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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笔似青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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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小说)只有青山不改(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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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9-15 08:21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381#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3 07:18:06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二章

      王得仁接到金声桓传来的撤军将令后,原本还有些犹豫,因为安庆的清军只有不到五千军马,只要加紧猛攻,攻下应不是太难。吕信才也劝王得仁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继续统兵攻向南京。这汤进和吕信才都觉得在如此大好的情势下,回军攻赣州实在是不明之举,加之王得仁 处处都听从金声桓的,也让他们这些原大顺军的将领心生不爽。
      “大哥,俺看金帅的南下赣州之举实实就是昏招!我等拿下南京虽不说十拿九稳,却也有八成胜算。如今却要我等吐出到口的肥肉回头去取赣州,真他娘的轻重颠倒!不知金帅是听信了哪个歪嘴和尚的鬼话,生生要将大好局面付之东流!”在安庆城下的大营内,吕信才烦躁得只是对着王得仁嚷嚷。
      “小弟也认为吕兄弟说得不错!”面露忿色的汤进见王得仁不语,乃接着说道:
      “俺看大哥就回书金帅表明我等心际,若金帅不允,这书信来回也有十好几日,届时我等只怕已抵南京城下,不定已攻下南京。到时皆大欢喜,金帅恐不会埋怨我等了。”
      “金帅若是埋怨,我等不妨另立!这起事南昌原本就是大哥首先发难!他金声桓能位居国公高位,首功的大哥理应也封国公!我等不听金声桓号令又待怎地?”吕信才的话越来越尖刻了。
      “放你娘的狗屁!”王得仁猛地一脚踹向了吕信才的屁股:
      “老子乃顶天立地之人,岂能做那忘恩背义之事?!”王得仁见吕信才咧嘴退到一边,乃接着道:
      “俺和金大哥乃结义兄弟,金大哥对俺王得仁亦是割头换颈交心置肺的交情,老子岂能做下畜生之事?金大哥令我等回师,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等若是不遵将令,金大哥今后何能做到令行禁止?速速传令下去,我等今夜拔营!”王得仁说罢也有些怏怏地坐到了帅椅上。
      “国公爷有书信到!”王得仁等人正说话间,一员亲兵进来禀道并将手中一封书信呈递给了王得仁。
      “说不定金帅回心转意,让我等继续东下。”吕信才此时倒是想起来一句说辞,那就是‘朝令夕改’。于是他就对一旁的汤进眨巴了一下眼睛,面容上也露出兴奋之色。
      “好哇!真是天大的喜事!”看罢书信的王得仁猛叫一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把正在嘀咕嘟囔的汤进和吕信才吓了一大跳。
      “老子有儿子了!”站起身来的王得仁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汤进的后背上。
      “金大哥真是仗义!俺家翠兰半月前即身子不爽,金大哥就叫嫂夫人将其接入府中静养,十日前那翠兰即给老子生下儿子了!现母子平安!好!好!好!”说到此地,那王得仁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朝着北方一连叩下三个响头,悲声说道:
      “父母大人,杂毛如今有后了!”叩罢又转身向西接连叩下三头道:
      “皇上啊,您老虽是未有完成为俺王杂毛赐婚之愿,可俺还是要将这喜事告知陛下,俺的婆姨已为俺一次生下了两个小杂毛。愿陛下在西天尽享极乐!”此时王得仁想起了李自成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也是泪如雨下。
      “咋的,嫂子一次生下了两个侄子?”眼中噙满泪水的汤进闻言收住伤戚,一把将王得仁拉起诧异地问道。
      “哈哈哈!这可是老子的本事!”王得仁大笑着接着道:
      “金大哥已写下两个名字让老子斟酌,一个叫王享平,一个叫王享安,也就是尽享平安之意。金大哥乃儒将,这名端的甚好!”
      “如此一来,你狗日的可是要破费不少了!”吕信才扯了扯汤进的衣袖说了一句。
      “这是为何?”汤进对吕信才的话语有些不解。
      “你可是曾许愿大哥,说是要为侄儿打下金锁的,如今可是两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俺汤进把话撂在这里,若大哥再给俺生出几个侄子,俺还是照送金锁不误,大不了老子去做打家劫舍的勾当!”汤进说着将脸凑近王得仁讪笑道:
      “俺这兄弟可还够意思吧?”
      “够意思个头!你狗日的拿不出银子,就要为匪为寇去抢人家!”王得仁一掌将汤进的涎脸推开,然后唤过亲兵吩咐道:
      “叫伙房弄上七八个好菜上来并传令程超将军前来大帐。”待亲兵退出后,王得仁转身对汤进和吕信才说道:
      “那狗日的还端的有些本事!上次老子在黄梅五祖寺求得两签,是他狗日的解签说老子要得两个儿子!嘿,竟然被这小子说中!”
      “看来我等东进无望了!”吕信才搓着手有些失落地说道:
      “大哥喜得二子,哪里还有心思征战?如此倒是遂了金帅之意。”
      “老子现今是归心似箭。老子端的想看看那两个小儿长得恁般模样。若是太像老子,以后只怕难以讨到婆姨。哈哈哈!”王得仁说此话时是一脸的惬意。


      历史往往在瞬间改变了走向。
      王得仁东进的大军南撤一月后,由谭泰和何洛会统领的清军方星夜兼程地赶到江宁。南昌城内的姜曰广得此消息后,不禁仰天长叹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王得仁的大军先机一步拿下南京,清虏必无措矣!即便一时没有攻下南京,只要将其围困,亦是震动天下,必将致各地反清人士蜂拥而起!如今大好情势尽付东流,这金声桓所作乃剖腹藏珠之事也!”随即呕血数升,竟至昏厥。
      被姜曰广深深恨怨的金声桓,此时府上倒是洋溢着喜庆之气。
      “弟妹和两个小侄刚刚歇息,贤弟还是待会再去探视才好。”坐在客厅太师椅上的金声桓见隔几坐着的王得仁心神不宁地搓手张望,知晓他是急迫着想要见到翠兰和儿子,于是转脸对跟随王得仁前来的汤进吕信才和程超说道:
      “三位将军亦是辛苦,何须恭立?也请坐下用茶。”
      待汤进三人唯唯落座后,金声桓对王得仁笑着说道:
      “愚兄料想贤弟三日后方能回到南昌,哪知贤弟今日即回。”说到此地,金声桓端起茶盅,揭起盅盖抹了抹盖沿的浮茶,然后端至嘴边呷了一口接着道:
      “愚兄思来想去,觉得愚兄给两个爱侄所取之名还不是最好。”
      “大哥说哪里话来?小弟觉得两个小儿叫享平和享安甚好,小弟真心感谢大哥赐名!”王得仁说着,起身对着金声桓一拱手。
      “哈哈哈!”金声桓大笑着将茶盅放于几上对王得仁说道:
      “汝王得仁何等之人愚兄岂会不知?尔敢不会想让子不类父吧?”见王得仁一脸疑惑不解之色,金声桓乃接着说道:
      “享平和享安之意乃是尽享平安之意,名虽好但却少了贤弟般的一股壮豪之气!愚兄觉得若是取名定平和定安,既有定享平安之意,又有安邦定国之涵。愚兄还真巴望着两位爱侄将来能出将入相做成一番大事!贤弟以为这名如何?”说罢此话,那金声桓是满脸的得意,将身子靠在了太师椅上。
      “俺的个娘,这名端的好过前番!”王得仁此时也觉得前番所取之名有些软绵绵,而现在的却是硬邦邦,煞是对上了自己秉性!于是满脸感激地对金声桓说道:
      “大哥对小弟端的煞费苦心,小弟实实感激不尽!”
      “哈哈哈,我等兄弟,何言感激?听你嫂子说,那两个爱侄端的可爱乖巧,虽是满月不久,却会瞧着人笑。”说到这里,那金声桓话锋一转,对王得仁问道:
      “愚兄闻得贤弟曾至五祖寺求得两签,签上所云已暗示贤弟将得两子,不知有否此事?”
      “此事倒也不虚。”王得仁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枚竹签,恭敬地呈递给了金声桓。
      “小弟没有解签的本事,倒是程超兄弟看出些端倪,说是俺将香火得续,有一举两得的意思。”
      “嗯,这两支签均有这番意思。”金声桓细细看着竹签道:
      “‘雄峙一山在江边,青石路上不见天。江水东流总不息,奔腾下海回家园’,这中的‘流水东流总不息’端的有些香火永继之意。”金声桓说罢,又重番看过另一支签。
      “‘香客往来讨机缘,观音南海显灵验,撒露必致百愁解,并蒂败于硕果前’,这最后的一句倒是有双儿胜过双女的意思。”金声桓说到此地,乃接着对王得仁问道:
      “这签程兄弟解得甚在道理。不知贤弟可向寺中方丈讨教?”
      “那刘芳亮在黄州被阿济格的清军击败后,其溃散的军士将五祖寺是洗劫一空,寺院焚去大半,僧众散去不少,哪里还有住持方丈?贤弟问及观音堂的一位僧人,谁知那和尚疯癫痴傻,他说没有对错之说,只道是日后自会应验。现今小弟一举得双,看来观音菩萨端的灵验。”王得仁说罢此话,即端起茶盅朝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
      “禀国公和老爷,夫人和两位少爷已是醒来。”随着声音,丫鬟小玉已是轻步进到客厅,对着众人深深到了一个万福:
      “现已梳洗停当,老爷可进去了!”
      “嘿嘿!小弟也想进去看看两位爱侄,俺可带来礼物!”汤进生怕王得仁不带自己进去,连忙从怀中掏出两把金锁在王得仁面前挥了挥:
      “这可是小弟在九江的瑞祥楼让金匠专门打造的,每个可是足足六两黄金啊!”
      “嘿嘿,我等都进去看看!”王得仁说罢此话,即转身对金声桓伸手做请:
      “大哥先请。”
      “你等进去吧。这两个爱侄每日都被你嫂子抱至客厅让我看玩,愚兄就不进去了。”金声桓所说也是实情,其中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金声桓觉得自己作为大哥,不方便进出弟妹的内室。当然,这层意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即是如此,那小弟先行告辞。”王得仁对着金声桓一拱手,随即转身对汤进几个道:
      “你等几个进去可不许高声喧闹!若是把俺的宝贝吓出屎尿,俺可要用老大巴掌扇翻你等嘴脸!”


      “贤弟即已返回,愚兄还有紧要之事须得贤弟出马。”待探视完翠兰母子的王得仁和汤进等人回到客厅,太师椅上的金声桓面色肃严地对王得仁说道。
      “小弟愿受差遣。”王得仁知道金声桓定是派遣自己南下攻取赣州之事,于是拱手对金声桓说道。
      “愚兄也是近日方从赣州阵前回来。昔日愚兄率宋奎光和汤执中统领十万军马攻赣州,无奈军中人马大多都系新招士民,战力着实不强。那守城的刘武元和其手下胡有升高进库所领军马虽只有近万人马,但都是久经战阵。愚兄攻城月余,折损人马数千,也只是攻下坚城外围。”金声桓说到此地,面露忧郁之色地长叹一声接着说道:
      “如今愚兄势如骑虎,若是不能攻下赣州,将使各处反清人士大失所望。故愚兄欲和贤弟一道,率贤弟人马全力攻下赣州。”
      “大哥之令,小弟自当谨遵!”王得仁随即话锋一转,小声对金声桓说道:
      “不过当下谭泰统领的清军已至南京,小弟估摸着这清军不久就会前来攻我江西,若我等将精锐尽遣南下,一俟清军过来,我等恐无力抵御。再则,这赣州的清军数不过万,小弟料想不会对我等形成大的威胁,我等只须留下汤执中或宋奎光一人率四五万兵将其围困,其余人马尽数北返以御谭泰,同时急书告湖南的何滕蛟和湖广的堵胤锡,让他等在湖南和湖广之地拖住北撤的孔有德大军。待我等击败谭泰大军,则顺势往攻南京。谭泰若败,孔有德将成孤军,届时数路大军齐围,必能将其剿灭。如此可回大半江山,不定还能乘势北伐,将清虏驱出关外。”说到此地,王得仁即将一双眼紧盯着金声桓,他希望金声桓能应允他的建议。
      “愚兄现在也在后悔不该听从那黄人龙的南下攻取赣州之计。”此时的金声桓也是懊恼。但他随即一想,这南下可是祷告上天而得之策,自己可不能逆天而行。于是对王得仁说道:
      “愚兄看还是这么着,贤弟神勇,手下也是精兵强将!我等不若火速南下,急攻赣州!同时令冷允登撤回西进武昌之师,协同贡鳌据守九江一线。我等攻下赣州后,然后回师北上,就在九江之地围歼谭泰!这赣州不下,将折损我等不少士气,吾实实不能为也!”
      “大哥既然决定,小弟遵命就是!”王得仁见金声桓决心已下,知道断无改变可能,心想着若能倾力快速攻下赣州,局面也还有挽回的可能。于是对着金声桓拱手朗声说道:
      “小弟这就回营准备。明日一早,即和大哥一道拔营南下!小弟即行告退。”王得仁说罢此话,即率着汤进等人退了出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究竟是清败还是明亡,尽在天意也!”金声桓在心底说罢此话,乃起身走到院内,此时院里已是绿荫葱葱,繁花似锦,一些个雀鸟叽叽喳喳的在枝头上上串下跳地嬉闹。可如此美景丝毫也不能改变金声桓眼下抑郁的心情。


      军情如火。金声桓王得仁兵出南昌之后,那可是不敢耽搁片刻,不消十日,即抵达赣州城下和宋奎光汤执中的人马会合。稍事休整后,金声桓和王得仁就麾动大军攻城,数十尊红夷大炮朝着城墙猛轰,一时间,城头烟雾弥漫,城内房舍被炸塌不少,连巡抚衙门的院墙也被炸垮数丈。
      “看来这金声桓真是急了!”在城楼上督战的刘武元看了看一旁的胡有升:
      “这金声桓现调王得仁大军南下攻城,城外贼军已达二十万众,看来我等前景不妙啊!”
      “抚台大人勿须担忧。”答话的胡有升乃辽东锦州人氏,也是清军的一员悍将,官领总兵之职。崇德年间在多尔衮和多铎率军攻打锦州时降清。后随清军东征西讨,也是久经战阵。
      “赣州眼下虽是一座孤城,但三面临水,地势险要,城墙坚固,易守难攻。而外围尚有副将徐启仁驻兵于都,李养臣统兵扎于南雄。贼军因水隔之险,目下只能全力攻打一面。这水路贼军还一时无法封死,抚台大人可派人走水路送出书信,令徐启仁和李养臣率军偷袭贼军后队,如此可缓兵多日。”胡有升虽是对王得仁的大军到来有些担忧,但他从线报得知清廷已派出谭泰大军南下,他感到只要坚守一段时日,这围城的明军定会撤去。
      “胡将军所说也在道理。”刘武元沉吟片刻乃接着道:
      “我等若能坚守至谭泰大军抵达南昌,此围自是能解。不过本抚仍虑那仍在江宁的大军在赶到江西之前,这赣州就陷入贼手。那王杂毛可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家伙!”刘武元担心就是谭泰马不停蹄往江西而来,沿途也会遇到彭泽和湖口驻守的明军拦阻,加之饶州和九江驻有不少明军,也非旦夕可以攻克,而又闻得王得仁在攻占九江时曾计降冷允登,他深感到这王得仁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刘武元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抚台大人可派人送信向驻扎广东的佟养甲和李成栋告急,让他等速速派出军马驰援。佟养甲大军距此地不到千里,途中未有明军拦阻,若是他等急速来援,二十日内即可到达。那佟养甲手下的四五万人马可都是久经战阵的精兵,而现今围我城池的贼军虽号称二十万,可其中只有金声桓和王得仁原统的两万余军马尚可一战,其余都是乌合之众。我等可在广东大军到来之际,来个内外夹击,如此可大破贼军!”胡有升说此话也在道理,因眼下围城的明军虽是人马不少,但确实其中大多数乃一些归附的义师和新招募的百姓,战力实实不强。
      “胡将军看事端的鞭辟近里!”刘武元对胡有升的分析很是赞同,不由从心底由衷地给了胡有升一声夸赞:
      “本抚当下就写书信令徐启仁和李养臣,令他等出兵袭扰贼军。同时传书佟养甲和李成栋,若广东出兵救援,我等无虞矣!”说罢此话,刘武元乃对胡有升接着说道:
      “我等现今前去高将军据守的西门看看,那里城垣不甚坚固,可是大意不得!”刘武元言及到的高将军,就是署理总兵高进库,刘武元在眼下情势之下,对这位原高杰的部下还有着几分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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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9-15 08:21
  • 签到天数: 1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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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2#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6 08:17:02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三章


      就在赣州鏖战正急之际,被刘武元寄予厚望的佟养甲和李成栋却在打着各自的算盘。
      这几日,李成栋的心情可以说是坏透了。自从袁彭年带张继世前来劝说李成栋响应江西的金声桓王得仁起事反清后,李成栋就一直在静观情势的发展和变化,当闻得王得仁兵围安庆,李成栋觉得起事时机已到。可就在此时,一直被李成栋倚为谋士的孟文全却不幸染上疟疾重症,以致终日高烧不退,陷入昏迷。
      “郎中把脉后说了些甚的?”一直站在孟文全帐外的李成栋待郎中走后,见一直侍候在内的元胤走了出来,于是心情焦急地上前几步问道。
      “孟叔仍不见好。郎中说,这几日恰是紧要,若能渡过五六日,方能说性命无忧。若还是烧上三两日,只怕…”说到此地,元胤已是双眼含泪,话不能语。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牛凤梧边说边搓着手也从帐内走了出来。
      “如今这呆子说着胡话,真正是急煞俺老牛!”这牛凤梧也是刚刚接令从梧州率军返回广州,听说孟文全突患重病,一大早就赶过来探视。
      几人正说话间,就见熊庆一匹快马驰进辕门朝着这边过来,待至面前,熊庆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快步跑至李成栋跟前跪下禀道:
      “小将在北门值守时,在对进出人等进行盘查之际,见一欲出城门的汉子抽身欲回,小将见其诡异,于是喝喊让其停下,哪知这汉子不停反奔。数名军士见状欲将其擒住,不料这人施展拳脚打倒数人。小将上前将他击倒,正在绑缚之时他却咬舌自尽。小将从其身上搜出书信一封。请大帅过目!”说罢此话,熊庆即将一封书信呈递给李成栋。
      李成栋展开书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大清汉军参领曾良谨致抚台刘大人:
      金、王二贼倡乱南昌,群起附和。前叛明归顺者,亦有不少蠢蠢欲动。小将忠事朝廷,久怀报国之心,动乱之时更不敢懈怠分毫。小将现侦知佟养甲与李成栋沆瀣一气,企举广东之地以叛清。小将心急如焚却无奈手下兵寡。现今广州城内佟、李麾下有兵三千,小将统领军马不满千人。若抚台能暗中派出三千人马火速前来接济,小将将力擒佟、李二贼。如此一来,抚台大人将地连赣粤,后方无忧。
      小将切盼。


      “哈哈哈!那佟养甲如此抓乖弄俏,简直是欲盖弥彰!”李成栋看罢书信,转头对熊庆问道:
      “擒拿那汉子时,可是惊动众人?”
      “小将遵大帅之令,岂敢做下那打草惊蛇之事?那几个看见的百姓都被小将送至城外军营看管了起来,且放出风声,说城外来了一股土匪,掠去了数个百姓作为肉票。小将已在城外数处贴出了索要赎银的告示。”
      “如此甚好!”李成栋很得意自己的这些安排。就在偷调数路人马返回广州之时,李成栋即叫元胤安排心腹之人把守住广州四门。因为他料定佟养甲已是嗅到气味,会派人出城前往他处求援。
      “这狗贼到底是看出了端倪!”此时李成栋脑海里飞快想着:既然佟养甲派人往外送信,那么此时必是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因为一旦事泻,他须防着被自己的人马攻击。
      “不过他眼下还不敢主动出击!”李成栋在心底“哼!”了一声:“只要送信之人的事情不为其知晓,他一定还会等着刘武元的人马!老子就再等上几天!”李成栋之所以不立即起事,一则是还想打探到一些北面的消息,二则是眼下孟文全病重,他真盼望着这呆子能很快的好起来并问计于他。


      在提督府内吃罢晚饭,李成栋又前去对病中的孟文全探视了一番,因孟文全仍不时昏迷,心情不好的李成栋只得怏怏地打马回到府中。
      “官人回了。”李成栋刚进堂中坐下,小妾赵氏即给李成栋端上一盅热茶:
      “想必官人又是饮酒,这茶可提神醒酒,官人可早些喝下。”这赵氏自从被李成栋收纳,对李成栋很是感激,因为她原本会被佟养甲索去,她忘不了夫君陈子壯在刑场被残忍锯成两片的惨状,她对佟养甲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若不是李成栋出手,赵氏必已自尽身亡,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痛恨的狗贼来糟蹋。
      “汝去歇息吧。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置。”李成栋说罢,就来到书案后坐下,拿起军报看阅了起来。
      “孟先生病情可是好些?”因为寻常那孟文全常到府上,赵氏自是认得,加之近日闻听元胤谈及他的病情,于是赵氏对李成栋小声地问了一句。
      “唉!”李成栋将手中军报放置一边,没有回答而只是长叹一气,神情中流露出的是无限失落。
      “孟先生病不见好,那官人的反正起事岂不是要耽搁下来?”赵氏言中也露出几丝担忧。
      李成栋闻言大惊失色,他不知眼前的这位小妾如何知晓到如此机密之事。
      “此话何来?我李成栋乃大清两广提督,安能反叛朝廷?此话可不能乱说!”李成栋感到也许是自己和元胤或是孟文全谈及反正之事时,于无意之间被赵氏听去了壁角。
      “官人就休要再瞒妾身了。”赵氏见李成栋低头不语,乃接着道:
      “那日官人饮酒后被元胤和熊庆熊喜扶回,妾身在为官人脱衣上床之际,官人身上掉下一封书信,由是妾身尽知官人之事。”
      “那汝说说,此事是当为还是不当为?”李成栋问此话时,心底已泛起一股杀意,他心里想着,若眼前的赵氏若对自己进行劝阻,就一剑结果了她的性命!随着所想,那李成栋将手慢慢伸向了腰间的宝剑。
      “清虏乃满族,我辈是汉人!我等何须帮那异族,自戕同种?”说到此地,赵氏觉得一股愤恨涌至喉头,于是接着朗声说道:
      “妾看反正起事,实乃当行之事!况大帅曾为明臣,如甘做异族鹰犬,则将遗臭史册!”
      听罢赵氏所说,李成栋不觉起身高声道:
      “想不到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竟有着丈夫之气!”说到此地,李成栋放低声音接着道:
      “只是当下还有犹豫,但恐反正后,清兵到来,胜负难料,万一战败,如卿玉质娉婷,恐受殃及。”
      “看来大帅是为妾身拖累。”赵氏听罢成栋所言,眼中不觉垂下泪水:
      “妾身性命原本就是大帅所赐。若因妾身大帅遗臭,实乃妾身所不愿尔!罢罢罢,妾请即死,以成大帅之志!”说罢此话,还未等成栋回过神来,赵氏即将成栋腰间宝剑拔出横向了脖颈,顿时鲜血飞溅,香消玉殒,一缕英魂化烟而去。
      李成栋万万没有想到那看似柔弱的赵氏竟会做下如此壮烈之事:
      “烈女子,烈女子,真烈女子也!”李成栋不禁抱着赵氏的尸身放声大哭了起来,良久方缓缓将赵氏放下,对着赵氏连拜四拜,然后对着厅外大喊一声:
      “来人啊!”


      经连夜布置,东方泛白之际,那李成栋的军马就从广州内外的各个大营里纷纷出动只扑城内的几处紧要之地,李成栋举起了反清大旗。
      “他娘的,老子再也不受佟养甲这老狗的气了!”今日一早,牛凤梧即遵照李成栋之令,将全营将士集中于大营的空旷之地。看着台下人马寂静无声且充满探询的目光,牛凤梧高叫道:
      “弟兄们!我等原本明军,都是汉人!自打归顺那班鞑子后,也是东征西讨!先陷江阴,后过钱塘,再克金华!而后又他娘的进兵福建、广东、广西。人不歇鞍,马不停蹄,打下了无数城池,累得是如牛如狗!”牛凤梧说到此地,见台下将士起了些叹息之声,乃接着说道:
      “但朝廷待我等如何?汉人和旗人原本都是一个脑袋一张嘴,可那佟养甲的汉旗人马却拿着高饷!同是军卒,你等每月只有纹银二两,可汉旗却拿着五两!可战阵之上,老子们冲锋在前,他等却是只在后面督战,死的是我等兄弟,肥的却是他们!如此之状,你等甘心么?!”
      “我等不甘!”台下将士同时举起了刀枪,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喊!
      牛凤梧挥了挥手,等众人安静下来后,随即又大声地喝问了一句:
      “即是不甘,今又何办?!”
      “我等不如反了!”一员偏将在下面喝喊了一声!
      “反了!反了!”下面的众多军士纷纷再次举起了刀枪。
      “好!好!好!”牛凤梧说着,一把将头盔摘下,然后将辫子甩到面前,随即抽出宝剑,一剑就将那金钱鼠尾的辫子割下!
      “我等今日就反了!而今李大帅已调集各部军马一同行事。我等现就进兵校场汉旗大营,都随老子拿起兵器,取下人头,把那班狗日的斩尽杀绝!”牛凤梧说罢此话,就一脚跳下高台,翻身上马,朝着手下人马大喊一声:
      “出营!”


