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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郝摇旗一行人马出城后一路往北而去,骑行不过数里,眼前即出现那烟波浩渺的洞庭湖。 “俺的娘,好大的水面,都看不到边了!”骑在马上的郝摇旗不觉发出惊叹声: “老子真想跳入这湖,当一回这里的龙王爷!哈哈哈!”郝摇旗见刘体纯和众亲兵也跟着笑起,连忙自嘲道: “可惜老子不会凫水,跳下去马上就会被大鱼吃去个毬!” “大哥皮厚肉糙,这湖里的鱼怕是不爱!哈哈哈!”刘体纯的嘴也是很不饶人。 谈笑之间,众人已不觉来到了湖边,只见那湿地浅滩上长满了芦苇,其高过人,一群野鸭由于被惊扰扑腾着从芦苇丛中飞起,鸣叫着飞向天空。郝摇旗见状,赶紧从亲兵手中拿过一把雕弓,搭上箭就射,准头还不错,飞速的箭枝擦着了一只野鸭,几片羽毛慢慢地从空中飘落了下来。 “嘿,真他娘的背气!不然就有烧野鸭吃了。”郝摇旗有些失望地看着空中。 正在此时,在不远的芦丛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水响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位绿蓑青笠的渔翁见一条大鱼上钩,正在起鱼。 “哈哈,老子还以为此处无人,想不到倒是一个垂钓的好去处。”郝摇旗说着,带着一帮人就向这边过来。 “老人家,看来今天的市利不错啊!”郝摇旗见那渔翁用手网操起了一条足有七八斤重的鲤鱼正欲放进鱼篓,赶紧上前向渔翁问道。 “将军是……?”那渔翁将鱼放入篓子,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瞄看着郝摇旗。 “俺乃是大顺军郝摇旗,老人家不要害怕,俺不抢东西不杀人,只是想和您说说话。”郝摇旗说着翻身下马,走到了那渔翁面前。 刘体纯和众亲兵见郝摇旗下马,也连忙下马,一起随了过去。 “哇嗬!好多鱼也!”郝摇旗看了看鱼篓,将头转向了刘体纯说道。 刘体纯也过去看了看,然后对渔翁说道: “这位老丈,我等想买下这鱼,您老请给开个价。” “瞧你这位将军说的,有道是茫茫寰宇之中,相见即是缘分。这篓子鱼,能够送与众位军爷品尝,也是老朽前世修来的福分,安有收下银钱之理?”那渔翁见郝摇旗一行人和善,倒是真心实意地不想要钱。 “这个却使不得!若是老丈不受我等银两,我等只有望鱼兴叹了,万不敢白吃白喝。”刘体纯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送至那渔翁手边说道: “这是五两纹银,还望老丈收下,免得我等不能了却那口福。” 在一旁站着的郝摇旗见状赶忙上前,一把将刘体纯推开,从身上搜索出一锭大银奉至那渔翁面前说道: “俺的这位兄弟恁的有些小气,这是十两银子,还请老人家收下,将那鱼儿卖与俺们,若是不收,俺就跪下求您。”那郝摇旗也真做得出来,边说着话边就要跪下。 “我卖与将军就是。”那渔翁连忙将欲下跪的郝摇旗扶住: “只是这鱼值不了这许多银子,就是取这位白脸将军的五两银子也是多之甚甚,我就取下这位将军的五两银子吧。”那渔翁随即接过刘体纯递来的银子,然后走向一片草丛,不一会,就从那里边传来扑腾之声。众人一看,只见渔翁十分费力地从草丛中拖抱着一个很大的活物过来: “老朽与将军有缘,这个稀奇之物今日也是物得其主,此物鲜美无比,堪称珍肴,将军食过便知。” “俺的娘,好大的乌龟!”那郝摇旗见到这个活物,一时惊诧得伸手上前就摸。 “将军使不得!”那渔翁见郝摇旗伸手,赶紧闪至一边: “这家伙口齿极为尖利,嘴力无比,若是将人咬住,却是要天上打下霹雷方才松口。将军差点就要折损一指了。”渔翁说着将那活物甩放于地下,那家伙一着地就要爬开,几位亲兵连忙上前,将那家伙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这老龟有如此厉害?看样子这家伙有百十来斤。”郝摇旗说此话时还有些心悸。 “这可不是龟。”那渔翁已从口音里听出来的这一群人都是北方人,料想他们已将这活物看成了乌龟: “这家伙背甲如皮,并无龟背上的块状硬壳,乃是鳖的一种,但较一般的鳖更大,此物称作鼋。