为在叫自己,进来一看,睡得正香,说的是梦话。
    大多数人的梦话,含含混混,且一般就几个字,或者写不成字,象声词,感叹词之类。袁彬彬不然,他的梦话很长,一大段,甚至还有对话,左右没事,睡也睡不着,坐在袁彬彬床边,滕翔宇听了半天。
    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听懂,是说字面意思,或者字面本身,听懂了,具体指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大部分,都是关于彭弥,或者与彭弥有关的。第二天下山时,旁敲侧击问了问,没问出什么,也就算了,但袁彬彬和彭弥的关系,显然不像自己,以及那位同桌,大多数人想象中,那样简单,那样不堪……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那个无名了?”
    “什么无名?”
    “电影,像火花像蝴蝶,明成皇后…… ”
    明成皇后,本名闵兹映,没有明确汉字对应,也作闵紫英,电影中成为闵慈英,骊兴闵氏出身,朝鲜高宗李熙正宫,19世纪后期,杰出的女性政治家,类似于中国的慈禧,且经历较之慈禧,更加传奇。凭借一己之力,纵横捭阖,先搬倒朝中掌握实权,高宗父亲大院君,进而架空高宗,亲自执掌大权。
    近代朝鲜,保守还是改革,开放还是封闭,各种思潮路线,复杂交织,西方、日本、中国或者清国、俄罗斯,明成皇后周旋于各派势力之间,独自支撑半岛末世危局。结局比较凄惨,甲午战争第二年,朝鲜爆发乙未事变,日本匪兵冲宫中,侮辱并将其残忍杀害,今天的韩国,将其奉为国母。
    电影当中,为少年入宫,无法自己选择命运,更没有享受爱情权利的明成皇后,设计了一段感情经历,算是一种告慰。无名,一如名字本身,默默无名,也没有人在乎,出身卑微,武艺高强的侍卫,尽管注定没有,不会有任何结果,始终默默守护着她,直至一同殉难……
    袁彬彬摇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不是,不知道,还是没看过?”
    汉语,作为综合语的汉语,普遍认为,逻辑性比较差,尤其在表达相对复杂,比如否定,双重否定,尤其问答,存在问答关系的时候。
    举例来说,别人问你,今天天气怎么样,好么,你回答“是”,表示好,回答“不”,表示不好。但如果,对方的问句,本身就是一个否定形式,今天天气怎么样,不好么,回答“是”,究竟指好,是好,还是不好,是不好,回答“不”,究竟指不好,是不好,还是好,不是不好?
    类似歧义,比如说,法语当中,就不存在。依旧天气,今天天气怎么样,好么,回答oui,表示好,回答no,表示不好。
    反之,问句否定形式,今天天气怎么样,不好么,如果你想表达,好,不是回答oui,要回答si,不好,回答no。换言之,no,与提问无关,提问是肯定,还是否定,甚至双重,多重否定无关,只表明回答,本身是否定形式,不存在所谓是是,是不是,或者不是是,不是不是之类的混乱……
    “你怎么了?”袁彬彬笑起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啊。”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滕翔宇也笑了,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的确,自己以前,不是现在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事情关心起来?袁彬彬和彭弥之间,有事情,有关系也好,没有事情,没有关系,什么性质的事情,什么性质的关系,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刚才提到,袁彬彬那位同桌,拿了好处,还到处编排他,写女总裁文,听他说,好像专业术语,这个居然,也有专业术语,叫什么男主向总裁文那位。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最起码,如今回想起来,就已经看出来,是块作家,当作家的好材料。
    那时候的同桌,文字表达能力怎么样,滕翔宇不知道,似乎没听说,作文方面多么突出,也更或者,应试命题作文,本就说明不了什么,作家,知名作家,写高考作文,三类四类,不及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今不是总说,其实你的心里,早就有我,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听着有点儿无耻,无赖,还有点儿神秘,甚至玄奥。当年的同桌,就有这个本事,比如说吧,周末,他想去看电影,想拉上别人一起去,找人聊,不直说,直接提电影,一起去看电影的事儿,先聊别的,慢慢往电影上绕。
    绕着绕着,真正奇妙,真正的本事在于,他能让你,先说到电影上面,先说出来,想看电影,不是他想看,是你想看,不是你陪着他去看,是他陪着你,很为难,有别的安排,哥们儿难得开口了,勉为其难吧,如今我这么仗义的,可是不好找了,陪着你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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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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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6 13:26:08 | 只看该作者
    18.1 总政治部参谋长

    周二上午,昆仑省委宣传部机关,各党支部照例召开,如果没有其它要紧,或者紧急工作安排的话,各党支部照例召开组织生活会的时间。今天也不例外,时近九点,大楼里渐渐安静下来,原本也挺安静,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大厅走廊,渐渐安静下来。
    三楼西侧,靠北的一间办公室,部办,宣传部办公室所在,三楼西翼,几间办公室都属于部办,下辖各个科室,这一间是副主任日常办公,以及内部开会的地方。办公室主任、支部书记滕翔宇主持生活会,应到二十五人,一个出差在外,实到二十四人,包括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杨晓在内……
    去年的事儿,昆仑爆出一起,震惊全国,涉案范围不止,远不止昆仑一省,所以才说震惊全国。总部以及重灾,最重的重灾区,所以才说昆仑爆出一起,特大连环诈骗案,涉案金额数以百亿计。
    为首的,是一个姓蔡,事后查明,确实姓蔡,跟小品一样,只有这个,可能只有这个,不是虚构,不算诈骗。挺神秘,轻易不露面,本人轻易不露面,号称中央军委总政治部参谋长,大区正职,中将军衔,人称蔡部长。
    前后历时十年,足迹遍布,昆仑为例,诈骗足迹遍布省内,几乎所有地市,政界、商界、学界,甚至军界,甚至军界本身,无数人上当受骗。名气很大,社会上混的,稍微有点儿段位,都知道北京总政,有个蔡部长,咱们昆仑人,手眼通天,甭管什么事儿,找他,只要能找到他,没有办不下来的。
    的确,无论你是从政从军,是经商做买卖,还是搞文化艺术事业,总而言之,谋权的、谋钱的、谋名的,跟这位蔡部长接上火,很多换作别人,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到了他这人儿,都能给你搞定。当然,搞定是搞定,可不白搞定,先是单练,后来成立了一家公司,资产上百亿,总部就在蓬莱。
    直到一年之前,上任昆仑省委书记后,黄鹤不知多少次,各种场合,甚至公开场合,听人提及这位,什么蔡部长。本事多么高强,贡献如何巨大,感觉昆仑真正的主宰,不是他这个省委书记,而是这位神秘的蔡部长。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问身边工作人员,老说蔡部长蔡部长,蔡什么,哪个部的部长,回答说不是部长,为什么叫部长,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级别吧,大区正职相当于正部级,蔡什么不知道,总政治部参谋长,昆仑出去的。
    总政参谋长?黄鹤乐了,开什么玩笑,总政治部,哪儿来的什么参谋长,肯定是搞错了,传来传去,传错了,再去问问,到底什么部长,有机会我也见见。
    问了半天,回话黄鹤,就是总政参谋长,没错,至于叫什么,问了无数人,甚至很多,跟他非常熟,号称跟他非常熟,打过很多年交道的,都不知道,就知道蔡部长。问题严重了,如果真是总政治部参谋长,问题可就严重了,因为总政根本就没有,参谋长这么个职务。
    查,黄鹤预感不妙,下令让政法部门去查,先不要惊动太多人,到底看看这位传说中,总政治部参谋长,蔡部长,是个什么货色。毛主席教导我们,世界上的事,怕就怕认真二字,一查不要紧,首先一点,这位尽人皆知的蔡部长,真的很神秘,公安厅那边,为了能弄到一张,可靠的照片,就先费了牛劲,赶上顾顺章了。
    照片到手,黄鹤去北京时,找到总政,跟自己比较熟的一位负责人,你给辨认一下,照片上这位蔡部长。看了半天,不认识,绝对不是总政治部的人,再确认一遍,总政没有参谋长,不光总政治部,从没见过这么个人,全军不好说,至少军委系统各部门,别说正大区,副军级往上,绝对没有这位,什么蔡部长。
    上报公安部,正式立案侦查,果不其然,所谓的蔡部长,中央军委总政治部参谋长,蔡部长,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无业,成为蔡部长之前,无业,具体哪个市,就不说了,市井无赖一枚,偶然机会,发现自己和市警备区,司令员长得有些像,被人认错过一次,灵光一闪,与几个狐朋狗友合谋,从此诈骗为生。
    被抓,最终被抓的时候,这位蔡部长,姑且这么叫着,正和他的情妇,在深圳市郊,一处别墅里寻欢作乐。可笑的是,真正可笑的是,从未当过兵,冒牌中将蔡部长的情妇,却是位正正经经,货真价实的军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确切说,既爱红妆又爱武装,某军兵种文工团,小有名气的青年舞蹈演员……
    总政治部参谋长,不知道咱们这位蔡部长,是怎么想的,还真挺有创意,听着,却是很像那么回事,但总政真的没有,稍微推敲一下,就会发现,不可能有什么参谋长。苏军模式,各级都差不多,司令部对外,以下参谋部、政治部低半格,现在加上纪委,原先的后勤部,后来的装备部等等,低一格。
    政治部,本身就是各级建制机关,有别于负责军事的参谋部,负责政治工作的部门,怎么可能再设,再在内部设置参谋部。按照这个逻辑,总政如果真有参谋长,真有参谋部的话,这个参谋部下面,是不是还要设政治部,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总政治部参谋部政治部,总政治部参谋部政治部参谋部,总政治部参谋部政治部参谋部政治部……
    总政确实没有,确实没有参谋部,但宣传部,昆仑省委宣传部确实有。
    多年以前,刚刚调来宣传部工作时,滕翔宇听说省委宣传部,也有党组织,也有党支部,也要过组织生活时,曾经十分惊讶。在他看来,或者说,在滕翔宇,那时候的滕翔宇,想象当中,本身就是省委,中国共产党昆仑省委员会,机关一部分,换言之,本身就是党组织的宣传部,怎么可能还有,内部怎么可能还有党组织,还有党支部?
    事实上,确实有,部一级设立党组,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叫党委,简称还行,全称比刚才那个,总政治部参谋部政治部,还要复杂,甚至奇怪。假设昆仑省委宣传部党组,也叫党委的话,逻辑上,应该全称作中国共产党昆仑省委员会宣传部委员会,或者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昆仑省委员会宣传部委员会。
    党组成员,基本上就是部务委员,部长副部长,秘书长以及重要处室负责人,资历较浅的,比如滕翔宇,只是部务委员,不是党组成员,暂时还不是党组成员。开会时,一般也是联席会议。各处室,设立党支部,有些地方,还有总支一级,处室一把手,比如滕翔宇,办公室主任,自然兼任支部书记。
    此外,大部分党组成员,情况稍微特殊,部长副部长,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处室,而党组本身,除所谓中心学习组外,本身并不是支部。分别隶属于对应,根据工作分管,比如先前,滕翔宇担任新媒体处处长,兼任处党支部书记时,分管新媒体工作的副部长、副秘书长,都隶属这个支部。
    三位拿总的,部长杨晓、常务副部长,外加秘书长,都隶属于部办,作为且仅仅作为,一个党员,一个普通党员,隶属于宣传部办公室党支部。支部内部,并不担任任何职务,开会时,比如现在,支部书记滕翔宇,坐在正中间,左手杨晓,右手常务副部长,再过去一个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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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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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
     楼主| 发表于 2020-11-7 11:34:39 | 只看该作者
    18.2 对眼

    今天的会议,主题是深入贯彻X同志,视察昆仑重要讲话精神,以X同志关于昆仑重要指示,引领我省各项工作,学习体会交流。还是前年的事情,秋天,X同志视察昆仑,发表重要讲话,系列重要讲话,作出重要指示,系列重要指示。
    两年时间,讲话精神也好,重要指示也罢,早就学过,全省上下,早就学过不知道多少遍。本月初,不知想起什么,不知又想起什么,省委全会上,黄鹤书记再一次提出,我省当前面临的最大任务,最大政治任务,就是深入学习贯彻,再一次深入学习贯彻,按照黄书记的说法,再一次掀起深入贯彻X同志,视察昆仑重要讲话精神,以X同志关于昆仑重要指示,引领我省各项工作学习热潮。
    全省各级各地区,迅速行动起来,具体到省委宣传部,顺便说一句,部办党支部,除了作为宣传部办公室,自身党组织外,还有另一重身份,或者功能。虽然不这么叫,不能这么叫,相当于,事实上相当于部党组办公室,负责组织以及主持,宣传部内部,党组织各项活动以及工作。
    关于落实食堂,关于落实处里,关于落实厂里,关于落实上级,关于落实严禁酒后驾驶,会议的会议的会议的会议。部办党支部,或者不能这么叫的,党组办公室,为此次组织生活会拟定的题目原本是,其实很合乎逻辑:
    落实黄鹤书记,关于再一次掀起深入贯彻X同志,视察昆仑重要讲话精神,以X同志关于昆仑重要指示,引领我省各项工作学习热潮,指示学习体会交流。虽然听着很复杂,甚至很别扭,事实如此,落实的,学习的,交流的,并不是讲话精神,重要指示本身,而是深入贯彻讲话精神,重要指示的指示。
    杨晓看了之后,感觉不行,逻辑没错,学习学习,指示的指示,说不清,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改成,亲自改成现在这个,深入贯彻X同志,视察昆仑重要讲话精神,以X同志关于昆仑重要指示,引领我省各项工作,学习体会交流,已经很长,够长了:
    “正如X同志所指出的,越是环境复杂,我们越是要以坚定的信心,更有力的措施,把改革开放不断推向深入,改革开放进入攻坚期,深水区,面临的都是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和难啃的硬骨头,牵一发而动全身。
    以改革开放的眼光看待改革开放,充分认识新条件下改革开放的时代性、体系性、全局性问题,总结运用好改革开放的经验启示,是我们克难关、解难题的关键。改革开放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智慧与韧劲,不断激荡起改变中国、影响世界的澎湃动力,驱动中国号巨轮驶向更加深阔的水域…… ”
    滕翔宇从小,就有一项特殊技能,应该是天生的,没练过,最起码不记得练过,或者跟谁学过。对眼,或者外翻,与对眼相对,眼球外转,瞳孔或者虹膜,朝向外侧,本身不稀奇,大多数人都会,尤其对眼,即使不会,稍加训练或辅助,都能练就此功。
    但无论对眼,绝大部分人,无论对眼还是外翻,都要双眼同时,同时向内,或者向外转,否则使不上劲儿。滕翔宇的特殊之处在于,无需同时,可以一只眼睛不动,另一只眼睛,任意一只眼睛不动,另一只眼睛向内,或者向外翻转。
    读书的时候,校篮球队控球后卫,常用这一招迷惑对手,不看人传球算什么,滕翔宇可以一只眼睛看前方,或者左边,或者右边的人,另一只眼睛右边,或者左边,或者前方的人。国际象棋棋王卡尔波夫,一只眼睛斜视,于是有人调侃,咱跟人家怎么比,人家可以一只眼睛盯直线,一只眼睛盯斜线。
    先前当老师时,为了活跃课堂气氛,常给同学们表演,屡试不爽,调到宣传部,成为领导干部后,官威甚至国体,不能再这么干了。有一次开会,闲得无聊,自娱自乐了一回,被身边网信办,一位副主任看到,以为他犯了病,犯了什么病,吓得目瞪口呆,事后滕翔宇矢口否认,咬定自己眼睛没动,也不会动,中美元首会谈不涉及,也不允许涉及香港问题,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动,是对方看花眼了……
    先前,虽然天生,但都是自主,或者自觉,眼球转动都是自主,必然王国自由王国,或者自觉的,具体说,想动时动,不想动时不会自己乱动。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是不是退化,或者先前有事没事,总动着玩儿,把肌肉韧带玩儿松了的缘故。
    一次同学聚会,女生比较关注,这方面比较敏感,一位长得不怎么样的女生,发现另一位长得不怎么样的女生,先前是单眼皮,现在变成双眼皮。问她哪儿剌的,当着很多人,问哪儿剌的,和滕翔宇一样,后者坚决否认,饭桌上几乎吵起来,咬死没剌,说自己岁数大了,眼皮松了,床中绣被卷不寝,摞上了。
    滕翔宇慢慢发现,不自觉的情况下,眼球也会动,也常常自己动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动倒没什么,别回头哪天,动到某个位置,回不来就麻烦了。纠正了很多次,还是不行,比如现在,一边看着手中的讲稿,左眼一边不住,不自觉地往左手边,杨晓那边翻转:
    “四十年艰苦创业,改革开放深刻改变中国,也改变了一代代人的命运,党的X大以来,新一轮改革大潮激荡神州大地,破解了不少难题,实实在在增强了人民的获得感,不断铺展的时代长卷告诉我们,改革开放既是强国之路,也是通往美好生活的幸福之路。
    改革开放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从新起点再出发,前行的道路上,还有许多娄山关、腊子口需要征服,新时代呼唤我们保持一股闯劲、干劲,继续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风雨无阻向前进,将改革开放进行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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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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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8 11:32:40 | 只看该作者
    18.3 纪事本末体