      李成栋这次对佟养甲的汉旗人马可谓是杀鸡动了牛刀。
      就在牛凤梧领军只扑校场的同时,陈甲的骑兵已率先杀到。佟养甲自从派出向刘武元求援的信使后,就一直在观察着李成栋的动静。为了给自己留些周旋之地,佟养甲让麾下参领曾良抄写书信,做好了一旦送信之人被李成栋擒获前来问罪,即将曾良作为替罪羔羊推出的准备。当然,佟养甲也就不敢再呆在总督府了,而是住进了有着大量汉旗人马的校场军营。
      “李成栋的军马已杀至军营外面!”听得呐喊声四起,营内的佟养甲情知不妙,正在慌张之事,一巴牙喇护兵急匆匆地进帐跪地,声音颤抖地向着佟养甲禀道。
      “总督大人,当下我等应如何处之?”一旁的参领曾良见佟养甲神情惶恐,乃大声催促道:
      “现情势危急万分,请大人速做决断!”
      “依本督看,我等不若降了吧。”此时的佟养甲一屁股瘫坐在帅椅上,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一双眼如死鱼已无了光泽,他只想能留下一条性命。
      “我等皆大清官将,岂能投向反贼?!”那曾良虽是品序不高,却因早年在辽东投军,跟随多尔衮征战多年,这一路胜仗过来,倒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强敌,根本就未把这些个明军和流寇放在眼里,对清廷就是一个死忠。如今见佟养甲欲降,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抽出宝剑抵到了佟养甲的喉咙!
      “本督乃缓兵之计也,缓兵之计也!”抵至喉头的剑尖让佟养甲几乎吓出了屎尿,他何曾见过如此阵势?他怕这曾良要了自己性命,于是在说话间对着一直侍候于两旁的几个巴牙喇护兵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巴牙喇护兵都是佟养甲亲信,见佟养甲眼色使到,即一拥而上,把曾良按翻在地。正在此时,又一护兵冲进禀道:
      “数路叛军已杀入大营,我等人马已折损不少!现已抵敌不住!”
      闻得此言,佟养甲生怕这李成栋的人马即刻冲了进来,因为如此一来,自己项上的这颗人头随时可能掉下。想到此地,佟养甲急切地对擒住曾良的几个巴牙喇护兵令道:
      “速速将此人推出斩首!”
      那些护兵闻言即将曾良拖起往外就推,曾良挣扎着对佟养甲暴吼如雷道:
      “你这狗贼,竟敢助纣为虐!老子到了黄泉,也会化作厉鬼取了你这反复小人的性命!”
      佟养甲等人刚押着曾良出得大帐,就见自己残存不多的手下人马已被杀来的李成栋军马逼至到大帐周围,在呐喊声和刀剑的撞击声中还不断的有人倒地。
      “本督志在反清!”佟养甲朝着正在厮杀的人群拖着嗓子高喊了一声。这一高喊顿时让人们停下了手中的兵器。佟养甲虽是声音洪亮,可此时他的浑身已是紧张得索索发抖,他是用尽全身气力发出此声高喊的。
      “本督乃汉人,久欲反清!李大帅举事广州,可谓与本督不谋而合!”说到此地,佟养甲侧头看了看被推跪于地的曾良,乃接着道:
      “可这狗贼不识时务,忘宗背祖,竟敢率兵相抗!实实饶他不得!斩!”
      随着巴牙喇护兵的刀光一闪,曾良的人头就滚翻在地。
      “总督大人何必如此之急?”陈甲没有料到这佟养甲如此快速地就将曾良给斩了,于是迈过被佟养甲手下弃于满地的刀剑兵器走至佟养甲身边戏谑地说道:
      “想不到总督大人亦存反清之志!不过,大人去留须得大帅做主。咋的,大人请吧。”陈甲说着就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将手一挥,立时就上前来了几个军校,将佟养甲的前后围定。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佟养甲尴尬地干笑着,随着那些军校,步履踉跄地向着停放在帐外的那台官轿走去。


      不到半天,李成栋即控制了广州全城。
      在李元胤牛凤梧陈甲和徐元吉等一大班将校的簇拥下,李成栋径直来到了两广总督府。
      “袁彭年!”坐在总督大座上的李成栋面色峻凌地扫视了一眼两旁站立的人等,随后高叫一声。
      “下官在!”袁彭年闻声一摇三摆着走出班来,朝着李成栋拱手答道,面容上满是自得之情。
      “本帅差你为信使,速速起草给陛下的书信,待我署名后快速送至桂林呈奏给陛下,让皇上知晓我广东之事!”李成栋想着如今广州大局已定,广东除有几处尚不明了之外大都也在自己的大军控制之下,眼下要做的最要紧之事恐怕就是禀报皇上和传檄四方了。
      “下官遵令!”
      “徐元吉将军!”李成栋待袁彭年退下后,对着人丛中的徐元吉喊了一声。
      “末将在!”
      “你速速率本部人马赶往潮州的大埔和饶平一线布防,防阻清军从福建攻来!”李成栋虽然知道福建的清军不多,但他还是不敢大意。
      “末将领令!”徐元吉朝着李成栋一拱手,随即转身离开了大厅。
      “其余各将!”李成栋对着众人大喊了一声。
      “我等在!”李成栋震耳的喊声不觉使得众将领热血上涌,于是一起上前拱手对着李成栋大声答道。
      “现广州已定,陈甲将军还是兵回肇庆,牛凤梧将军仍回梧州驻防。此外,割辫蓄发穿回明服之事也须快办!各位散了吧!”说罢此话,李成栋即起身离座,他这是要赶着前去探视仍在重病之中的孟文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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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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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3#
     楼主| 发表于 2016-1-10 19:39:40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四章

      李成栋起事广州七日后,孟文全总算从阎王殿里回转了过来。
      “元胤,让人把鸡汤给先生端上来。”榻旁的李成栋见孟文全将眼微微睁开,于是对一旁侍候的元胤吩咐了一声。
      “大帅!”孟文全见到李成栋,面露惊异之色地问道:
      “莫不是已经起事?”孟文全看见李成栋身着明朝官服,辫子也无了踪影,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李成栋已经竖起了反清大旗。
      “哈哈哈,我等在外厮杀,先生却在此处高卧,倒是真会享那清福。”李成栋接过亲兵端上的鸡汤,用小汤勺在碗里搅动了一番,然后将汤勺舀了些送至孟文全的嘴边。
      “孟某岂敢劳动大帅?”孟文全边说边想撑起身子。
      “哎,先生病体初愈,身子还是虚弱,本帅给先生喂上几口也是应做之事。”李成栋见孟文全将汤水咽下乃接着道:
      “先生着实吓煞了本帅。这些日子真是令本帅如坐针毡,生怕先生一觉不醒。看来先生还是福大命大。”
      “当下各处军情如何?”孟文全急切地想知道眼下的情势。
      “不知金声桓听信了何人献计,竟将王得仁围攻安庆的大军调回围攻赣州,眼下赣州正在大战。”
      “文全实实罪该万死!”孟文全听得李成栋所说,即抡开巴掌猛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先生何故如此?!”孟文全的举动把李成栋手中端着的汤碗都给惊得掉在了地上!
      “孟某病的不是时候也!”孟文全长叹一声道:
      “若是孟某不病,定会让大帅轻易拿下赣州。如今王得仁回师,实实将大好情势尽付东流也!”
      “先生何出此言?我等如何能轻易占得赣州?”李成栋也感觉有些不妙,于是对孟文全问道。
      “金声桓兵围赣州本就有错,调王得仁回来更是错上加错!大帅你想,那赣州不过万余军马,哪有什么威胁?”孟文全说到此地,更是满脸涨红,停顿了片刻乃接着道:
      “不是文全埋怨大帅,大帅起事也是有些唐突草率。若是文全在侧,定然劝大帅以驰援赣州为名,派出精锐赚取这座城池。如今大帅反清天下尽知,借援赣之名取赣已不能行矣!”
      “本帅看倒也未必!”李成栋虽是心里觉得孟文全说得在理,但因其说自己草率起事,心中也有几分不悦:
      “赣州方面并无书信求援,我等不请而至,那刘武元岂会不加提防?”
      “只要金声桓围攻赣州,那刘武元向我等求援是早晚之事。赣州只与我地接壤,他等可是只能求救于我。”
      正在两人相辩之际,一员亲兵进来禀道:
      “大帅,韶关守将急报,刘武元派信使携五万两白银前来求援,现已在来广州路上。韶关守将因军情紧急,故派快马先行报知大帅!”
      闻听亲兵所禀,李成栋顿时目瞪口呆!因他知道,自己麾下的韶关守将在接待信使时还不知道他李成栋已在广州起事!看来自己确实有些草率,不然正好乘此机会拿下赣州!
      “看来本帅着实有些唐突!”此时李成栋方感到孟文全的高明之处,然而一切都晚了,因为自己已派出快骑向自己的各处将领通报起事的事情,而这其中就包括韶关的守将,不定此时,再晚也不过明后,那韶关将换上明军的旗帜。而这一切,自然会被离韶关不远的清军知道得清清楚楚!
      “时运不济,命远多舛。”李成栋对没能抓住大好机会感到万分沮丧,他隐隐感到这就是天意作祟,不然的话,眼前的孟文全为什么早不病,晚不病,而偏偏要在即将起事之际落下一场重病呢?而且病得昏迷不醒,从而使得自己无法向他讨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失却了眼前的大好机会,我李成栋还有机会么?”李成栋想到此地,有些神情恍惚地对孟文全说道:
      “今日就不议军情了。先生大病初愈,还是歇息吧。”说罢此话,李成栋站起身子,率着元胤走了出去。


      因金声桓起事南昌,由湖南退至广西的何滕蛟总算缓过了一些劲来。
      由于清廷担心武昌被王得仁的西进兵马攻克,于是多尔衮派快马通过各个驿站接力传书正在湖南广西贵州征战的孔有德,令其火速北返武昌。那孔有德接令后,也是不敢耽搁,匆忙将大部军马北撤,只留下少数军马坚守已占的城池。退至长沙时,因长沙系湖南重镇,故留下总兵徐勇率着万余人的军马坚守长沙。如此一来,何腾蛟的人马顺势收复了一些失地。
      待孔有德的大军赶至武昌后,却得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王得仁的西进人马已退回到广济,且王得仁的东路大军也从安庆撤围退至到彭泽和湖口一线,王得仁率大部人马南下攻取赣州去了。
      “想不到那金声桓竟然会帮下我等大忙!日后这厮若是被本王所擒,本王不光不杀,还要将他待若上宾!”合着一班将校站在武昌大东门城楼上眺望四方的孔有德此时心情大好,口中也随之说起了风凉话。
      “看来这残明所用尽是些无能之辈!如此一来,实乃天助我大清也!”耿仲明见孔有德喜悦溢于言表,也从旁随声附和。
      “刘大人,本王让你传令你麾下的陈友龙率部撤离靖州,缘何如今却无了消息?”孔有德突然记起已多日未闻得陈友龙随后跟进的任何消息,于是对人丛中的刘承胤问道。那陈友龙的手下可是有着近万人马,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本钱。
      孔有德提到的陈友龙就是在武冈暗中给刘承胤母亲送信并使得朱由榔在清军进城前逃离的刘承胤部将。清军攻占靖州后,孔有德和刘承胤又令这陈友龙领军只趋黎平,俘获了居住于此的何腾蛟继母和妻子等家属一百余口并以此要挟何腾蛟归顺。而陈友龙虽是遵令,但心底却是对刘承胤极度鄙夷。
      “这个在下实实不知。”刘承胤从孔有德的眼神中瞧出了不满和猜疑,不觉心里打鼓道:“这陈友龙莫不是归降了残明?”嘴里却对孔有德说道:
      “这陈友龙追随在下多年,乃在下心腹爱将。在下现今只是担忧其被明军拦阻截杀,已至和大军失去通连。”刘承胤说此话时,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他觉得这陈友龙没有跟上大队实实有些诡异,他担心在当下的情势下陈友龙会投向明军。


      刘承胤的担心的确没错,此时陈友龙已在靖州竖起了反清大旗。
      原本随清军而动的陈友龙在北撤途中故意滞留,待得知孔有德的大军已过长沙后,陈友龙于四月十五日突然发难,率军将靖州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大军环列城下,真个是火炮如电,戟列如霜。清署贵州巡抚彭而述遣派副将阎芳誉出城迎战,被陈友龙杀得大败,加之城内守将杨文义暗做内应,来了个里应外合,于是靖州被陈友龙攻占。那彭而述幸得几个偏将护卫,方冒死杀出一条血路逃往宝庆。十七日,陈友龙派兵进入贵州黎平,随即又连克黎靖、沅州、黔阳、平溪、清浪、镇远等城池,一时声威大震。身在桂林的永历皇帝朱由榔闻得陈友龙反正,不禁大喜过望,急急派出钦差敕授陈友龙总兵官左都督,封远安伯。
      这日夜里,原本准备歇息的耿仲明和尚可喜突然接到孔有德派人传话,说是有紧急军务要议,让他们火速前往孔有德大帐。耿仲明和尚可喜不敢怠慢,于是前脚搭后脚地来到了孔有德的大帐。
      俟耿仲明和尚可喜在孔有德的两边坐定后,孔有德对帐内的亲兵扫视了一眼,那几个亲兵即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本王刚刚接到皇叔父摄政王传来的谕令,令本王即刻返京,你等率兵火速驰援江西。”孔有德说着,即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耿仲明和尚可喜传看。
      “此事明早再办也是不迟。定南王今夜着实是吵了我等的瞌睡。”这耿仲明和孔有德甚是熟络,说话也就随意,耿仲明挺腰伸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呼喊着孔有德新晋的爵位,来了一句埋怨。
      这孔有德原本被封恭顺王,由于一年前兵进湖南后,连败章旷、何腾蛟并攻克长沙、衡州、宝庆、武冈等地,将朱由榔驱赶至南宁和桂林,于是清廷加封其为定南王。而跟随作战的耿仲明和尚可喜仍是怀顺王和智顺王,而这也令耿仲明有些不满。
      “那陈友龙反叛之事汝等可是知晓?”孔有德虽是知道耿仲明心存不满,但不便发作,于是对着两人问了一句。
      “如此大事,焉能不晓?不过这陈友龙倡兵作乱与我等又有何干?”今日一早,耿仲明即接到陈友龙叛清的军报,他不知道孔有德而今说道此事的目地。
      “本王倒不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陈友龙,本王所虑着,乃刘承胤也!”孔有德见耿仲明和尚可喜面露惊诧,乃接着道:
      “现今金声桓反叛于江西,李成栋起事于广东,陈友龙倡乱贵州湖南,可见这一班前明降将中不乏反复小人!去年我大军围逼武冈之际,刘承胤降于军前,而今看来,实有无奈而降之嫌。那陈友龙原本刘承胤手下爱将,不定陈之所为就系刘之指使。现其手上握有四五万兵马,一旦作乱,恐致巨浪滔天!本王返京之前,不能不虑此事耳!”
      “那我等应如何对付?”一直未发一言的尚可喜闻得孔有德所说,也是感到事态严重,于是对孔有德小声问道。
      “今夜本王急招汝等前来,就是为商议此事!”说到此地,孔有德见耿仲明和尚可喜都在急切地等待下文,乃咬牙说道:
      “本王奉旨统军,就有便宜行事之权!这刘承胤前日移兵汉口后湖,就令本王猜疑,我等人马俱在武昌或汉阳,看来他有撇下我等之意。唯今之计,即便冤杀,也须防患于未然!”
      “在下谨遵定南王谕令!”尚可喜想着孔有德说得有理,因为若不如是,一旦真的刘承胤反了,这罪责可承担不起,何况孔有德即将返京,若是这刘承胤在孔有德离开后反叛,这罪责可是要大半落在自己头上。
      “管他反也罢,不反也罢,总之杀了干净!”耿仲明见尚可喜附和,心想着这刘承胤的死活也不干自己甚事,于是也点头说道。
      “好!”孔有德一拍大腿说道:
      “我等就星夜起兵!怀顺王领本部军马合着刘之源先行从汉阳只趋后湖,于天亮前将刘承胤的大营围定;本王和智顺王统领金励的军马随后赶至。若遇抵抗,即行剿灭!”
      “小王遵命!”闻得孔有德说罢,耿仲明和尚可喜一起起身向孔有德拱手答道。


      一连几天,刘承胤的左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自从那日孔有德向自己问及陈友龙的行踪后,刘承胤就预感到大祸即将临头。
      昨日闻得陈友龙在靖州反清之事后,刘承胤更是忐忑不安。他知道不定那孔有德会因此事而怪罪于自己,此时他还真对自己降清一事感到有些后悔了。联想到在浙江绍兴降清的方国安被博洛斩首的下场,刘承胤不觉有些不寒而栗。
      “傅大人,而今刘某端的有些后悔。”在汉口后湖的大营内,刘承胤同傅上瑞及一班亲兵乘着夜色巡营,虽是初夏之际,但夜间仍不时有寒风刮过。刘承胤见傅上瑞神情也是不好,知晓他也是为陈友龙一事犯愁,于是对着其叹气说道。
      这傅上瑞乃崇祯年间进士,曾为武昌推官,南京陷落后投奔在湖南督师的何滕蛟,被隆武帝朱聿键擢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南,朱聿键在汀州败亡后,随何滕蛟奉永历帝朱由榔为君,被授偏沅巡抚。孔有德大军攻武冈时,同刘承胤一道降清。
      “悔有何用?”傅上瑞随即也叹息道:
      “我等降清也过半年,朝廷至今也未明授我等官职。而今金声桓反于南昌,传闻李成栋也反于广东,朝廷即便睡觉也是睁着眼睛看着我等降官降将。现今陈友龙亦反,不定之后还有波澜。一俟朝廷对我等起疑,我等就是俎上之肉!”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没法过!”刘承胤愤声接着道: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等不若提兵往江西而去,朱由榔正在用人之际,想必会收纳我等。”此时刘承胤不禁想起在祖宗堂内撞桌而死的老母,一股愧疚之情也随之涌上心头。
      “大人所想,正合下官之意。依下官看,事不宜迟。我等当即刻起兵悄然东走,远远避开孔有德大军。我等动身之后,那孔有德即便知晓,也是数个时辰以后,只要我等马不停蹄,他等从汉阳发兵来追,也是难以追上。”傅上瑞说此话时,言语激动,几近催促。
      “来人啊!”刘承胤对着身后的几名亲兵喝喊了一声。
      “大人有何吩咐?”闻喊那几名亲兵连忙趋前拱手问道。
      “速速传令各营,令他等赶紧打锅造饭,做好卯时拔营的准备!”
      刘承胤吩咐了军士,随即合着傅上瑞回到大帐,令亲兵端上几个酒菜,自然是吃喝一番。将晓之际,那桌上只剩下一些残羹剩菜,刘承胤对傅上瑞说道:
      “现今我等已是酒足饭饱,时辰也是快到,该起身了。”说罢此话,两人就前后摇摆着走出了大帐。
      “咚!咚!咚!”猛然之间,突然金鼓大作,四面响起如雷般的喊杀之声,已是有些酒意的刘承胤循声看去,只见大营外人马如潮,剑戟如林,耿仲明骑在一匹白马上,横着大刀,正指挥着清军向里面杀来。
      “实实天亡我也!”刘承胤见此情形,乃对天大叫一声,随即对那些正在惶恐的将士喊道:
      “清军要袭杀我等,此时不拼,更待何时?我等反了!”喊罢,即从身边亲兵腰间抽出腰刀,率着一些兵将朝着迎面而来的清军杀了过去,而此时傅上瑞因惊吓已是瘫倒在地。
      刘承胤的人马困兽犹斗,面对不断杀进大营的清军仍拼死抵抗,一时间刀剑的撞击声合着惨叫哀嚎不时有人倒地,刘承胤在一连砍翻数名冲至面前的清兵后已是锋卷刃缺,鲜血渗透了战袍。
      “噗!”的一声响过,只见刘承胤挺直了身子,举刀的手停在了半空。原来是耿仲明见刘承胤死战不退,于是拉开弓来,对着刘承胤射了一箭,这箭直直地穿透了刘承胤的胸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承胤瞪圆了眼睛,趔趄了几步,断断续续地喊出了几个字,然后嘟哝道:
      “孩儿不孝!孩儿……该死!”随即一头扑倒在地。
      “投降者免死!”见刘承胤倒地身亡,耿仲明把刀一横,在马上对着那些个仍在搏杀的刘承胤兵将喊道:
      “首恶刘贼已亡!汝等还不快快投降!”
      刘承胤的那些将士见刘承胤已死,知道抵抗已是无用,于是纷纷投下手中兵器,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就在刘承胤的部下纷纷跪地投降之际,孔有德和尚可喜也率人马随之杀到。
      “把这反贼推出去砍了!”骑在马上的孔有德见几名巴牙喇护兵将瘫软如泥的傅上瑞推了过来,立即就下令将其推出斩首。随后对身后的金励吩咐道:
      “速速将所有降兵降将赶出大营,押往汉阳!”
      面对如狼似虎的清军驱赶,那些个降兵降将何敢不从?一时间垂头丧气地纷纷出营,在持械清军的威逼下,摆队向汉阳而去。
      哪知这些个败兵刚刚走出数里之地,就见一浩淼烟波的大湖,在清军的呵斥下,众人沿湖而行,生怕慢了半步而遭鞭打枪刺。
      “给本王将叛军人等尽驱下湖,一个不留!”随着马上孔有德的一声高叫,顿时清军从三面向着这些个降军降将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刀砍枪刺,只把这些败兵往湖里驱赶,一时间鬼哭狼嚎,拥挤和踩踏使得人们不断倒地,扑进湖中的人等也是扳命挣扎,扑腾着沉入水中。
      “定南王何故如此?”孔有德身旁的耿仲明见此惨状,心中有些不忍,因为这其中还有一些随军的眷属,于是想要阻拦孔有德。
      “怀顺王何存妇人之仁?这些个叛军若不斩草除根,势必为我后患!”孔有德见耿仲明流露出并不赞同的神色,乃面露轻蔑地接着道:
      “本王不日将领本部军马返京。尔和智顺王留下的人马加之也不过两万有余,而这些叛军总数却在四万之上!一旦与贼军交战,你还须得长着后眼提防。如此褚小杯大之事,汝也敢为?本王今效法白起长平坑卒,实实是为你等着想!而汝却持蠡测海,实实是有些不知好歹!”说罢此话,孔有德见清军已将大部败兵及眷属驱入了湖中,只有不多的一些在那里和清军相拒,于是对着清军暴喊一声:
      “给本王放箭!”
      随着箭矢的如雨而至,刘承胤手下的这些败兵纷纷倒地和沉入湖底,一妇人身中数箭,仍死死护住怀中的幼儿,最后一同跌入了湖中。这场屠杀,只使得整个湖里都泛满血泡,一片赤红。
      后人有诗写道:


      十年不捕后湖鱼,苇草萋萋述古今;万数生灵一声断,两千载过又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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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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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22 09:05:14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五章

      金声桓的大军自从把赣州围定后就一直在攻打。无奈由于城墙坚固及三面环水的原因,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加之外围徐启仁和李养臣率清军不断骚扰,使得金声桓和王得仁不能投入全部力量全力攻城。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二十余天。这一日,赣州城外崆峒山下明军的阵前,金声桓和王得仁率着一班将领正指挥着一些个炮手操着红夷大炮对赣州轰击。
      “大哥,据线报报来,谭泰和何洛会的大军已抵南京,估计不日就会向江西攻来;耿仲明和尚可喜也已从汉阳和武昌率着三万人马东下。我等若不速速攻下赣州,只怕情势会对我等不利。”王得仁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眼前的赣州由于赣江的三面环绕所形成的天然屏障,使得守城的清军能将主要兵力集中于北门的防守,从而使攻城变得无比艰难。更为可怕的是,此时大部人马都汇集到了赣州,九江和南昌的兵力十分薄弱,而谭泰和耿仲明的清军已是不远。
      “贤弟所言甚是。”金声桓对王得仁所说也是深有同感:
      “若是赣州再不能下,我等只有回撤南昌了。”金声桓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乃恨声道:
      “为兄给那何滕蛟送去书信月余,让其出兵相助。可这家伙不光不发兵,连粮草和火药硝石弹丸也不接济点滴。全然不以大局为重,只是做着隔岸观火之事,真是可恨可恼!”
      “那何滕蛟就是一条老狗!”谈及何滕蛟,王得仁的气也是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我等起事,他狗日的还不是被孔有德追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王得仁所说乃是指清军于二月攻破全州后,直逼朱由榔所驻跸的桂林,正是由于金声桓王得仁起事南昌,方导致孔有德撤围北返。
      “靠他人总之是靠不住的。唉!”金声桓长叹一声接着道:
      “贤弟看何时退兵较为合适?”
      “依小弟看,现今不宜退兵!”王得仁沉思了一会,方才对金声桓回道。
      “这是为何?”金声桓对王得仁的回答有些不解。
      “若是我等急退,那刘武元胡有升势必出城追击。而我等久攻赣州不下而撤,我大军士气也会受挫,即便想要设伏以歼追兵恐也难以遂意,加之这外围又有徐启仁和李养臣的清军袭扰,一俟摇动根本,只怕兵败如山,不可收拾!”王得仁虽是不甚读书识字,却因爱听说书,倒也知晓不少古今之事,他此时不禁想到了前秦和东晋之间的淝水之战。
      “贤弟说得也在道理。”听罢王得仁所言,金声桓也对仓皇退兵流露出几分担忧,沉思了好一会方对王得仁问道:
      “以你之见,我等何办?”
      王得仁朝着赣州方向腾起的滚滚浓烟看了看,乃对金声桓说道:
      “依小弟看来,这赣州我等还须猛攻数日。我等若傾全部火药和弹丸猛轰北门数日,这赣州不定就会被轰开豁口,若是幸而破城,则乘胜回师。即便不能破城,这城池也是万分危急,如此情形之下,那徐启仁和李养臣也势必加大对我等袭扰,届时我等不妨顺势设伏重兵,把这两个贼子擒拿剿灭,到时再言退兵,士气不会低落且也少却了掣肘之忧。大哥以为如何?”
      “贤弟果然妙计!”金声桓听罢不觉一拍大腿叫好道:
      “明日一早,即将全部红夷大炮集中猛轰北门,为兄将亲往北门督战!而如何擒拿徐、李两个狗贼,就交予贤弟去办!”
      “小弟遵令!小弟这就回营谋划!”王得仁说罢对着金声桓一拱手,然后朝着一旁的亲兵一挥手,随即接过亲兵递过的马缰,踩蹬上马,疾驰着朝大营而去。


