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惩戒

老歌 · 发表于 2020-12-11 10: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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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儿时，母亲就经常指着我脑门儿说，你是三天不挨打，能上房揭瓦。对于像我这样犯错就改，改完还犯调皮孩子来说，挨母亲打骂，是我在家里接受教育惩戒的主要课程。家里姐弟，能够受到父母一丁点的训诫，都是奢侈事。而我几天不被母亲打骂，好像成长路上没有动力。

记得第一次惹祸，就是把家里唯一看钟点的“马蹄表”给拆坏了。起初，母亲只是训斥我：小时不学好，长大没出息。至此，自己不断惹祸，母亲训斥不管事，开始动手打我，让我长记性。有一回，我在放学路上扔石头玩，把邻居家一个男孩儿头给打破出了血。男孩儿妈“骂骂咧咧”找到我母亲告状，母亲知道我又惹祸了，当着男孩儿妈的面，把我一顿揍，然后带着男孩儿去诊所包扎伤口。其实，母亲打骂我，是根据错误大小来决定是打，还是骂能让我痛改前非，但每次“量刑”还算准确。母亲打过骂过消气之后，还来安抚和训诫我，说明打我的原因。我并不鸣冤叫屈，也不怨恨母亲。有一点，我就是犯了重大错误，在吃饭和睡觉时候，母亲不打骂我。打我的时候，只打后背和屁股。我没有恐惧感，不像在外面，别人口头恐吓一声，我都紧张。在家里被母亲打心里踏实，打的轻还嬉皮笑脸，打的重就去抓住母亲的手，不让她再打我。这样行为容易加重处罚，属于抗拒从严的性质。

有一年冬天，我突然发烧咳嗽，母亲立即紧张起来，嘴里还骂着我，天这么冷，也不戴个帽子就往外跑，活该感冒。说着拉起我去卫生所看大夫，回家后，母亲给我单独做一碗热乎面条，还放个鸡蛋。夜里，母亲还不时起来，用打我的手，在我脑门儿上轻轻地摸一模，查看我退烧情况。母亲的手能打疼我，似乎也能拂去我的病痛。

挨打最重的一次，是我和同学逃课去江边玩水，让母亲知道后，气得浑身颤抖，拿起扫炕笤帚把我一顿打。一边打一边骂我：逃学就是不学好，难道你也要像我一样，大字不识几个成个睁眼瞎吗？知道去大江玩水有多危险吗？去粒的糜子穗制作的扫炕笤帚都打散花了。我用手挡母亲打过来笤帚时，让笤帚把手背擦伤出了血，母亲停住了手，找来红药水给我止血。邻居大婶说，傻小子，你妈打你为啥不跑啊？跑了就没事啦。可我从不跑，也不哭，知道母亲出了气后，依然还会心疼我。其实是打在我身上，疼在母亲心里。过后母亲总会对我说，为什么要打你，我是恨铁不成钢呀!要知道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道理，你懂吗？母亲虽然没啥文化，但能说出许多名家格言和谚语。挨打之后，我更有一种痛并重新做人的快乐。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逃过学。我十二岁那年，得了一种怪病，背部和大腿皮肤出现溃烂，母亲带我跑遍小城里大小医院，一直没有很好的疗效。母亲又带我找民间老中医，拿回几副中草药。天色微明时，母亲在门前用三块砖头搭成锅灶，上面放一个装了水的小铝锅，把草药倒进去。药锅下的柴草只冒烟不见火苗，母亲就趴在地上用嘴吹火，烟熏得她泪流满面，窜出火苗燎得她头发“吱吱”作响。过一会儿，飘出来难闻的草药味。母亲把熬好汤药汁倒进碗里，药水黑乎乎的，等不凉不热时端给我喝。母亲说，一口气喝下去，喝下去就能好病。我说苦啊，母亲说，怎么也比挨揍滋味好受吧。我接过碗一口气把汤药喝下去，母亲赶忙拿出一块糖塞到我的嘴里，说，这样就不苦了。生病的回忆是幸福的，慈祥的母爱，天底下找不到第二。也许就是这场病，我变乖巧许多，也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没再挨过母亲惩戒。

母亲在晚年时候，为让母亲开心，我常说起，小时候挨打的那些事。母亲会说，你老惹祸，又不听话真气人呐。说着，母亲就在我的背上狠狠地拍打两下，这种拍打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长大，母亲也没有走远，还能像以前那样，在惹她老人家生气时候，打我骂我一顿。我不嫌丢人，尽管我到了做爷爷的年龄，但是，一百岁在母亲面前，我还是她的儿子。我多么希望：母亲的手还是那么有力，骂我还是那么清脆。骂我没出息，骂我一无是处，让街坊邻居都听到，让我无地自容，我会欣慰地听着，也会愉快地接受，哪怕在梦里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