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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心畬先生与《寒玉堂岔曲》 作者：徐德亮
节选自《清中叶至民国北京地区俗曲研究》
其实就极雅岔曲本身来说，其文学程度也远不能和诗词相比，比曲也大有不及，只不过是因为作者学识与文学水平思想境界都较高，信手写来，比之一般岔曲，已经要雅很多，所以我称之为“极雅”岔曲。这种岔曲在作者自己只是自娱之作、游戏文章，不当其为文学作品，但是由于时处民国，层次高的票友渐少，这种岔曲一般艺人都听不懂、看不懂，何况大多数引车卖浆者流的观众，所以在影响上与御用岔曲一样，是极小的。从作者来说，只为自抒胸臆，也并不想流传社会，因而并不避讳高深（相对其他俗曲而言的高深）。如溥心畬爱好岔曲且会弹三弦，每每自弹自唱以为乐事，华章随口而出，过后即忘，很少落墨。四九年飞往台湾之后，其作品只在五十年代由其弟溥叔明于艺人谭凤元处抄得十七首，可见其创作之心态。 溥心畬，一八九六年生，名儒，字心畬，号西山逸士，系逊清恭忠亲王奕訢之孙，清末恭王府赏心悦目票房的创办人载澂之侄。早年赴德国入柏林大学，获天文学博士归，时年二十七岁。旋即奉母挈弟迁入西山戒台寺读书，泛览百家；复迁归恭府后花园，与时杰名士游。心畬卓然不群，诗词书画，堪称四绝。以画名世，与张大千齐名，时号“南张北溥”。后出任北京师范大学及北平艺术专门学校教授。七七事变之后，坚不与日寇合作。四五年日本投降，出任国民大会满族代表。四九年迁去台湾，六三年逝于台北。 心畬天资聪颖，总角为诗，每惊宿儒；长复勤学，冬夏不释卷。著有《四书经义集注》、《尔雅释言经证》、《寒玉堂诗集》、《寒玉堂画论》、《寒玉堂书法论》、《凝碧余音词》、《寒玉堂诗联》等。（启功有《溥心畬先生南渡前的艺术生涯》一文，所论颇详。） 溥叔明，一九零六年生，名僡，字叔明，号易庐，溥心畬之弟。幼随兄西山读书，颇知上进，长亦风流。兄弟俊秀，一时所重。一九六零年逝于北京。 叔明学识渊博，精通周易、音韵、金石考证诸学，又精于诗、词、曲、赋。其存世的著述有：《周易古谊》、《易象通释》、《离骚贯解》、《蕉雪堂集》、《琴影词》、《蕉雪词》、《易庐选写唐五言佳句集》、《六朝佳句集》等。其早年偶于旧货肆购得明人印章一枚，镌有阴文“蕉雪”二字，系明代金石名家何雪渔所刻，故命其书斋为蕉雪堂。 二溥对于八角鼓均能编能唱，溥心畬还会弹三弦，文学造诣又都深厚，熟谙音韵声律。以今人眼光看来，他们编写的岔曲和单弦自成风格，不仅能朗朗上口，而且曲文严谨流畅而不枯涩，辞藻秀丽清新，描写细致入微，语言形象生动。但是在当时看来，说不上通俗易懂。从文学角度讲，其作品具有较高的可读性和欣赏价值，颇不同于一般的曲艺唱词。 溥心畬仅存岔曲十七首，为溥叔明辑为《寒玉堂岔曲》。而现在能收集到的溥叔明四十年代初至五十年代之间的作品，就有岔曲八十五支，腰截六种及联珠快书二种，以及单弦十八种，他还整理校订前人的岔曲一百二十五支，辑成《岔曲选存》一卷。可称多产。 二溥的作品，是纯从旧文学中化出来的俗文学，看得出旧文学功底极深，如溥心畬的《集宋词》：秋水澄空花梢冷，云月胧明。小轩南浦，吟老丹枫，金风玉露不胜情。（过板）掩闲门碧梧秋老，沙渚苹轻，秋来松菊荒（卧牛）荒三径。紫萧漫捻度新声，晚香都在酒杯中。银浦流云初度月，紫薇枝上露华浓。 首先，可见作者对宋词十分了解，信手捻来。集句成篇虽是一种文字游戏，但是最难的是要使所集之句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内容、气势都要贯通，不能看出斧凿拼凑的痕迹。这些要求上篇都全然达到。其次，岔曲在格律虽然不比诗词那么严格，但是也有一些挺烦人的事情。作者集句成篇，而全然符合岔曲的格律，能够拿来就唱。除了对岔曲本身的了解之外，作者文学素养非常深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并且，集唐诗宋词成文者，在岔曲中是溥氏独创。 就一般的四季景来说，二溥的作品也胜出数筹，如下录溥心畬之《春》，与前录之《春景》相比，其差别是一望而知的：燕剪生春水，青山懒画眉。杜鹃枝上泣声悲，梨花舞雪送春回。（过板）倦寻芳海棠开罢春光晚，负良宵薰笼斜倚难（卧牛）难成寐。只剩那乱红成阵落花飞，芳草池塘柳线垂，刻意留春春不住，东风何事入罗帏。 溥叔明在《蕉雪堂岔曲》中有一套改写传统岔曲《四季即景》而成的新作，只用原作第一句，抄录其中之一于下，再把原作附于其后，其高妙之处亦可一望而知： 【秋月扬明辉】秋月扬明辉，云汉昭回。