      王得仁回营后,立刻令亲兵传汤进吕信才和程超来大帐议事。
      待众人到齐后,王得仁振声对几人说道:
      “当下清军正分数路向江西而来。南昌乃我等根本,不容有半点闪失!故金大哥有意北返。”
      “北返就北返!眼下赣州也是难下,这鬼地方老子早就不想呆了。”吕信才原本就对将大军从安庆调回有些牢骚,此时正好说话泄愤。
      “可我等在北撤之前,须将他娘的徐启仁和李养臣这两个狗贼彻底击败,方能保得我等能顺利回撤!”王得仁一连肃严地说到此地,乃接着道:
      “老子已在金大哥面前立下军令状,七日内定将这两个狗贼擒杀!此事还须你等出力!”
      “我等都是兄弟,只要大哥一声吩咐,我等自当效死!只是办完事后,大哥可要请我等喝上一顿。嘿嘿,大哥,你说是吗?”汤进撩起袖子来了个擦拳磨掌,然后凑到王得仁面前涎着脸笑道。
      “你狗日的就惦记着吃喝!老子啥时亏待过你这张臭嘴?”王得仁说着揪起汤进的耳朵狠拧了一把。
      “大哥既是想要擒杀徐、李两个贼子,不知是否有了巧计?”一旁的程超此时发话了,因为他知晓这徐启仁的大营在于都,而李养臣的大营更是远在南雄,他们前来袭扰也是来去如风,打杀一番就走,还真是不好对付。
      “嘿嘿,由他奸似鬼,不信他不喝老子的洗脚水。”王得仁似乎记起《水浒传》中十字坡卖人肉的孙二娘所说的一句话,于是夹摆着来了一句,随即将眼珠一转,对汤进等几个小声地嘀咕了一番。


      赣州在金声桓的猛烈攻击下,北面城墙终于被轰开了一个宽两丈有余的豁口。
      “首先进城者,本公尚千金,进爵三级!”见城墙坍塌,金声桓兴奋地高叫一声,随后抽出宝剑,朝着列于两旁的将士高喊道:
      “都给本公杀进城去!”
      一旁的宋奎光一听此话,即将衣甲往下一扒,举刀朝天暴吼一声,随即光着膀子率着一些兵将就朝被轰塌的豁口冲去。
      常言说的好:困兽犹斗,禽困覆车!据守在此的刘武元等清军兵将眼见明军冲了上来,知道逃也无益,于是也拼死迎着冲过来的宋奎光等明军杀了过来,一时间,刀剑凌闪,喊声动地,一些个被刺倒杀翻的两方将士几乎将豁口填满。
      “去你娘的!”宋奎光一刀将一员冲至身边的清将砍翻在地,随后一脚踢向一名挺枪刺来的清军裆部,将其踢出了两丈开外。然后冲向一员被众人簇拥着的清军将领。这名清将不是旁人,乃是镇守赣州的主将,清南赣巡抚刘武元!刘武元身边的将校见冲杀过来的明将骁勇,也是不敢大意,于是纷纷上前抵挡。但此时宋奎光已不要命,只见簌簌几刀下去,人头已是滚落数颗。
      “贼将太过无礼!”刘武元见自己的兵将接连倒地,于是大喝一声,挥刀即上前接战,两人就在那豁口之处,一来一往地连斗了二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你汤家爷爷来也!”一直在金声桓身边观战的汤持中见宋奎光战刘武元不下,唯恐其有所闪失,于是滚鞍下马,提起手中的大刀朝着豁口冲去。
      “铿!”的一声脆响!就在快如闪电的大刀即将落在刘武元的头顶之时,横刺里突然飞出一柄大刀将汤执中的大刀架住!汤持中定眼一看,来将不是别人,乃大清署理总兵高进库。这高进库曾在高杰手下为将,甚是骁勇。前番王得仁赚开城门夺取赣州时,曾派手下给孙之懈送奉一对东珠以求首功,原本被孙之懈上奏举荐为总兵之职,后因金声桓上书多尔衮弹劾孙之懈隔空滥赏,只是落下个署理总兵,因而对金声桓是恨之入骨!
      “原来是你这孙子!请吃你爷爷一刀!”这高进库汤执中自是认得,此时汤执中也不管一二,提刀对着高进库就劈。
      “哼!”见汤执中来势凶猛,这高进库只是冷冷一笑,随即舞动大刀朝着汤执中滚地而来。这高进库武艺果然出众,那刀就如蟒蛇出洞一般,上下左右翻飞,刀刀均奔汤执中的要害而去,不到十个回合,那汤执中就只剩下招架之功,更无了半点还手之力了。
      “嘭!”随着一声闷响,众人只见汤执中已被高进库踢翻在地。紧接着就见一道寒光闪过,“珰!”就在来刀即将划过自己的脖颈之时,汤执中一个翻滚,使得高进库的大刀劈在了瓦砾上,顿时火星四溅。
      “杀!”清军一看高进库神勇,顿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喊并一起朝着豁口处的明军掩杀过来,紧接着万千枝箭矢也如暴风骤雨而至,那些个攻上去的明军一时纷纷倒地,宋奎光和汤执中也身背数箭,幸而侥幸逃回。清军终于夺回了豁口。
      “给本公猛轰此城!”金声桓见人马死伤惨重,知道一时攻破城池也难,于是恨声下令道。但他心里也在担忧:“这火药弹丸几乎用尽,这将如何是好?”他期盼着王得仁那边能早早传来捷音,因为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顺利撤军了。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场小雨,使得原本应是宁静的夜晚充满了嘈杂之声。
      赣州东北面的江口,王得仁率着人马已暗暗埋伏了下来。
      “大哥,那徐启仁果真会来么?”树林里面,站于王得仁身旁的程超见王得仁在仔细聆听着东面的动静,于是小声对其岔问道。
      “他若不怕朝廷治罪倒是可以不来!”王得仁咂巴着嘴小声说道:
      “现今赣州命悬一线,他若不援,则一旦有失,他可不好交代!老子已得到线报,于都和南雄的清军前日即大部出动,不是奔赣州而来,他等还会去往何地?只不过他等相当谨慎,不遇大好机会,他等是不会露面的。”
      此时王得仁心里却有着一种预感,那就是徐启仁和李养臣不会错过今日的大好天气,因为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会将马蹄等声响都给遮盖过去,实在是一个偷袭的好时机。想着徐启仁和李养臣不定正在某一个暗处偷窥着四下的动静,王得仁就不禁感到有些自得。
      “如今已近丑时,天竺山缘何还未见到火起?”程超抬头看了看天,那天上并无一个星星,于是估摸着说了一句。
      程超所说的天竺山可是一个要处,那山下乃是金声桓大军的粮草辎重重地。王得仁已令汤进率军于丑时在山上燃起大火。因为王得仁料定不是徐启仁就是李养臣会偷袭这个紧要之地,而他燃起大火,就是要告诉两面的清军,另外一路清军已偷袭成功,从而倒逼另外一路清军快速杀出相援。
      “他娘的,这火燃起来了!”说话之计,只见西南面的天际被火光照亮。王得仁兴奋地一拍脑袋对着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速速传令下去,让将士都给老子瞪大眼睛盯紧大路!若是弄出声响,老子定然砍去他等的八个脑壳!”
      传令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就闻得由远至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得仁循声看去,就见大队黑影朝这边快速过来了。此时王得仁也不动弹,只待这大队人马全部过完,方对着程超小声说道:
      “嘿嘿!这过去的人马足足两千出头,看来徐启仁这狗贼是倾巢而来,真他娘的过瘾!”说罢此话,王得仁即翻身上马,然后对着埋伏的兵将大喊一声:
      “都随老子冲杀出去!杀!”
      正在急急前行的清军完全没有料到会在江口遇上明军的埋伏。领军将领徐启仁探知赣州被金声桓急攻的消息后,生怕赣州有失,于是率军从于都而出,准备相机偷袭明军的要害之处。徐启仁见天降小雨,觉得此时明军必然放松防备,于是率着人马准备偷袭明军在天竺山下的大仓。正在进兵之际,突见天竺山方向燃起大火,他心下估摸着定是从南雄而来的李养臣捷足先登了,于是催动军马朝着天竺山下杀去,不料却中了王得仁的埋伏。
      “都给本将挡住!”心下已是慌乱的徐启仁见自己的人马被冲上前来的明军砍得七零八落,于是对着不断溃退的兵将喝喊了一声,随即舞动长枪,率着一班亲兵沿来路回杀,他期望着能杀开一条血路。
      “贼将哪里走?!”随着一声震雷,徐启仁的面前横出来一员大将,在火把的映照下,只见此人头戴毡帽,一张驴脸上有着两处伤疤,几缕黄须飘在胸前,眼光如炬,杀气腾腾,一柄大刀提在右手,左手却是勒着马缰。
      “来将何人?竟敢拦阻天兵!”徐启仁大叫一声,随即挺枪跃马只取来将。
      “哈哈哈,贼将端的有眼无珠,连你家爷爷也不识得!老子乃王杂毛也!”横在徐启仁面前的明将就是王得仁。王得仁见徐启仁挺枪刺来,乃哈哈一笑,随即甩刀就砍,两人就于这乱军之中大战起来。连斗二十余合之后,那徐启仁已是力怯,想着自己不是对手,徐启仁抽枪欲走,但此时哪里还来得及?只见王得仁虚晃一刀,那座下马已至徐启仁身边,说时迟那时快,王得仁的大手已把徐启仁的腰带扣住,只听得一声大喝:
      “给爷爷过来!”就见王得仁已将徐启仁擒过马来。
      “投降者免死!”王得仁将徐启仁朝地上猛地一摔,而后对着徐启仁手下的那些残兵败将高喝了一声。
      眼见主将被擒,那些个清军已是魂飞胆破,此时闻得明将呼喊,顿时纷纷将兵器弃下跪之于地,只等着明军来绑来拿。
      “大哥端的料事如神!”程超吩咐亲兵将徐启仁绑缚后,策马至王得仁面前说道:
      “不知潭口龙岭的吕信才是否现已得手?”
      “老子料想那狗日的吕信才此时正在厮杀,那李养臣飞不了去!我等现今就回大仓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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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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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85#
     楼主| 发表于 2016-3-27 09:52:33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六章

      王得仁率着兵马回到大仓大营不过一个多时辰,那吕信才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老子在雨中冻了一夜,至今还是牙齿打颤,大哥还不将些好酒出来,让小弟暖暖身子!”吕信才倒是不讲客套,进来就大大咧咧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对着王得仁嚷嚷起来。
      “去伙房抱两坛酒来并整上几个大碗!”王得仁对亲兵呵斥了一声,随即对吕信才道:
      “你狗日的可不要说那李养臣给走脱了去!”
      “小弟若是让其走脱,岂不是等着大哥将小弟斩首?”吕信才对着王得仁诡笑道:
      “天竺山火起后,那李养臣果然从僻静处杀出。小弟乘其不备率人马冲出,将他狗日的围得是严严实实。那小子倒也不孬,硬是拼命冲杀,和小弟交手也是连战一百余合,幸亏小弟使出拖刀之计方将他擒下,现已押至帐外!”说到此地,吕信才对着帐外喝喊一声:
      “给老子将贼将推进帐来!”
      “呵呵,你小子倒给老子颜色?就如同老子欠你三百吊钱似的!”王得仁见绑缚进来的李养臣横眉冷眼,于是讪笑着坐回帅椅。
      “要杀便杀,要刮就刮,何须多言!”那李养臣说罢此话,就将头侧向一边,神情是满不在乎。
      “你这家伙并不畏死,还真是对上老子的脾气!”王得仁一拍大腿接着道:
      “老子知晓你曾是孙传庭的部将,南征北讨已是多年,清军南下之时被围南阳,坚守月余方无奈降清。”王得仁说到此地,乃起身走至李养臣跟前,亲解其缚接着道:
      “俺王杂毛亦和李将军类同。可俺见不得那鞑子欺凌和轻慢我等,故起兵反清。将军身为汉人,怎甘做异族鹰犬?若李将军大义反正,实乃我大明之幸,得仁将上奏朝廷不吝封赏。若将军一时不允,得仁亦不会阻拦将军离去,也算是结交一个朋友。”
      “罢,罢,罢!”被松开绑缚的李养臣仰天叹道:
      “李某久闻王将军侠肝义胆,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在下曾食大明厚禄多年,心中亦存故国情怀!若王将军不弃,在下愿在将军麾下效死!”说罢此话,那李养臣就欲向王得仁跪拜。
      “李将军使不得!”王得仁连忙一把将李养臣搀起接着道:
      “李将军忠肝义胆,端的让得仁肃然起敬!今后你我就是兄弟,为兄还请贤弟继续统领本部军马,为匡复我大明江山建立不世之功!此外,为兄还有一事须得贤弟相助。”
      “大哥有话尽管吩咐就是,小弟定然效命!”站起身来的李养臣对着王得仁拱手答道。
      “那徐启仁也被为兄幸而擒获。为兄听说徐将军与贤弟乃莫逆之交,故而想请贤弟劝其反正。”说到此地,王得仁用手在李养臣的肩上轻拍一下,眼中充满了信任之情。
      “大哥所说不错,小弟和启仁将军都曾在孙传庭大人帐下为将,同袍多年。劝归之事,小弟自当尽力。不是小弟海口,虽不能满打包票,却也有八九分把握!”
      “好!”王得仁听罢李养臣所言,就对亲兵吩咐道:
      “快快将徐将军请入大帐!”


      王得仁连降徐李二将之后,即率着一干人等骑着快马赶至金声桓的大营。
      “贤弟来得正好!如今九江告急,谭泰大军已溯江而上,连下彭泽湖口等城池。冷允登率部于饶州和清军大战,已折损不少人马退入城内。这是贡鳌派人送来的告急文书。”金声桓说罢此话,即将一封书信递给了王得仁。
      “想不到清军来得是如此之快!”王得仁看罢书信,一股担忧的神情也随之露在眉头:
      “九江若失,则南昌门户尽开!看来我等只有火速撤军回救九江,方能保我江西无虞。”
      “为兄也是此意。眼下火药和弹丸也将殆尽,看来这赣州是不能攻了。不如我等今夜就拔营北返,贤弟以为如何?”金声桓担心着北来的清军,此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了回去。
      “这样也好!”王得仁说着,眼珠狡黠地转了几转,随即对金声桓说道:
      “小弟看不如这样,大哥立马传令下去令各营拔营,就不要等到夜间了。”
      “如此匆忙,那刘武元必然看出我等慌乱,若他率城中军马掩杀,我军恐会大败。”金声桓对王得仁的建议有些不解。
      “若是刘武元出城追杀,却正中小弟下怀!”王得仁见金声桓眼露诧异,乃接着道:
      “我等若是夜间撤军,则刘武元必不敢追。我等白日撤军,其匆忙慌乱之情刘武元在城上定是一览无余。大哥只管拔营北走,若是刘武元追出,大哥就且战且退,只败不胜,让刘武元离赣州越远越好。届时小弟让李养臣和徐启仁扮作救援清军直趋城门,若得赚开城门,则一举拿下赣州,然后挥军合击刘武元,如此则后患可除也!”
      “贤弟果然妙计!”金声桓听罢王得仁所说,不觉一拍大腿叫好道:
      “若能就此拿下赣州,实乃大功一件!为兄这就传令拔营,贤弟也即刻做好一应准备。”
      “就此说定。小弟告辞!”王得仁说着就对金声桓一拱手,随即率着汤进等人退出了大帐。


      原本不断炸响的炮声终于停了下来,但此时整个赣州内外已是到处瓦砾,被炸塌半边的巡抚衙门外安置着不少伤兵,刘武元则率着一些官员和将领在此梭巡和安抚。
      “如今伤兵也只有稀粥可喝,这城中眼见就要断粮,可如何是好?”刘武元心情沉重地对身旁的胡有升小声说道。
      “我等自被围孤城,已是两月有余。其间徐启仁派军马从贡江多次运粮,但都被明军截杀。现今仅存的粮草只能管守城将士半饱,百姓已是断粮多日,每日饿死的百姓是数以百计。昨夜有人倒毙于街边,竟被人偷偷砍走大腿。若是再延上几日,这人之相食之事只怕还会更多。”胡有升说此话时,也是一脸的担忧。
      “如今还有多少战马?”刘武元想着当下固守城中,战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在考虑宰马度日之事了。
      “回禀抚台大人,早在前些时日,各营将士已在偷偷宰杀马匹,末将所属的军马而今只剩不到百匹了。”一直紧随在刘武元身后的高进库见刘武元回头问话,于是赶紧趋前答道。
      “如此往多里说,全城所剩马匹最多也不过七八百匹了。”刘武元低声嘟噜了一声,他在心中快速地盘算着:十日以后,将无马可杀,届时可如何才好?看来只有身殉社稷了。想到此地,刘武元心中不觉泛起一股悲壮之情。
      “禀报抚台大人,围城的明军开始退了!”正在刘武元暗想之际,一员军校骑马飞驰而来,至刘武元面前翻身下马,然后急趋几步跪下对刘武元喘气禀道。
      “此事当真?!”刘武元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于是对着跪着的军校再问道:
      “如此可是你等亲眼所见?”
      “回禀大人,明军开撤确是小将亲眼所见!城上的杨将军亦是看得清楚,故让小将飞马报知抚台大人!”军校所言的杨将军乃是现下正在北门防守的副将杨遇明。
      “好,好,好!”刘武元一时涕泪交加,乃仰天呼道:
      “上苍有眼!我等赣州军民有救了也!”
      “抚台大人,看来是朝廷大军已进逼江西,或是攻下九江等地亦有可能,不然这金声桓不会匆忙而走!”一旁的胡有升早就风闻朝廷派出的谭泰大军正在南下,此时他觉得应该乘机出击:
      “我等不如乘明军北撤良机杀出追击!现明军军心已乱,我等乘势掩杀,不定能将金声桓擒下。如此则平定江西的大功非大人莫属!”胡有升此时一心想着建立丰功伟业,心情也是激动万分。
      “此时出击实实不妥!”一旁的高进库此时发了话,他觉得胡有升太过冲动。
      “如今我军将士几成饿殍,哪里还有什么战力?再则不光战马少之又少且奄奄待毙,何能冲锋陷阵?”说到这里,高进库转身对刘武元拱手说道:
      “末将曾与金声桓王得仁一道攻克赣州,这王得仁端的诡计多端,我等万不可小觑!若是他等设下伏兵,乘我等出城追击之际再次攻城或是断我后路,则我等坚守数月就会功败垂成!”
      “高将军言之有理!”刘武元非常赞同高进库的料算:
      “我等立下大功过年,就是寸功未立还是过年,仅仅就是穷年和富年之别!若我等一着不慎致赣州有失,则年就过不成了!剿灭金王二贼的功劳就让与他人去吧!”刘武元说罢此话即将披风一撩对众人说道:
      “我等还是上城去看看吧。”


      王得仁因刘武元没有出城追击而显得有些沮丧。待至日落月出,王得仁即令徐启仁和李养臣率着人马只趋赣州城下。王得仁在做着最后一搏,他想让徐李二人以救援赣州的名义赚开城门。
      “城上人等听着,我乃于都右协副将徐启仁。现率兵驰援而至,还不快快放下吊桥让我等进城!”驰马到城下的徐启仁见城墙上站满兵丁,于是对着城上高叫道。
      随着叫喊,城上顿时聚拢过来无数灯笼火把,只把城下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嘿嘿,徐启仁这小子总算来了!”城上的胡有升看得清楚,果然是徐启仁在叫城。
      “快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胡有升大声地对身后的亲兵吩咐道,他看见大队人马的后面有不少装满粮食的马车,那可是城里当下最急需的东西。
      “总兵大人且慢!”高进库的一句拦阻改写了明清的历史。这高进库原本值守时辰已到,正欲回营歇息之时听得城下马蹄声隆隆响起,为看一个究竟停下了脚步。
      “眼下贼军已退,这徐启仁进城与否对守城已无关紧要。”高进库说到这里沉思片刻方接着道:
      “我等不妨称抚台大人有令:说是非常时刻为防奸细一律不得擅自放人入城,只要他等将粮车放置城下退兵五里扎营,然后静等抚台大人将令行事!”这高进库思虑缜密,此时他想着明军虽是撤走,但也不会走远,万一有些疏漏,就会大祸临头!他忌惮着王得仁的诡计。
      胡有升一听高进库所讲,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放开喉咙对着城下徐启仁叫道:
      “徐将军疾驰来援,实乃我赣州军民大幸!胡某在此谢过了!”胡有升喊到这里,乃嘿嘿一笑接着道:
      “不过将军想要进城,当下恐是不能!抚台大人有令:三日之内任何人等均不得放入城内,违令者斩!将军可将粮车留下,人马带至五里外扎营!”
      “岂有此理!”徐启仁高声叫道:
      “我等人马连日袭扰明军,疲惫已极。现今已到赣州城下,却不放我等进城,难不成还叫我等风餐露宿?!若你等惧怕违令招罚,可放我一人入城,本将将亲自向抚台大人陈情!”
      “嘿嘿!”听罢徐启仁所言,那胡有升不由嘲笑道:
      “徐将军虽不是本总兵的属下,但本总兵论序也还高尔一级。你拿本总兵所讲视为放屁也罢,但抚台大人将令你可不能不遵!若你还在此率兵鼓噪,休怪老子弓箭侍候!”
      “狗贼找死!”随着一声高叫,徐启仁身后转出一将,只见他张弓搭箭,对着正高喊着的胡有升一箭射来,那箭快如流星,弓弦响处已至胡有升喉头,那胡有升也是眼疾身快,只是下意识地一闪,那支箭竟深深地插入了肩胛。
      射箭之人正是混在徐启仁军中的王得仁。王得仁见清军不肯打开城门,知道赚城已不可能,一怒之下张弓就射,手下兵将见王得仁出手,也跟着纷纷将箭向着城上射去,一时间,箭如飞蝗,矢如密雨,城上守军躲得慢的,就直直往阎罗殿中而去。
      “真正好险!”倚靠在城垛之后的胡有升咬着牙关一把将箭簇狠命拔出,奋力将身边的几个亲兵推开,厉声对众人吼道:
      “徐启仁已反!快快对城下放箭!”
      那些个原本惊恐的将士,闻得主帅令下,也是不敢怠慢,纷纷抬枪弯弓,朝着城下猛射。
      “我等快走!”王得仁见不少人马在城上射来的箭矢和火铳下纷纷倒地,知晓再战也是无益,于是对着徐启仁和李养臣等将高喝一声,随即一勒马缰,转身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待城下的人马退去后,胡有升已是面色惨白,内衣已被冷汗渗透。他瞧了瞧身旁的高进库,眼神中露出几分感激地说道:
      “今日若不是高将军在此,我全城军民恐遭灭顶了。胡某谢过高将军!”
      “高某何德何能?此乃天意耳!”高进库虽是嘴里这么说着,心底其实是得意万分,他心里想着,就凭这个功劳,自己署理总兵的职衔,也该去掉署理二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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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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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86#
     楼主| 发表于 2016-5-1 08:24:16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七章

