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不在千里之外,就在我现今所处的这座城。它在早期我的母校第五中学的斜对面。那天,我再一次回到儿时的故地。 一阵阵强劲的秋风在小巷内呼啸,吹打在我脸上,巷子里的黄昏静悄悄。我童年的快乐老家,现在正陌生地对着我!这里是厦门最早的居民区之一,原先大都是砖瓦平屋,熟悉的靖山路、吴厝巷、盐溪街、虞朝巷、桥亭街都在这里,再往前数十米就是中山路。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我曾住在这里,最早的记忆都在这里。 当年老屋多已不见,那些最具闽南特色的红瓦片、木门和石阶大都已经消失,眼前多是屡经改建后的杂乱和破败,如今这里租住着许多外来户。 最早我们全家住进这里的一间单屋时,我可能还是穿着开裆裤的,后来我们举家搬迁到鼓浪屿,几年后又回到这里住了十年。读了五中以后,全家搬到大同路,数十年后,我第三次又回到中山路定居……与这一方土地的情缘难以割舍,我在这里度过一生中最快乐的童年,那是点煤油灯照明,打古井水洗澡、上街买自来水、天天打赤脚的时光。 记忆中,我没钱买玩具,但有玻璃珠子、香烟纸壳、木头手枪和陀螺。看见街上的孩子们正在用一杆长柄铁钩兜着铁圈子满街跑,我就会盯着家里那只红色的木头尿桶,巴望它快点垮掉:箍在那上面的两只铁圈子我好想要…… 夏天一放学,我们小伙伴们就打着赤膊,脸上挂着一道道汗的污迹,趴在巷子边的泥地上玩耍,或者成群结伙跑到水库游水,到附近的军人俱乐部看电影,到中山公园的草地上打闹……岁月如梭,如今恍如隔世,我们这些曾经在地上爬滚的脏兮兮的玩伴,如今有的已是大学教授、医院院长和企业老总…… 从小巷下面走上来两位弓着背的老阿婆,夕阳下拖曳着长长的身影,有一丝丝孤寂和凄凉。她们就是我儿时眼中的“大人”,但她们没能认出我这小孩。她们肯定认不出我。 我看见这里遗留了少部分闽南古厝门楣的图雕,那些斑驳的蓝彩依稀还在,只是被岁月抹去了原有的亮丽。风中我掏出手机拍了几张。 李敖说过:“所谓长大就是你知道那是什么事,所谓成熟,就是知道后故意说不知道。”从来不需要操心明天——这就是童年,我很怀念那时候。看来我只是岁数成熟了,假如说我的一生中曾经有过最幸福无忧的事,在这里的生活就是。 现在这里已失去了嘈杂的喧闹,没有了母亲呼唤孩儿回家吃饭的嘶喊,不见了磨刀师傅甩着的铁片子、以及麦螺膏小贩“咣咣”的小锣…… 人有了一些年岁时,念兹在兹都是来时的路,所以我回来了。这里是物换星移的证明,是我魂牵梦萦的老家,是走遍四方都要回家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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