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聊斋 单衣

剪烛西窗

予适青岛之次日，与友人夜饮，尽欢乃散，欲归客舍。行经栈桥，见海滨白影摇曳，驻步视之。月自云出，沙滩一女绝美，危冠广袖，螓首蛾眉，泫然欲涕，似不胜愁。时已深秋，而女止着单衣，风动縞袂，飘飘欲仙。旁一童约十岁余，又三猛犬，大如牛犊。女俯拾卵石，一一投诸水，砰然有声。予异之，疑其非人，遂问之曰：娘子谁氏，何深宵不归，投石入海，得无心事？女敛衽答曰：敬谢君子，妾非人类，精卫后裔也。夜步沙滩，偶效先辈之举，贻笑大方，尚企恕谅。予曰：精卫填海，事已千年，虽海终未枯，然女娃之心，天人共鉴。娘子岂尚有不足乎？女曰：非也，昔日嫁得郎君，为涂山氏后裔，俊美英武，变化多端，已偿夙愿。唯郎居燕山，经久不归，是以怅恨。随取头上玉钗，击石作歌云：有郎君兮朔方，举九尾兮翱翔，总不见兮彷徨，思我夫兮断肠。其声清冽，随见木叶飘飞，疾风骤至，波涛大作。女举双手，团团作胡旋舞，俄而长啸，化身为鸟，文首白喙，赤足红翅，沿海飞去。童亦化鸟而飞，三猛犬随之而驰，倏忽不见踪迹。
诗曰：
海滨有靓女，雅号是单衣。
恋旧长遗恨，思夫不掩扉。
歌吟迎冷月，起舞对朝晖。
化鸟高飞去，郎君几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