    那是上周,上周三的事情,正在吃午饭,正在宣传部食堂,吃午饭的滕翔宇,接到杨晓电话。中国文联,中国文学艺术家联合会,一位正部级领导,到昆仑考察调研,杨晓陪同,滕翔宇有别的工作,没跟着去。
    临时需要一份文件,在自己,杨晓办公室电脑里,其它地方,邮箱、手机,或者什么云里面,没有备份,打电话让滕翔宇,过去调出来,发给自己。好的,我马上就去,刚打的饭,还没来得及吃,滕翔宇放下餐盘,先去保卫处那边,登记,领了钥匙,到部长办公室,不到十分钟,搞定。
    打电话,确认杨晓那边,已经收到无误,刚想锁门,还钥匙,拿回工作证,到食堂接着吃饭。滕翔宇突然转念,蹑手蹑脚到门口,左右看看,走廊里没人,原本就没什么人,部长这一层,午饭时间空无一人,轻轻把门锁好,从里面锁好,回到办公桌前,重新打开电脑……
    鼠标键,以及滕翔宇,自己的心跳声,交替回响着,杨晓电脑,被他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找,在找什么。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来一趟,又打开杨晓的浏览器,看看她,平日里都看些什么。
    新闻,资料,新闻,资料,除了国内外,时政新闻,就是写文章时,查阅的资料,没意思,刚要关电脑,时间长了,引起保卫处那边,怀疑不好。一则昨天,以滕翔宇,发现它的时间作为基准,昨天,昨天傍晚,浏览过的记录,忽然闯入他的视线,刚才怎么没发现。
    关于武则天,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武则天的。具体说,关于被武则天豢养过,面首或者男宠的,是一个专题,被杨晓点开过的,相关网页,前后数十个,看这些,杨晓没事,在办公室看这些干什么,写什么文章,需要查这些资料?
    史书编撰体例,按照中国的习惯,大致可以分为纪传体,纪事体,或者纪事本末体,以及纪年体三类。纪传体,也叫纪人体,以某一个历史人物,当然,一般都是王侯将相为中心,《史记》首创,作为大型史书,通史首创,后世沿用。
    纪事体,与纪传体相对,以某一个历史事件,作为中心展开。纪年体最直观,按照时间刻度,逐一展开,早期史书,《春秋》之类,都属于这种类型,后世以司马光,《资治通鉴》作为典型代表。
    优胜劣汰,纪事体涉及面窄,事件选取标准不一,主次难分,纪年体类似流水账,多线索,十分考验阅读者条理,以及记忆力。纪传体渐渐成为主流,以人带事,按照时间次序展开。
    与此同时,纪事体与纪年体,仍在一定范围内,继续存在并发挥作用。通史,或者专门史,其中纪年体,最为典型的,帝王实录,或者起居注……
    中国历史上,女性政治人物执政,主要分为三个层次。首先,也是最低层次,制度层面的最低层次,掌权,手握实权,制度上,台面制度上,并没有与之相当的名分,比如慈禧,掌控晚晴朝局四十年,始终以皇帝名义,尽管是傀儡,号令天下。
    接下来,是称制,吕后首创。同样大权在握,区别在于,称制女主,一般是皇太后,可以直接以自己本人,谕旨或者懿旨的形式,发号施令,取代皇帝,绕过皇帝,具有制度保障,懿旨凌驾于圣旨之上。
    最高层次,称帝,直接坐上皇帝宝座。两千年中国封建史,甚至再往前追溯,五帝传说时代开始,男尊女卑,全世界都有,但达到中国这种水平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只有武则天一位,伪朝不算。
    一如权力本身,没有制度保障,制度部分,或者完全保障。帝王三宫六院,没说男女,掌权或者称制,包养男宠时,只能偷偷摸摸,暗着来,称帝则是另外一回事,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可以,明目张胆,用不着受制于人,考虑什么影响……
    实录,或者起居注,记录帝王,生活的点点滴滴。“古之人君,左史记事,右史记言,多以防过失,而示后人,记注之职,其来尚也”,相传自古就有,最早相关记录,始于两汉,南北朝进入制度层面,设置相关官员。专司此事。
    泛泛而言,起居注,类似于原始凭证,会计原始凭证,实录,类似于记账凭证,或者报表。流水账,事无巨细,每天从早晨起床,到晚上睡觉,一应大事小情,都要记录下来,理论上,起居注或者实录,就连皇帝本人,都没有权力调阅,更不用说修改。
    换言之,作为九五至尊的帝王,一举一动,都置于镁光灯下。无论去哪儿,做什么,都会有个人,专门的史官,跟在身边,一五一十记录下来,作为日后,编撰史书的依据,第一手资料。
    起源很早,流传下来的,明清以前,却几乎没有,即使流传下来,今天能够看到的,很明显,都是经过润色,甚至完全,不说杜撰吧,总之写给别人看的。中国的事情,自古就是这样,不承认人性,不承认缺点,号称完美,号称追求完美,到头来,却是缺点最多,最不完美的……
    武则天众多男宠中,第一个见诸史书的,薛怀义,原名冯小宝,本为市井无赖,走江湖,卖假药为生。连盒带药,连工带料,你吃了我的大力丸,不管是刀砍着斧剁着,枪挑着火燎着,驴啃着马蹚着,骆驼顶着鸭子踩着,能说会道,长得人高马大,勾搭上千金公主,家里的一位侍女。
    千金公主,原本是唐高祖,李渊的女儿,后又认了武则天当妈,武则天的丈夫李治,李渊的孙子,换言之,武则天是李渊的孙媳,原本应该跟着李治,叫千金公主姑姑,如今侄子媳妇,反倒成了妈。被千金公主,诛灭李唐皇室诸王叛乱后,急于讨好武则天,否则也不会,厚脸皮到这个程度的千金公主,推荐给武则天。
    身强力壮,模样又好,还多少有些文化,很得武则天欢心,进封正三品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唐周一品亲王,二品公爵,三品已是宰相一级。几次率军出征,倒是个福将,每逢他领兵,敌人大都不战而退,有了军功,更是嚣张到极点,凭你什么三省六部,惹到了他,拖过来按在地上就打,武则天撑腰,谁也管不了。
    和薛怀义玩儿腻了,武则天又看中一个,名叫沈南璆的太医,比起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的薛怀义,沈南璆显然更厉害,男靠吃女靠睡,配药和武则天一起大补。移情别恋,引起薛怀义不满,飞扬跋扈惯了的他,哪受得了这个,一把火将当初,他亲手督建的天堂,烧成灰烬,热闹了武则天,派遣侄子,建昌王武攸宁,后来玄宗李隆基,武惠妃的父亲,将其活活打死。
    虽然有药盯着,毕竟虚火,外加年纪偏大,薛怀义死后,沈南璆也没得意太久,武则天的兴趣,很快转移到张氏兄弟,排行第五的五郎张易之,排行第六的六郎张昌宗身上。世家子弟,父祖做过中层官吏,门荫入仕,同样,长相俊美,富于文艺气质,通过太平公主的门路,勾搭上武则天。
    比起先前的薛怀义,张氏兄弟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的两位皇帝,中宗李显,睿宗李旦,联名上书保举,张易之为恒国公,张昌宗为邺国公,别说宰相,诸王为其执鞭坠镫,都不一定看得上眼。算是陪伴武则天,走到最后,神龙政变中,一同被诛,具备一定政治才能,名声尚可,李隆基时期,甚至下令恢复二人爵位……
    短发,微微有些发卷,不知是天生,和滕翔宇的眼睛一样,天生,还是后来烫的,眉毛笔直,眼睛不大不小,非常有神,鼻梁算不上高,却也不宽,丝毫没有窝囊臃肿的感觉,薄薄的嘴唇,身材十分挺拔。杨晓的外型,属于女干部,尤其中高级女干部当中,非常典型,甚至可以作为模板那种。
    算不上漂亮,也绝对不难看,看了没有别的感觉,却也不会反感,偶然有一次,在杨晓的钱包里,见到过一张年轻,确切说年少,大概上学时的照片,同样,算不上漂亮,也绝对不难看,一看就是学霸,将来能做大事,成大事的。
    的确,滕翔宇常常在想,见过,偶然见过学生时代,又找出从政以来,杨晓各个时期照片之后,滕翔宇常常在想,其实就是,人们现在常说,常津津乐道的,所谓从小美到大,的确是一件不容易,事实上,很难,事实上,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因为不同时期,对于不同年龄的人,尤其女人,外貌,或者美貌,要求或者标准,本来就是不同的。再确切一些,绝大多数人,至少正常情况下,不同时期,不同年龄形象变化,是要小于,明显小于社会文化观念,对于不同时期,不同年龄审美标准变化,统计学所谓方差,标准差,或者标准差系数的。
    就像一颗果实,有人喜欢吃酸一些,没有完全熟透的,有人喜欢吃甜一些,完全熟透的,有一喜欢吃鲜的,有人喜欢吃干的。这是按照人类的标准,果实本身,酸也好甜也好,鲜也好干也好,都不是目的,只有等到彻底腐败,化为有机质,可以吸收,直接吸收的有机质,成为种子生根发芽,养料的时候,才算真正有意义。
    常有人说,吃枣的习惯,始于中国,不够准确,多少有些依据,但不够准确,说不够准确,因为枣树分布极广,吃枣的习惯,几乎所有民族都有。说多少有些依据,因为真正源自中国的,是吃所谓蜜枣,不是鲜的,也不是干的,介乎于干鲜之间,软乎乎,外面薄薄一层皮,里面黑乎乎、稀乎乎那种。
    外国人不吃,鲜的吃,干的也吃,干鲜之间不吃,按照他们的观念,他们原本的观念,烂了。确实是烂了,但可以吃,不光可以吃,而且含有很多,鲜的时候没有,还没有合成,干的时候也没有,已经分解,非得是这种,干鲜之间,冰水混合状态时,才有的营养物质。
    那么杨晓,按照以上标准,杨晓又该算那种情况呢?作为女人,又该算那种情况,是酸的,是甜的,是鲜的,是干的,是彻底腐败,还是像枣,中国特有的蜜枣一样,干鲜之间,却含有特殊营养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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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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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9 11:52:16 | 只看该作者
    18.4 圣经密码

    “中国经济正处在结构调整以及转型升级的关键阶段,实体强则经济强,则国家强,要实体强,不仅要学习先进技术,更要走前人没走过的路,闯别人没闯过的关,用创新抢占未来话语权。我们要靠自力更生奋斗,掌握更多自主核心技术,用自主创新的骨气和志气,不断增强自主创新的能力和实力。
    化缘化不来核心技术,激发自强不息的骨气,树立勇攀高峰的志气,创新发展最终还要靠自己,从刚刚试飞成功的国产大型水陆两栖飞机,到飞驰在各地的中国高铁,我们取得的一系列重大创新成果,不是靠别人恩赐,而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坚定不移走自主创新发展道路实现的。”
    比起刚才的滕翔宇,杨晓的发言,就更实在,更具体很多。只不过这些内容,结构调整转型升级,实体强则经济强,自力更生自主创新,好像跟宣传部,宣传工作没什么关系,没什么直接关系……
    “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官感觉的,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列宁关于物质,经典的定义,先前教书时,讲到这一节,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观唯物论部分,滕翔宇常给同学们背诵,让大家对着书检查,如果有一个字,我背的和书不一样,那么好,照着我这个,把书改过来。
    两年以前,X同志视察昆仑,其实并没有,在什么正式场合,当然了,他出现的场合,某种意义上,都是正式场合,再正式没有的正式场合。发表什么正式讲话,当然了,他发表的讲话,某种意义上,都是正式讲话,再重要没有的重要讲话。
    一天半时间,五六个地方,有大型企业,有重点工程施工现场,有科研机构,有扶贫安置点,或长或短,断断续续,讲了二十几段话。当然,说的话,一天半时间,说的话,肯定不止这些,最终形成文字,公开印发贯彻落实的,所谓系列重要讲话,系列重要指示,指的其实就是这些。
    “余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句,歌以赠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滕翔宇专门数过,一千五百多字,试着背过,实事求是,并没完全背下来,但滚瓜烂熟肯定没错。
    不光是他,昆仑政坛,或者官场,级别稍微高一些的干部,不说全部吧,绝大部分如此,熟读,理解,掌握,运用。即便这样,还是要学,用黄鹤书记的话说,再一次掀起,深入贯彻重要讲话精神,以一系列重要指示,引领我省各项工作学习热潮,有这个必要么?
    说句不好听的,统共一千五百多字,背都快会背了,你一撅屁,撅那个啥,我就知道你要拉,你要那个啥,那个啥什么,什么那个啥,你要那个啥什么那个啥。换个文雅的,贴经知道吧,不是经贴啊,类似填空,科举时代最基本,最简单的考试形式,四书五经四书为主,给出上下句,贴上中间一句,看腿判断什么鸟。
    实话实说,原本多多少少,有些抵触,最起码消极情绪。可现在,看着身边,正在一本正经,半脱稿发言的杨晓,滕翔宇忽然觉得,可能还真有,一句顶一万句,可能还真有这个必要……
    “到困难户家中看真贫,和老乡们一起算脱贫账,不让一个困难群众掉队,始终是X同志最大的牵挂,未来三年,还有三千万人需要脱贫,其中大多数都是贫中之贫、困中之困。迎难而上,精准发力,一任接着一任抓,一仗接着一仗打,一代接着一代干,积小胜为大胜,就没有啃不下来的硬骨头,打不赢的攻坚仗。
    农村是大有可为的广阔天地,不仅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在农村,最广泛最深厚的基础在农村,最大的潜力和后劲也在农村。我们必须时不我待,夯实三农基础,加快缩小城乡发展差距,确保三农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征程中不掉队,让美丽乡村成为现代化中国的标志、美丽中国的底色、”
    听说毛泽东,生命中的最后一晚,确切说,最后一次神志清醒,时值夜晚,短暂清醒的毛泽东,嗫嚅着双唇,似乎要说什么,无奈声音过于微弱,就连最能破译他,含混不清语言的张玉凤,都无法辨识。实在说不出话,毛泽东想了想,艰难地抬起手,手指在床头,木制床架上,轻轻敲了三下。
    木制床架,敲三下,张玉凤恍然大悟,谁说不能,不配当政治局常委,问毛泽东,您是不是想了解,三木武夫选举的情况?三木武夫,田中角荣因洛克希德事件下台后,救火出任日本首相,艰难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自民党大局,找来内参念给他听,毛泽东听完,闭上,最后一次闭上双眼,三个月后,三木武夫败选下台。
    看到了吧,对于领袖的话,甚至连话都没有,领袖的意图,就是要理解到,领会到这个程度,主席挥手我前进,你一撅那个啥,等挥手,等撅那个啥就晚了。再说了,领袖的话,不能只做字面解释,会背,会背管个屁用,就是要学,反复学,没完没了地学,即使这样,很可能还是隔靴搔痒。
    早前,滕翔宇曾经在一本杂志上,读到过一篇关于所谓,圣经密码的文章,大概意思是说,以色列数学界,有一个特别小组,专门负责破译原版,希伯来文《圣经》,主要是《旧约》部分,当中隐含的密码。
    比如说吧,每隔一个字符,取一个字符,连在一起,看能不能读通,或者每隔两个字符,取一个字符,连在一起,看能不能读通。举例而已,事实不可能这么简单,否则就用不着数学家了,使用各种公式,建立各种复杂的数学模型,原理依旧,以某种规律提取字符连读。
    大多数情况下,驴唇不对马嘴,可一旦读通,结果往往非常惊人,比如上世纪90年代初,就读通了一句,某年某月某日,希伯来历法,折合成几年后,读通几年后的一天,以色列总理拉宾遇刺身亡,继任者名叫内塔尼亚胡。换言之,圣经或者旧约当中,隐含着最起码犹太民族,过去现在以及将来,全部重要历史:
    “新时代,如何传承创新优秀传统文化,坚定文化自信,这个时代命题要求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通过学校教育,文艺作品,理论研究等多种方式和途径,引导人民群众树立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
    同时,坚持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不断赋予中华传统文化,新的时代内涵和现代表达,使其蕴含的深厚文化软实力,真正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精神能源和思想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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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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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9 11:52:49 | 只看该作者
    18.5 沽之哉

