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家之前,一直穿着母亲手工缝制的棉袄,衣服上的扣子都是母亲打的算盘疙瘩。 上个世纪1970年前,我家里没有缝纫机和熨斗。我穿的夹袄和棉袄,是母亲用我穿在身上的衣服比量,在布料上用白石笔画出线形,裁剪出合适的衣片,然后,点灯熬油一针针缝制出来的。
母亲做棉衣服时,把裁好的衣片平铺在炕上,把棉花一片一片挨排续上,边续边用手检查哪儿有薄厚不均地方,续好棉花后,母亲用平板压在上面,等压板正了在用线行上。续棉花时,母亲身上沾满了棉花绒和棉花 粉尘,累得母亲疲惫不堪。棉衣做好了,母亲先用家里喝水的大瓷缸子装上热水熨烫,衣服熨烫平整后,就把打好的算盘疙瘩缝在衣襟上,一件美观手工缝制的衣服就可以穿了。
穿着母亲做的新衣服,让自己心里美滋滋的,母亲打的算盘疙瘩好看结实,就是系扣子时有些发紧。有时,我嫌解扣费劲,索性脱衣服不解扣子,从衣底部开始往上硬拽,费劲巴拉地脱掉上衣,往炕上一扔。穿衣服 时,顺着上衣的底部往脑袋上套,穿得十分费劲。母亲看见了,又把我一顿训:“竟出些幺蛾子,你就穷作吧。”
一次,我就这样脱衣服时,生拉硬拽把衣服给扯坏了,免不了又挨母亲一顿骂。母亲消气后,翻箱倒柜找出和衣服一样的布块,剪好大小缝在衣服破处,就这样衣服上多了一块补丁。
母亲打的算盘疙瘩美观精致,左邻右舍大娘大婶们经常拿着针线和布,来我们家求母亲给打算盘疙瘩。母亲是有求必应的人,宁可晚睡一会儿,也要把人家的活干完。母亲把布裁成条,把布条两边进行对折,用针把布条缝成布绳。布绳在母亲的手里左盘右绕打成算盘疙瘩,根据需要还可以盘成花样图案。 母亲穿的衣服是斜大襟的那种,上面两个算盘疙瘩就是蝴蝶结图案,美观好看。我记得,母亲那时做了两件紫色大绒带点碎花斜大襟衣服,平时不舍得穿,只是过年过节时拿出来在身上穿一回,然后就用包袱皮包好放在箱子里。随着姐姐长大,母亲就更不舍得穿了,想留给姐姐穿。然而,姐姐毕业后去了农村插队,母亲留给姐姐的衣服成了只能看不能穿的藏品。
在我小时候,父亲给母亲做了一个四四方方木盒,木盒子里面有多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装着母亲打的各种颜色和花样图案的算盘疙瘩,不让我们随便翻动。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盘这些算盘疙瘩闲着?母亲指着我的脑门儿说:“就你这样淘小子,整天在外面爬墙上树的都作翻了天,要是衣服上的算盘疙瘩坏了,可以随时换上,你最好还是少作些,让我省省心。”
我眨巴几下眼睛,母亲教训的也对。
每到春秋两季,来我家找算盘疙瘩的街坊邻居多,如果找不到同样颜色或大小不一样的算盘疙瘩,母亲就给人家现打,每次母亲都会让人家乐乐呵呵走。我对母亲说:“谁来要你都给,咱家又不是卖扣子的。”
母亲点着我的脑门儿说:“混小子别学得那么不通情达理,过日子就是这样,街坊邻居就得互相帮衬点,谁家没个难处呢?” 母亲又接着说:“当年我和你爸来到敦化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谁,生活遇到困难时,不就靠着街坊邻居帮衬吗?” 我没有再吱声,也许母亲的话,点醒我心中的那份善良。
母亲虽然有她的苦和累,但也有她的精神生活。她的手艺得到人家认可,让母亲有种幸福感,这也是母亲与街坊邻居一种美好的交往。 母亲懂得礼尚往来,也更懂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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