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绝境里最后的搏杀
我现在不但在左边,而且在鬼子中间。乱糟糟的鬼子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老子。很想来一支烟,叹口气,算了吧。我开始不慌不忙地对着鬼子的人堆扔手榴弹,而且第一次看见大活人被手榴弹炸飞起来,象电影里的一样,但只是半个人,刚刚有点清醒的鬼子又开始炸了营。腰上的手榴弹扔完了,我下意识地往四下看,看看那里还有手榴弹供应,突然眼角有青蓝色的光一闪,我毫不考虑地往后一跃,又是长期刻苦的训练救了我的命——一个鬼子的枪口不知被我撞到哪个方向了,我几乎没有听见那沉闷的枪声,还有一个鬼子的的自动枪没有能够抡圆就打到我钢盔上,枪栓划破了太阳穴,有血热辣辣地流下来。他XX的竟然第一次负了伤!伤在鬼子手上!我气急败坏地把刚才还表扬过的鬼子自动枪横抡过去,然后抓住第二个鬼子的肩膀给了他几膝撞,再用双手把鬼子脑袋猛地一扳,想想不解气,准备给第一个鬼子补一下,却发现该鬼子的脑袋已经一塌糊涂,那支自动枪也脏得一塌糊涂。我拿起两个手榴弹,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扔了出去,再拣起另一支枪恶狠狠地打完了弹匣里的子弹,抱着枪骨碌碌地滚下了土包——上面的鬼子已经互相干起来了。
仰卧在草窠里喘气,没别的,肚子饿,饿得要命——压缩饼干之类在冲击前都扔掉了,年轻呀考虑不周,又没有通讯员,现在只好躺着等饿劲过去。电影里电视剧里敌我双方都是“卧倒”,很少有人知道特种兵们经常“躺倒”,因为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出现,和“卧倒”相比,“躺倒”的视界更广、反击能力更强——我现在就看见一个鬼子军官带着一个通讯兵吧,向这边走来,鬼子军官甚至比他还高也比他壮实,也许是混血的“二世”或“三世”吧,我左手悄悄地动了一下,拿出了左腿侧的手枪,旋上了消声器。鬼子也看见了我,大声地骂了一句然后命令我到小树林集合,我站起,笑着哈了一声,然后似乎要敬礼般伸直了左手,“啪啪”两声枪响几乎没有人注意。一群鬼子从我身后弯着腰跑过,又命令我到小树林集合,去你母亲的!凭什么命令老子?我暗骂一声,给人家点面子吧,用北海道的土腔答应着,学着鬼子那样弯着腰跑,一面暗自祈祷:“弟兄们啊,枪下积德啊,平时我待大伙儿不错呀,别点我的名!”——想起要通过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这帮家伙的火力网,真有点不寒而栗。
也许是弟兄们听到了我的祷告,也许是策略正确——过沼泽没几步就一头栽到地下,顺便喝了几口水,渴,顾不上卫生了——我居然没有被当作移动靶,而在附近倒了不少鬼子,还有一个没有断气的在哼哼。我很得意地拿出手枪装上绿色曳光弹,不对啊,他母亲的,自己离水坝太近了,淹是淹不死的,想想自己下的命令吧,浇汽油!打葫芦!等于下命令枪毙自己啊!管他呢,再次祈祷,水大一点,早点把我冲到海里吧,阿门!——对着水坝上方,估计是工兵呆的地方我缓缓地扣动了扳机,一发、两发、三发,再来一次!然后扔掉了身上所有能扔的东西,包括鬼子的防弹衣,只留下钢盔,香烟、打火机和手枪。
闷闷的爆炸声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水坝中间偏下部分出现了一个缺口,一小股水流慢慢地流了出来,然后变成了喷泉,然后出现了多处喷泉,一块坝体无声地落了下来,然后是整个坝体,象电影里的慢镜头。右侧和中间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这边,响起了牛吼似的声音,几秒种后,鬼子们就会明白这声音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我笑笑,脱掉笨重的靴子,同时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水,估计吸不成烟了……
五月十三日,日出前的刹那。
中国东南海域西山岛滩头。
黑色的海洋不知不觉中开始泛绿,开始闪烁着红点、红线,开始变得彤红,彤红的太阳从水面浮起,突然一跃、跃出了水面,冉冉上升,一轮新的、东方的红日!西山岛上所有的中国人,中国的士兵站起来了,向着新一轮红日行注目礼。这群疲惫的、憔悴的、其中很多是负了伤的中国士兵,默默地站了起来,看着天、看着海、看着红日。被血染红的绷带又被海风吹散,飘曳着,象是军旗。
一群鬼子,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鬼子,自动排好了整整齐齐的队型坐在沙滩上。除了一名由普通士兵临时充任的手无寸铁的“管理员”外,没有武装士兵监视他们。他们也很文明地吃着他们的早餐——日本人发明的方便面,然后把泡沫塑料的面碗整整齐齐地叠好,堆在沙滩上,充分体现出大和武士被更强大的力量击败后的服从和柔顺。他们也望着太阳下面,不知是期盼着抛弃了他们的日本舰队呢还是想念着家人?我笑了,想起了父亲说过的一句话:日本俘虏是最好的俘虏!——这是父亲戎马一生、比较了日本、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土耳其、南朝鲜、印度和越南俘虏后得出的结论。
龙城!龙城这混小子!竟然跑了,竟然和那个女鬼子一起跑了!——在岛上搜寻时只有三三两两的鬼子极其文雅、极其礼貌地主动走出来,用日文、英文甚至中文表达了投降的诚意,然而没有找到龙城,也没有找到那个女鬼子,他母亲的天天嚷着打鬼子,却被个鬼子小娘们儿拐走了!——不过那女鬼子长的……咳,不是这些小鬼子的错。女鬼子叫什么来着?麻子噢?对,叫松下,松下库代子,他母亲的这是什么名字!
一个鬼子大佐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他端端正正地行了个标准军礼:“僧伞,鱼哭了系骂系打?”
我接过“管理员”递来的表格:山田英姿上校?突然我注意地倾听起来,并随随便便地对穿着日本海军陆战队军服的老鬼子挥挥手:“哦,俺骂大困,敲倒麦斗!”
远处有雷声传来,我把我的“空军参谋”喊了过来,空军少校略略听了一下:“没错,S-27编队,还有J-8-2编队,应该一共是24架——他母亲的,到这里来干个鸟!换个角度几十分种就能追上!现在来这么多……示威游行?客人走了呀?”
海面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驱逐舰的T字队形,然后直升机群掠过军舰上方径直向西山岛飞来,战士们坐了下去,默默地看着。只有鬼子的俘虏方阵起了一阵兴奋的骚动。
副舰长和守备团长他们也走出来了。参谋长递给我几张表格,用嘶哑的声音报告:“战果统计、损失,还有……牺牲和负伤人员的名单。”
我冷冷地看着上面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还有更多的从未见过的名字,突然我觉得自己苍老起来,我想我脸上不会有任何表情,无论是在战友面前还是在俘虏面前——我斜着眼睛盯了一下山田,老鬼子毕恭毕敬地立正着,那姿势……也是职业军人。我发觉手指上夹着的香烟在微微颤动,头顶上有疾风扑来,吹走了手上的纸,那几张纸在海风中飘舞,象是大片的白花……半晌,我抬起头来,拔出了手枪,向着天空,射击。
孤独的、沉闷的枪声,然后是所有的步枪、机枪声,其间还有岛上最后一门炮悲愤的吼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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