老朽早年在南海时见过此物,最大的可有三四百斤。” “俺的老天!若是能长到那般巨大,岂不是要以人为食?”郝摇旗有些惊呆了。 “哈哈哈,将军说笑了,这鼋并不吃人。”渔翁听得郝摇旗的话,也不觉发出了笑声: “老朽捕到它后,也就是喂些小鱼和大鱼的内脏,螺蚌等它也食之,那是连壳子也囫囵吞下,不过很难长大。老朽已喂之四月,并未见其长上斤两,那吃下的可就有上千斤了。” “如此之物,此地可曾多见?”一旁的刘体纯也听入了神,也在一边发起问来。 “此物比老虎还要稀罕。老朽每年均闻得老虎伤及家畜和人的事情,即便亲见也有数次,可老朽在此地闲钓十二年,几乎每日必至,也才是今年有幸见到捕得。”渔翁的眼中露出了几丝感觉幸运的神情。 “哈哈哈,看来俺有了天大的口福,这东西定是人们所唤作的大王八!小的们!”郝摇旗向着身边的亲兵们喊叫道: “将这王八给宰了!切成大块给俺烧煮起来。” “且慢!”在一旁的刘体仁连忙喝止住正欲动手的亲兵: “大哥,依小弟看,我等还是将此鼋放生为好。鼋,乃缘也!” 刘体纯见郝摇旗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接着说道: “鼋和缘分的缘乃通声,我等能在老丈之处见得此物乃是缘分不浅。老丈获此物四月,虽知其味鲜美无比,也只是善养,未肯忍心食之。今老丈一片盛情,将此物奉于我等,是想让我等尝其美味,但这鼋长到如今,少说也有百年以上,说不准寿已千年,小弟实在不忍此鼋丧于我等之手!” “想不到俺兄弟竟是菩萨心肠!”郝摇旗见刘体仁谏阻,虽是有些贪念着那未曾尝过的美味,但也觉得刘体纯的话有些道理,于是对着那渔翁道: “俺这位兄弟就是心善,绝无拂老人家美意的意思,若老人家觉得妥当,俺想就遂了他的心意,将这王八放生了吧。” “人心向善原本就是好事,老朽又如何会去阻拦?”那渔翁笑了一笑接着说道: “老朽还有几只老鳖,虽是不及此鼋味美,但相去亦不是太远,将军若是不嫌,老朽当为将军烹煮。” “敢情俺还能吃上小王八?哈哈哈,多谢老人家美意!”郝摇旗对着渔翁深深地一拱手,然后对着亲兵们吼道: “尔等快快将这大王八给俺抬到湖里放生,再在各处弄些个柴草过来。” 那渔翁见此,忙对郝摇旗说道: “还请将军差几个军爷随老朽去取锅灶等杂物过来,以便生火做菜。” “不就是几件杂物麽,俺和刘兄弟随去就是。”郝摇旗走到刘体纯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道: “你不想看看这老头将宝贝都藏在何处?” 那渔翁将郝摇旗和刘体纯带至那处草丛,只见那里泊着一叶小舟,揭开舱盖,渔翁从里面抓出几只大鳖放入一只布袋,然后对郝刘二人说道: “船舱里的木柜中放着油盐,还有一坛子老酱,这些都须带上,船头有着锅灶,还有两只大盆,二位将军拿齐这些东西即可。” “老丈想是常在此自烹自酌?” 刘体纯见舟中之物甚是齐备,不觉向那渔翁发问道。 “老朽在此垂钓,常是晨出暮归,日中之时自然是就着渔获烧煮起来,啃上一口干饭,喝上几盅杜康。”那渔翁说此话时是一脸的惬意。
由多种鱼类煮熬成的一盆菜被一个精壮亲兵搬到了大家所坐的空地中间,合着先前端上的烧煮好的大鳖以及亲兵们先行准备好的烧鸡和烧肉等菜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鲜之气。 “从老丈的谈吐举止上看,老丈定是读书之人,说不定还曾开府为官,不知小将所言对是不对?”刘体纯经过仔细观察,觉得这位渔翁绝不是普通之人,似乎有着梁山泊军师吴用的影子。于是在深呷了一口酒后向渔翁问道。 “老朽也不想欺瞒二位将军了,实不相瞒,老朽曾在朝为官多年。”那渔翁端起酒碗,向着郝摇旗和刘体纯一拱手,随即一饮而尽: “老朽乃万历年间进士,曾在京中詹事府任主簿多年,后外放至南海琼州感恩县任知县,至崇祯十二年方告老还乡回到这湘阴之地。” “老丈原来是明朝的官员啊!”刘体纯说此话时,不觉低下了头,想着曾几何时,自己曾不分青红皂白地砍下了无数明朝官员的脑袋,面对面前这位慈祥的老者,实在是感觉到无穷的愧意。 “哈哈哈,刘将军何故放下酒碗不饮,莫不是老朽的烹煮未使得将军满意?”那渔翁用筷子指着所烹煮的两盆鱼鳖接着说道: “此菜都加上了老朽所秘制的老酱提味,想是味道不会太差。