      就在金声桓王得仁回撤南昌的同时,饶州的冷允登已是势危。
      攻打饶州的清军统帅何洛会也是一个人物,早年从皇太极东征西讨,因军功擢升固山额真,入关之后,被多尔衮命为靖远大将军征伐四川,曾屡败张献忠。此次佐谭泰征讨江西,所率大军乃能征惯战的满洲镶白旗人马。
      因饶州是南昌的东边屏障,九江守将贡鳌不敢轻言弃守,于是将从广济撤回的冷允登匆匆派去镇守。但由于清军的前锋已至江西,故而那冷允登也是一路苦战方抵饶州。冷允登进城不久,连克彭泽和湖口的何洛会大军即抵达城下。
      “饶州乃小城也。今我等匆忙进城,粮草也未筹集,加之城墙矮小单薄,如何能长久守之?”城墙之上的冷允登见清军如蚁附集而来,心底已是忐忑,于是不无忧虑地对身旁的吴士奇说道。
      “看来清军今日只是围城,并不会进攻我等。”吴士奇向城下看了半晌,然后对冷允登说道:
      “但一俟将那红夷大炮摆定,则我等危矣!大帅不若乘清军立足未稳之际,今夜出城劫寨,顺势突围往南昌而去,如此可保人马折损不大。”
      “今夜偷袭敌寨乃好计耳!”冷允登听罢吴士奇所言,不觉点首道,但随即话锋一转言道:
      “冷某受建武侯大恩,怎敢不守而走?今夜若幸而夺些粮草,这饶州兴许就能撑些时日,倘能坚守至豫国公和建武侯大军援至,冷某也就不负他人了!”说罢此话,那冷允登即将眼睛看向天际,神情中有着几分壮烈。
      “大帅琨玉秋霜,士奇原本不应磕牙料嘴。”吴士奇见冷允登静待下文,乃接着道:
      “非是士奇贪生畏死,但眼下情形守住饶州犹如牵鬼上剑,实实万难!若是大帅今夜不走,只怕再也无了机会。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何患无薪柴?’我等只要能率着人马突出重围,想那建武侯也不会怪怨大帅。”
      “总归须得有些成仁之士!”冷允登拍了拍吴士奇的肩膀小声说道:
      “今夜前去劫寨,吴大人可率大部军马顺势突围。冷某全力挡住清军。大人可回禀建武侯,只须言冷允登已为知己者死矣!”
      吴士奇听罢此言,知晓再劝也是无益,于是对冷允登说道:
      “下官遵命就是。眼下时辰已是不早,还是令人马歇息下来悄然准备,届时也好拼个死活!”
      “如此甚好!”冷允登随即对吴士奇说道:
      “大人可传本帅军令,让各营杀猪宰羊饱餐一顿。而后静待军令!”
      “下官遵令!”吴士奇对着冷允登一拱手,随即退了下去。
      待吴士奇走后,那冷允登即将腰间宝剑抽出细细审看了一番,随即悲怆地小声吟道:


      “沤浮泡影勿须求,一腔热血报公侯,马革裹尸终不悔,笑看大江向东流。”

      吟罢,冷允登即送剑入鞘,缓缓跪下,朝着北方一连叩下三个响头。

      二鼓时分,饶州城外的清军大营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不少睡梦中的清军在还没有弄清东南西北之际就被突杀进营的明军砍飞了脑袋。
      “都给本帅快快上马!”闻警而起的何洛会在慌忙中赶紧披挂好甲盔,操起大刀奔至帐外,见不少兵将还在那里彷徨,于是暴喊一声,接着跨上巴牙喇护兵牵过来的战马,率着一些军马快速地向着杀来的明军迎了上去。
      就在何洛会快到寨门之际,就见一员明将舞刀冲了过来,那明将的那柄大刀是上下翻飞,数十名清兵清将眨眼之间就变作了无头之鬼。
      “贼将太过狂妄!何洛会来也!”恼怒万分的何洛会大喝一声,随即策马挺刀飞取明将,那明将透过火光瞧见来人也是北门南牙的高官,顿时也抖擞精神,拼死向着何洛会杀来。两将就于这万马军中,刀锋溅出火星,飞蹄荡起尘埃,寒光盘旋,凌闪之气想取来将性命;吼声环绕,震天霹雳欲做索命阎罗。两人是连战八九十回合,不分胜负。
      由于清军到底人多势众,冷允登的明军在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后,渐成强弩之末,被清军从四面紧紧地围上了。
      正与何洛会激战的冷允登见身边的明军在清军的袭杀下不断倒下,顿时心头火起,迎着何洛会的来刀只一拨,随即卖个破绽,让何洛会抢进身来,然后闪电般地回抽大刀朝着其脖颈劈去。
      “我命休矣!”何洛会感到一股寒风渐近,知晓大事不好,慌忙中赶紧低头一躲,只听得“喀嚓”一声响过,那何洛会的大红盔缨就被砍飞至五六丈开外,金盔也歪在一边,何洛会几乎被震下马来!
      “我的个娘!”此时何洛会被冷允登的神勇震慑,那里还敢续战?于急忙中赶紧勒转马头,策马便走。
      “虏酋哪里走?!”冷允登见何洛会败走,哪里肯放?也就双腿把马腹一夹,提刀就追了上去。
      何洛会身后的众清将一看冷允登追来,顿时八将齐出,生生将冷允登死死围在中间厮杀。那冷允登力敌八将,倒也不怯,格抢送柄,抽砍刺劈,简直一个血雨腥风!
      “下去!”随着冷允登一声大吼,就见一道血光飞过,一员清将的脑袋即飞了出去。剩下的七个清将一时定住,再想奋力相搏时,却到了无常索魂的时辰。眼见冷允登的大刀滚来,登时那几员清将全部栽翻下马!
      “放箭!快快放箭!”逃至后面惊魂未定的何洛会见冷允登又朝着自己冲杀过来,急忙抽出雕弓搭上羽箭朝着飞驰而来的冷允登射去,旁边的一些兵将闻得喊声也纷纷张弓就射,一时矢密如雨,簇似飞蝗,不少在前面抵挡的清军也纷纷中箭倒地。
      “哎呀!”随着叫喊,猛冲着的冷允登翻身落马,原来那冷允登的胸前已被射入数箭。那座下马见主人落地,乃对空长嘶一声,随即踏着碎步返至主人身边,它期望着冷允登能重新骑了上来,但紧接着就被不断飞来的箭簇射中,这马最后挣扎了几下随即倒了下去。
      “快快抢回大帅!”混战中的吴士奇见冷允登落马,也是心急如焚,赶紧对着身边的亲兵和兵将喝喊一声,随即率着残存的人马冒死向着这边杀来。冷允登的军马虽是不多,但毕竟原是明朝的关宁铁骑,其战力甚是强悍。这些人马在吴士奇的带领下,如一股狂风刮起,片刻功夫即杀到了冷允登的身边。
      “请大帅赶紧上马!”吴士奇冲到冷允登身边赶紧下马,踉跄了几步到得冷允登身旁,见冷允登满口鲜血,于是将其搀扶上马急催道:
      “大帅快走,吴某断后!”
      “本帅今日死国,阻拦者,斩!”冷允登恨恨吐出这几个字,然后牙关一咬,狠命将胸前的箭簇一拔,冷允登不顾鲜血从口中涌出,乃对身边已是惊呆的军校大叫道:
      “快给本帅把大刀递来!”
      冷允登接过大刀,在马上摇晃着对吴士奇道:
      “本帅令你速速率着人马杀出包围奔往南昌,若迟即斩!”
      “大帅要斩就斩吧!”吴士奇说罢抽剑出鞘接着道:
      “士奇乃一介书生,原本贪生怕死。可士奇也知晓忠义!前次不慎误入歧途,降于清虏狗贼,士奇无时不为之深恨痛悔!现士奇家眷人等俱在南昌,士奇无虑也!大帅今日死国,士奇自是无力相阻,可士奇不愿大帅黄泉路上走得孤单!士奇愿先走一步,在奈何桥上恭迎大帅!”说到此地,那吴士奇即将宝剑往项上一横,顿时鲜血喷溅而出,吴士奇摇晃了几步,露出几丝惨笑,随即一头栽倒在地。
      “好个忠烈的吴大人!”冷允登在马上对着吴士奇的尸身拱了拱手,随即对着身旁的兵将大喊道:
      “清虏暴戾恣睢,我等岂能做他等奴才?!人固有一死,何不死得轰轰烈烈!你等怕死么?!”
      “我等皆愿追随大帅战至最后!”残存的明军齐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杀!”冷允登举刀向着天空一声暴喊,随即策动战马,瞪着一双杀红的眼睛,率着手下向着前方冲杀了过去。


      随着冷允登战死饶州城下,那饶州也就沦陷。
      何洛会攻克饶州后,即引兵东进,数日内连下弋阳、广信和余干。而此时谭泰大军也是直趋九江,日前,清廷江南总督马国柱令手下副将杨捷攻克都昌,擒杀明尚书余应桂;固山额真朱马喇率军进抵九江外围瑞昌,大败明军于城外;刘良佐所部紧随朱马喇之后,迅疾进入瑞昌;从武昌汉阳而来的耿仲明和尚可喜进抵广济,九江岌岌可危。
      镇守九江的明将贡鳌探得清军四面而来,深知九江难以坚守,于是想乘大部清军还未到达城下之时,先行击败西面的朱马喇,从而减轻守城的压力。这贡鳌乘夜率军出击,在茶岭劫入朱马喇大营,斩杀梅勒章京和佐领等清将数名和清兵两千余,朱马喇大败而走。贡鳌挥师急追,一路连破清军数十营寨,只杀得朱马喇的人马丢盔卸甲,肝胆俱寒。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贡鳌率军大破清军之际,留城镇守的副将吴高探知马国柱的清军已从都昌向九江攻来,不待贡鳌军令就慌忙率着人马打开南门急急逃向南昌,从而使得九江轻易失守。
      九江失守之后,贡鳌的人马即陷入两面被夹击的境地。不得已贡鳌只得率人马奔走德安,但突至林泉和马回岭一带时被数路清军追上包围。贡鳌麾兵死战,只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贡鳌在一连斩杀上十名清将后,最后身中数十箭落马身亡,手下万余将士亦全部战死。


      因金声桓和王得仁一时并不知九江已被清军攻下,因此金声桓的大军还在向着九江急急驰援。
      “报!”一匹快马飞驰而至,上面的军校紧接着翻身下马至金声桓马前跪下禀道:
      “禀报国公,当下我等已至九仙岭,前面不远就是德安城,前锋请示是否在城外扎营歇息!”因为此时天色渐晚。
      “这旮旯名头倒是好听。大哥,你是否劝劝金帅,今晚就在这酒仙岭扎寨歇息,我等哥几个找个酒肆喝上几碗,也把那酒仙做做?”王得仁身边的汤进闻得军校禀报,以为九仙岭是那酒仙岭,于是对王得仁挤了挤眼睛,小声地说道。
      “你狗日在如今情势下还惦记着喝酒?老子可没有似你恁的没心没肺!”王得仁呛了汤进一句。
      王得仁当下确实没有喝酒的兴致。因为王得仁已是感到情形不妙。他深感到当初回师南进攻取赣州实实是一个重大失误。因为现今除了广东的李成栋起兵响应外,其他地方虽有不少人士举起了义旗反清,但这些义师都无什么战力,在清军的攻打下往往一触即溃,迅速败亡。真正还有些战力的原降清明军几乎没有响应。究其原因,自己的大军没有攻下安庆和南京即撤军回攻赣州,直接导致了许多仍在观望犹疑的心存反清志向的前明将领放弃了行动,而这也使得清军能集中力量前来围剿。他隐隐地感觉到,九江在数路清军的强攻下,仅凭贡鳌的忠勇和其手下的万余人马是守不住的。
      “如今军情紧急,我等何能歇息?速速传令前锋疾进。”金声桓因担忧九江有失,于是对传报的军校呵斥了一声。他可不愿因歇息耽搁时间。
      大军在金声桓的严令下只得继续向着九江急行。前行不过十余里,就见前面的大路上涌来无数军民,那百姓是背囊挑担,扶老携小,惊惶和嚎哭不断,军兵则抢道践踏,只求快速狂奔。
      “不好!九江丢了!”王得仁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随即策马而上,拦住一员溃兵喝问道:
      “你等何部兵马?想要去往哪里?”
      “禀王副帅,小的是贡鳌将军部下。”那被拦军士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将军乃王得仁,于是惊魂未定地回禀道:
      “九江现已失陷,清军正在南来,我等正随吴高将军往南而去,至于欲往何地,小的并不知晓。”
      “完了!”王得仁心底闷叫一声,身子似从万丈悬崖突然跌至谷底。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九江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落入敌手。他突然有了想要杀人的念头。
      “老子问你,你等主将贡鳌今在何处?”
      “回禀王副帅,贡将军前日晚间率大部人马前往清营劫寨,不知生死。”那军士见王得仁颜怒声厉,也就战战兢兢,如实回禀。
      “将军,小民倒是知晓一些消息。”从王得仁身旁而过的一位老者听闻见王得仁和军士的问答,乃大胆上前对王得仁说道:
      “老朽乃瑞昌茶岭人氏,前日夜里突闻杀声震天,老朽和家人起身出门一瞧,只见扎于岭下的清军营寨火光冲天,能依稀看见明军来往冲杀。天将泛白之际,清军大溃,明军一路追杀而去,后问乡里保正,方知晓是九江守将贡鳌连夜劫营。老朽和乡亲怕遭兵火,于是携老幼纷纷南逃。昨日午后逃至马回岭时,前番追杀清军的明军也败退于此,但此时被清军骑兵追上,那场恶战真是天昏地暗!两个时辰以后,那场大战方才平息,明军是全部殒命,更无一人得活。老朽的一班乡亲乘清军疲惫休整之际方借机继续南奔。老朽想那贡鳌将军已是战死沙场了。”说到这里,那老者已是言语呜咽。
      “这就是了!”听罢老者所言,此时王得仁已料定定是贡鳌想乘清军立足未稳之际,率军出城突击争取缓解守城压力,而在取胜追击的情形下又往南败走,极大可能是守城将领将九江弃守从而受到清军夹击所致。
      “本帅谢过老丈!”王得仁在马上对着老者一拱手,见老者走去,王得仁乃对仍跪在地上的军士喝问道:
      “贡将军出城之际,可是令吴高将军守城?”
      “正是!”
      “那你等如何到此?九江又如何丢失?”
      “吴高将军闻得清军将从都昌攻至,于是率着我等打开南门而走。”
      “天杀的狗贼!”王得仁闻言大喝一声,随即回头对身后的军马喝喊道:
      “你等如是遇着吴高狗贼,务必将其押来面见老子!”王得仁此时恨不得将吴高剥皮抽筋。说到此地,王得仁即将马头一勒,急速驰至金声桓身边说道:
      “大哥,当下九江已沦入清虏之手,我等不能再进了!”
      “九江若失,则南昌门户洞开,且叫我等如何应对?”金声桓此时有些六神无主了。
      “大哥勿急!”王得仁赶紧对金声桓进行劝慰:
      “这九仙岭地势还算险要。我等可布置大部人马在此抗御清兵,另调出部分人马火速前往附近州县筹集粮草运进南昌,若得粮草充足,我等就退入南昌与清军相拒。那南昌城池坚固也将利于我等久守。此外我等火速派出快马向湖南的何腾蛟求援,让其派出能战之军在南昌周边对清军袭扰。清军仓促南来,粮秣辎重接济是山高路远,唯利在速战,若得何腾蛟相助,清虏必不能久。俟时清军后撤我等就率众掩杀,不定能取得大胜!”
      “为兄当下心绪已乱。”金声桓的慌乱心情一时还未缓过劲来,于是乃对王得仁说道:
      “贤弟如此布置倒是周全,就请贤弟对下安排行事吧!”
      “小弟谨遵大哥将令!”王得仁知晓此时推脱也是无益,于是对金声桓一拱手,随即对身后的一班亲兵令道:
      “你等速速传令各部人马后退五里挖壕扎营!同时令参将以上职衔的将领到国公大帐议事!”说罢此话,王得仁转过身来对金声桓说道:
      “大哥,我等还是回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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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5-18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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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387#
    发表于 2016-5-9 10:30:34 | 只看该作者
    笔锋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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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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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88#
     楼主| 发表于 2016-5-24 06:23:5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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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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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89#
     楼主| 发表于 2016-7-3 16:52:46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八章

      王得仁为挡住清军也是不敢怠慢,迅即令宋奎光率一万人马急趋丰林;汤执中领一万人马布防于聂桥;刘一鹏和郭天才领兵两万赶往蛟塘泽泉,以防清军水师渡湖而来。而王得仁则和金声桓坐镇中军,两翼以汤进和吕信才作为协防后备,深壕高垒,枪锋剑利,只等待清军前来厮杀。
      “禀国公和大帅,清军前锋已至丰林,正与宋将军人马激战!”一插旗快马飞驰至正在九仙岭下中军大帐外的金声桓和王得仁面前,骑马军校随即翻身下马急趋几步跪下对金王禀道。
      “传令宋奎光将军,命他只须令弓箭手射住阵脚,不得轻易出战!”王得仁看着军校上马而去,乃回头对金声桓说道:
      “这清军端的来的快速。幸亏昨日已将宋奎光和汤持中派去前面。小弟想在聂桥的汤将军只怕也是在和清军相战了。”
      “我等正面谭泰的数路人马不下五万,为兄倒是担忧宋汤二人不能抵敌。”金声桓闻得清军已和宋奎光等处人马交战,心中不免七上八下起来。他知道,仅凭谭泰的正黄旗人马那宋奎光就未必能敌。
      “一时半会宋汤二将还不会溃败。”王得仁见金声桓闻言神色似有不信,乃接着说道:
      “满旗人马能战尽在弓马,若是平原之地任其冲杀,宋奎光等确实不是对手。不过小弟已令宋汤两将连夜率士卒和民夫在阵前挖下宽达一丈的壕沟数条,沟深五尺,每道壕沟之后留下一丈平地,而后再挖壕沟再留平地,直至二十丈后的我军阵前。”
      “挖下如此壕沟就能抵挡清军?”金声桓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军最惧清军骑兵,这挖下的壕沟宽达一丈,一般马匹腾跃可过,但后面只有一丈平地就紧接又一壕沟,那冲来的马匹一般均把刹不住而跌翻进去,如此七八上十道沟壑必致清军只能用步卒冲击我阵,而这些沟壑亦可将清军步卒滞阻。我人马只须用火铳和弓箭坚守,就可相持。”王得仁说着,脸上不觉露出得意之色。
      “贤弟端的妙法!”金声桓听王得仁说罢,脸上也是漾起十分喜色。
      “不止如此。”王得仁见金声桓眼中又露探询,乃接着说道:
      “这壕沟还有避炮之用!这后几道壕沟还可使我方守御将士在清军发炮之时尽藏其中,令折损减去不少。”
      “嗯,确是如此!”金声桓此时觉得眼前的王得仁简直就如刘备身边的卧龙和凤雏,不然怎会想出如此精妙之法。
      “看来贤弟是熟读兵书,精通韬略!先前为兄竟是看你不出!”这番话语倒真是金声桓从内心发出。
      “哈哈哈,小弟大字不识几个,如何能称熟读兵书?”王得仁看似自谦,实乃万分自得:
      “小弟当年在富池口与清军大战时,李延曾用此法使得清军三日未得前进半步,小弟今日只不过依样画着葫芦罢了。”说话间可见王得仁已是眉飞色舞:
      “那林密丛生不便挖壕之处,小弟亦让宋汤两将布下无数铁蒺藜以阻清军,同时在兵船上卸下七八十尊弗朗机炮架置阵前。这弗朗机炮虽是不及红夷大炮势猛,但轻巧便于拖运架设,若一炮轰如人堆,瞬间也可致数十人死伤。还有一点就是小弟已令汤进和吕信才率军赶制三千片竹排作铺设在壕沟上所用,一俟清军大败,我等便可快速反攻!”
      “好!好!好!”金声桓闻言大喜道:
      “如此一来,我等何惧清虏!”
      “不过,此法不能用之长久。”王得仁的这话让金声桓的高兴劲立时减去大半:
      “那是为何?”
      “这沟壑之法也能破之,只不过须多费时日。”王得仁见金声桓听得仔细,乃接着道:
      “清军可用红夷大炮的轰击将沟壑不断填平从而使得步卒能杀至阵前,不过如此清军将死伤甚巨,故小弟认为坚守十日应无大碍。十日之后,我等筹粮应是充裕,届时我等即可退入南昌防守了。”
      “我等还是要退入南昌?”金声桓的问话中流露出几分失望。正在此时,突然从前面的丰林方向传来密集的炮声,使得金声桓浑身一震。
      “看来前面战事激烈,我等还是前去看看吧。”金声桓说着,即将大氅的风扣系紧,他此时浑身已感到了丝丝凉意。

      从战局的进程来看,王得仁还真算得上知兵之人。
      最初谭泰所统的清军完全没有将金声桓的人马看在眼里。谭泰在获知金声桓在丰林和聂桥一线布下拦阻的人马后,即令马国柱等将领率着军马直扑而来。当马国柱到达丰林时,远远就看见明军列阵而排,无数旗帜在烟尘中迎风飘舞。
      “简直是以卵迎石!”马上的马国柱不觉在心里冷笑道:
      “如此列阵布兵,正好利我骑兵突击!想不到金声桓竟然痴傻到这般田地!”想到这里,马国柱随即对身后的参领范天赐和袁金林令道:
      “你等速速率着手下冲杀过去!”
      “杀!”随着震天的金鼓,三四千清骑冲阵而出,快速奔驰的战马扬起漫天飞尘,蹭亮的刀枪剑戟在空中飞舞,清军的骑兵如一股贴地狂风向着明军的阵前冲来。
      可就在清军的骑兵快要冲到明军阵前,突然发现眼前出现无数壕沟,一些清军想要收住马蹄但为时已晚,于是使得不少清军连人带马跌入壕沟或地上。
      “放箭!”随着宋奎光的一声高喊,顿时从明军阵中射出了密集的火铳和箭矢,一时之间,那些个清军纷纷倒地,惨叫和哀嚎震天动地。后面冲来的清骑一看此等情形,哪里还敢再冲?于是纷纷勒转马头向后奔逃。
      “放炮!”宋奎光见清军败逃,乃将宝剑向空中猛力一挥,顿时数十尊弗朗机炮吐出火焰,密集的炮丸密雨般的砸向逃跑的清军并在人群和马群中炸开。
      “总督大人,我等还是回撤吧!”败至马国柱跟前的范天赐此时已是头盔不知去向且脖颈上满是鲜血,其坐下马的后胯也是鲜血淋淋,马尾也被烧去不少。
      “你等竟是如此无用!简直丢尽了我大清的颜面!”马国柱对范天赐怒骂一声,然后拔出佩剑转头对身后兵将令道:
      “都随本总督冲杀过去,后退者立斩不赦!”随即率着四五千骑兵再次向着明阵冲了过去。
      “哈哈哈,来得越多越好!真是过瘾!”宋奎光看见清军开始了第二波冲击,倒显得不慌不忙:
      “你等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清军冲到堑壕之际再给老子放铳射箭!”说罢此话,宋奎光从腰间解下酒葫芦,一把拔开盖塞,仰头猛灌了几口。
      马国柱原本料想那堑壕已被清军的尸骸填满,自己的人马能从上面直冲过去,不料那些躺于沟壑的尸体太软使得冲至的马匹吃蹄不住,一时间闹得是人仰马翻,乘此良机,明军的侍候随即而来,那冲杀过来的清军刹那间就死伤不少。
      “总督大人,我等不能再冲了!”范天赐见马国柱臂膀中箭,乃飞驰过来一把将马国柱的马缰勒住急声道:
      “明军如此阵势,我等若是只管将骑兵硬冲,实实无异于驱羊战虎!当下我等军马已是死伤三四千人,袁参领亦殁于阵中,我等还是退兵吧!”
      “本总督曾令,后退者斩!汝想试本帅刀锋耶?!”马国柱大吼一声,随即挥剑就欲朝着范天赐的头颅砍来。
      “轰!”的一声,一颗炮丸在离马国柱不远处炸开,立马就将马国柱和范天赐及一班随扈炸翻在地,半晌过后,那范天赐才浑身尘土满脸鲜血地爬起身来,再看马国柱,那马国柱已被浮土埋去了大半个身子,半边脸满是鲜血,躺在那里已是只有进气。
      “来人啊!”范天赐对着不断从身边跑过的清军怒喊一声,这才使几个清兵收住了脚步,范天赐趔趄着和那几个清兵扒开泥土,方将马国柱好不容易地搀扶了起来。
      “奇耻大辱,真乃奇耻大辱也!”损去一目的马国柱猛地吐出满口的尘土和血痰,然后有气无力地对范天赐低声说道:
      “传令退兵。”