    会议结束,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三三两两聊着天。“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
    滕翔宇是东道主,看到杨晓还坐在那里,整理着笔记。想了想,眼见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凑上前去:“部长,您要是没事的话,关于讲话精神,我还有些想法,能不能跟您交流交流。”
    “没事,我能没事么?”杨晓白了他一眼,拿上东西起身:“别整天五脊六兽的,多想想你自己的正事。”
    五脊六兽,什么叫五脊六兽,先前查过一次,忘了,杨晓首都师范大学,那时候叫北京师范学院研究生,有别于一般在京院校,五湖四海,哪儿的人都有,首都师范大学,或者北京师范学院在校生,绝大多数都是北京人,学了一口北京话,时不时冒出个一句半句的……
    1971年春,中国乒乓球队,参加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的第三十一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出发前,周恩来亲自叮嘱教练员运动员,以及随行官员,既是体育比赛,也是外事活动,可能的话,邀请外国朋友,无论哪国,甭管跟咱们关系怎样,来中国交流访问。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美国运动员科恩,偶然误上中国队大巴车,别人吓得不敢说话,庄则栋主动上前,与之攀谈并互赠礼物。这一意外事件,当晚作为工作简报的一部分,经由国家体委、外交部、中央办公厅,对外关系无小事,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正,势必出修正,一路送到毛泽东那里。
    晚年毛泽东,睡眠一直不大好,每天晚饭后,吃完安眠药,先要在书桌旁坐上一阵子,等困劲上来再上床。正像以往一样,似睡非睡迷糊着,突然冒出一句,告诉外交部,通知代表团,正式邀请美国乒乓球队,世乒赛结束后访华交流比赛。
    身边工作人员,听完愣了一下,没吭声,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毛泽东先前交代过,自己吃完安眠药以后,说的话不算数,梦中杀人,别回头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世界大战已经打起来了。见没人动唤,毛泽东又说了一遍,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怎么还不去传达,不是您说的么,吃完安眠药之后,说的话不算数,摇头不算点头算,下雨天留客天,这回到底算不算,算,赶紧去……
    “妙玉斟了一盏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宝玉笑道,常言世法平等,她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道,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得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
    遂又寻出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只大盏来,笑道,就剩了这一个,你可吃得了这一海,宝玉喜得忙道,吃得了。妙玉笑道,你虽吃得了,也没这些茶你糟蹋,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使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你吃这一海,更成什么?”
    应到二十四人,实到二十五人,别笑,今年昆仑两会,真出过一次这样的事,你不在我不在,谁还会在。某代表团开会,点名的时候,数来数去,多出一个人,弄得大会保卫处十分紧张,以为阶级敌人混进来伺机破坏。
    应到二十五人,实到二十四人,反正不远,一个院,一栋楼,大部分一层,基本都自带水杯,没用滕翔宇这里的,顶多续点水,唯一的例外是杨晓,可能是忘了,懒得再爬楼回去取。
    食尽鸟投林,坐在杨晓,刚才坐过的位子上,捧着杨晓,刚才用过的茶杯,滕翔宇反复玩味着,杨晓刚才的话。事实上,自从几个月前,有些出人意料,既出乎别人,也出乎滕翔宇自己的意料,被任命为宣传部办公室主任后,同样一句话,杨晓已经不同场合,跟他说过很多次:“多想想你自己的正事。”
    “中国改革不停顿,开放不止步,中国一定会有让世界,刮目相看的更大的奇迹,不忘改革开放初心,认真总结改革开放四十年成功经验,提升改革开放的质量和水平。
    展望未来,改革之路前途光明、任重道远,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不会一劳永逸,只能在不断解决问题中持续深化。改革开放中的矛盾只能用改革开放的办法来解决,只要发展信心不动摇,思想解放不停歇,深化改革不间断,落实部署更扎实,就能为发展不断注入内生动力和创新活力,取得让世界刮目相看的新成就…… ”
    前段时间的新闻,昆仑某地,一位正准备报考公务员,应届大学毕业生,报名,确切说,网上确认报名信息的时候。填报完成,正式点击确认之前,人机安全验证,先要输入两个系统,随即自动生成的汉字,怎么那么巧,这一次跳出来的,刚好是“别考”两个字。
    “多想想你自己的正事”,什么叫“多想想你自己的正事”,为什么是“你自己的”,什么又是“正事”?滕翔宇忽然想起一件事,大概半年前吧,也是一次会议上,黄鹤书记谈及传统文化,说孔老夫子,是中国的圣人,《论语》,是华夏文明,中国智慧的结晶,总结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一部《论语》,足矣实现民族复兴。
    贯彻书记讲话精神,宣传部迅速行动,联合省社科院、蓬莱大学等相关机构,出版了一本论语简编,分发全省各级领导干部。黄鹤很高兴,亲自为书做序,号召大家遇到困难,需要决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经常翻一翻、看一看,从中一定能够找到,古为今用的中国智慧。
    “孔明曰,吾已定下三条计策,非子龙不可行也。遂唤赵云近前,附耳言曰,汝保主公入吴,当领此三个锦囊,囊中有三条妙计,依次而行,即将三个锦囊,与云贴肉收藏。”
    应该是节选,不是半部,更不是一部,滕翔宇没看。如今想起来,赶紧放下茶杯,趴到书柜那边搜索,还不错,真找着了,一本小册子,很薄,刚好被他因为什么事,放在一摞书上面,否则夹在当中,肯定是个不小的工程……
    定定神,清清嗓子,闭上眼睛,随手翻开一页。睁眼一看,《子罕》当中的一句: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善贾者也。”
    子贡问孔子,如果有一块美玉,是放在柜子里,藏起来,还是找个识货的商人,卖掉它?孔子说卖掉它,卖掉它,我一直在等识货的商人啊。
    “多想想你自己的正事”,“藏诸,沽诸,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善贾者也”。滕翔宇合上书,仰头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往后一靠,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板凳,书柜前的板凳上,根本没有靠背,险些直接仰面栽到地上……
    “明白啊,我不耽误你俩事儿。但你说谁家还没个误会啊,我就像请您大声地说一句,你说咱们饭店,七个服务员,你为啥就提拔我当大堂经理呢?
    怎么,这概率很低么?我为啥提拔你,你心里还不清楚么?
    我,时而清楚,时而糊涂。
    我不就相中你这个人了么?
    老板啊,我跟你说,你说话说全乎点儿啊。你要这么偷三捡四的,我跟你说,我真得多耽误你一会儿了。
    你怎么还坐下了呢?不是你看,一会儿我前夫来,这大半夜的,要是把咱俩给逮着了,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咋还能逮呢,你吃你家俩枣至于逮我啊?
    你看平时,这个点儿,咱们是不是都该睡了?
    这都啥时候的事啊,咱俩啥时候睡过啊?
    我就直说了吧,今天晚上我就不留你了。
    你哪天晚上留过我啊,不是老板,你今天说话咋一句一个大霹雳啊?我请您正经地回答我一句,咱俩到底是啥关系?
    你要是真舍不得走,那等我前夫走了,要了你再回来行不行?
    我还回得来么,不是你今天说话咋就顶风上呢?
    你就顶风来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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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1 11:03:12 | 只看该作者
    18.6 神识

    直到坐在驾驶位置上,送悟慧回净土寺,欧阳小卷依旧有些心不宁。一会儿看看身边,副驾驶位置上的悟慧,一会儿通过后视镜,看看后座,看看并没有人的后座。
    “别紧张,”悟慧这边,很平静。平视前方:“专心开车,虽然是夜里,还得注意安全。”
    “您说,”不知不觉,欧阳额头上,已经布满汗珠:“您比较有经验。您觉得,到底是真是假…… ”
    柳一菲是几天前,才从一个特殊渠道,得到消息,确切消息,男朋友,或者未婚夫叶皓,大约一个月以前,死在云南某市,看守所当中,原因不详。打电话给欧阳小卷,欧阳吓了一跳,不知说什么,仓促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柳一菲那边,却很平静,说想为叶皓,办一次“七”。
    什么“七”,欧阳小卷没转过弯,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就是人去世之后,哦哦,知道了,好好,应该的,怎么办?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也不懂,叶皓生前,曾经提到过一位,净土寺的和尚,你好像认识,悟慧。
    是是,认识,其实欧阳小卷这边,也算不上认识,工作原因,打过几次交道而已,想请他来,不知人家能不能?行我知道了,欧阳赶紧找电话,联系悟慧,没什么交情,却一口答应,就在刚才,柳一菲家里,欧阳小卷也是头回见。
    头回见,所以才吓成这样,没带别人,就悟慧自己、柳一菲、欧阳三个人,说人多了不好,仪轨部分,具体就不说了,欧阳小卷也记不住,关键部分,门口洒了香灰,洒的时候,没说为什么,回到屋里,三个人聊了一会儿,个把小时的样子,悟慧说差不多了,到门口,大门始终关着,香灰处一看,几个明显的脚印……
    “什么是真是假?”悟慧看看她:“您很热么,要不要把车窗打开,我没关系,吹吹风也好。”
    “没事,”欧阳抬手,略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并没有人的后座:“刚才,刚才的脚印,到底是真是假。”
    “脚印本身,当然是真的,”悟慧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解释,所谓的“本身”,“脚印本身”,指的是什么,或者说,什么是“本身”,什么又不是“本身”。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啊,刚才那个仪式,原本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
    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金木水火土,外加日月,七星,构成一个星期,或者按照基督教,亚伯拉罕信仰,礼拜,源自两河文明,近代以前的中国,老百姓没有休假,上班族十天,福利好的朝代,每五天休息一天。
    古印度继承了西亚,七曜,七天一个星期的观念。去世后七天、十四天、二十一天、二十八天、三十五天、四十二天、四十九天,一至七个星期,旧称一至七七,供养僧侣,供奉佛菩萨,举行法事,祈求神识返回。
    “那秦钟早已魂魄离身,之剩得一口悠悠余气在胸,只见许多鬼判持牌提索来捉他,那秦钟魂魄,哪里肯就去,因此百般求告鬼判。无奈这些鬼判,都不肯徇私,反叱咤秦钟道,岂不知俗语说的,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们阴间上下,都是铁面无私的,不比阳间瞻情顾意,有许多的关碍处。
    正闹着,那秦钟的魂魄,忽听见宝玉来了四个字,便忙又央求道,列位神差略慈悲慈悲,让我回去,和一个好朋友说一句话,就来了,荣国公的孙子,小名儿叫宝玉的。那判官听了,先就唬的慌张起来,忙喝骂那些小鬼道,我说你们放了他回去走走吧,你们不依我的话,如今闹得请出个运旺时盛的人来了,怎么好?”
    注意啊,是神识,返回的是神识。也更或者,这就是刚才,悟慧所说的“本身”,“脚印本身,当然是真的”:
    “人死后,差使将他的神识,带到阎罗殿,”悟慧看看欧阳小卷,笑笑:“说这些,您不害怕吧?”
    “您说,您说,”必然王国,自由王国,想来果然不错。欧阳十分恳切:“知道了,彻底知道了,也就不怕了,怕就怕知道一点,自以为知道一点,其实并不知道。”
    悟慧将她的话,回味了一下,微微点头:“带到阎罗殿,判官根据俱生神,佛教认为,人来到这个世上,俱生神,始终跟随着他。”
    “在哪儿?”
    “在人的肩膀上,”见欧阳小卷,有点儿不大自然,开车的姿势,有点儿不大自然:“俱生神是保佑人的。根据俱生神的记录,一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多少坏事,判官报告阎王,决定转世去处,或上升天界,或继续为人,或为畜生,或下地狱。”
    与此同时,转世的同时,前世的记忆,也就遗忘,也可以说,被埋藏到记忆底层,暂时遗忘了。佛家讲究忆念,记忆牢固,指的就是这个,有修为,或者通过修为,可以重新唤醒忆念,不用说佛菩萨,很多高僧大德,前世,甚至多少世,多少劫以前,自己经历过的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之所以要做这个法事,要在人去世后,七七之内,做刚才那个法事,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让神识返回,保持前世的记忆,转世之后,一定程度上,能够保持前世的记忆。后来逐渐,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送些吃的,送些钱之类,”稍微顿了一下:“当然,这也不能算错,也是好事,最起码,一种好的寄托。”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保持前世的记忆,要让人转世以后,保持前世的记忆,今世这些记忆,已经够烦的了,还要加上前世,”内环路立交桥,原本应该上桥左转,去往净土寺,原本应该上桥左转。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欧阳并没有并线,继续向前开去。
    “为了恩惠,进行这个法事,让去世的人,一定程度上,或者说,通过某种形式,保持前世记忆,才是对他最大的恩惠,远非送些吃的,送些钱可比,”悟慧看看通往净土寺,已经错过,那条通往净土寺的路,既没有纠正,也没有反驳:“人之所以会作恶,害人害己,归根到底,就是因为缺少忆念,关于前世的记忆。”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缺少忆念,”欧阳小卷小声,重复着悟慧的话。不知道,或者说,语气上听不出来,是不解,还是理解后,在默诵记忆,“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又闻”那种。
    “这么说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话或者道理,大家都知道,也都会说,但真正相信,彻底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的,恐怕没有几个。如果做坏事之前,能够预知,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早晚要遭报应…… ”
    “那就没有人,会去做,敢去做坏事了。”
    反之,会去做,敢去做坏事,本质上,都是侥幸心理,善恶有报,可能只是说说,不怕鬼,不信邪,中国人民不是吓大的,从不屈服于任何,外来压迫和威胁。却不知头上三尺,真有神明,一举一动,身业口业意业,都不用做,说过什么,甚至怎么想的,俱生神都逐一记录,清清楚楚不漏不爽。
    “只有让人,通过这个法事,记住死后的过程,刚才说的,差使将他的神识,带到阎罗殿。判官根据俱生神的记录,好事坏事,一笔一笔,报告阎王,决定来世的去处,以及命运,转世以后,人才不会作恶,一心向善,积累福德智慧。”
    轻轻咬住嘴唇,欧阳小卷缓缓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能用舌头,舔到嘴里的每一颗牙,百分之九十九的白痴,看完前面这半句话之后,都在自己悄悄尝试。悟慧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人或多或少,都有关于前世的记忆,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
    欧阳微微皱眉,显然,她没有,至少不觉得自己有。反推回去,大概是前世,没人为自己,做过刚才那个法事。
    “很多人,可能觉得自己没有,”
    扭过头,看了看悟慧。似乎想起什么,转向后视镜,欧阳小卷瞟了后座,并没有人的后座一眼。
    “只是觉得,觉得自己没有,”强调“觉得”两个字:“保持记忆,前世记忆,一定程度上,或者过,通过某种形式,不一定是记忆,是事情本身。比如说,善恶心,头顶的星空,内心的道德,绝对命令,这其实就是记忆,就是关于前世,某种形式的记忆。”
    与那些动不动,言必称智慧,智慧如何如何,别的都没用,都是虚妄,甚至都是旁门左道,只有智慧,才是唯一正途的佛门人士不同。悟慧很少,尤其面对初学,或者对佛学一无所知,差不多一无所知,比如欧阳时,很少谈及智慧。
    更多的时候,他都在说福德,大人物也好,小人物也罢,更多的时候,悟慧都在说福德。劝人向善,积累福德,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到头来,只有福德是自己的。
    “当然,智慧很重要,”悟慧轻轻握住门上的把手,随欧阳小卷在环路上兜着圈子:“最终的觉悟,只能靠智慧。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一个很高,别说眼前,不知多少世多少劫,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先生东吴名士,既以天事下问,必能深明天之理,昔混沌既分,阴阳初判,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 至共工氏战败,头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既轻清而上浮,何以倾其西北乎,又未知轻清之外,还是何物,愿先生教我。”
    正如身在宇宙之中,探讨宇宙之外的世界,或者宇宙大爆炸之前,宇宙消亡之后的世界,没有意义,更不会有任何结果一样。身在轮回之中,妄谈智慧,妄谈觉悟,妄谈跳出轮回,或者说,动不动智慧如何,觉悟如何,跳出轮回如何,只能是妄谈,害人害己。
    “智慧是果,不是因,”悟慧娓娓道来,不疾不徐。不似很多传道,自以为传道之人,急不可耐,咄咄逼人,三分不像传道,七分倒像传销:“是福德积累的果,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果,不能跳过福德,幻想直达智慧境地。”
    好听了说,捷径取巧欲速不达,难听了说,完全是种投机心理,看看那些,最终达到智慧,觉悟境地的众生,哪一个不是福德深厚,不是经过多少世多少劫,百转千回始终如一的福德积累,又有哪一个,作恶多端福德微薄,数不清的罪孽,依靠所谓顿悟,一朝觉悟的?
    之所以传统中国,直到今天,依旧如此,宗教,多数情况下,仅仅扮演着一个陪衬,可有可无的角色。几乎从来没有出现,不止西方,几乎除中国之外,一切其它国家地区,一切文明,那种政教合一,最起码,宗教居于政治,社会生活中心地位,政治或者文化形态。
    原因大抵如此,先前,欧阳小卷曾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欧洲也好,西亚北非,或者印度,甚至美洲,大航海时代前的美洲,都差不多。宗教,渗透到生活的每个角落,给每个人,提供一切掌握,可供操作的规范规则,不追求,至少不片面,不单纯追求至高境界,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
    反观中国,就以佛教为例,刚刚传入时,也曾经这样,但没过多久,中国人就不耐烦了。积累福德,那得积累到猴年马月,不如跳过福德,直接智慧觉悟,最终导致整个信仰系统的虚化,沦为知识分子,有闲阶级茶余饭后,交游座谈中的逻辑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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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2 11:32:14 | 只看该作者
    18.7 诅咒