影摇摇竹间风过金波碎，光闪闪梧桐叶上露珠垂。（过板）望天街玉涛潋滟凉如水，疏枝蝉欲噪，高树鹊还飞。爱清光徘徊庭院难（卧牛）难成寐。夜深沉，为惜蟾蜍将欲坠，忍寒犹自敞罗帏。 【秋】秋月扬明辉，透入罗帏。纱窗—上竹叶飘摇被风吹，碧云天雁字横斜江南回。（过板）悲秋人意荡神迷心如醉，在枕上复去翻来（卧牛）难成寐，轻移玉体将枕推，喘嘘嘘轻咳嗽，心儿中，思一杯茶吃唤声腊梅。 其他不言，单是“为惜蟾蜍将欲坠，忍寒犹自敞罗帏”一句，即令多少诗人束手，何况只能作俗曲的准文人？ 二溥的作品，绝不仅仅是前人言语面目可憎的再现，其中多有清新妙灵之佳句，只因为诗词的素养太深，才一下笔即有诗词气味。而这种气味，也不是死板僵化的八股气味，如溥叔明《采莲赋》中的四句： 轻裙乍敛惊船仄，罗袂频垂畏手凉。 高荷滴露云鬟冷，落瓣堆船罗袜香。 境在言外，味存象中；形如唐诗，意在宋词，隐隐然有汉乐府风气。再如岔曲《闺情》：风外落花飘，春梦迢迢。王孙一去几花朝，燕噪莺啼总无聊。（过板）损朱颜春来怕向菱花照，问归期待卜金钱（卧牛）芳心还跳，惟恐怕卦中更有伤心语，几度迟迟不敢摇。 写闺情亦是岔曲中的一大部，而写成如宋词小令一般，不腻不俗，此前并无。 集名目成辞的体例，岔曲中很早就有，亦很兴盛，如上文所述，《白雪遗音》中即已出现《曲牌》一支，后世又有《花名》、《药名》、《胡同名》等等，但是集乐府题名，集词调名却是溥氏独创，且不失诗家本色。如溥叔明的《集词调名·云淡秋空》：云淡秋空，月挂疏桐。卷珠帘凭栏人在露华中。玉漏迟，红窗听，小栏杆外响孤鸿。（过板）意难忘送别南浦，芳草青青，惜分飞黄莺儿啼断阳台梦。冷落芭蕉雨，憔悴杏花风。惜余春，满庭芳换了梧桐影，只剩在水晶帘外款残红。到如今霜叶飞，垂杨冷，鬓云秋，红情绿意同（卧牛）同怜薄命。忆王孙此时应念家山好，最凄凉在章台路，孤馆深沉，烛影摇红。 秋宵漠漠，恨意浓浓，又谁知此中藏了云淡秋空、月挂疏桐，卷珠帘、凭栏人、露华、玉漏迟、红窗听、小栏杆、孤鸿、意难忘、南浦、芳草、惜分飞、黄莺儿、阳台梦、芭蕉雨、杏花风、惜余春、满庭芳、梧桐影、水晶帘、款残红、霜叶飞、垂杨、鬓云秋、红情绿意、怜薄命、忆王孙、家山好、章台路、孤馆深沉、烛影摇红等三十二个词调名目。所集之名目融为一体，深藏不露，全篇一气贯通，辞雅境高，这才是集名目成辞的最高境界。 溥氏兄弟创作的赞赋类岔曲成就也很大。改古人文赋而成文，《升平署岔曲》中多有，然而颇觉死板。溥氏兄弟因古人文赋多记于心，因而改起来得心应手，且改词入岔曲，亦为溥氏独创。赞琴棋书画的岔曲，在传统岔曲中虽不称压卷之作，亦大有名。溥叔明的《琴》、《棋》、《书》、《画》上下纵横，古今交辉，棋理画论，融融其中，且入情入景，又不破赞某不露某之故例，自执此中牛耳。限于篇幅，不再抄举。 溥氏兄弟与单弦艺人谭凤元交好甚厚，所作单弦词多由谭氏演唱，岔曲中之短小平易者亦付之演唱。据传溥心畬《洛神赋》一曲即应谭氏之请而作。谭氏于电台播音，请听众点唱岔曲，有人点《洛神赋》，而传统岔曲中并无此一支，盖此人有意为难。谭氏求于溥心畬，时值日暮，溥遂待以客饭，其词饭间即成。可见二人之交好，亦可见溥氏文思之敏捷。谭解放初期所唱名段如《打鱼杀家》、《孔雀东南飞》、《花木兰》等，均出溥叔明手。谭氏后成一代宗师，首创谭派单弦，以儒雅悠扬取胜，溥氏之功不小。 以上是对极雅岔曲的初步分析，或只能说是介绍。唯录溥叔明之岔曲或有五十年代初创作的，时代则二，内容则一，故亦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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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15 16:3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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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发表于 2023-4-15 23:03:40
楼主
，查出来了 ——上面是“余”的是多音字,一个读she,第一声,焚烧田地里的草木,用草木灰做肥料的耕作方法,这样，还读yu ...这下我就新认识了两个字，虽然第一次看错了，但毕竟我还是认真的，不认识的字就一定要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