      一连几天,报至谭泰大营的军报都没有什么好消息。
      “金声桓这狗贼倒是会事!”想着连日来自己统领的大军在丰林和聂桥受阻且折损了不少人马,谭泰心下不觉烦恼异常。就在刚才,就因巴牙喇护兵端上的茶水有些烫嘴,谭泰即令人将其拉出去抽打了四十马鞭。
      谭泰完全没有想到金声桓的明军具有如此强悍的战力和谋略。由于进攻受阻且担心湖南和广东等地的明军驰援,谭泰一早就派出快马飞报北京,企望朝廷派出援军对他处明军进行牵制。
      “大将军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朱马喇一进大帐,即拱手对谭泰问道。
      “阵后那红夷大炮可否架好?”谭泰因骑兵不能发挥长处,步卒冲锋亦折损惨重,故传令各营集中所携红夷大炮部于阵后。这架炮之事就交予朱马喇所部办理,他希望能快速将此事办妥从而使得攻击随即进行。
      “那红夷大炮搬运甚是不便。此地湖泊湖塘连枝比干,期间均是窄狭小道,故各营还未将炮全部运至,如今只是架好近半大炮。”朱马喇也是实话实答。
      “此事须得快办,不得拖延!”想到还有大半大炮还未架好,谭泰的脸上掠过一片乌云。
      “喳!”朱马喇听罢谭泰吩咐,即单拳叩地回道,随即起身就欲退下。
      “且慢!”谭泰叫住了朱马喇:
      “何洛会大人可有书信和军报传来?”一连几日谭泰都未接到何洛会的消息,他眼下极想知道此时何洛会的大军已进至何处,他前日即令朱马喇派出快骑去往饶州方向打探。
      “何大人目下并无军报送达。末将派出的人马也是无有消息。”
      “速速再派出人去!”谭泰不耐烦地一甩袍袖,转身坐回到帅椅之上,他对何洛会没有任何消息送来感到十分气恼:“仗着是摄政王的红人,竟然目无本帅!本帅倒要看看尔究竟能建得几大功劳!”他想着若是何洛会能从饶州一线抄金声桓的大军后路,则快速击败金声桓的大军又会多几分胜算,不然自己眼前的困势还真是难办。
      “圣旨到!”就在朱马喇正欲离去之时,突闻帐外一声高叫,紧接着就见苏克萨哈踱着方步走了进来,这苏克萨哈乃多尔衮亲信,时为吏部侍郎。
      “征南大将军谭泰接旨!”进来的苏克萨哈往堂中一站,随即将一直拿于手中的一轴黄绢缓缓展开,然后拿鼻拿眼对赶紧匍伏在地的谭泰等人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叛贼金声桓等背恩倡乱,荼毒江西,罪恶滔盈。征南大将军帅天兵进剿,多有斩获。为彰表功勋,特赐黄马褂一袭。寄望征伐之中,毋矜已知,不听人言。毋恃兵强,轻视逆寇,仍严侦探毋致疎虞,务体朕定乱救民至意。尔受兹重任,宜益殚忠猷,用张挞伐,立奏荡平,以安黎庶。钦此。”
      “奴才谢皇上隆恩!”谭泰听罢宣旨,赶紧一连叩下三个响头。
      “大将军起来吧。”苏克萨哈将圣旨递给起身的谭泰,随即对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即双手奉上一个托盘,一袭折叠齐整的黄马褂摆放其中。
      “这可是皇上对大将军的天大赏赐,大将军可是不能辜负了皇上和摄政王哟!”已是自己坐上大帐正中帅椅上的苏克萨哈从怀中掏出鼻烟壶,而后倒出少许烟末至掌上,随即用手指粘上送到鼻孔轻吸了几下:
      “本钦差明日即返回北京,大将军还是说说眼前的战事吧。”
      “我大军自从出江宁后,连克沿江叛军城池数十,在小孤山更是大败叛军。而后下彭泽,克湖口,在饶州斩杀叛将冷允登,在德安阵斩金逆大将贡鳌。目下正与金声桓王得仁的贼军大战于德安的丰林和聂桥。那金声桓王得仁甚是彪悍,目前仍在相持激战。不过,下官已令马国柱帐下副将杨捷从都昌渡湖从左翼夹击,令何洛会自饶州率军紧抄贼军后路。请钦差回奏皇上和摄政王,下官不日将拿下南昌,扫荡江西!”
      “好!”苏克萨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对谭泰说道:
      “我看目下大将军还是带本钦差前去丰林看看吧。本钦差还真想见识一下那金声桓王得仁叛军的战力!”
      “下官遵命!”谭泰对着苏克萨哈一拱手,随即说道:
      “不过当下湖南的何腾蛟和广东的李成栋均近在咫尺,下官虑其统兵驰援江西,若他等来援则对我军必有掣肘之忧。为保万无一失,下官恳请钦差大人转奏朝廷,若朝廷能另派一支军马从湖广和湖南而进,则堵胤锡何腾蛟等辈必不敢抽军来援。届时各个击破,擒拿桂藩朱由榔亦是不难。”谭泰对湖南的何腾蛟确是有着深深的担心,因外其麾下的大顺军李过和郝摇旗部,都是人马众多和能征惯战,若是倾力来援,自己还真不好应付。
      “哈哈哈,大将军所奏,本钦差自会带到。”苏克萨哈踱着方步走至大帐门口,随即回头对紧跟着的谭泰说道:
      “不过即便本钦差赶回京师急办此事,也还是颇费时日。朝廷就是闻奏即派出大军南下,只怕也需数月。在此期间,大将军还须缜密调度,万不可让贼军得逞!”
      “钦差大人敦嘱,下官自当谨记。”谭泰嘴上答着,心下却在忐忑,他算计着这数月将是性命攸关的日子。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不料现今竟下起了急急大雨!”走出大帐的苏克萨哈见帐外雨似倾盆并不时来个电闪雷鸣,不由当即打起了退堂鼓:
      “想是龙王留人。看样子本钦差只能呆在大将军帐中听那老龙弄雨玩雷了。哈哈哈!”
      “这样也好。”见苏克萨哈又重新坐回到帅椅,谭泰于是上前对苏克萨哈说道:
      “晌午就在这大帐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下官闻听这德安板鸭和红烧猪脚均为美食佳肴;九江亦有一道名菜唤作‘庐山三石’,这‘三石’乃石鸡、石鱼、石耳三料,下官也未曾吃得。今日幸得钦差大人到此,下官就叫当地厨子做上,也好使大人也尝尝这江西风味。”
      “是么?看来本钦差口福不浅啊!哈哈哈!”此时那苏克萨哈真是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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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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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0#
     楼主| 发表于 2016-7-8 10:04:03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九章

      被谭泰深深担忧的何滕蛟竟然并没有出兵救援江西。
      这何滕蛟虽然忠事大明王朝,但却是一个心胸极其狭隘之人。此时何滕蛟虽身在广西,但湖南之地仍有不少明军,特别是有着很强战力的原大顺军李过统帅的忠贞营。若是何滕蛟能以大局为重,派出军马驰援江西,夹击谭泰的清军,或许历史将为之改写。但此时何滕蛟却在想着如何收复广西和湖南失地,建立自己的功劳。
      “独秀孤峰突起,陡峭高峻,气势雄伟,不愧"南天一柱"之称。”心情大好的的何滕蛟和一班幕僚和将领走在山道上,放眼远山近水,何滕蛟不禁有感而发。
      随行在后的周大启知道何滕蛟自接到曹志建、赵印选、焦琏、卢鼎等部把全州围定的消息后,心绪已是一扫往日阴霾,于是赶紧趋前附和道:
      “这桂林之地原本山清水秀,只是督师大人终日心系战场,操持国事,倒是把一片美景忽略了。”
      “哈哈哈!”何滕蛟大笑着说道:
      “前面大概就是颜光禄曾修身读史的读书岩吧?我等何不前去看看?”何滕蛟谈及的颜光禄,乃是南朝时曾任光禄大夫的颜延之。这颜延之在任始安太守时,曾在此读书并写下“未若独秀者,峨峨郛吧间”的佳句,独秀峰因此得名。
      何滕蛟一行人来至读书岩洞口,只见岩壁上刻有不少题字题诗,何滕蛟捋须注目审视良久,不觉大声叫好道:
      “端的好诗,起笔就堪称经典,非此不能写出此地之美也!”
      周大启循声看去,只见崖壁上那首诗写道:

      桂林山水甲天下,玉碧罗青意可参。
      士气未饶军气振,文场端似战场酣。
      九关虎豹看劲敌,万里鲲鹏伫剧谈。
      老眼摩挲顿增爽,诸君端是斗之南。

      “这一句‘桂林山水甲天下’果然妙句!”周大启赞赏一声接着道:
      “这王正功在南宋时曾四处为官,想不到在此处竟留下不朽佳句!”
      “本督师对王正功倒是不甚了了,不过这诗确如周大人所赞,定会不朽!”何滕蛟说到此地,乃话锋一转,对身后的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说道:
      “皇上移跸肇庆可是事关重大,这一路上尚有不少匪寇,马大人须得小心才是!”由于广东的李成栋起事反清,广东全境尽在李成栋的控制之下,而李成栋又上书朝廷,希望朱由榔能够前往肇庆,因为这肇庆乃广东省城,又是朱由榔的登基之地,宫殿建筑也较桂林好去许多,故而这朱由榔也起了回到自己龙兴之地的念头。当然,何腾蛟心底是不高兴的,他担忧着李成栋会重演刘承胤的老戏,同时也对李成栋曾参与剿灭隆武帝朱聿键的战事感到耿耿于怀:“李成栋前系流寇,后又叛明,为清虏鹰犬时又是攻陷嘉定,扫荡金华;在福建广东广西也是横行无忌!如今却位封国公之爵,真是后来者居上啊!”何腾蛟想着这李成栋如今的爵位竟在自己之上,朱由榔若是去往了广东,自己对皇上的影响必会小去许多,心下就不禁有些烦恼。
      “下官护驾自会小心谨慎。”马吉翔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声。
      “督师大人,末将闻得清虏派谭泰为帅,统领着不少人马攻战江西,金声桓和王得仁有书信前来告急求援。不知督师何时派兵驰援?”
      问话者乃郝摇旗,因郝摇旗与王得仁都曾在李自成手下为将,自然有些熟范,加之对其印象颇为不错,他倒是急着想前去江西救援。
      “郝将军何故如此性急?”何腾蛟见问,乃将眼瞥了瞥郝摇旗,他觉得这郝摇旗的发问简直就是添乱。
      “谭泰军马不过十万有余,而金声桓王得仁的人马有数十万众,先前能直抵安庆,扫荡黄州,难不成瞬间就由虎变羊?”何腾蛟说到此地,见郝摇旗有些瞠目,于是对其抚慰到:
      “当下全州未克,我等哪里有什么援军可派?本督师闻得那金声桓原本左良玉麾下猛将,而今又拥有众多军马,安会被清军轻易击败?加之南昌乃坚城,金王即便退守城中,清军一时也难以攻下。俟我等匡复广西和湖南之地后,再行救援也是不迟。”
      “督师大人,下官亦对江西情势抱有担忧。”一旁的周大启见何腾蛟不肯出兵,乃上前对何腾蛟小声说道:
      “那金声桓和王得仁的兵马虽众,但多是山贼和百姓仓促而成,战力难以高估。清军乃虎狼也!下官闻耿仲明和尚可喜的三四万人马也是快到江西,若是江西有所闪失,只怕朝野震动。下官看督师大人是不是调堵胤锡大人属下的忠贞营疾驰江西救援,那李过和高一功均是悍将,若能击败谭泰,则大局稳定矣!”
      “衡州和常德难道就放着不打了?本督师方使人给堵胤锡和李过送去书信,岂能朝令夕改?”何腾蛟一拂袍袖,那脸色也就阴沉了下来。其实,何腾蛟不愿救援江西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其麾下虽是有着十几个总兵,但真正能听调遣的只有赵印选胡一清及被招安过来的郝摇旗和李过,他可不愿意为了金声桓这个如李成栋一样的后来者折损自己所倚重的人马。
      “那陈友龙现已进兵何处?”何腾蛟已不想再谈及驰援江西之事,于是唤过中军问道。
      “回禀督师大人,陈友龙将军前日已进兵至奉天城下,现正率军攻打。”
      “哈哈,看来他还真是有些手段!”何腾蛟夸赞了一声,但心底却想着这狗贼竟然会连下近十座城池,而自己统领的人马还少有建树。
      何腾蛟之所以深恨陈友龙,就是因为这陈友龙在随刘承胤降清之际,曾受命攻下何滕蛟的老家黎平,将何滕蛟的家眷四十余口俘获,其妻王氏、妾赵氏、张氏均自杀而亡,继母和剩余人等均被孔有德押至长沙。他不愿意让收复失地的大功落于他人之手,当然他更不愿意看到陈友龙建立大功。
      “我等还是下山吧。”此时何腾蛟已完全没有了游山观景的兴致。
      “哈哈哈,此峰端的陡峭,现今老夫已是腿筋发麻,本督师可不想在明日上朝之际因腿脚不利索而招致他人耻笑。”何腾蛟带有自嘲的口吻对随行人等说道,他可不愿意让人猜度出自己的心思。
      到得山下,何腾蛟回头仰看了看自己曾登至半途的独秀峰,心中想到:本督师定要扫平广西湖南,来个一枝独秀。

      金声桓和王得仁军马据守的聂桥在坚守十几日后,终于被清军突破。由于聂桥至金声桓和王得仁所在的九仙岭不过二三十里,金声桓闻得此讯后,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贤弟,若是聂桥失守,丰林必被侧翼清军很快攻破,只怕我等要赶紧退入南昌据守,若迟恐不及也!”金声桓搓着双手,在大帐内内不停地走着来回,他此时只想尽快地退进南昌。
      “大哥勿急!”王得仁倒是显得镇定,他按剑走至金声桓身边说道:
      “当下若是我等急进南昌,只怕将士闻讯后会军心大乱,届时恐致山崩海溃之势!”王得仁说罢此话,见金声桓是不断地摇头叹息,乃接着说道:
      “即便要退入城中据守,也须的在入城之前予清军以重挫,方能提振士气,以利久守!”
      “如今汤持中那边被清军突破,聂桥只怕不保,聂桥若失,宋奎光亦是自身难保,刘一鹏和郭天才均在蛟塘和泽泉湖边,我等凭什么给清军以重创?!”金声桓想着目前剩下的军马均是乌合之众,用这些人马抵御清军还不是送肉上砧,往虎口送羊?他觉得王得仁不免太过乐观。
      “都是何腾蛟这老狗隔岸观火见死不救所致!”金声桓想着从赣州撤军之际就派快马给何腾蛟送去书信告急求救,若是何腾蛟火速派兵来援,当下也不会出现如此危急情势,于是恨骂一声,抓起几上的茶盅一把摔在了地上。
      “求人不如求己。如今大哥烦恼也是无用。”王得仁说着对惊骇在一旁的亲兵使了个眼色,于是亲兵赶紧退出帐外,重新端出一盅茶水小心翼翼地放于茶几之上。
      “来人啊!”王得仁见金声桓沮丧地坐回帅椅,于是对着帐外大喝一声。
      “大帅有何吩咐!”随声而进的当值中军跪地向王得仁问道。
      “你速速拿着令箭传本帅将令,令刘一鹏和郭天才两位将军速速率军赶至建昌的涂埠和九合。刘将军设伏涂埠,郭将军设伏九合。郭将军若见清军到来,只可暗伏,不可惊动。待清军败回之时,则全数猛力杀出!设伏涂埠的刘将军待清军前锋骑兵过后,即全力杀出。若不遵命,力斩不赦!”这“力斩不赦!”四字是王得仁咬着牙齿一字一顿说出口的。
      “小将遵命!”那当值中军说着起身,朝着王得仁一拱手,随即闪身而出,传令去了。
      “汤进吕信才!”王得仁回过身来,对一直站于帐内的十几个将领喝喊了一声。
      “末将在!”汤进和吕信才闻声从班中站出,朝着王得仁拱手大声答道。
      “大军撤往南昌之际,你等各率五千精兵断后,临近建昌之时就列阵以待,一俟清军到来,就给老子勇猛冲杀!若是不出全力,老子就砍下你等脑壳!”
      “末将谨遵大帅之令!”汤进和吕信才拱手退入了班中。
      “程超将军!”王得仁又对班中喝喊道。
      “末将在!”程超拄着拐子走出了班中,因为拄拐,也就无法拱手,只是上前点首回答。
      “兄弟腿脚不便,本帅原不想劳动兄弟。”王得仁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方接着说道:
      “兄弟可率三万新建军马分别站于建昌北面城墙之上和涂埠至九合的山林之中,闻得厮杀声起,即发出齐声呐喊。同时击鼓放炮,声势越大越好!”
      “哈哈,小弟知晓哥哥把戏,小弟领命!”程超答毕,一瘸一拐地退回了班中。
      “贤弟这是想在回撤南昌之时,打追兵的一个伏击?”金声桓总算明白过来一些,于是在帅椅上将瘫倒着的身子坐直了些,并向王得仁问道。
      “正是!”王得仁朗声回道,此时他心中想到了说书中的诸葛亮:“那诸葛孔明能在博望坡大败曹军,俺王杂毛也要在这建昌小地大破清军!”想到这里,他对侍立一旁的亲兵总管吩咐道:
      “现今你可传令宋奎光、汤持中,令他等速速将军马撤下,退往南昌!”
      望着亲兵总管快速离去,王得仁回过身子对金声桓拱手说道:
      “我等可率其余人马启程了。”
      “回南昌么?”金声桓此时已被王得仁有板有眼的安排所震慑,神思上还有些游离。
      “若是路不遇阻,我等明晚即在南昌城内了。”此时王得仁已在谋划如何坚守南昌了,想着自己当下的布置定然会大败清军,心中不觉泛起几丝得意:“博望坡后那刘备还是被曹操追得投向孙权,若不是赵云张飞神勇,只怕还是输得叮铃咣当!”
      王得仁迈着阔步在一大推将校的簇拥下走向了自己的战马,神态上俨然自己已拥有了张飞和赵云的神勇和诸葛亮的睿智。

      在聂桥防守清军的汤持中虽然被清军突破,但折损也不算大,因为清军大批人马还一时难以全部通过,而这都源于王得仁下令在阵前挖下的无数壕沟和布下的铁蒺藜。
      待汤持中接到退军的传令后,正在试图重新夺回阵地的汤持中还有些诧异:
      “现今本将正在斩杀突过来的鞑子兵,缘何下令我等后撤,本将完全可将这些清军剿灭杀退。莫非国公是喝酒喝得太多?”
      “这军令不是国公所下,乃是王得仁大帅之令!”传令的亲兵倒是实话实说。
      “你可回禀王大帅,就说本将定会夺回阵地,守住聂桥!”汤持中不耐烦地对那亲兵挥了挥手,然后策马朝着前面杀去。亲兵见势也是无法,只得打马而去。
      这汤持中之所以违令不撤,除见眼前的情势并未大恶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心底对金声桓太过亲近王得仁并对其言听计从心怀不满。他从内心觉得这从大顺军里爬滚出来的王得仁虽是有些心眼,但在指挥大战方面的才干他还并不认同。他此时完全忘了正是王得仁让自己率众连夜挖下的壕沟才将清军滞阻至今的事情了。
      但万分危急的事情很快而至。
      据守丰林的宋奎光接令后很快率着人马往南退去。如此一来,清军占据丰林后,随即对汤执中的聂桥包抄了过来,那丰林至聂桥不到二十里,待汤执中看见大批的清军从右翼漫山遍野地杀来时,已是退兵不及,汤执中的近万人马陷入了重围。
      “老子今日只怕不能脱身了!”汤执中在心底闷叫一声,此时他对不遵命后撤感到十分后悔。眼见手下兵马已乱,汤执中在马上挥刀大喊一声:
      “都随老子向南杀!胆敢后退一步者,斩!”随即率众向身后的清军杀去。这一场厮杀真个是天昏地暗。由于连日苦战,汤执中手下的将士已是极其疲惫,在搏杀中很快就有大批的将士倒地,余下的将士虽在苦苦支撑,但想要突出重围显然已无可能。
      “给老子去毬!”已是身受数创的汤执中一刀将一员冲至马前的清将砍落马下,还在喘息之际,又是两员清将杀到。
      “杀!”汤执中迎着冲来的清将怒吼一声,奋力将手中大刀一拨,将清将劈来的大刀挡开,随即抽刀横砍,只把那员清将拦腰斩断!
      “反贼休得狂妄!我范天赐来也!”随着一声巨吼,又是一员清将杀到。此人不是旁人,乃是马国柱帐前大将,参领范天赐。这范天赐也是神勇,武艺自是不凡,一柄钢刀使得是出神入化,上下翻飞。汤执中久战之人,如何能敌?十余合后,汤执中已是落在下风。
      “这贼将手段了得,不能纠缠。”汤执中想到此地,乃卖个破绽,率着残余人马拼死向南突去,谁知刚走不远,就见面前清军如墙而立,中间一人高骑马上,顶珠上冒出如血的红光。
      “反将还不快快下马受缚!”马上之人慢条斯理地对着汤执中一声断喝,此人不是别人,乃是清总督江南、江西、河南三个行省的总督马国柱。
      “要老子降尔清狗,今世莫想!”汤执中已从此人的顶珠看出其官阶不小,见其身边众将簇拥,知道自己是冲不到他跟前的,于是一把将长长的刀柄插入地上,缓缓从腰间将佩剑抽出。
      “金大帅!本将今日死国了!”汤执中朝天暴喊一声,一行眼泪也随即夺眶而出流淌在面颊之上,接着将剑一横,就欲抹向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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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31 19:51:49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国柱的身后突然响起如雷的喊杀之声,同时见马国柱身边的清兵清将纷纷陷入惶恐之中,瞬间就见一将头戴毡帽,提刀率众杀入清军阵中。那将一连横扫数员清将后,只把马驰到汤执中面前大叫道:
      “汤将军快快随俺杀了出去!”
      汤执中定眼一看,原来来将正是王得仁。
      “汤某谢过王哥!”汤执中于马上对着王得仁一拱手,随即一把将插在马旁的大刀拔出,率着残余人马与王得仁的军马合兵一处,奋力地向南杀去。
      汤执中还真是命大。原本退往南昌的王得仁在启程不久即得到亲兵的回报说是汤执中不愿遵命回撤并仍在和清军激战的消息后,不禁仰天叹道:
      “汤执中实实误了大事!”说罢此话,即勒转马头对着身后的一班将领令道:
      “你等速速召集军马,从中挑些精壮,都随本帅杀了回去。”
      “而今能战兵马已是不多,回杀恐陷入清军围困,为兄看不若火速传令宋奎光,令他率军前去接应汤执中。”一旁的金声桓见王得仁欲要亲往,怕其有所闪失,于是在一旁说道。
      “来不及了!”王得仁知道宋奎光已在退军途中,此时派兵传令已是不及。
      “那也用不着贤弟亲往!”金声桓一把抓住王得仁的马缰:
      “贤弟居中调度,如何能去?我看还是为兄率兵前去救援!”此时金声桓已是知晓王得仁的统兵才干,他不愿意王得仁前去临危犯险。
      “大哥乃军中主帅,干系江西全局,小弟怎能让大哥犯险!”王得仁说着,一把勒紧马缰,对着已是列队站好的兵将们大喝一声:
      “此去救援,我等须得拼死!本帅不退,你等亦是不退。若是不遵将令,本帅将定斩不饶!你等可是听清?!”
      “我等谨遵将令!杀!杀!杀!”军士们喊出了震天的杀声。
      “大哥!”王得仁回头对金声桓一拱手:
      “小弟若是不幸阵殁,今后大哥可请出姜阁部代为筹谋。”说到这里,王得仁不禁眼眶发红:
      “小弟家眷亦靠大哥全数照应。小弟去了!”说完此话,王得仁转身从腰间抽出宝剑向北一指:
      “出发!”