    思绪再次回到今天,刚刚那场法事,那场直到现在,欧阳回忆起来,依旧心惊,柳一菲倒是很平静,法事的主角,叶皓不算。按照这个逻辑,也不知她究竟,应应该算是福德深厚,还是微薄。
    叶皓出事,不禁让欧阳小卷,再次想起多年以前,就像几年前那样,再次想起多年以前,大四的时候。对门那个宿舍,一个和周易十分要好,常来这边玩儿,喜欢染发,一头五颜六色,彩发女孩儿,对柳一菲发出的诅咒:
    著名的摩纳哥诅咒,尽人皆知,被首任摩纳哥大公,强奸的无辜少女,长大后成为一位法力高强,心怀怨毒的女巫,对大公,以及整个摩纳哥王室,发出诅咒。诅咒他们世世代代,享尽富贵绵延的同时,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爱情,不是出轨插足,就是被出轨插足,柳一菲这边,却没招谁没惹谁,最起码,她自己是无辜的。
    彩发女孩儿,和柳一菲一样,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父母都是省工艺美院,知名的工美大师,尤其擅长宗教造像,据说净土寺,省内外不少佛寺禅院,当中都有他们的作品。喜欢蓬莱大学篮球队,袁彬彬的队友,一个广东男孩儿,暗恋,暗恋了将近四年。
    直到大四,眼看就要毕业,天各一方,再不当机立断没机会了,彩发女孩儿终于下定决心,孤注一掷,选在篮球联赛,蓬莱大学所在赛区,四强赛时出手。想得挺好,比赛结束,众目睽睽之下,一辈子的幸福,顾不了那么多了,捧着鲜花冲进场内,赌上女孩子的矜持和脸面,向暗恋四年,用今天的话说,男神表白。
    没想到,还没等彩发女孩儿出手,人家那边,先行动了,工序差不多,比赛结束,众目睽睽之下,一辈子的幸福,矜持脸面,捧着鲜花冲上看台。女孩儿傻了,张着大嘴钉在当地,一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男神,略过自己身边,直奔不远处的柳一菲,同样,向暗恋四年,用今天的话说,女神表白……
    其实,事后复盘,欧阳回想起来,某种意义上,柳一菲算是救了彩发女孩儿,若不是这么一出儿,横生枝节的话。几千人面前,她这个人,肯定被拒绝,当面拒绝啊,算是丢大,丢到家了,反正换作自己,首先不会这么干,再怎么男神也不可能,八成当场碰死,可惜彩发女孩儿,并不这么想。
    当天晚上,从周易那里,得知事情原委的柳一菲,主动到对面宿舍,向梨花带雨,已经哭成泪人的彩发女孩儿道歉,虽然她并没做错什么。比预想当中,最糟糕的局面好些,彩发女孩儿没骂也没打,只是在柳一菲走的时候,对着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我知道,你比我漂亮,不过太漂亮的女人,未必就能幸福。
    “我知道,你比我漂亮,不过太漂亮的女人,未必就能幸福,”多少年来,彩发女孩儿当年这句话,总是不时萦绕在欧阳小卷,当时也在场的欧阳小卷耳边。柳一菲倒是没太以为然,当时倒是没太以为然,愣了一下,笑笑走开,多年过去,回过头来看,一个绝望的纯情女孩儿,这无意中的一句话,倒真真像一个诅咒……
    即使在昆仑电视台,这样一个美女,环肥燕瘦,百媚千红,美女扎堆,连审美疲劳,都已经审美疲劳的地方,柳一菲依旧十分出众。转眼之间四十开外,依旧单身,叶皓之前,还曾经有过一位,同样,经人介绍,原省委书记是李金,亲自做媒的金融才子。
    早前曾在李金的父亲,某开国元勋身边工作,留学英国,华尔街历练过,宇宙第一行,工商银行昆仑分行行长,也是当时工行,所有一级分行行长中,最年轻的一位,金融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同柳一菲认识后,关系发展迅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欧阳她们都见过,只差临门一脚,金融才子出事了。
    回过头来看,这件事,金融才子,与李金有着不浅渊源,又由他介绍给柳一菲的金融才子,出事。只是一盘大棋,一盘关于李金,围剿李金势力的大棋,当中的第一步。
    或者说,早期的一步。当时并不知道,至少多数人,当时并不知道,都把它当成,仅仅当成,一个孤立事件,金融才子自己,以权谋私,贪得无厌的孤立事件……
    “你怎么长得,跟我这么像啊,回去问问你妈,是不是在我们家当过丫鬟啊。回少爷话,我爸是您家厨子,厨,那个什么,快走快走。”
    出事以后,不光金融才子,任何人,任何官场,或者跟官场,有所瓜葛的人,都差不多。出事以后,面临的,在里面,面临的第一个,也是首要问题,招,或者不招,咬,或者不咬?
    咬,或者不咬,同很多中国的事情,或者说,很多事情在中国,一样。十分微妙,很难用是或不是,简单用是或不是来回答,甚至只能意会,无法言传,意会唯心了,最起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竹筒倒豆子,见谁咬谁,有条件要咬,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咬,肯定不行,你在里面扛住了,只有你在里面,你先在里面扛住了,外面的人,才有时间和机会,也才有必要,有动机去救你。
    见谁咬谁,有的没的,真的假的,都要咬一口,只会让外面的人,只会促使外面的人,达成共识,达成攻守同盟,共识和攻守同盟的前提,放弃你,虱子多了不咬,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身上。
    反过来,咬住牙,什么都不说,谁也不咬,天塌下来,一个人扛着,也不行,出于自保,也不行。上级的姓名地址,我知道,下级的姓名地址,我也知道,那么好啊,成全你。
    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就你能,能者多劳,左右已经进去了,倒霉你一个,幸福千万家,同样,虱子多了不咬,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身上。
    所以才说,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咬,是要咬的,咬谁不要谁,先咬谁后咬谁,什么时候咬,咬哪些事,咬到什么程度,都是有学问,有大学问的,咬对了,事半功倍,咬错了,雪上加霜。
    这一次,金融才子这一次,级别不高,不是和普通人比,李金线上,核心人物当中,算不上太高,知道的事情,牵扯到的人,却很多。他出事,外面的人自然紧张,紧张,却没有乱了阵脚,都很有经验,暂时按兵不动,等他先出招,看他在里面,咬不咬,怎么咬,再见招拆招,决定下一步怎么办,救不救,怎么救。
    金融才子都知道,刚才说的那些,里面的金融才子,都知道,咬,是必须要咬的,自己并不是一个,分量很重的人物,关注程度有限,很容易被忽略,被遗忘,一旦被忽略,被遗忘,就只有等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锣声忽至,四人抬对烛大如断柱,八人抬一猪大若牯牛,盖公养十二年始宰以献神,策廷笑曰,猪故寿长,神亦齿利,我若为神,乌能享此,余曰,亦足见其愚诚也。”
    咬谁,学问可就大了,大人物不能咬,知道,甚至手握证据,也不能咬,咬之前,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牙口以及咬合力,咬不动,反倒崩了自己牙的,覆辙不在少数。要咬,就要找一个,地位不算太显赫,关注程度,却比较高的来咬,想来想去,想到了柳一菲,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未婚妻柳一菲。
    按照今天的标准,那时候,还没有,似乎还没有这个概念,金融才子应该算那种,典型的暖男。对于柳一菲,百依百顺不说,绝对体贴入微,要什么给什么,更多的时候,不是物质,物质方面,柳一菲要求并不高,从没说过半个不字,宠得公主一般,否则那么多追求者,论权论势论钱论色,比他强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金融才子,未婚夫出事,外面的柳一菲,比谁都着急,想尽办法,托人托关系,真的可以,真的需要的话,让自己拿什么去换,在所不惜,只要能把他捞出来。没想到,人家在里面,第一个咬出来,或者说,第一个拉下水,试图拉下水的,就是她。
    长期主管信贷,涉案问题,明面上的,主要来自这方面,一笔笔,一桩桩,一件件,哪笔贷款,拿了对方多少好处,来龙去脉,收钱以后,存在哪儿,给了谁,买了什么,消费或者投资,都得说清楚。给了谁,给柳一菲了,哪个柳一菲,还有哪个柳一菲,昆仑电视台主持人柳一菲,你们什么关系,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啊不,非婚夫妻,就差领证了。
    里面的金融才子,竭尽所能,将柳一菲描述成一个,物欲横流贪得无厌,总而言之,红颜祸水,自己之所以出事,之所以堕落,之所以辜负组织培养,领导信任,人民嘱托,关键因素就是她。
    电视上,你们都看到了,她穿的那些衣服,戴的那些首饰,知道值多少钱么,说出来吓死你,都是我给买的。不给买,就要跟我分手,我也是鬼迷心窍,被狐狸精下了药了,没钱,想办法去搞,一步步走上邪路,认识她之前,不敢拿的钱,认识她之后,都敢拿了,认识她之前,不敢干的事,认识她之后,都敢干了。
    按理说,这种案件,尤其还在取证,预审环节中,并未进入审理,正式审理程序,即使开庭,通常也不公开,或者小范围,象征性公开,相关信息都是保密,严格保密的。这一次却不知怎么,尽数,关键内容,尽数泄露了出来,一时之间,全省全国,没有人不知道,没有人不在议论。
    说清楚,对于柳一菲,漩涡当中,被各种传闻,甚至谩骂,湮没的柳一菲,说清楚,并不困难。事实证明,除了一笔原本,计划用来买房,婚房的钱之外,房本上,写的也是金融才子的名字,说没拿过他的钱、他的东西,肯定是假的,满打满算也就是个,中产白领水平,合法收入绰绰有余,很案情丁点儿关系扯不上。
    但事情本身,对柳一菲的刺激,却非常大,想要托付终身的人,居然是这种货色。你想自保,我可以理解,但总不至于,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下作到拿我当炮灰,当垫背的地步吧,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具体到什么程度,欧阳小卷并不知道,其实悟慧比她,更有发言权,欧阳只是记得,那段时间,原本只有九十几斤的柳一菲,瘦了十斤不止。还把自己留了很多年的长发,剪得像男孩子一样短,却不知道她突然剪掉头发,其实是萌生了出家的念头。
    “袭人笑道,林姑娘,你不知道我的心事,除非一口气不来,死了倒也罢了,林黛玉笑道,你死了,别人不知怎么样,我先就哭死了。宝玉笑道,你死了,我作和尚去。
    袭人笑道,你老实些吧,何苦还说这些话。林黛玉将两个指头一伸,抿嘴笑道,作了两个和尚了,我从今以后,都记着你作和尚的遭数儿,宝玉听了,知道是她点前日的话,自己一笑也就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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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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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3 10:57:44 | 只看该作者
    18.8世界观

    净土寺,以及郊外的耆阇禅院,原本既有比丘,也有比丘尼,或者说既有和尚,也有尼姑。就是前几年,出过一次事,佛教界震动很大,从此比丘尼迁出,在耆阇禅院以南,大约五公里外,择址另建寺庵居住。
    具体情况,悟慧也不是很清楚,左右一位佛协高层人物,说出去,也算是得道高僧,一直备受僧俗两界敬仰。传出与寺内,还不止一位,比丘尼有染,好像还不是你情我愿,带有诱骗,甚至胁迫色彩。
    佛法所谓五无间罪,五种世间,恶业,果报最大的罪孽,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此外,近无间四大根本罪,杀盗淫妄之中,又以奸淫比丘尼最终,等同无间罪,必堕阿鼻地狱……
    找到净土寺,想要剃度出家为尼,寺里甚至一时,都没认出是柳一菲,出奇地瘦,和荧幕前,当然,金融才子的事,出来以后,已经停播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判若两人。挺坚决,好像挺坚决,反复劝说无效,只好汇报给悟慧,由他亲自出面,同柳一菲谈了一次。
    时常听到有人,遇到些事情,不如意,动不动要出家,或者说,动不动以要出家相威胁。其实,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在中国,在当代中国,几乎是不可能的,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试试,少数民族地区,某些人巴不得,人家全民族都出了家,好把地方腾给你除外。
    今天想不开了,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剃了头发出家,明天又想开了,不疑灵境难闻见,尘心未尽思乡县,蓄了头发还俗,拿皈依三宝,陪你过家家玩儿呢。问了柳一菲几个问题,尽管悟慧觉得,柳一菲对于佛学,虽然没什么了解,根器却很不错,依旧劝她不要胡思乱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普度众生,慈悲无边,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法劝所有人向善,并不劝所有人出家。浊世苦,这谁都知道,但很多修行,偏偏必须在浊世中完成,人们只知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却不知没有淤泥,就没有莲花,只知真金不怕火炼,却不知没有火炼,就没有真金。
    “你也不用来哄我,从今以后,我也不敢亲近二爷,权当我去了,宝玉听了笑道,你往哪里去呢,黛玉道,我回家去,宝玉笑道,我跟了去。黛玉道,我死了呢,宝玉道,你死了,我做和尚。
    黛玉一闻此言,登时把脸放下来,问道,想是你要死了,胡说的是什么,你们家倒有几个亲姐姐亲妹妹呢,明儿都死了,你几个身子做和尚去,等我把这个话告诉别人评评理。宝玉自知说得造次了,后悔不来,登时脸上红涨,低了头不敢作声,幸而屋里没人。”
    这是往好听了说,或者说,往大而化之说,往难听了,或者说,往小而化之说,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出家,都有资格出家?若真如此,想出家就出家,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寺院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村里乡里,能对你撒手不管?
    管了,他们在社办企业给我找了个工作。
    哦,这就对了,在我们的社会里,孤儿不孤嘛,你去了没有?
    去了,公休太短,工时太长,一共干了俩月,我就坚决不干了,不干了。
    啊,那你可以去做生意嘛,你看很多个体户,都倒腾蔬菜,种西瓜,都发了财了嘛。
    我这人天生心慈手软,骗不了人。
    那就老老实实回家务农,种地也可以致富。
    这肉皮子嫩,晒了就长毒疮。
    当民工怎么样啊,有些工作是在屋里干的,晒不着太阳。
    我一接触洋灰就过敏,喘,喘。
    那你干脆出家算了,当和尚最清闲。
    我顿顿得吃肉…… ”
    不是吃不吃肉的问题,再说出家人的生活,一点儿也不清闲。有人统计过,还是刚才那些条件,当代中国,少数民族地区除外,各种宗教都算上,专业神职人员岗位,竞争激烈程度,一点儿都不必公务员低。
    确实有相似性,甚至可比性,简单说,吃财政饭,国家出钱养着,编制名额,都是非常严格的。与世无争,寂寞平和,看上去其貌不扬,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的出家人,打听打听,都不是等闲之辈。
    相当部分名校毕业,硕士博士大有人在,或者与之相对应,佛教内部的学历层次,难度较之普通高校学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普通人想出家,不是绝对不能,都是皈依多年,修为很高,经过反复考验,绝不是一朝厌世,跑到人家那儿一闹,扒拉脑袋是一个……
    内环路上绕了一圈,确切说,半圈。欧阳小卷选择在东平桥,与西宁桥,原本应该下桥的西宁桥,相对,另一侧的东平桥下桥,没这么走过,但位于市中心的净土寺,理论上,条条大道通罗马……
    小时候,几乎每个周末,欧阳都会跟着妈妈,回姥姥家一趟。那时候,姥姥家住在城北,一个老厂区家属院,筒子楼二层,朝南,中间,差不多中间那个单元,  算不上单元,就一间屋子,大屋子,没厨房没厕所。
    筒子楼东西两侧,各有楼梯,总共六层,没有电梯,前些年听说要装,为了位置,吵得天翻地覆,甚至上了电视节目,不知装了没有,搬走后没再关注。无论走两侧,或东或西,哪个楼梯,都可以顺利抵达,反正在中间,差不多中间那个单元,路程几乎一样。
    通常来讲,不买东西,不给姥姥姥爷买东西,或者东西,已经事先买好,直接从家带去的话,坐车时,从自己家门口,刚好有一趟公交直达,少坐一站地,从西边楼梯上去,反之,买东西,一般是吃的,点心之类的话,多坐一站地,家属院东边,紧邻一个合作社,那时候还叫合作社,相当于超市,买完以后,就近从筒子楼,东边楼梯上去。
    事后回忆,这段经历,至少欧阳小卷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对她的世界观,甚至宇宙观形成,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刚刚记事的时候,朦朦胧胧,或者说,懵懵懂懂,知道是去姥姥家,老厂区,同一座楼,有时从这边上去,有时从那边上去。
    在欧阳,在童年时期,欧阳的观念中,不觉得东西两侧楼梯,不同路径上去,抵达的是同一个目的地,同一间屋子。在她看来,同一个目的地,应该只有一条路径,能够抵达,反之,不同的路径,抵达的自然,是不同的目的地。
    换句话说,世界上,其实有两个姥姥家,或者说,两个姥姥,以及两个姥姥的家,两个姥姥各自的家,东边的姥姥家,西边的姥姥家,多坐一站地,东边楼梯,去往的是一个,东边的姥姥家,或者说,东边姥姥的家,少坐一站地,去往的是另一个,西边的姥姥家,或者说,西边姥姥的家。
    神奇之处在于,真正的神奇之处在于,这两个姥姥家,是一样的,两个姥姥,是一样的,两个姥姥的家,也是一样,一模一样的。欧阳小卷甚至多次,故意将某样东西,放在某一个姥姥,比如说,东边姥姥家,某个不起眼的对方,等到下次,一周,或者几周以后,再去西边姥姥家时,看看东西,是不是还在那个地方。
    尽管如此,欧阳依旧坚信,世界上,其实有两个姥姥家,两个姥姥,以及两个姥姥的家。两个姥姥,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姥姥家,也是一模一样的,一个姥姥家,某样东西,位置发生变化,同时会引起,另一个姥姥家,同样的东西,位置发生同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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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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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3 10:58:19 | 只看该作者
    19.1 二人为天

