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入团的故事

紫荆棘鸟

（旧文，略有修改）

看了万维博客博主“伊萍”同学写的文章“中学时代入团的故事”以及文章后的十几个跟帖，觉得很有意思。这里将自己当年如何入团的故事也写出来，权当唱和。原以为自己是思想上最落后最不可救药的人之一，没料到欢乐诵同学比我还落后一个层次，居然到大学才入团。

当年如何加入少先队，真的记忆不起了。我是班级里最先加入少先队的一个，因为那是小学一年级或者二年级（至于哪一年，实在是记不起了），只有六、七岁。迷糊中只觉得这一切都是班主任指定的，我们只需按照班主任的指令行事就可以了。伊萍说加入少先队时她还写过申请书，我觉得我当初根本就没有写过，六七岁的孩纸，能写啥申请书？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班上一位姓 Y 的女同学，居然也第一批加入了少先队。这里用“居然”，是因为 Y 是班上行事最高调的，也是最爱打扮最讲时髦的的，但学习成绩比较糟糕。Y 同学有几个死党同进同出，但是因为高调而且自私，所以很多时候不得人缘。大家惊奇她为啥入了班主任的法眼。后来才知道，第一批名单中本没有她的名字，但是她像我们几个候选人一样办手续，而且家长也来了学校，班主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过了。只是 Y 同学因为此事，被我们取笑了很多年，直到小学毕业。

这样迷迷糊糊上了初中。小学时人没啥主见。通常没啥主见的学生属于优秀学生，因为没有主见就意味着可以聆听遵循老师校长乃至教育局市领导们的教导，是也不是。通常作为一名好学生，就必须在班上担任某个职务，所以那时的我基本上一直当任着班干部。读初中后，心里开始有了些小九九，慢慢变得不热心班务。开始还能挂个职，但因为工作不得力而被委婉批评，以后我就干脆不干 了。当班干部给我带来的虚荣，就那么一丁点儿，已经抵不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给我带来的惬意，何况在班上我自始至终有一些“死党”。那种死党关系虽然是暂时的、脆弱的，但却是纯净的，它无须功利来维持，无求于什么，所以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将它击碎。

初三时慢慢有人加入共青团了。班上学习最好的加上政治思想最上进的几位同学（用现在的网络词汇讲，就是浑身充满正能量的同学），我是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乃至一批一批地登台宣誓，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特别是宣示后的几天，我都感觉和他们有了隔阂，昔日的同学好像因此据守着两个阵营似的。我似乎不理解他们，但无论如何入团应该是一种荣耀吧？我知道，我压根就没觉得并无意味着别人并不觉得。潜意识下仿佛那一切距离自己很遥远。大部分同学在台上宣誓时像 谨小慎微的小媳妇，只有少数几个趾高气扬的。宣誓时，同学们都似乎压低着声音，仿佛在台上喃喃自语一般，但是主持人通常声音洪亮，所以不久以后，那千篇一 律的宣誓词我都能背下来。誓言通常是虔诚的，永恒的，对吗？但是我总是看到当宣誓的同学最后说“宣誓人：XXX”时，他们试图在完成任务，然后再作鸟兽状 似的。我心里就想，这哪里算誓言，明显是唇吻翕辟的机械运动，如同纳入轨道的谎言，大家像鸣金收兵后急着逃避似的。

第一批入团的同学，通常会客气些的照例请客例如发喜糖之类，于是大家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只有发喜糖的人显得生涩，像赔着小心似的。那个时候他/她必须保持低调，这样才能和群体保持更多的亲近。那时，我就觉得，尽管入团宣誓和自己看起来很近 (基本上我只要写个申请书，就可以似的)，但是我能感觉到它其实和我相距遥远。所谓咫尺天涯，似乎伸手可以触及，其实它和我心灵有层隔阂。这根源，除了生性可能有些羞涩不愿意去登台宣誓外，更多的倒似乎是自己不愿意宣那种虚假的誓言。我愿意为xx事业奋斗终生吗？我不知道，从来没有想过。我知道那些誓言不是对具体的谁负责，但是我总排斥它。我不希望它入侵我小小的天地，使它蒙受尘埃。让自己的心灵蒙受尘埃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伤害，是也不是。