      幸而在汤执中命悬一线之际王得仁率着仓卒组建的五千军马杀到。清军在被王得仁的援军冲开一个豁口后,王得仁即和汤执中合兵一处,朝着南面冲杀而出。但清军也是具有强悍战力,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在马国柱等将领督战下,迅速地从几面包抄过来,试图将王得仁和汤执中的人马包围。
      “杀!”杀红眼的王得仁见一员清将飞冲过来,立时勒住马头放清将从身旁而过,就在两马相交之际,左手一把将清将刺来的长枪逮住,随即一声大喝,右手的宝剑已至清将脖颈,但见鲜血喷溅,人头也就滚落在地。
      “贼将休得狂妄!”清军参领范天赐此时从不远处看见王得仁是身披大氅,料定其必是敌方大将,于是喝喊一声飞驰过来,举刀就往王得仁的头顶猛劈,手持宝剑的王得仁一连躲开数刀,因宝剑太轻,王得仁不敢以剑隔刀而只是闪避,数合之后,已是渐落下风。
      “清狗休得伤我王哥!”原本和几员清将激战的汤执中见王得仁势危,乃大喝一声杀了过来,正和王得仁相战的范天赐稍一分神,王得仁的手中宝剑已是飞速甩出,那疾如流星的宝剑不偏不倚,楞是化作一条弧线插入了范天赐的胸膛!
      “啊呀!”范天赐大叫一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无奈脚被马镫挂住,于是那受惊的战马就拖起范天赐的尸身跑开了去。
      正在督战的马国柱见范天赐殒命,于是对着身边的一些清兵清将吼道:
      “快快冲过去放箭!放箭!”
      随着马国柱的令下,一时间飞矢如雨而来,冲杀中的王得仁也是肩中一箭,不少的明军将士也被射翻在地。王得仁见此对着手下将士大呼道:
      “我等救兵将至,快快杀了出去会合!”
      手下将士闻得有救兵前来,于是纷纷鼓起最后一股力量,拼死杀出了重围。

      王得仁和汤执中杀出重围后即一路南奔,马国柱因知晓其中有明军大将,或许就是金声桓和王得仁,于是也不敢懈怠分毫,只率着人马紧追不舍。很快几十里地一晃而过,眼见前面就是建昌城了。
      “千万不要让他等逃入建昌!”在马上疾驰的马国柱想到如果这股明军逃进建昌,攻打建昌只怕是颇费曲折,于是大声地催促人马不断加快速度追击。不料前锋骑兵刚过涂埠,突然两边山林里传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随着喊声,大将刘一鹏率着千军万马从两旁杀出,那些清军久战之下已是疲惫不堪,面对近万生力军的冲杀如何能敌?片刻之间已近土崩瓦解。
      “快快退兵!”惶恐中的马国柱急忙对身边的将校呼道,他想着,如果自己所率的近两万军马被金声桓王得仁围歼,必将撼动整个谭泰大军,朝廷也将震动,自己自然会被逮京问斩。
      当马国柱率着人马回逃不远经过九合之地时,突然杀出无数明军将去路封死。当中一员大将跃马横刀大喝道:
      “大明战将郭天才在此等候多时,你等还不快快下马投降!”
      “天亡我也!”马上的马国柱对天长叹一声,乃欲抽出宝剑自尽。
      “总督大人万万不可轻生!”身旁的参领扈尔都一把将马国柱的宝剑夺下,然后对一班巴牙喇护兵喝道:
      “你等拼死护住总督,待本将冲开一条血路!”说罢那扈尔都即率着人马,拼死向着明军杀去。
      这一场好杀真是山呼海啸,数万人等就在这不及十里的方寸之地展开了生死大战,真个是惨叫哀嚎不断,刀光闪过,血肉横飞,旗倒马横,尸骸盈野,肝脑涂地,血流成渠。眼见得马国柱的人马抵敌不住就要横尸荒郊了。
      正在此时,突闻三声炮响,随着炮声,突然一股清军骑兵从明军的左翼冲杀而出,原来是何洛会的军马到了。
      原来这何洛会占得余干后,一直不知谭泰攻打九江的情况,于是一连几日派出快马打探消息,前日闻得金声桓的人马在德安的聂桥和丰林与谭泰大军激战,于是火急率军急趋德安,以期对金声桓的明军形成夹击。不料赶到之时,德安已是空城,于是麾兵往南,至此正好遇上马国柱不绝如线,于是率兵杀出救援。
      “鞑子兵到了!”郭天才的手下将士一看冲来的尽是满旗正白旗和镶白旗的骑兵,一时也是心生惊惧,慌忙中已是心生怯意。
      郭天才见手下开始溃败,知道眼前已无歼灭马国柱军马的可能,于是对着手下将士大呼道:
      “我等快走!”那些个兵将闻得此令,顿时撒开脚丫,急忙往后而走。何洛会见势哪里肯放?也是策动军马猛追了过来。
      何洛会击败郭天才和刘一鹏后,只率着人马只追杀至建昌城下。原本想要顺势攻城,可就在此时接到谭泰传下的军令,令其后退二十里扎营。
      谭泰自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经过连日和明军鏖战,使得谭泰对金声桓王得仁的明军战力已不敢小觑,加之今日马国柱的人马几乎被明军全歼,更是使得谭泰不能不心生谨慎。想着何洛会的军马不过四万,他可不愿其孤军深入再落得马国柱那样的境地,于是派出快马让何洛会后撤,一切都待自己的大队人马到来再说。

      “狗娘养的,想不到何洛会的大军会突然杀到。不然老子定要阵斩马国柱那老儿!”郭天才一把将头盔摘下,对着金声桓即大声嚷嚷起来。其神态充满了沮丧。
      “这何洛会倒是精敏,竟然不乘胜攻城,倒是让我等架好的弗朗机炮派不上用场了。”金声桓没有理郭天才的茬,他在城楼上瞧见快至城下的清军突然回马,心里只是一片可惜。
      “大哥是可惜何洛会的军马不曾遭我炮轰,小弟则在可惜不曾取下马国柱的人头!”一旁的王得仁闻得九合的郭天才遭到何洛会的兵马奇袭,即火速令宋奎光的人马在北城一面架设好弗朗机炮,他想着郭天才定然抵敌不住何洛会,因此赶紧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王得仁接着说道:
      “何洛会挨上数炮就会知晓我等厉害,折损自是不大。小弟实实可惜我等失却了全歼马国柱的时机。”王得仁此时心下是五味杂陈,因现今不光没有全歼原本认为逃不掉的清军,而且汤执中和宋奎光所部还损失了不少人马,而这些都源于汤执中的不听号令所致。正是汤执中没有遵令而退并陷入苦战,从而耽误了二个多时辰。若不是这宝贵的二个多时辰,只要马国柱兵过涂埠,在刘一鹏郭天才及汤进和吕信才数路生力军的围攻下,极有可能将其全歼,而何洛会根本就赶不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得仁在心底深叹一气,将眼光投向了远处的天空。
      “来人啊!把抗令不遵的汤执中拿下!”金声桓从王得仁失落的眼光中看出其深恨痛悔的心情,于是对身后的亲兵喝喊了一声。几个亲兵闻声即将一直在旁耷拉着脑袋的汤执中一把按翻在地,绳捆索套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推至金声桓的面前。
      “你可知罪?!”金声桓将手背于身后对着汤执中一阵猛吼:
      “若不是你不遵军令,那马国柱如何能以得脱?若不是你不遵军令,何能致如此多的将士死伤?”
      “末将罪该万死!”此时汤执中方知晓自己闯下了天大的祸事,他愧疚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将犯将推出去砍了!将首级传看三军!”金声桓说罢一屁股坐在了帅椅之上,只是喘着粗气。
      “且慢!”王得仁的一声断喝让正将汤执中推出的几个亲兵停下了脚步。
      “汤将军虽是罪该斩首,但小弟亦是有错!”王得仁上前对金声桓拱手说道:
      “小弟也是一时疏忽,只是让亲兵传令后撤,却没有申明违者必斩。即是无有‘违者必斩’之令,若是大哥将汤将军问斩,只怕也是说不过去。”王得仁深知这汤执中乃金声桓的心腹爱将,他之所以令手下将他推出问斩,也是知道王得仁和一班将领会予以阻拦。果不其然,王得仁的话音刚落,汤进和吕信才也是连忙上前劝阻道:
      “汤将军原是好意,并不知晓俺王哥有计设伏,加之身受数创,俺们看也就训斥即可。当然俺们想汤将军今后也不会再冒犯军法了。”汤进和吕信才猜度这汤执中定是因为下令者乃是王得仁,故而没有爽快遵令,于是在求情的话中带上了末尾一句。
      “哼!今日本公若不是看得仁等兄弟为你求情,本公定然砍下你的人头!还不快快谢过几个兄弟!”
      “汤某在此谢过副帅和汤家兄弟吕家兄弟。”被松开绳索的汤执中赶紧向王得仁等连连拱手。
      “我等当下应何以处之?难不成我等就守着这小小的建昌与谭泰相抗?”金声桓处置完汤执中,朝城下看了看,然后回头对王得仁发问道。因为他觉得城墙矮小不说,还很是单薄。
      “这建昌小城我等何能久守?”王得仁见金声桓在静待下文,乃接着道:
      “谭泰大军明日方能到此,我等不妨连夜将人马撤往南昌。我等在将夜之时令军士扎下草人放于城墙之上,何洛会虽在远处,想必他的探哨也能依稀看见。而后我等即率人马从南门而出去往南昌,待谭泰明日到达,我等已是走出七八十里路了。”
      “扎下草人又有何用?如此不是明告何洛会我等弃城南走么?”金声桓担忧着撤退之时那何洛会会乘机追击。
      “此乃疑兵之计也!”王得仁的这一手可是来自李自成,当年李自成从商洛山走脱时,即令手下大张旗鼓地打着“闯”字大旗走大路而行,而另派一支人马从小路去往湖广,最终使得明军判断失误,将大部人马派去追击和围剿往湖广而去的人马了。
      “我等在天色将黑之际摆上草人,何洛会必定以为我等只是因为提前片刻而非故意。即便黑夜摆放他也会看出端倪,而乘夜摆放说明我等大军将退,此番情形他必将认为系我等的诱兵之计。马国柱的前车之鉴他安能不顾?加之他的人马只有三万余众,夜黑风高之天其必是不敢冒险,如此我等可顺利进入南昌据守了。”
      “哈哈哈,贤弟果然妙计!”金声桓再次被王得仁的谋略所折服:
      “南昌城坚,只要粮秣充足,本公何惧清虏?”
      “小弟之所以在丰林和聂桥抵挡清军十几日,就是为筹措粮草计,现今各处报来,粮秣辎重已筹集甚多,足够半年支撑,故小弟才做退兵事情。”正是因为大批筹集到的粮草已运抵南昌,所以王得仁才想在围歼马国柱后退兵。
      “如此甚好!哈哈哈,本公这会倒是想小寐一会,免得晚上差些精神!”金声桓说着迈开了步子。
      “大哥请!”王得仁说着和一班将领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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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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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24 11:21:45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金声桓的人马退入南昌后,谭泰大军即抵达南昌周边,几日后,何洛会的军马即将南昌东西二门封住,马国柱和刘良佐的人马布往南门,朱马喇则围住北门,完成了对南昌的包围。
      南昌到底是一座坚城。谭泰大军围城后几次攻打,除了死伤不少将士之外却未取得任何进展,于是来了个围而不攻,希望通过消耗城中粮草以待瓜熟蒂落。这一围就是数月,其间金声桓王得仁并未一味死守,王得仁数次率众出击烧营劫寨,给清军杀伤不小。

      而此时已移跸肇庆的永历朝廷却在忙于从广州而来的李成栋觐见之事。
      “惠国公明日上朝见朕,诸事和礼仪是否操办停当?”朱由榔提及的惠国公就是李成栋。李成栋反正之初被封广昌侯,牛凤梧陈甲徐元吉杨继贤杜永和等一班将领均封伯爵,连被迫参与起事的佟养甲也得了一个襄平伯的爵位。后李成栋派李元胤到梧州迎请永历帝移跸肇庆,朱由榔又下旨晋李成栋为惠国公。
      “皇上交办之事,微臣岂敢马虎?请皇上放心。”瞿式耜见朱由榔问及,连忙趋前回答。
      “既要隆重,也不可过度奢靡。当下朝廷府库吃紧,每个铜钱自是要用到当用之处,这点爱卿可要谨记。”朱由榔看了看自身穿的棉布龙袍,心下不觉泛起一丝寒酸的味道。
      “皇上率先垂范,自会上廉下正。微臣谨记皇上教诲。”
      “崔总管。”朱由榔对着一直在身旁侍候的崔清喊了一声。
      “老奴在。皇上有何吩咐?”崔清闻得皇上喊叫自己,连忙从旁应声。
      “赐宴可是按朕的旨意备好?”
      “回禀皇上,老奴已知会御膳房,让他等按旨意备好十菜一汤,四荤四素加两碟点心,汤也就是豆腐川元。”
      “如此甚好!”朱由榔如此安排一来确是因为釜瓮见底,囊中羞涩得不行,再则则是一些个朝廷统兵大将老是朝着朝廷要粮要饷,眼下装穷也是想要堵住李成栋开口。
      “皇上单独赐宴乃大臣的天大荣耀,他等何会计较荤少素多?老奴谅惠国公不会计较。”崔清见皇上满意,也紧跟着附和了几句。
      “眼下江西和湖南的情势如何?”早在数日之前,朱由榔即接到九江被清军占领后,金声桓和王得仁退入南昌的军报,他担忧着南昌是否危急。
      “南昌城高墙坚,清军一时难下,微臣闻得金声桓曾乘夜夜袭清军大营,斩杀无数,获得大胜!湖南那边也是捷报频传,陈友龙部攻克武冈州,擒杀清副将贺云、知州何衡泗。八月初五日,陈军又攻克宝庆府。堵胤锡现已经收复常德,何滕蛟正率曹志建、卢鼎猛攻永州,看来有望匡复湖南全境。”瞿式耜所说的江西战事完全是道听途说,而湖南的战事情况还算是八九不离十。其实,之所以明军能在广西贵州和湖南取得如此胜利,实乃清兵空虚所致。孔有德撤兵北返之际,湖南只留下总兵徐勇守长沙、总兵马蛟麟守辰州、总兵张国柱守衡州,此外就是广西巡抚李懋祖和总兵余世忠据守广西全州到湖南永州一带,兵力单薄,明军可以投入湖南的兵力远远超过当地的满清军队。
      “如此看来,救援江西之事可缓。”朱由榔闻得瞿式耜奏报,心中不觉大悦,他想着若是恢复湖南全境,下步就是令何腾蛟堵胤锡攻占湖广了,如果顺利,则兵指河南。
      “只要上下用命,看来我朝中兴可待了!”朱由榔说着,心中不觉想起了东汉的刘秀,正是这位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扫荡天下,经过长达十二年之久的统一战争,先后剪灭了赤眉,平灭了关东、陇右、西蜀等地的割据政权,结束了自新莽末年以来长达近二十年的豪强混战与割据局面。
      “若能驱鞑子于关外,朕就不负列祖列宗了!”朱由榔憧憬着自己坐上北京紫禁城那把代表无上权威龙椅的情形,心情更是大好无比。
      “明日赐宴还是加上一道清蒸麦溪鲤鱼吧,朕想那惠国公吃后定是回味无穷。”朱由榔高兴劲上来,自然是不吝赏赐。
      “老奴遵旨。”低头回答的崔清用眼角瞥见朱由榔有些神采飞扬,乃小心地恭问道:
      “看样儿皇上对这道菜还真是喜爱,皇上看午膳时是不是也来上一道?”
      “哈哈哈,崔总管真是在投朕所好啊!好,好,好!朕就依你所奏!”朱由榔笑着说道这里,然后转头对瞿式耜说道:
      “爱卿可陪朕到花园走走,如何?”
      “微臣遵旨!”瞿式耜是一揖到地,此时只要能让朱由榔高兴,瞿式耜自然是何乐而不为。

      “皇上真英主也!”从宫中回到大营的李成栋掀帘而进,见孟文全和牛凤梧张继世等将领都在大帐里谈笑等待着自己回来,乃对众人兴奋地说道。
      “是么?”孟文全随即对一旁侍候的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赶紧给刚刚坐定的李成栋奉上茶水。
      “敢是皇上高大英武,从而使得我家大帅折服。”孟文全见觐见归来的李成栋满脸喜悦,于是也说起了俏皮话。
      “岂止高大英武?皇上凤表龙姿,聪敏贤达,对整个战局可谓是了如指掌,加之朴素廉明,端的令人肃然起敬。”说到这里,李成栋见孟文全听得仔细,乃凑头过去对之说道:
      “说来也许你等不信,皇上的龙袍竟然并非绸缎,本帅看似就是普通棉布制成。”
      “当今皇上不似那弘光帝骄奢淫逸,不能不说不是一件好事。”孟文全也跟着发出感叹。
      “皇上赐宴也是不显奢华,也就是十来个菜蔬,碗碟俱是一般瓷器,更不见金匙银筷。见皇上如此节俭,本帅倒是过意不去,拜辞时,本帅特留下五万两白银让元胤转奉皇上以作赏赐之用。”
      “噫,这元胤如何不见?”此时孟文全方察觉元胤并不在李成栋的身边。
      “圣上甚是喜爱元胤,想封元胤为锦衣卫指挥使,加左都督,以便留在身边差遣。本帅不好推却,只好遵旨。”说到此地,李成栋深叹一气道:
      “今后元胤就不在我等身边了。连熊庆、熊喜兄弟俱被陛下留用,实实使得本帅感到多有不便也!”
      “皇上留下元胤未必不是好事!”一旁的张继世见李成栋神态有些失落,于是从旁插话道:
      “若贤侄在陛下身边,也将让我等更易知晓朝廷之内事情。前次大哥欲迎陛下久驻广州,小弟就闻得朝中有些大臣劝谏皇上,说是刘承胤前车之鉴,让皇上避免莽操之患。小弟想皇上后来说还是居于龙兴之地,只怕就是因此而起。现今大哥虽是位居国公高位,但对朝中小人还是要多加提防才是。”张继世因历经崇祯、弘光、隆武和永历四朝,对明朝的朝堂党争之事和奸佞小人看得甚多,于是对李成栋予以提醒。
      “如此之事本帅岂会不知?本帅尊重朝廷,恪守臣节,虽尽辖广东之地却不擅自任免地方官员而交朝廷议决。若本帅欲效莽操,何人能阻?本帅既已反清,自当忠事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成栋想着竟然还有奸佞小人在暗地捣鬼,心下不觉生出一股怒气,而这一番表白,也使得自己感到几分悲壮。
      “我等还是返回广州吧。若是扎营肇庆,难免还是有着瓜田李下之嫌。”李成栋说罢起身,接过亲兵递上的大氅披上,然后系紧了风扣。
      “如此甚好!老子还不想在这里侍候了!”牛凤梧总算听明白了些意思,也是整理了一下衣甲,随着李成栋就欲外走。
      “大帅,我等救援江西之事将如何安排?”孟文全见李成栋急急外走,连忙紧跟一步问道。他担心李成栋忘记了这件大事。
      “先回广州再说!”李成栋哼了一声,随即迈开阔步走出了大帐。


      李成栋返回广州数天之后,即点起三万兵马,令杨季贤为先锋官,自己坐镇中军,向着赣州杀奔而来。
      “据说这南雄居五岭之首,为江广之冲,枕楚跨粤,为南北咽喉。今日见之,果不其然。”骑行在马上的李成栋见四周群峰耸立,道的两旁峭崖壁立,数十只老鸦在老柏古松之间翻飞鼓噪,心中深感一个“险”字,于是对身后随行的孟文全说道。
      “如此崎岖山道,端的不逊蜀道之难!”孟文全策马趋前说道:
      “赣州也算坚城一座,攻城须得红夷大炮。如今山道难行,文全实实担心大炮运至赣州还要多费时日。”
      “哈哈哈,先生实实多虑了!”李成栋大笑着对孟文全言道:
      “有它我等过年,没有它我等还是过年,难不成没有那红夷大炮,我李成栋就攻不下赣州?”听这口气,似乎李成栋对拿下赣州是胸有成竹。
      “先生可知高进库其人?”李成栋转头对孟文全问道。
      “孟某缘何不知。”孟文全看李成栋的神情有些诡秘,乃接着说道:
      “这高进库现为赣州清军署理总兵,原在高杰大帅手下为将,乃是高大帅堂侄。大帅问他作甚?”
      “呵呵,先生有所不知。”李成栋说到此地,乃回头看了看其身后的众人,见并无人注意他俩的谈话,乃接着道:
      “本帅在高大帅手下时,与这高进库甚是熟范,交情也是不错。本帅在出兵之前,已遣人给其送去书信策反,许诺若是献城来归,则敕封侯爵。昨夜高进库已派人回书,已允诺开南门以献,本帅已令杨季贤星夜兼程赶往赣州,此时只怕已过南康了。”
      “大帅恐误大事矣!”孟文全听罢李成栋所言,不觉有些天旋地转:
      “那高进库前番金声桓和王得仁围城之际不反,现今却反,大帅难道不怕他等诈降?若高进库诈降,则杨季贤危矣!”孟文全此时恨不得捶胸顿足。
      “本帅昨夜也曾问及信使,信使答曰:‘昔日高总兵被朝廷拔擢,金声桓屡屡从中阻扰,乃仇深似海也!岂能让金贼轻易建立大功?李大帅乃兄弟也,兄弟相招,正乃时也!’我看高进库未必会是诈降!”李成栋虽是嘴里这么说着,心下却已是惴惴不安了。
      “唉!”孟文全深叹一气道:“如此当然最好。非是文全怪怨,大帅若是问计文全,文全断不会叫杨季贤将军孤军而进。”
      “成栋原本想要征询先生应对之策,无奈昨夜先生多喝了几杯,已是早早睡下。白天鞍马劳顿,先生身体也是羸弱,加之信使催促要早早回禀高进库,故而成栋就下了决断。如今想着,确实是草率了些。”李成栋内心已是后悔,他此时只希望这高进库真是自家兄弟。
      “文全请大帅速速传令全军,加快向赣州前进。我等若能接近杨季贤的前军,或许还能挽回一二,即使高进库真心归顺,我等也能帮衬几把!”此时孟文全是心急火燎,他深知目下杨季贤的前锋距李成栋的大队军马已有百多里地,而离赣州只有五六十里的路程,已是远水难救近火之势,但他还是想做些补救。
      “牛凤梧!”李成栋回头大喊一声。
      “俺老牛在此,大哥有何吩咐!”牛凤梧闻得李成栋呼唤,赶紧从后策马上前。
      “你速速传令你部骑兵,随着老子一块疾驰去往赣州城下!要快!”
      “老牛遵令!”牛凤梧答毕一勒马头转身去了。
      “本帅和牛将军去后,先生即催督大军加速向赣州前进!若万一成栋不回,先生即率军退返广州!成栋告辞!”李成栋急急做下安排,然后一勒马缰,飞驰着朝牛凤梧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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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3 10:22:58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李成栋率着牛凤梧和三千骑兵兼程往赣州疾进,试图追上杨继贤,但一切都太晚了。
      杨继贤悄然抵达赣州南门外时,天色已是渐渐暗了下来。杨继贤按照事先约定,在军马埋伏的后山燃起两堆大火,不久之后,就见到南门城楼上挂起了一串六个灯笼。
      “进城!”杨继贤看见高进库发出的开城信号,于是对着手下将校喝喊一声,然后翻身上马,率着五千军马蜂拥着朝着南门冲去。至吊桥时,杨继贤见高进库已候在城门口了。
      “高将军辛苦!”杨继贤因和高进库曾在高杰手下为将,自是认得,杨继贤在马上对高进库拱手问道:
      “现今刘武元和胡有升却在何处?”
      “刘武元当下正在巡抚衙门,胡有升或许在城中大营。我等快快进城杀向巡抚衙门,来个擒贼先擒王!”高进库对杨继贤大声催促道。
      “龚占林!”杨继贤对身后的参将龚占林高喊一声。
      “末将在!”
      “你速速带领手下接掌南门防务,本将和高将军现今杀往城内。你须得确保城门无虞!”杨继贤如此安排,乃是李成栋的意思,实际上李成栋为防变算,曾叮嘱进城之际,必须以自己的人马控制城门。
      “本将军的城上人马也须下来同行?”高进库看似不经意地问话,让杨继贤立生了几分警觉。
      “这可是国公之令。杨某想高将军不会不遵令吧?”杨继贤的口气显得毋容置疑。
      “本将自是遵令!”高进库说罢此话,乃急令城上军士赶紧下来列队,然后合着杨继贤的人马杀进了城内。
      就在杨继贤的人马刚刚转过两个街衢,寂静的四周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金鼓和喊杀声,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杀出无数清兵,为首一将金刀大马直冲在前,杨继贤从来将装束看出乃从二品官职,料定此人定是刘武元无疑。
      “狗贼使奸计诈我!”此时杨继贤抽刀回望高进库,只见高进库已是提刀在手径奔自己而来,其手下将士也是呼啸一声,纷纷和自己的人马绞杀在了一起。
      “哐当!”杨继贤奋力隔开高进库砍来的大刀,买个破绽便走。而杨继贤的军马看见主帅不敢恋战,也是紧随其后往南门杀去。但刘武元哪会轻易放走这些个明军?一时间杀声震天,刀枪剑戟搅作一团,双方将士也是不断倒地,杨继贤身背数创,好不容易杀到了城门口。
      据守城门的龚占林见主将败回,连忙麾兵接应,经激战方和杨继贤突出城来。
      “快快沿来路杀回!”杨季贤对龚占林和手下兵将大喊道,他在庆幸自己的人马能死里逃生,他想尽快地摆脱追兵,虽是在激战中已折损了两千余兵马,他仍然感到庆幸。
      “贼将哪里走!”正在匆忙往南而撤的杨季贤面前突然冲出一队人马,为首大将乃大清赣州总兵胡有升。只见胡有升提刀纵马只取杨季贤,杨季贤见来将凶猛,也是不敢懈怠分毫,举刀就迎了上去,他希望着能阵斩此将从而率着人马突出包围。
      这胡有升正是依照刘武元的布置埋伏在南门城外的。高进库接到李成栋的书信后,即将书信报至刘武元那里,刘武元看罢书信后决定将计就计,一面令高进库向李成栋诈降诱敌,一面令胡有升伏兵城外,而自己则领着大部兵马在城内设伏。现今杨季贤死战出城,胡有升岂肯轻易放他走去?
      “杀!”胡杨二人同时大喊一声,随即两马相交,双刀碰出火星,两将就在乱军之中一来一往地厮杀了起来,两人连战四五十回合,虽是胜败难分,但前有拦截,后有追兵,杨季贤的人马已是被前后夹击,将士们已处于混乱和崩溃的境地,从而使得杨季贤心里也是慌乱得紧。常言道:“一心不能二用。”就在杨季贤分心之际,胡有升的刀锋已至,杨季贤急忙低头一闪,那刀锋竟然贴着头皮划过,生生就杨季贤的头盔削出去数丈之外。躲过一刀的杨季贤此时不敢再战,急切中率着人马拼死向外杀去,清军见明军以死相搏,于是纷纷弯弓搭箭朝着明军射去,一时间箭簇如雨而至,眼见得杨季贤的明军死伤不少,但杨季贤也还神勇,虽是身中数箭,但到底还是率着四五百人冲了出来。
      冲出重围的杨季贤也是不敢耽搁片刻,直率着人马往南而走,刘武元高进库胡有升也是紧追不舍,待到浮石山时,终被清军追上。看着漫山遍野杀来的清军,杨季贤对天高喊一声:
      “俺杨老三今日在此断头矣!”喊罢即率着残存的军马扑入了敌阵。
      正在这万分危急之时,突然一股人马举着火把冲入阵中,领军之人正是李成栋和牛凤梧,原来是李成栋的骑兵杀到了。
      “牛将军,快快救出杨老三!”在火光的映照下,李成栋已是看清正在厮杀的杨季贤,于是对牛凤梧大喝一声,随即策马驰入敌阵,只见刀光闪过,就有人头滚落。
      “个奶奶的!老牛来也!”牛凤梧闻得李成栋呼叫,立时就舞刀向着围攻杨季贤的数员清将杀去,这牛凤梧也是刀法娴熟精湛,几个回合之后,已是护着杨季贤杀出阵来。
      “快快退兵!”激战中的李成栋见牛凤梧已将杨季贤救出,忌惮于清军人多势众,于是对着随行将士大喊一声,勒转马头就走。
      “成栋兄哪里走!”随着一声断喝,那高进库已是横刀挡在了李成栋的马前。
      “成栋兄别来无恙?小弟可是三年多未曾见到哥哥,何不进赣州城一叙?小弟端的甚是思念哥哥。”马上的高进库将大刀扣于环中,拱手对李成栋说道。
      “进库兄弟效忠清廷,你我各为其主,成栋本不应责怪。可你不该欺骗!如今你我情意已绝,成栋定然不会放过于你!尔还不快快放马过来受死?!”李成栋手勒马缰,在马上对高进库哼声说道。
      “既是如此,就休怪小弟无礼了!”高进库说着,跃马挺刀只取李成栋,李成栋见高进库冲来,嘴里乃轻哼一声,横刀就上,两人就在阵中大战起来,刀来刀往,两双胳膊飞舞寒光把人罩住,进库效忠鞑虏甘为鹰犬;马前马后,八只马蹄荡起烟尘哪见人影,成栋迷途知返为保大明。李成栋和高进库战至三十余合,眼见高进库是只有招架之功,更无那还手之力了。
      “给老子下去!”李成栋大喝一声使出了“飞蛇噬鸟”的刀法,那刀又疾又快,直奔着高进库的脖颈而去,若是常人,定是躲不过这刀!可高进库也是眼疾头快,紧急中把头一低,就觉一股寒风贴头刮过,正在高进库惊骇和庆幸之际,李成栋已将刀柄往回一戳,那刀柄已抵至高进库的胸膛。
      “啊呀!”随着高进库的一声大叫,高进库已是翻身落马!
      “高贼拿命来!”见高进库落马,李成栋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已贴着地面奔向了正惊恐地瞪着眼睛的高进库。
      “哐当!”就在高进库行将殒命之时,胡有升奋力杀到,一刀隔开了李成栋的大刀,紧接着,刘武元也挺着长枪朝李成栋杀来,三人顿时搅作一团。李成栋力敌二将,倒也不落下风,倒是刘、胡二人闹了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杀!”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已重新骑上战马的高进库率着四五名偏将和众多的清兵向着李成栋杀来,李成栋身后的将校一见此番情形,也是迎头而上,顿时人喊马嘶,刀剑铿然,一场翻江搅海的恶战只杀得天昏地惨!
      可惜的是李成栋的兵马不多。
      由于清军人多势众,李成栋的军马经激战已是力有不济。李成栋见取胜无望,想着自己的人马经长途奔袭更是疲惫,因此也就开始率着人马且战且退。
      正退之际,突然一骑快马驰到李成栋身边高叫道:
      “禀报大帅,牛将军和杨将军已被清军困住,若不赶紧救援恐怕就迟了!”
      “他等现在何处?!”闻得此报,李成栋顿时觉得血往上涌,头皮几乎发麻。
      “就在后面的一两里之处!”
      李成栋顺着那员报信军校的手指看去,只见那边荡起大股烟尘,隐约之间还能听到喊杀之声,密密麻麻的清军足有四五千之众。
      “都随本帅杀了回去!”李成栋朝天暴喊一声,随即勒转马头,率着残存的不到两千人马往回杀去,这下子真个是让开者生,迎上者亡。在李成栋等将士的拼死冲杀下,李成栋终于杀到了距离牛凤梧等人马不到百丈的地方。但此时清军越聚越多,对李成栋的军马也形成了包围。
      “牛将军,快快向这边杀过来!”李成栋已看见杨季贤和牛凤梧,此时杨季贤已是受伤倚靠在已经死去的战马身旁,而牛凤梧则是率着剩余不到两百名的将士在血战,他们拼命地将试图冲到杨季贤身边的清军杀退,身前已是尸积如山了。
      “挥舞帅旗,挥舞帅旗!”厮杀中的李成栋见牛凤梧似乎并没有听见自己的呼喊,于是对身后举着帅旗的亲兵大声呼喝道,他觉得牛凤梧一定会看见挥舞的帅旗,从而朝着自己的这边杀来。
      牛凤梧终于看见了不断舞动的帅旗。
      “大哥杀到了,俺们会他去!”激战中的牛凤梧挥剑砍翻几个冲上来的清兵后,快速驰马到杨季贤的身边嚷道。同时对几个军校喝道:
      “快快扶杨将军上马!快!”
      “不必了。”半躺着杨季贤对牛凤梧惨笑着断续说道:
      “俺已是半个死人,如何还能骑马?牛哥快走!”
      “你杨老三乃是俺老牛的兄弟,俺老牛岂能将你弃之不顾,做下不义之事?”
      “牛哥再要不走,大帅也将危矣!难不成你未见到清军已将大帅紧紧围住了么?”
      牛凤梧回头一看,只见远处的李成栋正被清军紧紧缠住,其身边的将校所剩无几,帅旗已是倒下在地。
      “狗娘养的!”牛凤梧一剑将一员冲来的清将砍翻,随即对仍在发愣的亲兵喝道:
      “还不快扶杨将军上马?!”
      “杨-杨将军已经自刎了。”那员亲兵说着已是泣不成声了。
      “俺的个傻兄弟呀!”牛凤梧回头看见那杨季贤已是横剑在手,宝剑的剑锋紧紧地嵌入了脖颈,泊泊流出的鲜血已将整个前胸渗透,不甘的眼神凝固在没有闭上的眼中。
      “兄弟啊!哥哥不会让你这狗日的独自走过那奈何桥的!”牛凤梧说着下马,轻轻走至杨季贤的身旁跪下,用满是老茧的糙手将杨季贤睁着的双眼揉上,牛凤梧此时已不愿李成栋冒险杀过来,他觉得只有自己一死才能让李成栋断了念头和彻底死心。
      “杨老三,你牛哥来也!”牛凤梧说着,一把将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然后对天高叫一声:
      “大哥,俺老牛再也不能在你麾下效命了!”喊罢,牛凤梧即使劲把剑一抹,顿时鲜血喷溅而出,牛凤梧摇摆了几下,然后一头扑倒在地。
      “可惜孟呆子床下的那坛好酒俺还没有喝上一口。”此时心有遗憾的牛凤梧想到了孟文全,想到了李元胤,自然也想到了陈甲和徐元吉及熊庆熊喜兄弟。
      “那孟呆子一定会用那坛好酒祭奠俺老牛的。嘿嘿嘿。”想到此地,牛凤梧慢慢合上了双眼。