    蓬莱市和平广场,西侧的人民会堂,并不是一座,而是一组建筑,据说从空中俯瞰,呈现出“天”字结构。之说以,要说“据说”,因为这只是理想,事实上,当初设计时,说得不好听一些,一厢情愿的想法。
    建成以后,本身就不大像,只是个大概其,受周围环境,无论建筑,还是植被影响图,很难看出,计划,或者期待,当中的“天”字。非说像,也不是不可以,比较勉强,或者说,得事先告诉人家,这是个“天”字,带着这个先入为主,去看,去找,也不是不可以。
    之所以会设计,甭管实际效果如何,设计成“天”字结构,因为人民会堂,想当年,规划建设,以及建成后,事实上,文化大革命结束前,并不叫人民会堂,而叫“工人会堂”,“天”字结构,其实不是“天”,而是“工人”,或者说,既可以理解为“工人”,也可以理解为“天”。
    大革命失败,中国共产党人,将工作重心,逐渐将工作重心,从城市,转向农村,从工人,转向农民,换言之,早年前,建党初期,工人运动,和全世界,其它无产阶级政党一样,才是中国共产党,真正的核心工作。尤其第一次国共合作,联俄联共那几天,主要大中城市,都开办有共产党组织,直接领导下的,众多工人夜校,工人讲习所等机构。
    昆仑省,建国后的第一位省委书记,姓刘,刘书记。刘书记当年,就是搞工人运动,也是见过初期,各省省委书记中,工运出身,血统,某种意义上,血统最纯正的一位,主要活动在广东,珠三角一带。
    工人运动,不能一上来,就忽悠,这里的忽悠,不带贬义,忽悠人家革命,煽动闹事,再说你真成立一个,以此为宗旨,桌面上宗旨的机构,工商也不会给办照的,执照上怎么写,经营范围,造反鼓动,颠覆政权?都是以学习,扫盲为名,所以才叫夜校,才叫讲习所,一边叫大家文化,识文断字,以及基本的科学知识,再慢慢进行启蒙,革命启蒙。
    事实上,革命启蒙,孔子怎么说的来着,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反之亦然,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种。比如说,最经典的,工人,一般一上来,先教这两个字,建国后,刘书记每次视察工厂,或者工会系统,总之,凡是和工人阶级,他最熟悉,最喜欢的工人阶级,打成一片时。
    无数次说起过,自己当年,工人讲习所,给广州,香港等地工人,刘书记是客家人,粤语十分熟练,讲课的时候,对于工人两个字,经典的解读。什么是工人,上面一个工,下面一个人,这个字念什么,这个字念天,工人在一起,只要我们工人兄弟,工人阶级,团结在一起,就是天,《国际歌》里,是怎么唱的,不论是英雄,不论是天皇老帝,谁也解放不得我们,只靠我们自己。
    刘书记提到的《国际歌》,或者中文译法,是最早,瞿秋白的版本,第二段开头,如今通用的,是几年以后,萧三在苏联,根据俄文转译。正因如此,很多措辞,尤其语序,都与法语原版,有较大出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自己,就是天……
    顺便说一句,这只是宣传,政治宣传,确实很巧妙,或者说,巧妙,确实是很巧妙,但别,可不能当真,文字学考试时,过去可能还行,没人,没人敢说个不字,现在这么写,再这么写,一分没有。“工”和“人”,都是象形字,“人”不用说,人的侧面像,注意啊,不是一撇一捺,两条腿,侧面,一撇是胳膊,一捺是腿。
    “工”是矩,也就是尺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工匠做活的时候,用来划直线,以及直角的尺子,引申为工具,以及工人。“天”是指事字,下面的“大”,是人的正面,这一次,是正面像,一大横,是两条胳膊,一撇一捺,是两条腿,上面一小横,指向头顶的位置,“天”字最初的含义,字面含义,指头顶天灵盖,引申为天地的天,以及一切,具体或抽象的高,比如刘书记所说的,工人是天……
    回到人民会堂,当年的工人会堂。邓小平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复出后,第一次重要会议,中国科学大会,主题讲话,绕了一圈,最后明确强调,可以这样说,知识分子,已经是社会主义中国,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既然知识分子,既然连知识分子,社会主义改造完成,民族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一个具有社会功能,社会影响力的阶级,宣告消失后,中国大陆唯一一个,原教旨马克思主义,定性为非无产阶级的阶级,或者阶层,都成了工人阶级,那还有谁,不是工人阶级?内涵无限扩大的同时,外延也就失去了意义,工人,和人民,已经成为同义,事实上的同义词,蓬莱工人会堂,改名人民会堂至今……
    “工”的部分,甭管像不像,像不像“天”,或者“工人”,姑且这么说着,人民会堂东半部,也就是“工”的部分,是会堂,狭义的会堂,开会,无论大会小会,宴会招待欢迎会的地方。以及昆仑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大部分专门委员会,革盟建进农工九台,八大民主党派,昆仑省委员会机关,办公场所。
    “人”的部分,人民会堂西半部,南北两座楼,相互,以及与“工”字,各自与“工”字,下面一横,分别呈六十度夹角。中间三个花园,现在不知叫什么,或者说,不知是否还怎么叫,分别以工,工人阶级,农,工农联盟,兵,人民军队为主题。
    事实证明,坏就坏,之所以“工人”,或者“天”,俯瞰效果,未能达到预期,坏就坏在,又是雕塑,又是景观,这三个花里胡哨,画蛇添足的花园上。一撇一捺,“人”字一撇一捺,是宾馆,对外,对内也不这么叫,四号五号楼,重大会议期间,大会办公,值班机构,以及中央及境外,重要媒体记者,食宿在这里。
    此外,重要会议,注意啊,刚才是重大,现在是重要,大会闹哄哄,小会定乾坤,大会就是走个形式,关键定夺,都是小会,大会前的小会。和大会不同,这类会议,与会者级别较高外,议程尤其时间,都有较大的不确定性,真顶起牛来的话,谁也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也需要一个集中,最好邻近会场的住所。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更多的时候,四号五号楼,并没有此类任务,没有任务,没有此类任务,并不会,也并不会闲着。省一级,党政直属机关,有什么临时活动,规模较大,主办单位自身,场地条件有限,又不宜,经费不是,对于这些机构来说,经费通常不是问题。
    性质决定,又不宜到外面,公开营业的宾馆,会议中心之类,比如现下,省精神文明工作领导小组,省委宣传部联合主办,一年一度的“昆仑好人”。工作人员全省各地市,哪儿来的都有,宣传部那个院,后勤保障能力十分有限,四号楼正好不忙,整个二层包下来,一个月来,直至活动结束,办公室都将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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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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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5 11:58:39 | 只看该作者
    19.2 二二零

    刚进家门,自从一个月以前,本年度“昆仑好人”,评选以及公示,接近尾声,最终结果即将公布,颁奖庆典进入筹备,冲刺阶段。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倒排工期,以天计时,组织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滕翔宇的工作重心,就转移到了人民会堂,四号楼那边。
    刘泳出事以后,上级尚未任命,新的省委专职副书记,相关工作,暂时由省委书记黄鹤,以及另一位常委,省委秘书长分担。正式进驻人民会堂前,黄鹤书记,作为活动领导小组组长,同时也是组织委员会主任的黄鹤书记,亲自召见秘书长,宣传部长杨晓,领导下领导小组办公室。
    以及宣传部办公室主任,滕翔宇领导下的,组织委员会办公室,其实是一拨儿,同一拨儿人,除了几位主要领导,挂名的主要领导,一干人。再次强调,“昆仑好人”,尤其是本年度,“昆仑好人”活动的重要性,中央首长非常关心,届时会有,可能会有不止一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亲临庆典现场,各项工作,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还是那句话,经得起考验,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考验。
    临出来之前,还专门和滕翔宇,握了握手,你这个办公室主任,要不辞辛苦啊,请黄书记放心,请省委放心。中共中央国务院,辽宁省委东兴县,龙泉山庄药膳部,主管经理李宝库,弄得滕翔宇挺激动,我考虑吧,联合国不是正在反恐么,我怕它影响咱们生意,差点儿就说,差点儿就连,请党和人民放心,为了新中国,向我开炮之类的话,也说出来……
    省文明办,省委宣传部,真正负责活动,各项具体事宜的文明办,宣传部,随即召开会议,落实黄鹤书记指示精神。具体到滕翔宇,正式卸任新媒体处,处长职务,办公室,宣传部办公室这边,工作暂由秘书长,以及常务副主任代理,换言之,将他抽调出来,专门负责“昆仑好人”,组织委员会办公室,各项日常工作。
    除每周两次,一次部务会议,一次办公室,例会之外,宣传部那边,近一个月以来,滕翔宇基本不去,每天直接,去四号楼报到,报到归报到,并不住在,通常,并不住在那里,还没到需要,二十四小时值班,最后的临战状态。不仅是他,凡是加在蓬莱,组织委员会办公室成员,基本都是这样,遇事直接,遇到自己,办公室主任的权限,不能拍板,或者拿不准的大事,直接向杨晓汇报。
    临近年底,和往年一样,宣传部很忙,尤其今年,国庆之后,紧接着中央全会,省委全会,省两会,外加几次,在昆仑举行的国际,重要国际会议,每一桩,都是重大宣传任务,都够宣传部忙活的。杨晓四脚朝天,“昆仑好人”这边,再重要,也只是其中之一,也分身乏术,也只能牛鼻子,也只能弹钢琴。
    没有必须她出面,或者露面的情形,通常隔一天,隔两天,到人民会堂这边,其实离宣传部,并不很远,看一看,改签的文件,签一下,问问进展情况,见一见几大核心部门,主要负责人。有时间的话,各屋转一转,向大家道道辛苦,再隔三差五,买些吃的喝的过来,省委省政府领导,都很关心同志们,激励激励士气,紧急情况,重大决策之外,每天和滕翔宇,固定通话一次。
    起初,每天下班之前,滕翔宇都会去一趟宣传部,当面向杨晓,汇报一下今天,组织委员会那边的情况。后来被杨晓,正赶上那天,几位部领导碰头,秘书以为有急事,也没拦着他,撞进去,被杨晓当众,给训了一顿,你到底怎么回事,整天四处乱窜什么,把你抽出来,就是让你在人民会堂,那头盯着去的。
    弄了个灰头土脸,从此改成通话,每天下班前,给杨晓打个电话,没什么事,没什么交代自己,要办的事的话,下班回家。宣传部那边,能不去尽量不去,即使去,除了刚才说的,每周两次例会外,也尽可能躲着,别让杨晓看见自己……
    今天有些特殊,四号楼那里,虽然没有硬性,明确规定,朝九晚五,几点上班,几点下班,更无须考勤,通常都是,也都是八点半,九点前到,正常情况下,五点至五点半,六点前离开。给杨晓,从五点一刻开始,直到六点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没敢玩儿命打,是没人接,不是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因此没敢玩儿命,连续不断打,过十分钟,至少十分钟,打一个,始终没人接。
    手机没人接,办公室,同样没人接,打给秘书长,关机,打给副主任,滕翔宇在时,是他直接,具体保障杨晓工作,抽调到“昆仑好人”,组织委员会期间,刚才提到的,宣传部办公室常务副主任,临时负责跟她。这次有人接,不知道去哪儿了,说自己也不知道杨晓,去哪儿了,上午去省委,开完会,就没再见着人。
    本想再等一会儿,近来滕翔宇岳父那边,家里有些事,爱人在外地,正好去了外地,说好今晚过去,一起吃晚饭的。想了想,让副主任,如果杨晓回来,或者跟他联系的话,告诉她,自己来过电话,先下班走了。
    其间,也没再给杨晓,打过电话,不是自己不打,打了,到处找不到人,反正也没什么事,省得再自找挨骂,最近几个月,动辄得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众目睽睽之下,数落滕翔宇了。回到自己家时,已经十点多了,刚进家门,电话来了,没以为是她,杨晓座机手机,号码滕翔宇电话里都有,未知来电,以为是骚扰,甚至诈骗电话,按了一个,紧接着又打来,本想再按,还是接了,杨晓。
    没等滕翔宇,解释为什么按自己的电话,也没问他,打电话,先前打电话,找自己什么事,直接告诉他,自己在人民会堂,四号楼这边。问滕翔宇,今天有时间么,时间,有,有时间,有时间就过来吧,二二零,自己在二二零……
    挂掉,不是滕翔宇,杨晓那边,挂掉电话,足有一分钟时间,滕翔宇站在原地,一不动不动,眩晕,腿软,僵直。不矛盾,腿软,两条腿,几乎失去知觉,如同不是自己的,毫无感觉,更动不了,与此同时,双双僵直,当然,当时的情况下,不可能,也想不到去摸,摸的话,铁一般僵硬。
    二二零,人民会堂四号楼二二零,当初,入住人民会堂,“昆仑好人”组织委员会办公室,入住人民会堂四号楼,规划时,安顿好各部门后,专门为文明办,宣传部主要领导,将来,颁奖庆典临近时,可能过来,亲自主持工作的领导,预留了几间房间。
    四号楼房间格局,不分高低贵贱,会议室外,都是一样的,比一般的宾馆标准间,稍大一些,两张单人床,独立卫浴外,不是套间,但有一个小客厅,或者说,一块可以当作客厅,相对宽敞的空间。二二零,是留给杨晓,专门留给杨晓的,从没来过,来过,没住过,难怪不显示号码,人民会堂,所有电话都这样。
    一分钟,或者几分钟后,滕翔宇慢慢恢复知觉,恢复知觉,意识却没能恢复,准确说,意识层面,依旧不受自己控制。放下手机,直奔卫生间,云里雾里一般,直奔卫生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脱掉衣服,打开花洒,开始洗澡,下午在四号楼,已经洗过,其实,已经洗过一次。
    二二零,二二零…… 始终,全过程,滕翔宇口中,后来口中,不念,倒是不念了,意识当中,始终,依旧始终默念着。二二零,二二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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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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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6 11:21:13 | 只看该作者
    19.3 岁岁年年人不同