这样又到了高中（长沙市雅礼中学）。这所高中和我的初中（湖南师大附中）属于不同的学校，其实论声望，还不及我的初中，只是我一个表姐在这所高中任教，所以就进了这所中学。父母呕心沥血，肯定是不希望我高中三年荒废了。高中我还是不热心班务，但是我可以没心没肺地和几位死党办墙报，写黑板报，规划俱乐部，嘻笑厮闹。但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入团，也不肯入团。我知道入团没啥不好，但是我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排斥它。那时班上隐约分成了几个“派系”，我算一支，另一支隐约和我这一支“竞争”的，是以 P 同学为首的一支，他们踢球，也造电动抽水机，俺就热衷于研制绿色圆珠笔油墨，折腾些自动钓鱼机之类。P 是我们班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但是我不买他的账，他也每可奈何。最后，P 同学到了中国科大学近代物理。据说 P 毕业后也没上研究生，而干着网络黑客的活。当然这些是他的工作。同学们内部传言 P 都上了美国国防部的黑名单。大伙儿打给 P 的电话总是找到 P 不到的，大家都说他的电话是被监听了的。你说这人生真如棋局是不是？P 选择了这条路，就断了另一条原来本也可行的路。上帝给咱们打开了一扇窗，却关闭了另外一扇，咱们都如同折翼的天使。现在回味起来，那种小派系之间的“竞 争”其实蛮令人留恋的，偶尔斗气，其实如清水涟漪。多年了，它早已滑过我的指隙，但是我至今能感受它的存在，温润如斯，宛如昨日。

几个“派系”之外也有几个“漏网之鱼”，L 同学就是其中之一。L 之所以是漏网之鱼，并非因为他恬静如隐士，而是他特别热衷于功名。总而言之，他在几个派系之间找不到位置，而我们也从没想到去开辟个位置容纳他。他是学校的男生部长，平日行事一丝不苟，训斥别人也毫不含糊，那架势到貌似别人都是他的子民欠着他几吊子钱似的。他没有什么人缘，但是他就是男生部长，就这么当着，能被学校承认，这于他而言就足够了。这毕竟是一种成就，你排斥这种成就没关系，因为它毕竟是一种成就。

这样到了高三，第五个学期。我们班是个特殊的班，平日基本上没有什么作业，也不用特意去上课（尽管你可以去按部就班地上课，按时交作业），因为大家的主要任务就是奥赛。那时班上不是共青团员的，已经很少了。这些人要么吊而郎当，要么不在乎甚至讨厌什么共青团，要么标新立异，等，而我似乎是少数的例外之一。班主任找我谈话，说，紫荆棘鸟啊，你呢学习还行，考个大学是没问题，但是负责招生的看了你的档案后，发现你连共青团员都不是，你让人家怎么想？人家会觉得你这个人可能有问题，而且很可能是品行有问题，你让人家怎么放心招你？所以在可录取可不录取时会将你的名字刷下去的！我一想，还真有道理，心里不禁有些发急。班主任说，这个学期你一定要写入团申请书，同时要在班上担任个职务。下个学期就要着手准备高考了，好好表现， 别让他人说闲话。

重新在班上担任了学习委员。班主任说我不适合当班长之类，因为我有些任性胡来。入团申请书是典型的八股文，大部分内容是 你传我、我传他抄袭而来的，然后换汤不换药地改改，润饰润饰。终于在快要截止的某个晚上将申请书写好了，写完后手心似乎凉袭袭的。我明白不久以后我就会登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宣誓，背诵那些我以前排斥并且鄙夷的誓言。我对入团还是排斥的，但是申请书提交后，生性有些怯弱的我觉得自己到底没有勇气将这一切逆转。我本是随波逐流之人，这时就索性让它随波逐流。以前我对那样的谎言般的宣誓表示鄙夷，现在却因为顾忌高考那潜在的录取风险，我竟然答应了写入团申请书，心里惊讶于原来一个人居然这样就将自己背叛了。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软弱、无能，承认了以前苦心维护的小天地在现实面前的苍白和渺小。我其实啥也不是，只能随波逐流，力求不被淹没。啥叫理想，啥又是虚荣，这两个似乎不会相交的概念突然模糊起来。我迷糊迷惘了，无法区分得清。

第六个学期，我到了另外一个班（也就是 L 所在地那个班），着手准备高考。我以前从没参加过升学考试，如今突然要参加高考，心里感觉怪怪的。令人惊奇的是，我这个新团员居然成了班上的团支部书记。第六学期主要准备高考，毕竟以前拉下的功课很多。有些科目，例如数学、物理之类反倒好说，像语文，要考好，就不是那么回事，比如文学常识等。不过我性格有点嘻嘻哈哈，对举办些小活动情有钟，这个团支部书记倒也算称职。不久，一位只有四十多岁的任课教师 S，课也没上完就被送到了医院。随即有消息传来，S 老师病很重，恐怕出不了院。我听后，居然莫明其妙的哭了，哭得很伤心。哭完后就向全班募捐，一天下来居然募捐到了几百块。最后交钱的，就是那位男生部长 L。那神态，四平八稳的，倒似乎他在向我施舍一般。他笑眯眯地，那种天衣无缝的笑容，我即使再不情愿也不能拒绝他给 S 老师的捐款。