      杨季贤和牛凤梧先后自刎的这一情景,都被在不远处和清军激战的李成栋看得是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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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0 18:31:2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笔似青锋 于 2016-9-10 18:34 编辑




    第一百零三章


      李成栋好不容易杀出重围,率着残兵疾疾往南而走,那刘武元统领的清军哪里肯放?一路只是追杀。幸而在池江遇上孟文全跟进的人马救援,刘武元方领兵退去。
      李成栋因在赣州和浮石山折损了不少人马,实际上已无攻取赣州的能力了。加之被李成栋视为兄弟的牛凤梧和杨继贤的死难,使得其因伤心过度导致吐血。在如此情形之下,孟文全只得代李成栋传令全军撤回广州,至此,李成栋首次攻打赣州的行动归于失败。
      就在李成栋兵败赣州之际,南明在各地的形势也出现了恶化之势。首先是南昌在坚守了数月之后,粮秣辎重上已是出现严重困难。而此时耿仲明和尚可喜统领的清军亦进入江西,开始对江西一些仍在明军手中的城池进行攻打,先后攻下抚州、袁州和吉安府的万安、永新、永宁,扫荡了大半个江西。同时,清廷授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为定远大将军,率顺承郡王勒克德浑、定南王孔有德、都统阿济格·尼堪领军南下,径奔湖广而来。
      而此时,南明在广西和湖南又开始上演新一轮“窝里斗”的好戏。

      这一日,一行人马驰入了郝摇旗在东安的大营。骑行在前之人身着大明一品官常服,身后则簇拥着一班幕僚和将领,他就是大明新晋的定兴侯,官居太师之位兼领湖南督师的何腾蛟。
      “督师大人有事要俺去办,何须亲来末将大营?只须差人送来书信即可!”率人迎在大帐门口的郝摇旗见何腾蛟下马,赶紧迎上前去对何腾蛟拱手说道。
      “哈哈哈!本督师岂敢对南安侯不敬!”那下得马来的何腾蛟也是赶紧对郝摇旗连连拱手。
      “督师大人里面请!”郝摇旗也是恭敬,连忙将何腾蛟让进大帐。
      “如今永州已下,如此方叫何某稍得闲暇。今日来郝帅营中,一是叙叙交情,二是颁下皇上赏赐。”已是坐下的何腾蛟说到这里,乃瞥了瞥郝摇旗的神情接着说道:
      “这第三么,自然是想听听郝帅对眼下战局的看法和打算。”
      “哈哈哈!俺摇旗就是一个粗人,哪里有什么看法和打算?俺和俺二虎兄弟一切均听皇上旨意和督师的军令。”说到这里,郝摇旗见刘体纯仍是站在一旁,连忙对亲兵呵斥道:
      “还不快快给二虎将军摆座?!”
      “太师和郝大哥在此,末将站站也好。”刘体纯谦恭地拱手说道,随即用眼神制止了准备摆座的亲兵。
      “嘿嘿,皇上赏下俺营将士多少银子?”郝摇旗原本粗人,此时最关心的就是此次能得到多少实惠,因为眼下军饷和粮草已是捉襟见肘了。
      “皇上圣明。”何腾蛟挺了挺身子,然后朗声对郝摇旗说道:
      “皇上知南安侯此次在攻打永州时身先士卒,手下人马亦是上下用命,故赏下纹银三万两,以示慰劳之意。”
      “三万两?”郝摇旗顿时瞪大了眼睛:
      “如今俺手下将士已是数月未发军饷,俺摇旗可是欠下弟兄们一屁股的臭债!且粮食马料均须银子采买,日常开支甚巨。这区区三万两银子能干鸟事?!”郝摇旗一急,也就出言粗鄙,捎带着把皇上也给骂了。
      “南安侯勿急勿躁。”何腾蛟见郝摇旗脖颈青筋暴凸,言语上也是大大不敬,心下虽是九分恼怒,但他可不敢得罪了面前的这位罗刹。因他深知这班原李自成的部下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皇上和王法在他们的眼里有时甚至抵不上一坛老酒。
      “哈哈哈!南安侯真乃性情中人!说话不收不掖,实实豪爽如桃园张飞也!”精敏的何腾蛟转眼就将郝摇旗的粗鄙变成了难得的优点。见郝摇旗神色稍缓,乃对其轻声说道: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郝帅缺银之事,本督师岂会不知?本督师有柳暗花明一策,不知郝帅愿否一听?”
      “莫非督师大人是允我等劫掠百姓?”依郝摇旗的脾气,早就该去抢掠百姓了。只是因为刘体纯一直不赞同而作罢。郝摇旗说此话时,斜眼瞅了一下刘体纯,见刘体纯面情肃严,于是干笑着说道:
      “嘿嘿,如此做派俺家二虎兄弟可是不会赞同!”
      “呵呵,郝帅这次可是错了!”何腾蛟见郝摇旗面露不解,乃接着道:
      “圣人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何某安敢强人所难?何某只不过告与郝帅,你等所需银子均可从一处获得!”
      “从何处能予获得?”郝摇旗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但很快就有些丧气了。“莫不是要我等去攻打长沙?区区两万军马如何能攻下那长沙坚城?若是旁人参与其中,只怕到时闹得分赃不匀,也是分不得些许。”想到此地,郝摇旗乃对何腾蛟说道:
      “俺军马不及两万,若是攻取类同长沙这般坚城,只怕不能单独取胜。若督师大人调他人相助,他人只怕还会和摇旗争分银两,摇旗不愿做那呆傻之事!”
      “哈哈哈!”何腾蛟大笑着说道:
      “虎口夺食自是不易!但本督师若送一只肥羊给郝帅,难不成郝帅也要拒之千里?”
      “如今叫花子倒是不少,哪里能见得肥羊?”郝摇旗听罢不觉搓手摇头说道。
      “陈友龙就是一只肥羊!”何腾蛟见郝摇旗露出惊诧之色,乃接着朗声道:
      “陈友龙连占靖州、黎平、武冈、新化、宝庆等数十城池,缴获无算,却未向朝廷上交一两一文,只是做那自肥之事!南安侯若想解决军饷粮秣之事,何不借口攻取辰州为名,借道靖州?本督师已探知那陈友龙的府库粮仓均在靖州,郝帅军马战力远在陈友龙之上,此事犹如探囊取物,还请郝帅思之。”何腾蛟是深恨陈友龙,此时他是一箭双雕,一则最好乘机除掉陈友龙,二则也是就此满足郝摇旗的军需。
      “嘿嘿!俺咋的就未想到靖州的陈友龙这小子呢?”郝摇旗摸着脑袋说道:
      “如今这小子肥得流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子就是抢他一把,他也只是有苦难言。这主意端的不错!”
      “大哥!”一旁的刘体纯此时发了话:
      “眼下南昌告急,金声桓王得仁盼援军如将渴死之人盼甘霖一般,若我等前去靖州,靖州远在七八百里之外,可是要耽误不少时日。南昌若失,则整个江西不保,湖南东面尽开,实则于我等万分不利。依二虎看,何督师还是先从朝廷府库之中拨下银粮,俟我等解围南昌之后再做打算。”刘体纯想着济尔哈朗的大军正南下而来,此时豆萁相煎可不是什么好事。
      “二虎将军何必杞人忧天?”何腾蛟见郝摇旗眼露迟疑神情,于是赶紧说道:
      “南昌城坚粮足,清军何能一时攻下?本督师已接到江西军报,日前王得仁率军出击,将清军杀得大败,现清军已后退二十里扎营避战。”何腾蛟说到此地,端起几上茶盅深呷一口并用眼神瞥了瞥神情有些激动的刘体纯。何腾蛟的这番话实际上都是胡诌的,他此时只要激郝摇旗去铲平陈友龙以报自己的家眷被其俘获并送往清营之仇。
      “想必二虎将军知晓。”何腾蛟将茶盅缓缓放回茶几,然后接着说道:
      “当下府库业已见底,僧多粥少,儿多奶尽。皇上身上的龙袍尚且是粗丝棉布所制,哪里还有着许多银两和粮秣?此次皇上颁赏的三万纹银,其中还有皇后娘娘头上的金钗变卖所得。腾蛟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实罪该万死!”说到这里,何腾蛟是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离座朝南跪下,一连磕下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督师大人搞得稀里哗啦的,俺摇旗也跟着心痛得紧!”郝摇旗缓缓将何腾蛟扶起接着道:
      “皇上既然穷得叮当,摇旗怎忍苦苦相逼?二虎兄弟,”郝摇旗转头对刘体纯说道:
      “速速传下军令,大军准备开拔,去往靖州!”
      “小弟遵命!”刘体纯拱手对郝摇旗答道。他知道此事已无挽回可能,因为此时郝摇旗已是下令而不是商量,他必须在将校面前照顾到他的威信。
      “这何腾蛟看来也不是个什么好鸟!”转身而出的刘体纯此时心里是恨透了何腾蛟。

      那陈友龙出身行伍,也算是一个粗人,他完全没有想到立下大功的自己会遭人算计。闻得郝摇旗的人马说是要借道靖州往攻辰州,不光是未加提防,反而在靖州城内的鸿运楼摆上酒宴,准备着为郝摇旗和刘体纯等一班将领接风洗尘。不料城门一开,那郝摇旗的人马就如狼似虎地杀将进来,简直是逢人便砍,见人就杀。陈友龙闻报大惊,慌忙之中连忙召集得一些军马迎战,怎奈郝摇旗的人马人多势众,哪消半个时辰陈友龙的人马即折损大半。眼见大势不济,陈友龙只得率领残兵败将突出城去,奔往新化。
      郝摇旗占得靖州后,便尽取府库钱粮,而后又率军对陈友龙实施追击,他可不愿留下陈友龙这个对头为自己的今后带来不利。于是这两只明军之间相互攻伐,只闹得遍地烽烟,百姓闻风而逃,一时间连绵百里杳无人烟,田地也尽数荒芜。

      此时远在南昌城内坚守的金声桓和王得仁已开始为城内的粮草将尽而忧心不已。
      “国公和建武侯勿急。”南昌城内起凤园的主楼大厅内,金声桓是端坐正中,两边则坐着王得仁和姜曰广。一班亲兵将校侍立于大厅之外,看样子三人在商议机密事宜。
      “老夫也是担心着城中粮草的接济,数日前即派出数路心腹潜往周边几个州府。”姜曰广说到此地,有些警觉地向大厅门口看了看,然后轻声对金王二人说道:
      “昨日接到高安的张世闽和清江的侯玉生回书,这两处的义师已筹得不少粮草正在往南昌通过赣江水道运来,今夜即可抵达莲塘。现今清军在彼处并无多少人马,我等不妨乘夜出城接应,若能将此批粮草运进城内,又可对付半月有余。”
      “张世闽与那侯玉生端的忠勇!”金声桓听罢姜曰广之话,乃深叹一气说道:
      “现今不少义师占据的周边城池或陷或降,这张、侯两人也是处于危艰,此时还能对我等出手相救,实实不易。”
      “大哥,依小弟看,如此重大事情,小弟还是亲往为好。若是将此事交予他人来办,小弟还真怕有些闪失。”一旁的王得仁不想扯得太远,于是对着金声桓主动请缨。
      “好!”金声桓猛拍了一下大腿说道:
      “贤弟亲往,端的令本公放心不少!我看贤弟就率着汤进兄弟今夜一起出城运粮。”金声桓说到此地,似乎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于是对王得仁关心地问道:
      “昨日你嫂子过府探望弟媳和两位贤侄,说是两位贤侄有些小恙,哭闹不止。昨日你一直都在城上巡守,为兄看你还是抽时回府探望一些才是。”
      “不碍事。”王得仁有些得意地说道:“小病小灾,俺的孩儿岂会有得什么大碍?难不成大哥忘了小弟曾在黄梅五祖寺所得的吉签?”
      “哈哈哈!”金声桓记起了王得仁曾给自己所看的竹签:
      “‘江水东流总不息’,所讲乃贤弟香火兴盛之意,为兄岂会忘却?那两支签所说皆是精准无比,看来贤弟甚是受那观音菩萨的青眼眷顾。”
      “呵呵,哥哥倒是绝好记性,小弟可是只知其好,却记不得上面所讲的七言八语。”王得仁有些尴尬地说着并从怀中摸索出那两只竹签细看起来。
      “建武侯所求到的好签,能否也让老夫饱饱眼福?”一旁的姜曰广见金王二人说得热闹,也是于旁凑个 头。
      “老阁部通经博玮,乃鸿学巨儒,贤弟可让老阁部指点一二,不定还有好运暗藏其中也未可知!”金声桓说着一把从王得仁手中取过竹签递于了姜曰广。
      “雄峙一山在江边,青石路上不见天。江水东流总不息,奔腾下海回家园。”姜曰广边看边小声诵读,看罢一支略想片刻,乃换另一支读道:
      “香客往来讨机缘,观音南海显灵验,撒露必致百愁解,并蒂败于硕果前。”姜曰广看罢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忧虑,但随即说道:
      “老夫贺喜建武侯。此两签确是上上好签!有观音菩萨撒露救难,建武侯自当万事如意!老夫看两位公子自会不日康复。”
      “哈哈哈!”王得仁将两支签揣入怀中大笑道:
      “俺王得仁谢过老阁部吉言!得仁有观音庇佑,定会百愁消解,逢凶化吉!俺想今晚一战,也会大获成功!”
      “那是,那是。”姜曰广也随即对王得仁拱手道:
      “明晨建武侯凯旋,老夫将在正午之时为侯爷在鸿运楼摆宴庆功!”
      “哈哈哈!”三人几乎同时发出了爽笑,但姜曰广的笑声中却透出了几分不安。
      “看来这冥冥之中还真有着天意!”想到这里,姜曰广的笑声中更是多添了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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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5 08:26:23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金声桓等三人在起凤园议事的同时,南昌城外的谭泰也没有闲着。
      “据探马报,一些个运粮船正从高安和清江沿赣江往南昌而来,我等水军战力不甚了了,若是这批粮草被金王二贼抢运入城,实实对我围城大为不利。”坐在帅椅上的谭泰说到这里,用眼扫视了一下两旁侍立的众将,随即问道:
      “你等可有应付之策?”
      “大将军,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降将刘良佐趋前一步对谭泰说道:
      “我等可在各个码头设伏,一俟粮船来泊,伏兵即出掩杀,如此可叫粮草无法运进南昌。”
      “事情岂会如此简单?”此时马国柱插上了话:
      “南昌临江的码头甚多,我等在何处设伏?眼下兵马围困南昌已是吃紧,哪来多余兵马处处设伏?本督看刘大人计不可行!”马国柱说罢此话,轻哼一声退入班中。
      “马大人所说乃是实情。”谭泰不无担忧地说道:
      “我等若是处处设伏,显然人马不够。如何才能叫他地明军不能往南昌运粮或是使得南昌城内的明军不敢出城接应才是正事。”
      “小将有一策可以解难。”一员品序不高的将领出班禀道。
      “你是何人?”谭泰见此人不过官居四品,于是轻蔑地问道。
      “小将乃江西掌印都司柳同春。”原来这柳同春自逃出南昌后,一路风餐露宿奔往江宁,现随着朱马喇的人马杀回了南昌。柳同春见谭泰发问,于是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有何策?说来听听。”谭泰说罢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帅椅上。
      “如果我等叫城内接应的明军屡屡无功而返,他等还会出城接应粮船么?”柳同春首先对众人问了一句。
      “废话少说!”谭泰已显出不耐烦的神情。
      “小将愿领一标人马前去江边征集渔船,然后用麻袋装上沙粒垒成粮垛之状,先行将船驶向码头。”
      “嗯,接着说。”谭泰似乎听出了一些门道,不禁频频点头。
      “明军见此必出城接应,大将军可派一哨人马与明军接战,我等在船上之人可借机逃走,明军战退我人马后定将麻袋运往城中,到时所获尽是沙土,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连弄几次,彼之后断然不会轻易出城耳!”说到此地,柳同春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端的好计!”谭泰听罢柳同春所说不觉叫好说道:
      “本大将军就委你为副将之职,率两千人马前去操办此事!你等放置好沙土麻袋后,即将船驶向莲塘码头,那里地势险要,明军料定我等不会在那里设伏,故而八成运粮船队会在那里靠岸。马总督!”
      “本督在!”马国柱见谭泰呼唤,赶紧出班拱手问道:
      “大将军有何谕令?”
      “你速速率三千人马前往莲塘设伏。若城内兵出,你给我大杀大砍一阵,而后诈败退兵,让明军将船上的麻袋尽数搬运进城!”
      “本督领令!”马国柱朗声回道,一拱手退入了班中。
      “哈哈哈!”谭泰大笑数声随即对众将说道:
      “本大将军就是要金声桓和王得仁这班狗贼劳而无功!”