    “正要拥着他说话,范进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范讳,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范进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紧咬,不省人事。
    老太太慌了,慌将几口开水灌了过来,他爬将起来,又拍着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把报录人和邻居都吓了一跳。走出大门不多路,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两手黄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众人拉他不住,拍着笑着,一直走到集上去了…… ”
    有时间么,杨晓刚才,好像问自己,有时间么?半年以来,滕翔宇印象中,自从担任宣传部,办公室主任,到杨晓身边工作,这还是她第一次,问自己有时间么,先前,都是直接交代任务,从没问过,有没有时间的事儿。
    看样子,杨晓应该是外出办事,上午,省委开完会,临时有什么事,也可能省委开会,本就是为了这件事,直接由办公厅安排,不必也不便通知部里,或者和自己一样,私事,完事以后,先回到宣传部,照例,先回到宣传部。新闻,昆仑电视台,卫视频道,昆仑新闻联播,估计是没赶上,看完明天的《昆仑日报》,报样之后,确认无误,又去了人民会堂那边。
    因为紧接着,副主任,宣传部办公室常务副主任,短信也到了,确切说,是滕翔宇,接完杨晓的电话,紧接着发现,电话里还有一条短信,刚才不知为什么,没看到,或者没注意到。一小时,一个多小时前发的,说部长,也就是杨晓,回部里了,自己已经告诉她,滕翔宇滕主任,先前来过电话。
    于是问题来了,既然已经回了,回过部里,为什么又要去人民会堂,或者说,为什么要在人民会堂,给自己打这个电话。有事的话,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在宣传部打电话,即使是四号楼“昆仑好人”那边,退一步讲,即使事情,是关于四号楼,“昆仑好人”那边的,也应该先打个电话,先在部里,给自己打个电话,究竟什么事,好有个准备。
    且明知,既然副主任,已经告诉杨晓,自己来过电话,找不到她,先行下班,几小时前,就已经离开人民会堂了。一般来讲,杨晓去哪里,如果需要滕翔宇,一起的话,都是先汇合,没有首长和秘书,即使大秘,现场取齐的道理,这是规矩,具体到这次,就算要去人民会堂,也是先把滕翔宇,叫到宣传部,再一同过去。
    再者说了,什么事情,非要到四号楼去谈,近段时间,“昆仑好人”那头,并没有什么要紧,或者重大的事项,汇报,也只是例行公事,并无非要杨晓拍板,出面的情形。临时,如果是临时,出了什么事的话,滕翔宇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办公室,组织委员会办公室那边,毫无动静,即使真有事,绝没有绕过滕翔宇,不光绕过,瞒着滕翔宇,直接向杨晓汇报的道理……
    洗完澡,滕翔宇站在镜子前,擦掉雾气,镜子上的雾气,看着镜中,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年轻的时候,校篮球队的底子,怎么着,历史唯物主义,回到当时的年龄,以及环境,半专业运动员的水平,身材还是不错的,不是很壮,但很结实,如今上了点儿年纪,倒是没发福,肌肉也好,线条也好,还算是紧凑。
    上周的事情,周二一大早,滕翔宇刚到四号楼,接到杨晓的电话,让他到宣传部,马上,现在,到宣传部来一趟。你看,杨晓找滕翔宇,都是让他,到自己那里去,而且从不问,干什么呢,有没有时间之类,像自己这样,保障首长工作的人,本职工作,就是保障首长工作的人,你的时间,都是,就是首长的时间,没有,不存在有没有时间,干什么的问题。
    其实当时,上周二的时候,人民会堂这边,真挺忙的,一大堆事情,等着滕翔宇决定,或者参与决定,那也不行,杨晓的话,对他就是圣旨,赶紧放下工作,天大的事,等我回来再说,风风火火跑过去。杨晓那边呢,倒是很悠闲,让他等一会儿,等着吧,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不知在忙什么,过来吧……
    倒是没绕弯子,秘书长,省委宣传部秘书长,你是知道的,上个月,已经明确了正厅级,先不要嚷嚷出去,工作安排方面,基本已经定下来,正式任命,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下来,应该是调到统战部,做常务副部长。滕翔宇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不是说,不是都传说,要放下去,当市长的么,还好忍住没说,否则又是一顿骂,按照近来,杨晓对自己的态度,又是一顿骂,传说,我看就是你说。
    也就是说呢,秘书长的位置,空了出来。滕翔宇不傻,领导找谈话,一旦说到某个位置,你是知道的,某某某,已经或即将卸任,空了出来,十有八九,下面一句,就是关于你,你有可能,会顶上去。
    实事求是,要说没想过,肯定是瞎掰,一个月前,担任宣传部秘书长,已经六七年时间,一般这个位置,秘书长,什么部门都算上,很少有当这么久的,眼看就要过了,提拔的年龄上限,终于明确了正厅级。省委宣传部秘书长,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由正厅级干部担任,换言之,职务发生变动,只是迟早的问题,作为办公室,宣传部办公室主任的滕翔宇,不可能没有想法。
    想归想,没往,没敢往深了,往真了想,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刚当上半年,更不用说资历,本就比别人浅,轮到谁,也轮不到自己,下回吧。事实上,部里的小道消息,几大热门人选中,不包括,确实不包括滕翔宇,呼声最高的一个,昆仑师范大学一位副校长,早前来宣传部挂过职……
    节骨眼上,刚才都忍住了,这个节骨眼上,滕翔宇当然不可能说,不是那个谁,某某副校长,要过来么?那就真没戏,煮熟的鸭子,都得飞了,行,既然你是这个意见,我们就再考虑考虑。
    果然,黄鹤书记,专门问到这件事情,省里面,原本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杨晓摆弄着桌上的文件,并不看滕翔宇,但黄书记的意思,还是想从内部,从咱们部里,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选,想听听我的意见。我提了你,杨晓抬起头,看了一眼滕翔宇,重新低下头,继续摆弄文件,我提了你……
    后面的话,滕翔宇没听见,一句也没听见,一段时间内,直到杨晓叫他,敲桌子,叫他,一句也没听见,头发根瞬间竖了起来,汗毛孔扩张。省委宣传部秘书长,那可是副厅啊,而且按惯例,算不上惯例,规律,历史规律,至少据自己所知。
    近五任,甚至十任秘书长,无一例外,都最起码,可以晋升正厅,两位,至少两位副省,一位正省。就像刚才说的,要说没想过,肯定是瞎掰,不符合人性,即使共产党员,人民公仆,但真没往,真没敢往深了,往真了想,宣传部秘书长,和所有副厅一样,省管,省委组织部,直接管理的干部。
    就连杨晓,所以就连杨晓,即使一把手,宣传部一把手,也只是听一听,黄书记的意思,想听听我的意见。按照组织程序,市管,或者像滕翔宇这样,部管,昆仑这边的习惯,统称为厅管干部,无论哪个系统,党政,还是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晋升副厅,全省符合条件的,正处级干部,组织部那边,有一个后备名单。
    虽然两年前,升任新媒体处处长时,滕翔宇就已经,事实上,那之前半年,常务副处长任上,已经明确正处级。但进入这个名单,省委组织部后备干部名单,还是近几个月,兼任以及专任,宣传部办公室主任,之后的事情。
    按照常规,除非岗位急需,或者特别优秀,本人特别优秀,通常要到两年,两年左右以后,才会,才有可能,得到提拔,正处上副厅,厅管变省管,可跟副处上正处,加调研员衔,不是一回事。类似于旧时,所谓的候补什么,候补县,候补道,先得熬着,一点一点往前挤,什么时候,加个“遇缺先补”,算是见着希望了……
    嘿嘿嘿,杨晓敲着桌子,说你呢,想什么呢,这才,滕翔宇这才,勉强回过神来。杨晓双眉紧皱,不说怒目圆睁吧,也差不多了,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回事,想不想好好干了,不想干了说话,有的是人,杨晓敲敲,重点敲了敲,桌上那叠文件,那叠被她,翻过来调过去,摆弄了半天的文件,有的是人等着呢。
    低着头挨训,近来已经习惯了,整天神游,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头,都在琢磨些什么,做梦娶媳妇呢吧,疯疯癫癫的。就你这德性,还想当秘书长,谁想当秘书长了,不是你向黄鹤书记,提的我么,做梦去吧你,我告诉你啊,现在可就你一个人知道,就我一个人,你不是人,黄鹤书记,要是提前透露出去,就是你说的。
    该想的事情,该干的事情,一件没见你想,没见你干,要不这样得了,您还是明说了吧,我真不知道,什么是该想,真不知道您说的,该想的事情,该干的事情,究竟是什么。骂够了,刚刚放下来的眉毛,重新又立了起来,干什么,赖着干什么,你没事,我还一推事呢,看我干什么,走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啊……
    “贾政问道,袭人是何人,王夫人道,是个丫头,贾政道,丫头不管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这样刁钻,起这样的名字。王夫人见贾政不自在了,便替宝玉掩饰道,是老太太起的,贾政道,老太太如何知道这样的话,一定是宝玉。
    宝玉见瞒不过,只得起身回道,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一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个丫头姓花,便随口起了这个,王夫人忙又道,宝玉,你回去改了吧,老爷也不用为这个事动气。贾政道,究竟也无碍,又何用改,只是可见宝玉不务正,专在这些浓词艳赋上做工夫,说毕,断喝一声,作孽的畜生,还不出去…… ”
    走吧,刚走到门口,又被杨晓叫住,重新叫住,那个什么,上次,我问你的那个,宋之问,查到了么?宋之问,滕翔宇莫名其妙,什么宋之问,查什么,杨晓叹气,不光是叹气,显然,是强压着怒火,恨铁不成钢之类,都太轻。
    就差直接上来,敲滕翔宇的脑壳了,说你,你还不服气,真不知道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交代你的事,没有一件上心的。挨训,近端时间以来,滕翔宇已经习惯,已经没大所谓的,但挨训,您也得让我,挨个明白不是,别的也罢了,或者认了,什么宋之问,是初唐,那位诗人么,查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确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装着胆子,重新问了问,有一句没一句,但滕翔宇,还是听美白了,大概意思是说,几天前,好像是杨晓,最近的一篇讲话稿,或者文章当中,需要用到。上行下效,像不像三分样,如今的领导干部,常喜欢在讲话,文稿当中,引用一些文史,中国文学中国历史方面的典故,这一次,是宋之问……
    初唐诗人,与同时代的沈佺期,合称“沈宋”,“仙宗十友”之一,当然了,所谓的仙宗十友,水平,最起码,知名度,也是参差不齐,李白,孟浩然,贺知章,陈子昂,王维,鼎鼎大名,但若提起王适,同属仙宗十友的王适,或者司马承祯,毕构,卢藏用之类,知道的人,恐怕就没那么多了,律诗重要奠基人,以诗文著称于世,武周时期,朝廷主要笔杆子之一。
    宋之问这个人,才华,主要指文学,文学才华方面,没得说,但人品,公认的,人品很成问题,无论作为政治人物,还是普通人,事实上,很差。杨晓让滕翔宇查的,是其中,非常著名的一则典故,因诗杀人,也不知道杨晓,什么场合,为什么要用到这个,没敢问……
    事情要从宋之问的外甥,初唐时期,另一位优秀诗人,刘希夷说起,说是外甥,其实宋之问这位舅舅,所谓的舅舅,比起外甥刘希夷,还要小上五岁左右,可能是远房的。挺有缘,唐高宗上元二年,公元675年,同榜进士及第,那一年,刘希夷二十四岁,宋之问只有十九岁,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都是少年才俊,舅舅外甥,同时考中进士,千古佳话。
    起初,舅甥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因为刘希夷,写的一首诗,《代悲白头吟》,闹翻了。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常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拿给宋之问看,宋之问大为叹赏,写得太好了,尤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句,事实上,也是后来,流传最广,名气最大的一句,可见宋之问,眼光是不错的。一打听,刘希夷刚刚写成,就拿来给自己看,换言之,按照今天的标准,尚未正式发表,于是乎,小心思动了,跟刘希夷商量,你看,舅舅这么大岁数了,虽然比你小吧,一直想在诗文方面,扬名立万,始终未得佳句。
    这样行不行,你呢,把这首诗,不用一整首,就把这两句,让给我,别说是你写的,说是我写的,咱俩谁跟谁。再说舅舅,甭管大与小,好歹比你虚长一辈,能亏待了外甥你么,说,大胆说,多少钱你说话,知道你缺钱,一定满足你。
    刚开始时,刘希夷同意了,行,就这么着吧,算你写的,反正还没发表,没人知道,可没过多久,又反悔了,不是不想,实在舍不得,要不算了得了。算了,算了像话么,宋之问急了,把刘希夷,骗到自己家里,逼他交出这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让家奴用沙包,装满沙土的麻袋包,战场上,垒阵地防御那种,将刘希夷活活砸死。
    再强调一遍,天地良心,滕翔宇真不记得,杨晓什么时候,让自己查过这个,宋之问,因诗杀人。没办法,杨晓说有,有这么回事,那就有吧,并未辩解,回去赶紧查了,第一时间将结果,汇总成一份材料,交给杨晓……
    之所以,宋之问敢这么嚣张,说夺诗就夺诗,说杀人就杀人,那时候,他可是武则天,身边的红人。尤其把心思,放在武则天的几位男宠身上,达官显贵也好,更不用说皇亲国戚,对待这几位男宠,得罪,大多数人,得罪,当然是不敢得罪的,但心里,肯定看不起,面上过得去而已。
    真正放下身段,甚至不顾廉耻,往人家身上贴的,也有,比如宋之问,靠这些人,一步步获得武则天赏识,以及信任。这还不算完,宋之问,同样仪表堂堂的宋之问,随即想到,这几块料,不就是因为,陪皇上睡觉,才如此风光么,没人敢惹么,睡觉,我也会啊,干嘛巴结他们,直接巴结皇上不就得了。
    绞尽脑汁,给武则天写了一首诗,委婉,但意思,是明确的,我也可以,也想陪您睡觉,要不然,换个口味,先试用一段时间,七天无理由退货啊。武则天看完诗,大为赞赏,写得好,人才,好归好,人才归人才,睡觉的事情,却只字未提,等宋之问走了,跟身边的人说,长得是不错,可惜了,口臭严重,想想就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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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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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7#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7 11:58:17 | 只看该作者
    19.4 面的