刘将军搁碗不饮,其原因可否让老朽一猜?” “刘兄弟是有些不对颜色,俺看就让老人家给猜猜缘由。”郝摇旗见刘体纯放下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附和着渔翁的话头说道。 那渔翁将唇下雪白的胡须捋了捋,浅笑着说道: “大明和大顺原是死敌,二位将军是大顺的将军,而老朽是大明的归里官员,刘将军怕是在为此事嘀咕吧?” 刘体仁见渔翁把事情说穿,一时有些面红耳赤,只得苦笑摇头。 “现今国难当头,外虏入侵,可大明和大顺仍同室操戈,相斗不已,此乃亲痛仇快之事,实在是不得要领。”那渔翁见郝摇旗和刘体纯听得入神,乃接着道: “自闯王毙命于九宫山后,大顺军即分为数股,两位将军也是独树一帜,南北征战,飘零不定,多面树敌,给养困难。面对此番情形老朽不知二位将军如何解之?”渔翁说到这里,也不再说话,只是拿起酒碗,将所剩的半碗酒一饮而尽。 刘体纯见渔翁说的在理,眼前的险恶局势下想和明朝方面商议招抚之事,又担心不为朱聿键所纳,于是向那渔翁问道: “小将实不瞒老丈,小将和郝大帅此次率众人马来到湖南,就是想和朝廷息兵罢战,接受招抚。小将闻得唐王在福建登基,故来投效,但忧不为所纳尔。老丈见多识广,还望老丈能给我等指出一条明路。” “哈哈哈,老朽多年处于僻壤,怎敢称见多识广?”那渔翁随即话锋一转: “依老朽陋见,唐王受命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广招天下英雄,聚集人心。若将军前往投效,且率甲数万,对于唐王乃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老朽看来,唐王当不吝封侯伯之赏!” “俺的个爷,这下俺们可就好了!”郝摇旗听得渔翁如此说,不觉在自己大腿上猛地一拍,高兴得站了起来。 “若二位将军衷心投效大明,老朽可给在长沙的何督师修书一封予以引荐” “那可感情好!老人家为官多年,想是与那何督师甚是熟范。若有老人家书信,俺们前去投靠唐王陛下那可就能成事了!”郝摇旗兴奋得不断向着那渔翁拱手致谢。 “老朽与何腾蛟乃缟纻之交。那唐王现已登基,年号隆武,将军若见着,万不可称之为唐王陛下。哈哈哈。”渔翁见郝摇旗说的话有些不着边际,于是给他一些教导。 “老丈深居小地,只是泛舟垂钓,小将看来,还不若随了我等,一同前往长沙,同为朝廷效力,不知老丈意下如何?”刘体仁见渔翁学识谈吐均是不凡,极想将其揽入军中,他暗想,若能有此人为郝摇旗和自己出谋划策,对眼下的这支大顺军绝对是大好事。 “非是老朽不给将军面子,实乃老朽已年过古稀,鞍马劳顿已是力不能及。不过,老朽虽不能随在将军左右,但老朽有一言要奉送给二位将军,不知将军愿听否?”此时渔翁面露严肃,似乎有重要的话要说。 “还请老丈赐教!”刘体纯见渔翁如此神态,赶紧站起身来,拱手向渔翁说道。 “老人家要教俺们,俺这里是感激不尽!”那郝摇旗也是实意诚心地向渔翁拱手。 “请二位将军记下四字:恭、严、做、忍。”那渔翁略一停顿,接着说道: “所谓恭,乃对皇上要恭敬,要恪守君臣纲常;而严,就是要约束手下将士,不得掠抢百姓,不如此将丧失人心;做乃是要做好应做之事,听从调派,与同僚相协共事;忍则是最要紧的,要做到有功不居,有失不馁,对于攻杵之言要隐忍,常言道: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这些还望将军谨记。” “老丈肺腑之言,小将安敢不听?小将就饮过此酒,以谢老丈!”刘体纯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对渔翁说道:“今日相别,尚不知何时再能见得老丈,倘老丈不碍,小将想问老丈大讳高名,也好使的小将铭记在心。” “哈哈哈,老朽乃湘阴庄嵿,字百纳。等会在写给何督师的书信中自会署下。来,今日我等有缘,老朽在此敬二位将军一碗!”那渔翁说着,举起了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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