      果然不出柳同春所料,王得仁出城运粮不仅是白白忙活了一阵,还折损了不少人马。
      “真他娘的背气!”匆匆上得城楼的王得仁摘下自己的头盔狠狠地摔在地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油汗对金声桓说道:
      “那清虏端的狡诈,竟然设下如此诡计赚俺!”王得仁好不容易抢运进城的粮包被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沙土,这可把王得仁给气得的嗷嗷叫。此时他还不知道从东安和清江运粮来的船队在象湖至东新的江面上遭到清军红夷大炮的轰击而沉没了不少船只,剩下的船只也退返了回去。
      “看来清军就是要让我等真假难辨。”金声桓满是愁肠地接着说道:
      “现今济尔哈朗和勒克德浑统领的大军已至湖广的荆州和武昌,不日就要攻进湖南。这股大军也是战力强悍,看来我等指望何腾蛟会派出援军驰援江西是枉费心机了。”
      “狗娘养的何腾蛟!”王得仁早就对何腾蛟迟迟不派兵来援心存忌恨,此时不觉破口大骂道:
      “若是南昌被围之初那狗日的派出援军,我等或许能里外夹击大破谭泰,击败了谭泰,我等就此进兵湖广或是南京。清军入关以来,几乎未尝败绩,谭泰若败,必定震动天下!如今可好,我等和何腾蛟俱成了鞑子的俎上之肉!这大明的官员都是他娘的眼光短浅之人,实实该死!”
      “为兄也是失算之至。”金声桓将眼光看向了城外的清营,眼神中有着无限失落和痛悔:
      “这何腾蛟屡次来书说是要派兵来援,其实尽在做那盘马弯弓,风大雨小之事!他是想待我等重创谭泰大军之后,方出头来个乘火打劫!岂不知唇亡则齿寒!为兄若是不信何腾蛟的信誓旦旦,也不会退入这孤城据守,这点上为兄也有天大之过。”
      “老子们若能躲过眼前大难,定要把何腾蛟那狗贼碎尸万段!”一旁的吕信才此时也是恨得牙关紧咬。
      “贤弟过来。”满脸愁容的金声桓一把将仍是怒气冲冲的王得仁拉至一旁小声说道:
      “先前这围城大军尚忌惮湖南方面,如今济尔哈朗大军快至,谭泰必将防备湖南的军马调回,这南昌不日将被围成铁桶。”说到这里,金声桓见王得仁眼中透出一股无奈的神情,乃接着说道:
      “你我情比刘关张,虽不能同生,但愿共死。但贤弟有着两个孩儿,为兄实实不愿这一双乖巧侄儿在城破之际玉石俱焚也!为兄劝贤弟还是早做打算,将两个爱侄送出城外安置。”金声桓由于经常见到王得仁的儿子,心底是实实喜爱,说到此地,眼中也泛出了几丝泪光。
      王得仁知晓眼前情势的危殆,他其实已做下必死的打算,但心里确实惦记着两个儿子的安危,只是他不愿在金声桓和他人面前提起,他怕因此事动摇了军心。此时见金声桓提及,乃悲声答道:
      “大哥对小弟情意,小弟只怕此生难报,来世小弟当结草衔环以报大哥之恩!不过眼下清军防范甚严,要护着两个小儿杀出重围实实不易,小弟唯恐有失,实实叫小弟难以决断也!”
      “小弟有一计策,可令嫂夫人和两位爱侄安然出城!”一旁的程超见金声桓面色凝重,故一直留耳在听,此时他一瘸一跛地上前说道。
      “你有何策?快说,快说!”金声桓见程超上前,连忙大声催问。
      “清军狡诈无比。为让我等真假难辨,必然还会旧计重施!”程超见金声桓和王得仁听得仔细,乃接着说道:
      “我等在城楼上若是见到有粮船到达时,即可率人马出城运粮,若是清军砍杀一阵便退,那船上必是沙土无疑。我等可先将嫂夫人和两位爱侄引至城门口等待,清军退走后即护送上船,只要寻得几个行船老手,将夫人和爱侄护送至安全之地应是不难。不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俟谭泰撤回防备湖南的军马,到时出城恐比登天还难!”
      “真是绝好的将计就计之计!”金声桓猛拍了程超一下,此时的脸上也是泛起了几分喜悦之情:
      “贤弟你看咋样?为兄看贤弟不妨现下就回府准备停当,若得机会,即刻出城!”
      “程超兄弟端的好计!”王得仁也给了程超一句夸赞,随后对金声桓说道:
      “俺看也要带上嫂夫人一同出城,留在城中也是枉然。”
      “为兄看就不必了。”金声桓深叹一气接着道:
      “如今犬子维方在皇上身边为质,为兄已了无牵挂。你嫂子的性子你也知晓,她断然不会在此危难之际离我而去,再则你嫂子对为兄来说,经历了这许多年的厮磨相守,亦成秤不离砣,公不离婆也!若是没有两位爱侄牵挂,弟妹会在此时离你而去么?贤弟就不要再费心了。”在南昌起事后,金声桓即派独子金维方与信使一道前往桂林觐见朱由榔,为表忠诚之意且避免受到猜忌,金声桓让儿子主动留在了朱由榔身边,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人质。此时金声桓方觉得那时的决断实在是正确无比。
      “还有,”金声桓见王得仁闻言低头不语,乃接着说道:
      “弟妹携两位爱侄出城,为兄将送上黄金两百两以作日后之用。为兄知晓贤弟不缺银两,但这却是我这做大伯的一片心意,还望贤弟不要推辞。唉,两位贤侄端的可爱,只可惜大哥今生恐听不到他俩喊大伯了。”
      “大哥!”王得仁扑通一声跪倒在金声桓的面前,心如刀绞地悲声说道:
      “你既是俺杂毛的大哥,也是我儿的再生父母!若有来世,俺们还做兄弟!”
      “贤弟快快起来。”金声桓说着缓缓将王得仁扶起道:
      “贤弟还是快快回府做下准备吧,免得到时慌乱。为兄还要去北城走走,现即告辞!”金声桓说着对王得仁一拱手,随后率着随扈的亲兵快速离去了。
      “金大哥端的是一个好人!”看着远去的金声桓,一向对金声桓并不感冒的吕信才噙着泪水对一旁神色凝重的程超小声地嘀咕了一声。

      数日之后的一个晚间,南昌城楼上的值哨就远远看见一支船队向着滕王阁的码头悄悄驶来,于是马上禀报到正在城墙之上巡查的金声桓。金声桓接报后不敢耽搁片刻,于是赶紧派人报于王得仁并下城来到了西门城门口等待。
      当城上挂起一串灯笼告知那船队已停泊靠岸时,吕信才就头戴铁盔,身披重铠,提一杆铁枪率着手下三千精壮人马猛扑出城,直直奔码头而去。
      冲出不过二三里路,突然金鼓大作,呐喊连天,随之一队清军骑兵飞驰而至,为首者乃马国柱帐前大将杨捷。清军骑兵骁勇,一时刀枪齐来。明军亦是不弱,也是拼死砍杀。但由于清军骑兵人数不多,只有过千之众,故而在吕信才人马的抵挡下很快就离去了。
      “又是整船整船的沙土!”金声桓抬头看见城上的灯笼缓缓放下,心想着如此之快清军就退却了,那船上必然是沙土无疑。于是对已站在身边的王得仁说道:
      “你将弟妹送上船后,就不要回城了。我等兄弟若有机缘,自是还有见面之时。”说到此地,金声桓缓缓来到翠兰和小玉坐着的大车旁,从小玉怀中抱过定平细细看了一番,随即又从翠兰手中接过定安审看了一会,然后用嘴在定安的小脸上亲了亲,一行老泪不觉滴淌了下来:
      “贤弟快走,贤弟保重!”金声桓说罢此话,即一把将定安塞回翠兰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上往城墙的匝道走去。
      “哇!”或许是金声桓的动作粗鲁,或许是冥冥之中感应到生离死别,定安在这一瞬间放声大哭了起来,而紧接着,定平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
      “大哥保重!大嫂保重!”翠兰将定安递给王得仁,然后满脸是泪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远去的金声桓一连磕下三个响头。

      王得仁护着翠兰杀到江边后,那船上的船工水手已是跑得一个不剩。待翠兰和小玉抱着两个小儿在船舱坐定后,程超即指挥着带来的水军把舵操桨,就要把船驶离岸边。
      “程超兄弟,而后你嫂子和俺的二个儿子就靠你照应了。”王得仁说罢就要掀帘上岸。
      “大哥还回去作甚?金大哥已发下话来,让你不必回去!”程超见王得仁要走,哪里肯依?一把就将王得仁的胳膊抓住死死不放。
      “俺王得仁乃顶天立地的汉子,岂能做下不义之事?!”王得仁对程超厉声喝道:
      “如今南昌情势危急,金大哥和汤进吕信才俱在城内,老子岂能临阵而逃?你狗日的只须把老子交办的事情办好就成!不然老子死不瞑目,做鬼也要把你掐死!快快放手!”
      “大哥要杀要剐只管就来!今日你若走去,我程超就投水自尽!”此时程超更是把手抓得紧紧,声音更是声嘶力竭。
      “让你哥去吧!”一直坐着的翠兰此时起身来至王得仁面前跪下:
      “妾的夫君乃英雄也!金大哥待我等天高地厚,此时有难,夫君若弃他而去,还是人耶?!贱妾若不是要存续王家的这丝血脉,也定然留在城中与大哥大嫂、夫君和几位兄弟共存亡!”翠兰说到此地,乃对程超轻声说道:
      “好兄弟,还是放你哥去吧。”
      “大嫂啊,你让我程超好为难也!”程超痛哭着松开了手:
      “小弟定然用性命照顾好大嫂和两位贤侄,大哥放心吧!”此时程超哭得是几近昏厥。
      “夫人知晓大义,端的令得仁敬重不已!”王得仁拱手对翠兰接着说道:
      “今后定平和定安还须夫人好生教导,平时粗茶淡饭即可,多读诗书,千万不要学武。若有机会,就到俺老家米脂王家堡找寻一下爹娘的坟头,若是寻觅不得,就在后山烧下一些纸钱,也算是俺王杂毛回乡尽孝了。”
      “夫君去吧,妾身记下就是。”忍住泪水的翠兰此时催促王得仁快走,因为她已强忍不住,她怕王得仁会因此改变了主意。
      “夫人告辞!程超兄弟告辞!”王得仁最后向已是睡熟了的两个儿子看了一眼,然后掀帘而出,一个箭步跳到了岸边。
      “开船!”王得仁对着船头船尾的几个水军喝喊了一声,然后紧了紧披风的风扣,看着装载着他无限牵挂的亲人的蓬船缓缓离去。
      突然之间,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将王得仁惨白如纸的脸庞在夜色中映照得清清楚楚,紧接着一声炸雷响过,倾盆大雨如注而下,使得整个赣江江面顿时陷入了烟波浩渺之中。
      “就此永别了!”暴雨中的王得仁此时心底不觉泛起一股格外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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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如看三国,场面宏大辽阔!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6-12-8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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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8-12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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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396#
    发表于 2016-9-19 18:13:19 | 只看该作者
    笔似青锋 发表于 2014-12-13 09:04
    第三十一章

      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的。

    笔锋够犀利,写的衣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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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8-12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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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397#
    发表于 2016-9-19 18:15:15 | 只看该作者
    笔似青锋 发表于 2014-12-13 09:04
    第三十一章

      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的。

    青峰老师是高手,写得精 ,拜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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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谢梦诗音版主对拙文的关注和鼓励! 由于点击不多,所以也就没有怎么上贴,其实全书早已完稿。有人看就加快节奏上稿。全书第一百一十章大结局,快了! 问好梦诗音!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6-9-21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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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9-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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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398#
     楼主| 发表于 2016-9-21 16:05:02 | 只看该作者
    梦诗音 发表于 2016-9-19 18:15
    青峰老师是高手,写得精 ,拜读学习!

    深谢梦诗音版主对拙文的关注和鼓励!
    由于点击不多,所以也就没有怎么上贴,其实全书早已完稿。有人看就加快节奏上稿。全书第一百一十章大结局,快了!
    问好梦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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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峰老师这部作品又120万字左右吧?可谓鸿篇巨制。你打算出书吗?我也想出版,可是找不到出版赞助商,自己有没有钱买书号,况且书不好销售,现在真正读书的人越来越少。名家的书尚不景气。我被文学爱好者,恐怕销售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6-9-21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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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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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1 16:07:31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王得仁将家眷送出城仅仅数日后,谭泰即将原来防守湖南方面的军马撤回,把南昌围成了铁桶。耿仲明和尚可喜的大军在攻下江西不少城池后也向南昌围拢过来。而此时济尔哈朗与勒克德浑的人马也连下咸宁岳州等城池挥师进入湖南腹地。南明朝廷再度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原本车水马龙的姜曰广府邸这些日子变成了门可罗雀。因南昌遭清军围困数月,城中粮食已是极度匮乏,加之入冬之后,这天气也较常年寒冷许多,每天都有不少士民和百姓冻饿而死。故而人们也无了走动的心情。

      “得米还忧无束薪,今年真欲甑生尘。椎奴跣婢皆辞去,始觉卢仝未苦贫。”

      披着棉披风从堂中走出的姜曰广见满院树木凋零,屋檐下也挂起冰柱,不觉打了一个寒颤。姜曰广所吟乃陆游的《贫病戏书》一诗,讲的就是贫困至极之意。
      “真是人生如梦,转眼老夫已是六十有五了。”正在姜曰广嗟叹之际,管家姜平的一声咳嗽将姜曰广的思绪拉了回来。
      “有事么?”姜曰广看见姜平欲言又止,于是对姜平问道。
      “老爷,府中粮米已是不足半担,就要断炊了。”
      “知道了。”姜曰广虽是话语平静,但其实心中是万分焦虑。一段时日以来,府中已将三餐减少为两餐,干饭也变成了稀粥,鸡鸭鱼肉更是成为遥远的记忆。想着府中的三四十张嘴,姜曰广很是无奈地对姜平说道:
      “把老夫麒麟吐珠的那方砚台给典当了吧,买些苕干回来。”
      “当下城内是店铺关门,哪里还有人去做生意?就是有得几家开门,也是用银两买通官兵为他站哨维护,且只收金银要价奇高,昨日一石米尚是卖价百两纹银,今晨已涨至两百两,明日只怕三四百两亦难买得。城中军士已开始杀马放抢,百姓也闻得有易子而食之事发生。东街米店昨日就被乱军抢掠,店家五口全被杀死,尸骸也转眼被人掳去。小人包着砚台出门,只怕会跑空路。”
      “完了,完了,南昌完了!”姜曰广在心底连声痛叫,他已感到情势是万分危急。
      “夫人现今可是好些?”姜曰广担心着已病多日的夫人,他正想前去探视。昨日只有她一人吃下半碗干饭并在丫鬟的服侍下入睡他才离开。
      “听爱芹讲,夫人还是虚弱。”姜平服侍姜曰广夫妻二人多年,答话时眼中噙满了泪水。
      “今晚就煮下一斗米吧,这样到底是粘稠些。至于今后,老夫找金帅再想法子。”
      “可薪柴也是用尽多日,下人房间里的桌椅板凳已烧殆尽,脚盆簸箕箩筐等物也是一扫而空,小人已不知…”
      “还说甚的?拆房卸门难不成你也不会?”心情烦透了的姜曰广此时也没有了轻言细语。

      姜曰广的夫人陶氏见姜曰广走进门来,连忙在榻上探身问道:
      “老爷过来了。外面的日头可是暖和?”一连卧床几天的陶氏想到院中走动走动,因身边服侍的丫鬟们老是说外面天阴,她不知道这都是因为姜曰广的叮嘱所致。当然,姜曰广是见陶氏身子羸弱才这样做的。
      “外面还是天阴。”姜曰广此时见陶氏说话尚是有气无力,加之自己神思有些不定,于是一个“还是”让陶氏顿时心如明镜。
      “老爷这些时日可是瘦了许多,是否是因为清军围城之事?”
      “清军想围就让他等围去,老夫才懒得操那心思。”
      “老爷就不要再欺瞒为妻了。”陶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也曾读书识字,哪会看不出姜曰广的端倪?
      “昔日老爷忙进忙出,那可是高朋满座。如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窝在府里,宾客也是寥寥。若不是情势危急,怎会如此?”陶氏说此话时,眼中透出一丝光亮。
      “唉!知夫莫若妻也!”姜曰广知道瞒陶氏不过,乃拉起陶氏的一只手叹气说道:
      “眼下城中粮草将尽,军心已乱。金声桓王得仁想将城中百姓驱出城外以缓重压。可清虏歹毒无比,对出城百姓用大炮轰之,用弓弩射之,百姓死伤甚巨,不得不退返城中,而金声桓和王得仁见百姓退回,也是横加阻拦,甚至杀戮。如今满城百姓均在家中等死,不敢再向城门一步。饿死之人俱被人当作饕餮分而食之,实在是可怖至极。老夫看,这南昌失守只在旦夕了!”
      “金大帅不是向湖南的何腾蛟讨要救兵么?那有力攻下广西湖南大部的何腾蛟难道就无力救援南昌?”陶氏前些时日闻得何腾蛟连下衡州等城池,兵势大振,她不明白这忠贯日月的何督师为什么还不快来救援江西。
      “那何腾蛟实乃误国元凶!”姜曰广切齿接着说道:
      “金声桓王得仁屡屡下书求救,可何腾蛟只忙着在湖南广西扩充自己的地盘,就是不发一兵一卒。当日若能派大军夹击谭泰于南昌城下,定会予清虏以大挫,哪里会有如今之景!”姜曰广说到此地,乃长叹一声接着说道:
      “目下济尔哈朗大军已攻进湖南,何腾蛟自身且是难保,更无可能相援也!不过这金声桓也煞是可恨,当初王得仁势头正劲之时,偏偏听信黄人龙的蛊惑,将东下南京的大军撤回攻打赣州,失却了大好时机!”
      “万事乃天定也!”陶氏听罢姜曰广所说,乃忧郁地说道:
      “可惜我姜氏一门俱在城内,真叫为妻死不瞑目也!”
      “实实是天意难违,国亡家破,实乃劫数也!”姜曰广说着起身来到书案旁,匆匆几笔下去,即把那幅纸张送至陶氏面前。
      “老爷,这是何人所作之诗?”陶氏看罢是一脸的不解。
      “此乃王得仁东进之时,因妻府中待产,特到黄梅五祖寺求签所得。”
      “听说王得仁得了一双儿子,这签上亦有此意。不知老爷要说什么?”陶氏看着姜曰广仍是一脸的疑惑。
      “请夫人再细细看来。”
      “此诗不是藏头,亦不藏尾,为妻端的看不出什么名堂。”陶氏又细细审看一番,还是没有觉得有着什么蹊跷。
      “此乃天机耳!”姜曰广一撩袍袖厉声说道:
      “此诗乃藏腹之诗!这两诗分别写道:‘雄峙一山在江边,青石路上不见天。江水东流总不息,奔腾下海回家园。’和‘香客往来讨机缘,观音南海显灵验,撒露必致百愁解,并蒂败于硕果前。’这两诗若是都从第三字读起,夫人就明白了。”
      “一路东下,往南必败!”陶氏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脸色随即大变:
      “天要亡明,非人力所能挽也!”
      “如今事已至此,我姜曰广只想做个忠臣,绝不降于那满清猪狗!”姜曰广说到这里,对着陶氏缓缓跪下:
      “曰广连累夫人及家小,实实罪该万死!在此曰广给夫人磕头谢罪!”
      “人生自古谁无死?老爷所为乃忠义大孝也!我姜氏一门忠烈必会流芳青史,老爷何须还留有愧意?现下为妻已是乏了,老爷还是去忙他事吧。”陶氏说罢此话,即将双眼闭上,靠在榻上养起神来。
      “夫人歇息,我去了。”姜曰广说着,轻声轻脚地退了出去。

      当晚,陶氏在支开一应丫鬟后,用衣带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之上。

      江西危急使得身在广东的李成栋如坐针毡。
      自从在赣州遭到大败并折损了牛凤梧和杨季贤两员大将后,回至广州的李成栋即大病一场,经月余调养,虽是病势好去许多,但仍是闭门谢客,终日只在府内写写看看或是到庭院里舞上几剑。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李成栋边舞边吟,吟罢即收势站定,长长地吐了一气。
      “端的收放自如!可惜所吟却有恍惚和悲凉之感。”
      李成栋听出是孟文全说话,乃回头一看,就见孟文全撩开一枝挡着的柳条,从小径走了过来。
      “呵呵,先生倒会寻缝找穴,本帅哪来的恍惚悲凉?”李成栋说着将剑在树干上抽磨了几下,然后走入凉亭,将石桌上摆放的剑鞘拿起,将宝剑送入了剑鞘。
      “大帅所吟乃文信国的《金陵驿》,此诗乃那文天祥兵败被俘被押赴燕京途经金陵之际所写,怎会有大好心情?”孟文全说着,即用手中折扇在石凳上扫拂了两下,随即坐下身来。
      “先生观人端的入髓三分!”李成栋见孟文全坐定,也随之隔桌坐了下来:
      “当下清军滚滚南来,谭泰与何洛会均清廷悍将,南昌久困,已是旦夕不保。济尔哈朗大军已连克湖南城池,连李过、高一功上十万人马的忠贞营在勒克德浑的攻打下也是迭遭败绩,孔有德的人马击败王进才和曹志建后只扑衡州湘潭,何腾蛟已兵势大窘。如此危急之势,成栋岂不心焦?”
      “大帅有何打算?”孟文全深知目下的形势,于是对李成栋问了一声。
      “皇上已派人送来诏书,令本帅速速领兵救援江西。”李成栋深叹一气接着道:
      “君命不可违。可惜牛凤梧和杨季贤已亡,再也不能随本帅出征了。”
      “少却了两员大将,元胤和熊庆、熊喜又都不在身边,此仗不好打呀!”孟文全说此话时,只是无奈地摇头叹息。
      “此次驰援江西,有千五百里的路程。而赣州当其要冲,实实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我等即便一路破竹,最快也需月余,且不说我军抵达时已是强弩之末,就是南昌的金声桓,只怕也等不了这么长久。”因为李成栋知晓南昌城内的粮草已是耗尽,他隐约地感到此时派兵已来不及了。
      “禀大帅,小将军派人从肇庆送来书信,大帅见是不见?”正说之间,一员亲兵进得院子,至李成栋面前跪地禀道。
      “快快请进!”李成栋眼中掠过一丝兴奋的神色,言语上也是紧催。
      “哇哈,原来是你!”李成栋一眼就认出进来之人乃是熊喜,于是连忙一把拉住正欲下跪的熊喜说道:
      “哈哈,明光铠,虎头肩,盔缨似火,好一个年轻威武的三品武将!”李成栋从熊喜的装束已看出了熊喜的品序,于是喜悦地夸赞一声:
      “真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也!在他等面前,我等还真是老了!”
      “少将军的书信在此!”熊喜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敬地呈递到李成栋面前。
      “哈哈哈,好!好!好!”李成栋看罢书信,不禁喜形于色地大叫起好来。
      “到底有何好事?”孟文全也不待李成栋递来,直接就从李成栋手中拿过书信展看起来。
      “佟养甲死了?!”孟文全看至一半,不觉发出老大惊诧。
      “这老狗早就该死!”李成栋大笑着说道:
      “这狗贼见清军势大,又生降靠之心,竟然上书皇上请求外驻,实实就想乘机和清虏勾连。不料他和清军的来往书信被元胤截获,元胤亲率人马追至梧州,将其斩首!”
      “当日留他一命,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不想他竟生歹意,实在是死得活该!”孟文全看罢书信,也是恨骂一声。
      “你等速速去绮粤楼点上一桌好菜,并传陈总兵、徐总兵和张副将晌午抵达此楼。”李成栋对侍立的亲兵喝喊了一声。

      待李成栋率着孟文全和熊喜到得绮粤楼时,陈甲、徐元吉和张继世三人是已到多时。
      “兄弟们都坐下吧。”李成栋见陈甲三人看见自己进来都连忙站起了身子,于是对三人摆了摆手,然后自己在主席落座下来。
      “今日就是我等几人?”徐元吉见半个桌子都是空着,于是嘀咕了一句。
      “你快快坐下就是!”孟文全何等精明?他已见李成栋闻言眼中露出了几分伤感之色,于是在桌下对徐元吉猛踢了一脚。
      “今日熊喜贤侄从肇庆而来,如今担着统领锦衣卫的差事,实在是可喜可贺!”李成栋见众人落座,乃举起酒盅向熊喜说道:
      “本帅期你不断建功立业,早日娶下一门亲事!”说罢,那李成栋即举杯一饮而尽。
      “贤侄到得本军只怕是有四年了吧?”李成栋将酒盅放至桌上,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里,随即对熊喜问道。
      “大帅端的记得确切,小将和兄长都是四年前在河南开始到大帅军中当兵吃粮。”
      “那时你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今却已是朝廷命官,今后定会前途无量。”见着熊喜在旁,此时李成栋不觉想起了元胤,那份思念和牵挂使得自己再次地举起了酒盅:
      “元胤不在,本帅就代小儿敬过几位伯叔!”说着李成栋即将酒盅敬向孟文全等四人,而后也是一饮而尽。
      “咣当!”,随着一声脆响,熊喜面前的酒盅已是落地摔得粉碎,原来是熊喜不慎绊落了酒盅。众人再看熊喜,只见其双眼发红,泪水只在眼眶中打转。
      “贤侄咋的了?”李成栋见熊喜异样,于是紧问一声。
      “呜呜呜!”熊喜一时已是隐忍不住悲伤,不觉伏桌放声大哭,整个身子都随之颤抖了起来。
      “贤侄有何痛楚和委屈,哭出就好!”孟文全已猜度出熊喜的心思,于是接着说道:
      “你是在想你杨叔了吧?”
      “正是。”熊喜抬头抹了抹腮上的泪水说道:
      “昔日大帅和几位叔叔伯伯喝酒,都是少不了杨叔、牛叔,今日小将与大帅共桌,却不见了他等两人,我实实难以下咽也!”说罢又痛哭不止。
      “你杨叔曾救下你兄弟二人,汝知感恩,真乃仁义之人!”李成栋噙泪接着说道:
      “你牛叔和杨叔乃本帅兄弟,本帅也是搜肠刮肚之痛!但人死不能复生。当下清虏南犯,朝廷危如累卵。此时我等须得化悲为勇,击败清虏,方对得起如杨叔、牛叔这班死去的英烈!”说到此地,那李成栋即将酒盅斟满,然后缓缓倒洒在地:
      “凤梧老弟,季贤老弟,我李成栋定会为兄弟报得大仇,除死方休!”说罢,那李成栋就朝北跪下,一连磕下三个响头。
      孟文全等人见此,也都起身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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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8-12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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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400#
    发表于 2016-9-21 16:48:01 | 只看该作者
    笔似青锋 发表于 2016-9-21 16:05
    深谢梦诗音版主对拙文的关注和鼓励!
    由于点击不多,所以也就没有怎么上贴,其实全书早已完稿。有人看就 ...

    青峰老师这部作品又120万字左右吧?可谓鸿篇巨制。你打算出书吗?我也想出版,可是找不到出版赞助商,自己有没有钱买书号,况且书不好销售,现在真正读书的人越来越少。名家的书尚不景气。我被文学爱好者,恐怕销售就更成问题啦。听说筱欣奕奕版主的《落阳残梦》已经出版。不知他是通过什么途径出版的?谢谢青峰大师兄,祝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点评

    我的小说没有你说的那么多字,实际字数五十万吧,按照出版刊印的字数算法(每页最大横行字数乘上每页最大列数),大约算到有七十多万字。 现在出版书籍很容易,只要有钱,很多出版公司或文化公司都会为你联系一个出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6-9-21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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