    滕翔宇是在离开家,事实上,已经走到,快走到院门口后,重新返回家中,又刷了一次牙。说“又”,并不十分准确,或者说,并不十分确定,刚才洗澡时,洗澡前,好像已经刷过了,又好像没刷,或者没刷干净。
    没拿钥匙,车钥匙,在院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平日里,滕翔宇自己,开着一辆金杯,小金杯,面包车,两厢,三厢,他这个,只有一厢,家里两辆车,一辆本田,爱人开着,滕翔宇只开金杯,或者说,只开面包,别人开面包,要么现实需要,做个小买卖,需要拉货之类,要么图便宜,他却另有原因……
    那还是差不多,二十年前,滕翔宇刚参加工作,在附中教书不久的事,某一天,毕业几个月,还停留在大学时代,早上不起,晚上不睡,夜里比白天精神,状态或者生物钟当中,按掉闹钟,本想再躺一会儿,结果睡着了,再一睁眼,已经快九点了。那时候,滕翔宇还不带班,科任,纯粹的科任老师,没其它事情的话,不一定准点到校,但上午三四两节,自己有课。
    哪像今天,一遍一遍刷牙洗澡,这么悠闲,赶紧爬起来,一边听着母亲唠叨,想埋怨几句,都这时候了,怎么也不叫一声,毕竟心虚,自己不让叫的,母亲也不知道,他哪天有课,哪天没课,见滕翔宇不起,以为上午没事。早点也顾不上吃,匆匆忙忙洗漱完毕,胡乱收拾一下书包,跑到街上,滕翔宇家,距离附中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平日里坐公交车,前后都算上,一个小时左右。
    今天肯定来不及,再坐公交车,虽然错过早高峰,肯定是来不及了,招招手,和刚才一样,叫了辆出租。那时候,90年代末,蓬莱大街上,真正拉活儿,行话所谓扫马路,扫马路拉活儿的出租车,只有一种,一种规格,小面包,面的,八块钱  起价,八公里,之后每公里一块二。
    好一些,档次高一些的,也有,比如现在,滕翔宇爱人开的,日系,当时算豪车,你开一日本车,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两块,或者两块五一公里,四公里起步。没人坐,至少大街上,很少有人坐,像面的一样,绕世界转悠的话,还不够油钱,通常都在宾馆,涉外宾馆,那时候,还有涉外宾馆概念,以及机场之类,给外国人,或者港澳台同胞,海外侨胞坐……
    外国人来中国,或者吃中餐,大部分国家,无论欧美日韩,还是南亚东南亚,很不习惯的一点,当然现在,情况已经有所变化,中国人的大呼小叫。公共场所,餐厅饭馆里,家宴也好,朋友小聚也好,尤其再喝点儿酒,扯开了嗓门喊,布个菜,碰个杯,高谈阔论,不知道的,还以为打架呢,外国人看来,很不文明。
    文明不文明,先搁在一边,其实就是个习惯,拔高一点,风俗,充其量文化,文化习俗问题。不仅吃饭,什么都一样,不仅中外,即使中国,不同地区之间,差异也很大,就以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来说,的哥,厉害了我的哥,有些地方,非常能聊,会说而且爱说,有些地方,比如昆仑,进入宣传部工作后,省内各地市,滕翔宇都去过,差不多,很沉默,不喜欢多话,问清楚去哪儿,专心开车就是了。
    那天,二十年前,在附中教书,刚到附中教书不久的滕翔宇,起晚了,叫了辆出租车,面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遇上一个能聊的。去哪儿啊您,师大附中,其实蓬莱市内,有两所,现在不止两所了,师大附中,昆仑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滕翔宇任教的这个,以及蓬莱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不特别说明的话,师大附中,专指前者,直到今天,依旧如此,昆仑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至于蓬莱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老蓬莱人,习惯叫它师院附中,现在,通常称作蓬师附中。昆仑师范大学,滕翔宇的母校,是所老校,建国前就有,一直叫这个名字,蓬莱师范大学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才组建的,原本叫昆仑师范学院,  90年代升格大学,昆仑师范大学的名称,已经被人占了,改叫蓬莱师范大学。
    看看滕翔宇,的哥看看滕翔宇,您去哪儿,去师大附中,干什么,你管得着,管得着人家去哪儿么,弄本宪法学习学习,公民有选择居住地点,迁徙的权利,更别说出行。的确,这个时间,上午九点,很少有人往中学去,接孩子上下学的话,上学时间已过,放学时间未到,再说滕翔宇,也不大像是有中学生子女的年龄。
    哦,从小,滕翔宇口才便极好,就像刚才说的,会说而且爱说,并不拒绝,除非过于尖锐,或者带有挑衅性,任何话题,工作,我在那儿工作。工作,你是,先前的您,已经变成你,你是老师,对,老师,教政治的,滕翔宇还挺自豪,灵魂工程师,阳光下,最伟大的职业,没想到的哥,问他去师大附中,干什么的的哥,很轻蔑,甚至很同情地,笑了笑,大小伙子,干点儿什么不好,当什么老师啊……
    兜头一盆冷水,泼得滕翔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并不拒绝,除非过去尖锐,或者带有挑衅性,任何话题,其实尖锐,或者带有挑衅性的话题,滕翔宇更欢迎,正愁找不到对手,你想过过招,好啊,来啊,互相伤害啊。那是平时,今天,真真半晌没说出话来。
    一直以为,真一直以为,自己怪不错的呢,师大附中,别说全省,全国都数得着的名校,教书,即使昆仑师范大学,近水楼台如昆仑师范大学,难考如昆仑师范大学,想当初,滕翔宇可是全区前十名,考上的师大,能有这个出路,都是凤毛菱角,令人羡慕的。没想到,在一个出则车司机,别说大学,看样子,可能连个高中,都没上过的出租者司机眼中,竟然是这种形象。
    大小伙子,干点儿什么不好,当什么老师啊,好像老师,成了丢人,抬不起头,应该抬不起头,甚至见不得人的职业。滕翔宇一个同学,大学同学,在南方,广东那边做生意,上次聚会,正赶上东莞扫黄,问他是这样,那边真这么乱么,点点头,差不多吧。
    反正有一次,我去东莞办事,广东那边,出门,出市不出省的话,不像北方,喜欢坐长途车,跟东南亚一样,当然了,人家那里的长途车,也比较上档次。去售票口买票,售票员,售票员一般专指,车上售票那种,售票人员问他去哪儿,东莞,去东莞,对方很暧昧地笑笑,意思很明显,兄弟注意身体,同学赶紧解释,我在那边公族,没说办事,办事有歧义,没想到对方,笑得更暧昧了……
    这种事,你还真抬不了,没法抬杠,怎么抬,真抬杠的话,怎么抬,人家看不起你,和没直说,都是为你好,干点儿什么不好,恨铁不成钢,是你自甘堕落。再说了,逻辑上,你也只能证明,教师这个职业,如何如何伟大,最起码,应该受到尊重,人家也没不尊重你,就是看不起,你能怎么着,看不看得起,人家的权利。
    也难怪,那段时间,90年代,可能是教师,基础教育,教师这个职业,社会地位,社会地位比较宽泛,容易把刚才那些,什么灵魂工程师,什么阳光下之类的,扯进来,经济地位,经济地位最低的一段时间。再往前,事业单位,大城市,农村,尤其民办另说,公务员待遇,公家人,国家干部,或者准国家干部,再往后,找工作难,就业压力大,铁饭碗,收入不低且旱涝保收,还有寒暑假。
    反观出租车司机,的哥,滕翔宇打听过,后来,事发后不久,专门找人打听过,果然,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难怪看不起自己,确实有资本。面包车,那时候的面包车,国产的,性能要多差有多差,所以没提品牌,出租车这种强度,别说三天两头,几乎天天坏,开上几年面的,巴黎达喀尔拉力赛,当个机械师没问题,累归累,收入非常可观,至少是滕翔宇,当年的滕翔宇,十倍以上。
    出租车司机,没有歧视谁的意思,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但你翻身了,也不能把别人,把无辜的别人,翻到那头去。或者说,通过把别人,把无辜的别人,翻到那头去,来实现,或者证明,就像中国人,喜欢的那样,翻身是吧。
    任何,任何过了,绝大多数时代,绝大多数国家,社会,出租车司机,收入高于,远高于重点中学教师,都是不正常,可悲,甚至可耻的。用不着上纲上线,收入分分配,一个社会风气,价值观的最好体现。
    从那之后,滕翔宇再不乘坐出租车,或者说,一段时间内,再不乘坐出租车,即使不用花钱,不用自己花钱,为成立,所有不自己理发的人理发,再不乘坐,那现在在干什么?攒钱,那时候,中学老师,已经开始有外快,家教,补习班之类的,就不说了,编写,参与编写一本,或者一套参考书,习题集,多少也算笔收入,左右还没结婚,花钱的地方不多。
    攒够了钱,第一件事,买了一辆车,和当初,那位出租车司机,那位说他大小伙子,干点儿什么不好,当什么老师的出租车司机,一样的车,品牌就不说了,国产小面包。虽然不像出租车,营业强度那么高,依旧隔三差五坏,那也无所谓,不蒸馒头,中国人民,争的就是这口气,欧盟认证,我们也有哦,不就是车,就是辆破面包车么,我也有,中学老师,一样能买得起……
    当然,时过境迁,如今的出租车司机,无论哪里,恐怕都没有理由,再去嘲笑,去看不起一位,重点中学老师。再说什么,大小伙子,干点儿什么不好,干什么老师的话,之类的话。
    滕翔宇,也早就不在附中工作,再不乘坐出租车的赌气,一段时间内,再不乘坐出则车的赌气,或者争气,也早就,事实上,买了小面包,属于自己的小面包,第一台属于自己的小面包后,就已经作废。或者说,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但有一个习惯,却被保留了下来,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直到今天,前后换了几台车,只买,自己只买,只开,自己只开小面包。
    当然,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或者说,也可以从另一个侧面理解,小面包,国产小面包,直到今天,还是得经常换,不想整天修车玩儿的话,还是得经常换。具体为什么,连滕翔宇的爱人,都算上,从没跟别人说过,问起来,事实上,无数人问过,只说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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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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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7 11:58:55 | 只看该作者
    19.5 换届

    如今,滕翔宇家的房子,还是当年,在师大附中当老师时,单位分的,或者说,低价购买的,看到了吧,社会地位,能量,经济待遇之外,还有很多别的福利,相对于出租车司机,以及已经一切个体经营者,还有很多别的福利。位于南安区,距离市中心,人民会堂,开车的话,只要不堵,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你在五环,我也在五环,红绿灯比较多,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
    大半夜,当然不会堵车,直觉,也证明了这一点,除了等红灯,基本没怎么停过,可今天,路上花费的时间,似乎比往常多些。看看窗外,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没有,似乎没有绕路,卫星导航时代,公司和监管部门那边,听说都有记录,量司机也不敢。
    看看,又看看计价器,其实看,也是白看,虽然自己,开上车以后,再不乘坐出租车的赌气,或者争气,在就已经废除,还是那句话,给城里,所有不自己理发的人理发。坐出租车的机会,必要,以及机会,也就相应地,减少了不少,对距离,没什么概念。或者说,距离有概念,价格没概念,对与距离,相关的价格,没什么概念。
    无所谓,绕就绕,愿意绕,敢绕的话,大可以尽情绕去,滕翔宇看看,最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司机。反正从那之后,从那次不愉快的对话,大小伙子,干点儿什么不好,当什么老师,对话之后,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滕翔宇看谁,只要是开出租车的,都像当初那位。
    大概是看到,或者感觉到,滕翔宇在看自己,司机从后视镜中,瞟了他一眼,好像从后视镜中,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依旧没有说话。据说,确实是据说,滕翔宇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前些年,蓬莱的出则车司机,好像一度改变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闷头开车,不和乘客交谈,攀谈的习惯……
    那还是万禺,担任昆仑省委书记,确切说,担任昆仑省委书记,之初的时候,滕翔宇也是来宣传部,省委宣传部工作后,听同事当个段子,或者典故说的。省委书记交接班,有时发生在党代会,全国党代会之前,有时之后,万禺这一次,前任李金的缘故,落马的缘故,是之前,一个月后,党的X大,在北京召开。
    大部分省委常委,更不用说书记,中央委员,或者中央委员候选人,都去了北京,尽管昆仑省政府,在京有,也可以说,改革清理之后,保留了驻京办。但天子脚下,这些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土皇帝,封疆大吏,还是尽可能,能收敛,尽可能收敛。
    下飞机,万禺是和组织部长,另外两位常委,组织部长,秘书长一道,同机抵达北京的,驻京办主任,等候在接机通道出口处。横一些,风头盛一些的,即使是在北京,也有直接把车,开到停机坪去的,万禺专门嘱咐,千万别,谁敢我处分谁。
    不光没把车,开到机场内部,甚至连驻京办的车,都没用,就这么几个人,其实不少,三位常委,各自的秘书,万禺还有警卫,加上驻京办的人,何必,一辆中巴正好。就这么几个人,打个车不就完了,好在行李不多,接机大厅门口,叫了四五辆,十几个人,分乘四五辆出租车,前往昆仑驻京办。
    最后一辆车,是万禺,驻京办主任,以及警卫,上车时,警卫习惯性地,拉开前门,要上副驾驶,被万禺拦住,你坐后面。你和副秘书长,驻京办主任照例由省政府,一位副秘书长兼任,往大了叫,你和副秘书长,一起坐后面,我坐这儿……
    司机,出租车司机,看看万禺,看看上车,关好门,拉上安全带的万禺,也没问去哪儿,刚才叫车时,好像已经说过了:“来了?”
    万禺四下看看,确认,或者说,没想到,是在和自己说话:“啊,来了,来了…… ”
    后排的警卫,以及驻京办主任,都笑了。主任赶紧解释,赶紧帮着解释:“北京,首都的的哥,都热情。”
    的哥并不买账,懒洋洋地挂上档:“干嘛来了?”
    “开会…… ”警卫和主任,这一回,警卫和主任,有些面面相觑。万禺这边,倒是很镇定:“开会,来北京开会。”
    “X大?”看看他。
    “不不,不是,不是…… ”驻京办的规矩,机场接人,无论级别高低,其它地方打车,也是一样的,只说一个大概位置。不提,不直接提驻京办,“昆仑驻京办”,不能这么说。
    是不是刚才,叫车的时候,阵势太大了?或者彼此称呼时,说了多少次,公共场所,不要提职务,就叫某某同志,说漏了嘴,万禺心中打鼓……
    倒是这位出租车司机,北京的哥,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从鼻孔中,又不是我说,我主动说,是你,明明是你,问我是不是来党代会的。伴随着笑声,喷出,和当年,滕翔宇遇到的那位,蓬莱出则车司机一样,很轻蔑地,喷出一口气:“看着,也不像。”
    弄得万禺,倒弄得万禺一行人,有些尴尬。或者说,一时拿不准,共产党的干部,人民公仆,看不出,让老百姓,看不出官威官气,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以为到这儿,也就算完了,说也说了,笑也笑了,问我的是你,看不起我的,也是你,还想怎么着?开出没多远,沉默了一会儿,开出没多远,的哥再次挑起话题:“知道开X大,要干什么么?”
    “啊,”万禺想了想:“听说,听新闻上说,中央领导,要换届,”后面那两位,警卫,以及驻京办主任,早就不说话,不敢说话了……
    “对,”的哥点点头,很满意,甚至很欣慰地点点头,表情就像,大概就像多年以前,每年,或者每学期期末,万禺上小学时,班主任老师在他的成绩单。那时候叫记分册,记分册评语一栏上,写下“关心国家大事”,几个字时一样:“知道,换谁么?”
    这一次,就连万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回答了。
    他当然知道,惯例,每次党代会之前,大约一个月左右,先要召开一次,省部级主要领导,有时候叫组织生活会,有时候叫集中学习,有时候公开,上公开报道,有时候不公开。就是干这个,提前通知大家,中央新的人事安排,统一思想的,决策,轮不到他这一级,知道消息,确切消息,比一般人,早一个月左右……
    “不,不知道,”万禺摇摇头,很严肃,略带不快地,摇摇头:“会还没开呢,咱老百姓,哪能知道这个?”想了想,好像不大对,好像也不大对,前半句对,会还没开呢,怎么可能知道,后半句不对,不大对,应该所有人,甭管是不是老百姓,普通来百姓,都不知道才对。
    的哥这边,显然没有注意到,副驾驶位置上的严肃,或者不快。再一次,轻蔑地笑了笑,报出一长串名字,有的对,有的不对,事后证明,当然,车上的三位,除他之外的三位,都是一早就知道的,有的对,有的不对。
    四个人,都笑了,的哥这边,是得意,看样子,是得意,瞧瞧,消息灵通人士,咱可是消息灵通人士。万禺,驻京办主任,以及警卫这边,实在没忍住,被他的语气,提到这一串,甭管对不对,哪些对,哪些不对,都是高级别,最高级别,党和国家领导人,名单时的口气,给逗笑了。
    无一例外,全是小字眼儿,北京话所谓儿化音,以这一届,昆仑省委主要领导为例,黄鹤,刘泳,向边,杨晓,这不就完了。人家不,黄鹤儿,后面加个啊字,黄鹤儿啊,刘泳儿啊,向边儿啊,杨晓儿啊。
    如果是两个字,两个字的人名,连姓都没有,都不带出来,更别说官称,或者职务了,鹤儿啊,也巧了,上面几个例子,昆仑省委,本届主要领导,都是两个字,单名,凑合着看吧。鹤儿啊,泳儿啊,边儿啊,晓儿啊,倒是真亲切,完全就是叫他们家街坊,二哥时的口气……
    回来以后,不同场合,万禺多次提及这件事。起初,只是当个段子,好像只是当个段子,插科打诨,说出来大家一乐,也就完了,渐渐地,可能是说多了,说得多了,逌尔生思,欻然有得,开始赋予它,越来越多的内涵。
    论硬件,当然了,规模,或者体量,绝对体量,蓬莱和北京,肯定是没法比,差着档次,换算成密度的话,核心区域密度的话,其实差不多。好比说吧,内环,或者中环路,范围内,和北京二环,或者三环内相比,主路多宽,有多少摩天大楼,多少豪华酒店,商贸中心,甚至经济总量,其实差不多。
    差距在哪儿,在软件,说白了,就是人,咱们的人,不行,赴蓬莱市调研时,万禺总结,又把几个月前,X大前夕,北京出租车上的一幕,重温了一遍。那时候,好像还没有什么,妄议中央大政的提法,再者说了,的哥和乘客,当然那位北京的哥,并不知道车上坐的,是某大省省委书记,否则性质就变了,聊聊人事变动,谈谈自己的看法,即使党和国家领导人,也算不上什么原则问题。
    关键,是人家这个层次,这个眼界,看看,人家关心的,北京的哥,整天关心的,谈论的,都是些什么问题,眼前的枸杞,远方的啤酒烤串,外加花生米。咱们行么,不行,差远了,蓬莱的出租车,我也坐过,不知真的假的,什么时候,毕竟蓬莱的哥,认识万禺的概率,可比北京高多了,就知道闷头开车,这是好听的,霜打茄子一般,三脚踹不出个屁来,跟人家首都北京,上哪儿比去?
    万禺这边,其实就那么一说,充其量有感而发,不算批评,更没提出,或者要求,什么整改措施。没想到蓬莱这边,却上了心,很快,市政府会同相关主管部门,拿出一份,名为“窗口行业从业人员综合素质提升方案”,市委常委会批准,报省委省政府备案,下发贯彻实施……
    “窗口行业从业人员综合素质提升方案”,听着挺像那么回事,高大上,说玄乎也行,其实很具体,很接地气。“窗口行业”,什么叫窗口行业,出则车就是窗口行业,“窗口行业从业人员”,什么叫窗口行业从业人员,的哥就是窗口行业从业人员,“综合素质”。什么叫综合素质,综合素质就是说,不光得会开车,还得懂政治,懂时事,知识面要宽,眼界要高,胸怀要广,口才更要好。
    简单说,得按照新闻发言人,外交部过了,最起码,国台办,港澳办新闻发言人的标准,选拔不可能,培养出租车司机。为此,蓬莱市市政管理局等部分,分期分批,专门组织的哥们,不止的哥,“窗口行业”,以的哥为代表的,“窗口行业从业人员”,培训,按照党校的标准,轮训了一年多时间。
    还有长效机制,具体说,蓬莱市出粗车,每辆车上,滕翔宇现在坐的这辆,也不例外,都有一个便民挂包,挂在司机座椅,背后的位置,类似布帘,蓝布棉门帘,几个小口袋中,装着纸巾啊,塑料袋啊,剪刀指甲刀之类,乱七八糟的小东小西。如今,又多了两份报纸,一份《昆仑日报》,一份《蓬莱日报》,市政管理局出钱,每天清晨,出车或者交车,双班车交车前,配送到各个出租车公司。
    不是给你装点门面,当摆设用的,有空就看,看完了,学习了,见到乘客,不说宣讲吧,宣讲轮不到你,谈谈体会,彼此交流一下。要抽查的,市政这边,可是要抽查的,跟那个米其林,不是米其林轮胎先生,米其林餐厅差不多,不定期,派遣工作人员化装乘客,赏罚分明,从减免管理费,到吊销运营执照不等。
    真的假的,滕翔宇不知道,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蓬莱的出粗车司机,似乎变得爱说了,张口闭口,不说世界风云吧,至少身边发生的,和老百姓生活,相关的新闻,多少能跟你聊上两句,轮训,“窗口行业从业人员综合素质提升方案”,以及便民挂包,当中的两份报纸,也确有其事。究竟和万禺,但究竟,和时任省委书记万禺,有没有关系,滕翔宇不知道,也没详细打听过。
    或许有吧,印象,或者概念中,万禺倒像是那种,喜欢做这一些文章,用他自己的话说,软件功夫的人,大约和以往一样,有那么个影儿,民间艺术家们,以此为基础,集体创作加工。尤其传说中,整件事情的起因,X大前夕,北京出租车上的经历,似乎过于戏剧化,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给您停在哪儿?”
    滕翔宇发着呆,将脸贴在车窗上,发着呆。
    “给您停在哪儿?”
    “啊?”
    “我是说,给您停在哪儿?”出租车司机,看看身边的滕翔宇:“您不是,要去人民会堂么,到了。”
    “哦,到了,”看看窗外,是到了:“行,就这儿,就这儿吧,我自己走过去…… ”
    司机将计价器上,空车灯掀起来:“二十元整,感谢您乘坐蓬莱市出粗汽车,X公司X号驾驶员X,竭诚为您服务,任何不满意,您都可以通过发票上的电话,进行匿名投诉,祝您工作顺利,生活幸福,一天好心情,期待着与您,再一次地相遇。”
    “好的,好的,没有不满意。谢谢,谢谢,也谢谢您,”滕翔宇找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在计价器二维码上,完成支付。
    不知和万禺,万禺的政治命运,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反正蓬莱的出租车司机,早已恢复成原来那样,闷头开车,一言不发,或者按照万禺,万禺当初的说法,霜打茄子一般,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其实,换个角度看,北京的哥爱聊,的确,城市名片,蓬莱的哥沉默,不爱聊,又何尝不是张城市名片,不能被理解为另一张,独特的城市名片呢。
    要说变化,保留下来的变化,当然也有,就是刚才,滕翔宇下车前,唱收唱付时那一套,“感谢您乘坐蓬莱市出租汽车,工作顺利,生活幸福,一天好心情”云云。似曾相识,但通常,都是录音,伴随着空车灯的起降,略带机器味儿的录音,蓬莱这边,是真人,每次都是真人,亲口。
    两段,一段上车时说,一段下车时说,各公司大同小异,又都有自己的特色,有的还很浪漫:
    “多少年来,这座行色匆匆的城市中,不知多少次地,我们擦肩而过,大街小巷,商场超市,原来,都是在等待着,今天的邂逅。”反正赶上外地乘客,不了解情况,历史背景的,遇到照本宣科,应付差事,比如今天这位,倒还好些,有点儿表演基础,或者爱好的,尤其大半夜,真能吓出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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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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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9 11:46:42 | 只看该作者
    19.6 二班岗