S 老师终于去世了。那时是春天，微风细雨，更让你觉得眼前其实并非繁花盛景，而是一片荒芜与落英。禁不住有些想哭，找个僻静的地方，独自一人哭一场。

后来，班主任说，我们班可以争取到一个指标，让一个幸运儿光荣地成为共产党员。班主任想发展我，希望我配合，并且说这对高考大有帮助。我刚成为团员，就要入党？这个跳跃太大，我都觉得惊愕。我几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尽管我到现在也难以说清楚为什么当初我几乎不考虑地就拒绝。像 P 那样成绩好的，其实有一批，但成绩好的，一般总有这样那样固有的缺点，这种缺点是那种正统所排斥的，所以通常像 P 这样的学生不会是个好候选人的。所以权衡下来后，L，也就是那个四平八稳的男生部长，倒成了最佳人选。他成绩中等，但是少年老成，维护学校的规章制度时，那是 一丝不苟，几乎到了六亲不认的程度。特别是 L 意识到，他可能是入党的最佳候选人后，更加表现得兢兢业业。那段时间他也一反常态地对我格外客气起来，说话之前总是得先笑一笑，生怕得罪了我。

几天后，班主任居然找到了我父母，告知了入党事情的原委。那天回家后，母亲满脸不高兴，劈头盖脸地数落我一顿，问我像这样的天赐良机入党，我怎么可以不和父母商量就擅自决定说 No。我说妈，我不想争取这个荣耀，我不想在同学中显得别具一格，我不想自己给自己压力，这种压力相当于很多的聚光灯对着你，照得你睁不开眼睛，您体会不到的。我不想被他们疏远。再说，我还没有 18 岁，我年龄也不够格。母亲叹道，老师已经和我说了，年龄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要年底满十八岁就行。你能否再想想，别浪费了这天赐良机。父亲只是在一旁呵呵地笑，并没有数落我半句。

L 果真成了我班唯一的党员。他发喜糖时那份喜气洋洋溢于言表，我惊讶地发现他原来也可以这样开心。那是真正的笑容，和平常他冲我们笑时的笑容不一样。

现在在高中的 QQ 群挂着，偶尔聊天，但是我一直刻意去躲避 L。我不愿和他说话，尽管他一直对我客客气气的。我想这种隔阂源于本性的差异，唯有世故和礼貌能填平它，那种纯净的同学之谊却是难以将它抹平。

白水

人生路上一段歌，填词谱曲由自己。

紫荆棘鸟

白水 发表于 2020-9-16 15:48
人生路上一段歌，填词谱曲由自己。

是这么回事，谢谢

云上云上

记忆中的那些人和事，总是那么难以忘记。

义夫义

往事难忘，值得回味。

我就在水一方

年青时，人踩人，设圈套害人，以后文革中，文革后，包括知青年代，改革年代，多不盛举，这些玩意全是朝庭官庭里的发生的事。其是那乚同学有心计。捧你，打击你，圈套，表面不即不离，而关卞时使刀子，

紫荆棘鸟

云上云上 发表于 2020-9-19 09:00
记忆中的那些人和事，总是那么难以忘记。

是的，也幸亏我的记忆力不是那么好，呵呵

紫荆棘鸟

义夫义 发表于 2020-9-20 20:44
往事难忘，值得回味。

可能像甘草？

紫荆棘鸟

我就在水一方 发表于 2020-9-20 21:15
年青时，人踩人，设圈套害人，以后文革中，文革后，包括知青年代，改革年代，多不盛举，这些玩意全是朝庭官 ...

L倒也没有算计我，而且他也没那么容易算计我，因为我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以前不是一个班的，只是最后一个学期在一个班。
他没啥特别的才华，所以人生路上不能独辟蹊径；加上又工于心计，所以只能先比别人走那条充满正能量的道路。他可能理解不了许多人对此是不屑的。

我就在水一方

紫荆棘鸟 发表于 2020-9-21 02:54
L倒也没有算计我，而且他也没那么容易算计我，因为我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以前不是一个班的，只是最后一个 ...

工于心计（改宫于心计）现在这种现象太多了！毕老为什么被害？这不是得到太多遭人妒忌。京东老板。、、、他自已也不好等等，太多例子，总之，人千万得意时，不能忘形自己。如果输得惨了，不可理喻。京东用钱救了自己，老毕一样。
那输得不惨，也是天和內因。大凡输的不惨，比仳旨是。我不是说你，我只只说社会现象。
人处在悠闲时，也是大脑会处于最不爱动脑筋，最颓废。
你更定很聪明，从说话看。

紫荆棘鸟

我就在水一方 发表于 2020-9-21 09:48
工于心计（改宫于心计）现在这种现象太多了！毕老为什么被害？这不是得到太多遭人妒忌。京东老 ...

有折理，呵呵。谢谢祝秋安！

我就在水一方

紫荆棘鸟 发表于 2020-9-22 00:24
有折理，呵呵。谢谢祝秋安！

握手。

紫荆棘鸟

我就在水一方 发表于 2020-9-22 09:14
握手。

怎么你们白领握手时都戴手套的吗？

我就在水一方

紫荆棘鸟 发表于 2020-9-22 09:32
怎么你们白领握手时都戴手套的吗？

没有呀，
唉 ， 唉几是曾经是白领，现在回家种字，啃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