    夜晚的人民会堂,庄严肃穆,比起白天,显得更加庄严肃穆。刚才,到了院门口,又跑回去,重新刷了一次牙,事实证明,没白刷,或者说,没白跑,出门,第二次出门时,想起出入证,“四号楼”出入证忘了拿。
    人民会堂这边,可从来是认证不认人的,不管你是谁。门口站岗的,包括四号楼在内,不是警察,甚至不是武警,更不是保安,松枝绿,浪花白,天空蓝,水泥灰,蓬莱军区参谋部六局,警卫局,地地道道的战斗部队,现役军人。
    50年代,某次重要活动,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社科院学部委员,相当于院士,文学所所长,常被毛泽东,请去谈天说地的何其芳,忘了带证件,回去取,时间来不及,站在门口高喊,我是何其芳,我是何其芳。何其芳怎么了,据说这件事,日后政治运动,被整的时候,重新翻出来,作为其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口实,要说何其芳也是,当年的警卫,认不认识字,都是个问题,能知道你何其芳是谁么?
    当官不当司务长,站岗不站二班岗,一班岗,晚上九点,吹熄灯号,到午夜十二点,相当于晚点儿睡,下了岗,回去踏踏实实睡,三班岗,凌晨三点,到早上六点,吹起床号,相当于早点儿起,熄灯后,先踏踏实实睡,下了岗,直接就吃早饭,出早操了。倒霉,就倒霉这个二班岗,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三点,熄了灯,刚睡着,被叫起来上岗,好容易下了岗,躺下没一会儿,又吹起床号了……
    滕翔宇抵达四号楼门口时,二班岗,站岗不站二班岗,刚刚上岗不久,看了一眼肩章,中高级士官,三级军士长,连队司务长,有时由低级军官,刚毕业,或者刚提干的少尉担任,有时由资历比较深,老牌士官担任。素质显然不错,军姿挺拔,丝毫瞧不出困倦,任何疲态,也不排除看见滕翔宇进院,临阵磨枪。
    张作霖张大帅,喜欢查岗,不打招呼,兴之所至,大半夜查岗,全东北,都是他家的,除了日本人,俄国人不敢惹外,民族英雄都这样,随便找一座军营,往里闯。卫兵拦着,不许进,证件呢,口令呢,没证件,我是张作霖,你是张作霖,我是张作霖他爹,那个年代,没有电视,大头兵不看报纸,不认得张作霖长什么样,好,很好,张作霖大喜,有赏,大大有赏。
    本想跟警卫,拎着枪,八一杠,带刺刀的,随便聊几句什么,大半夜,都挺无聊的,至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点儿,又回来了。对方面无表情,看样子,懒得搭理他,爱因为什么,因为什么,根本不感兴趣,还好没提,谁是谁爹之类的事。
    新四军常在沙家浜,一个月来,整天进进出出,应该早就彼此认识,至少警卫,应该早就认识滕翔宇,依然很认真地,打开手电筒,借着亮光,仔细看了看证件,证件上的照片,倒是没往滕翔宇脸上照。确认无误,关掉手电筒,这种军用手电筒,别看小,光线很强,近距离照到眼睛上,瞬间失明,立正,重新敬礼,刚才您好,请出示证件时,已经立正,敬过一次礼,谢谢配合,示意请进……
    四号楼,先前说过,“天”字,或者“工人”字,人民会堂建筑群中,“天”字,或者“人”字的一撇,东西,确切说,东南西北走向。门在西北角,滕翔宇刚刚进的门,位于西北角,楼内两趟楼梯,一趟东南角,另一趟,以及两间电梯,西北角。
    二二零,杨晓不是说,自己在二二零么,被“昆仑好人”活动,组织委员会包下来,二层,专门留给杨晓的一间,同样位于西北角,下了电梯,左手,四号楼电梯,是坐南朝北,确切说,坐西南朝东北的,出了电梯间,左手第一个门就是。换言之,正常情况,滕翔宇进门,进楼门之后,应该直接坐电梯,除非检修,否则两部电梯,二十四小时一部一层,一部顶层待命,或者走楼梯,上二层即可。
    然而没有,走进电梯间,滕翔宇的手,刚要接触到电梯按钮时,停了下来,想了想,向东,或者东南方向,走廊深处走去。人民会堂,东院,也就是“工”字那边,不清楚,西院,也就是“人”字这边,夜间院里,一盏灯都没有,院墙墙根处,有一圈地灯,院里没有,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一盏灯都没有。
    所以刚才,警卫才要依靠手电筒,手电筒的亮光,查看滕翔宇证件,走廊里,从一层到六层,却灯火通明,无论住没住人,灯火通明,吊灯之外,每两个门之间,墙上一架,两盏壁灯,永远亮着。没有开关,至少滕翔宇,在这儿待了一个月,没找到开关,天黑,东面的和平广场,降旗的同时,打开,天亮,和平广场升起的同时,关闭……
    走到走廊尽头,一楼走廊尽头,滕翔宇从楼梯,上到二层,又从二层东南角,向西北角,二二零,杨晓所在的西北角,缓缓走来。说起壁灯,四号楼的壁灯,还有个笑话,真事儿,一个月前,滕翔宇他们,正式入住的时候,人民会堂管理处,省委办公厅下面,有一个人民会堂管理处,副局级编制。
    一位干部,给他们安排房间,介绍情况,人民会堂建筑群,当初建造时,标准很高,就拿壁灯,指指墙上,这些壁灯来说吧。其实滕翔宇先前,听说过这件事,安装完毕,还要在上面,挂上两块砖头,一个月后,螺丝钉一扣不松,才算是合格,你们还别不信,真的,几十年过去,一盏都没掉下来过。
    顺手抓住身边,作为演示,顺手抓住身边,一盏壁灯的支架,用力往下拉,随便揪,随便拽,绝对坏不了,你瞧,禁铺又禁盖,禁洗又禁晒,禁拉又禁拽,禁蹬又禁踹,禁……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整盏壁灯,几十年,人民会堂建成几十年,一盏,号称一盏都没掉下来过的壁灯,被这位管理处干部,从墙上揪了下来……
    火花四溅,虽然是白天,并未通电,倒是个实诚人,真舍得卖力气,拎着壁灯,一种人面面相觑。脸当时就白了,这位管理处干部,脸当时就白了,虽然算不上什么文物,革命历史文物,重点保护单位。
    反正直到今天,在四号楼,人民会堂四号楼,待了一个多月,反正直到今天,滕翔宇再没,再没在四号楼,自从第一天入住,壁灯事件之后,再没在四号楼,见过这位管理处干部。墙上,被他揪下来那盏壁灯,也不知去向,大约一周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具体什么时候,被维修部门重新装了回去。
    其他人,想必早就忘了,滕翔宇没忘,事实上,一周当中,反正近水楼台,被揪下来的,就是他那间,白天当办公室,需要加班时,也可以住,房间对面墙上那盏。一周当中,不知一次,甚至专门,从屋里搬出椅子,趁没人的时候,爬上去对着窟窿,对着那个,壁灯被揪下来,不知去向,暂时还没装回去,留下的窟窿,不是说人民会堂,建成几十年来,一盏都没掉下来过么,想要看个究竟……
    溥仪,末代皇帝溥仪,回忆录中曾经提及,或者说,滕翔宇曾在他的回忆录中,读到过,小的时候,还没被冯玉祥,赶出紫禁城时,一次无意中,溥仪曾在某宫殿,一处佛龛当中,发现一个已经,十分陈旧的纸包。清代著名疑案,雍正时期,近年清宫戏中,无数次被提及,老七老八,阿其那塞思黑,囚禁后被处死的第一手材料,可惜纸包,后来不知所踪,仅凭溥仪模糊的回忆,尚不足以拨开历史迷雾。
    搞不好,真能发现什么,六十年前,人民会堂建设之处,留下来的东西,黑咕隆咚看不斟酌,滕翔宇试着将手,这时候,就看出身形瘦小的优势了。试着讲手臂,伸进窟窿,真挺深的,除了尘土,什么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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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7-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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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0 11:55:00 | 只看该作者
    19.7 欻欻欻欻欻欻

    前几年,昆仑出过一个案子,算不上什么大案,影响却不小,案情确实离奇,一个看起来,倒不像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的人,声称自己手中,其实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学生,有毛泽东晚年,亲自签署的一份命令,绝密命令。谁都不知道,中央那边,也没有备案,孤本,委托或者授权他,组织一支,秘密组织一支军队,以备不测,没说什么不测。
    遵照主席遗诏,这位仁兄,还真拉起一支队伍,在昆仑省南部地区,几个县范围内,真拉起一支队伍,秘密的,一千多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组织严密,还经常凑到一起,学习或者训练。也没干什么,既没颠覆政权,试图颠覆政权,也没骗财骗色,可能是时机未到,所谓的不测,时机未到,直至事情败露。
    滕翔宇后来,在内参当中,见到过那份,所谓的命令,毛主席亲自签署,绝密手令,毛体,毛体没错,是不是毛泽东本人,本人写的,无从知晓,反正内参上没提。大致意思是说,想当年,贺龙贺老总,什么都没有,两把菜刀起家,当了元帅,人民军队,都是从一穷二白开始的,听着耳熟,滕翔宇专门查了一下,还真是毛泽东,或者数,毛泽东还真说过,一段类似的话。
    秋收起义后,著名的三湾改编,确立党指挥枪,党史上,将这次改编,作为确立党指挥枪,人民军队建军原则,标志性事件。原计划攻打长沙,农民们很高兴,要进城了,结果非但没进城,还要跑到深山里,东躲西藏,军心不稳,不少人半路上,自己开了小差。
    毛泽东一看,这样不行,再这么下去,队伍很快就要散了,得整顿,于是乎,才有了著名的三湾改编。毛泽东发表讲话,不要慌,不要怕,贺龙,大家都知道吧,想当初,什么都没有,两把菜刀闹革命,这个典故,就是这么来的,现在,三湾改编发生的时候,已经是军长了,如今,咱们有两个营,有长枪,有短枪,比贺龙当年,不知强出多少,还怕成不了事么?
    没有纸包,更没有遗诏书,滕翔宇指的作罢,想想也是,只说,就算说法是真的,也只是说,几十年来,人民会堂建成,几十年来,一盏壁灯都没掉下来过。并不意味着,从来没检修,没更换过,灯具,线路,甚至灯泡,还是几十年前那些,逻辑上,技术上,根本不可能,早不知换过多少次了……
    “大家要找到这样的感觉,那么这条通道,就是巴黎时装博览会的天桥,你们是名模,你们是世界名模,你们是世界名模克劳馥·辛迪儿。听我口令,一,二,三,走,好,很好,太好了。向前看,看见了么,所有的灯光,都在冲着你,欻欻歘,不停地闪烁,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冲着你,欻欻歘。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啊你。
    笑啥玩意,这么没能耐你,完蛋玩意儿,笑啥啊?范师傅导得多好啊,那么忙,来了,说得多好啊,所有男人,都欻欻你,你…… 她听不懂。
    抓紧时间。
    对不起,耽误您,范师傅…… 不用你了。
    真是。
    你,过来,你拿着,你,范老师,注意,大家一定要找着这种感觉,这条通道,就是寸头的八里墩大桥。记住,你们是劳模,你们是县级劳模,省级劳模,将来会成为世界的,名劳模,克劳,什么尔……
    数三个数。
    啊,是,一,二,三,好,很好,挺胸抬头,看,前面是一片火红火红的高粱地啊,这是玉米,这是黄豆,丰收了,丰收的农民在收粮食。只见所有的男同志,挥舞着镰刀欻欻欻,割完了一片高粱,看这边,所有的女同志,也都欻欻欻,欻出一片包米,所有人收工了,都在那里欻欻歘…… ”
    走着走着,滕翔宇忽然,午夜时分,一片寂静的走廊里,滕翔宇忽然,听到一阵声音,一阵似乎很远,有似乎很近,似乎很小,又似乎很大的声音。停下来,侧耳倾听,什么都没有,刚一迈开脚步,又从耳边传来,放慢步伐,放慢原本,就已经很慢的步伐,没错,是有一个声音,很远又很近,很小又很大,好像是掌声,没错,就是掌声,人还不少,长时间的掌声,雷鸣般的掌声,长时间雷鸣般的掌声。
    不光掌声,还有,还有照相机,对对,还有照相机快门的声音,很多,很多很多照相机,长枪短炮,快门响成一片,闪光灯,闪光灯的光芒,晃得人一阵阵眩晕。滕翔宇眯起眼睛,抬起手臂,遮挡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闪动着的闪光灯,掌声,快门声,还有欢呼声,没错,还有欢呼声,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滕翔宇步伐矫健,掌声,照相机快门声,欢呼声中,滕翔宇步伐矫健,来到走廊尽头,二二零门前,用力拍了拍门。没反应,又用力拍了拍门,没等有没有反应,又又用力拍了怕,不是敲,拍了拍门。
    “谁啊?”差不多半分钟后,屋里传来一个,屋里终于,传来一个沙哑,沙哑而懒散,明显刚刚从睡梦中,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声音。
    没有理会,滕翔宇没有理会,再次用力拍了拍门。
    屋门打开,杨晓披着外衣,眯着眼睛,黑暗中,很不适应走廊里的灯光:“是你啊,这都几点了?”抬起手腕,发现手边,并不在手腕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啊?”
    滕翔宇没说话,事实上,就像没看见杨晓一样。一把将她推到,推过了,扒拉到一边,昂首挺胸,自顾自走进房间……
    四号楼,以及另一边,人民会堂,“工人”建筑群,“人”字部分,一撇一捺,四号楼,五号楼。原本每间,倒不见得每间,相当部分房间,墙上都悬挂着,曾经住在这里,国内国际都算上,高级别领导的照片。
    几年前取消,一刀切,无论是谁,一律拿下,一则数量太多,越来越多,二则房间里,走廊也就罢了,刚洗完澡,光着或者半光者,从浴室里出来,迎面党和国家领导人。再说也不尊重,细想想,也不是很尊重,乡里布置老隆重了,一个大厅,给你弄一大照片,挂中间了,周围全是花啊。
    “一点多了,”杨晓从桌上,拿起手表:“你怎么才来?”
    滕翔宇抬起手,掌声,快门声,欢呼声簇拥下,滕翔宇抬起手,向四周,向徒四壁立。曾经挂着,挂满国内外政要照片,如今徒四壁立的房间四周,挥手致意,不住挥手致意。
    杨晓打开灯,把外衣穿好:“你干嘛呢?”
    滕翔宇不为所动,满脸笑容,准确说,一脸堆笑。不住挥手,向各个方向挥手,时而和大家一起,边点头边鼓掌,每过一段时间,双手下压,示意大家不要安静,不要鼓了,不要鼓了。
    杨晓坐下,皱着眉头,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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