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

冬风无痕 · 发表于 2023-5-28 17: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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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突然接到新疆大伯的视频电话，之所以叫他新疆大伯也是有缘故的。大伯是我爷爷的大哥，也就是我大祖父的大儿子，他年轻时便辞别家乡去新疆支援建设，想想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后来便在新疆娶妻生子定居，甚少回乡，我也只是在父母及祖父的口中得知我有一位大伯在新疆，但他在我心里没有什么印象。直到那年大祖母病危，大伯举家回乡，那次也是给我最深刻且唯一的印象，还记得那天我在家门口伏案作业，一位与父亲年龄相仿的人立在一侧看我做作业，母亲便说，“这是你的大哥哥呢！”我听后一脸雾水，我的“大哥哥”年龄怎么与父亲一样大呢？隔了三十几年的今天我终于知道，虽然我们年纪相差甚大，但辈分却一样。

   2016年三叔病危，大伯举家回乡，三叔是大伯的最后一位弟弟了，他的二弟几年前已驾鹤西去，大伯回乡送了他弟弟最后一程后并没有立即返疆，而在故乡小居。其实，大伯此次回乡除了送他弟弟最后一程，最重要的还是想与故乡的亲人相聚。大伯难得回乡一次，所以便约上我的爷爷，也就是他的小叔出外旅游，虽然他们贵为叔侄，然而他们的年龄相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兄弟，听大伯说他们年轻时还一起上山摸鸟，下水捞鱼，甚至还在野外搭棚子照看果园，叔侄俩年轻时形影不离，故感情匪浅。大伯此次从新疆返乡便执意邀小叔一道远游。还记得那天我正在上班，接到他们的电话便立即去迎接他们，我远远看着他们走来，大伯身材魁梧，虽然两鬓斑白但步步生风，然爷爷的身材就显得瘦弱了，爷爷做事向来都小心慎微，加上不似大伯素来在外闯荡见过世面，故一路上都是大伯在打点照顾。他们先后在深圳、东莞、湛江游山玩水，最后俩人又马不停蹄赶到南京，因为我的幺姑，也就是大伯的三妹举家在南京，听闻大哥哥他们来了，幺姑举家拥彗迎门，把一切都打点妥妥帖帖，他们一家乐不思疲带大伯和爷爷一道出游中山陵、总统府，游历夫子庙、牛首山，一路走来让大伯他们觉得不虚此行。然这也是他们叔侄俩最后一次远足，因为一年后爷爷因伤脚疾。

   大伯带着爷爷出外旅游月余方依依不舍返疆，虽然平时并不联系，然而我们还是时不时在微信群里家长里短，大伯每次谈话都会关切询问小叔的身体情况，我爷爷不会玩手机，所以大伯便让我们把他的祝福带给爷爷，有时爷爷听着手机里传来大伯的声音开心得像个孩子，我们便教爷爷如何用手机微信与大伯谈话，爷爷也是用心学习，然而爷爷始终没有学会，随着我们与父母事多且繁，爷爷也渐渐甚少与大伯谈话了，俩人的距离顿时天南海北。然而那次他们叔侄远足却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2019年下半年疫情不断，人人的出行也极为不便，新疆大伯也不能自由回乡，直至2020年爷爷驾鹤仙去，大伯也未能回乡送他小叔最后一程，叔侄俩感情匪浅，岂能不伤心的？后来疫情结束，大伯迫不及待再次回到故乡，他带上姐妹去各个山头为长辈们烧香叩首。那时我们那里要拆迁是不能在附近土葬，所以爷爷的墓地被选在了异地，但大伯还是不烦路途遥远亦去给小叔子烧香诉说衷肠，那次大伯也是来去匆匆，我们也没有见上一面。

      此次大伯打来电话说他的儿子下半年十一月份就到了退休年龄，他的儿子想趁退休了回家看看，他便想陪着儿子一道回乡探亲。我听说这件事便喜道，“现在没有疫情了，您们随时都可以回家看看！”我便问他是不是此次回乡待春节后再返疆？大伯听后说道，“我们估计不会待那么久，一周半月便离开了！”我听后无不惋惜劝道，“您难得回家一次就待久一点，等我们这些晚辈回家后好好聚一聚。”大伯听后没有回我的话，他的声音突然浸微浸消，“我今年八十几岁了，比你爷爷还大几岁……”我在视频里看出大伯黯然伤神的表情，完全没有先前的愉悦，我便立即说道，“大伯，你会长命百岁的！”话语一出我便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因大伯已年近九旬了，怎么能说“长命百岁”这类混账话呢？与其说大伯想到了他的小叔，还不如说他想到了人生俯仰一世，无论离合、得失，还是福祸，悲喜，人生的种种经历，无一不在启发我们觉悟，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有的事情，有的人总是在不经意时想起，不觉之间又令我们长吁短叹而泪流满面。

      最后大伯让我把他的祝福带给与我在同一城市的姐姐。我把大伯他们计划回乡的事告知姐姐，姐姐便回言，感谢大伯的祝福，并说现在没有疫情了，她也有好久没回老家了，到时他们也会一起回家探亲。最后我又把大伯回乡的事告诉给家里的父母，父母听后无不欢欣鼓舞，翘首以盼他们回家。

      大伯年少离乡，在他乡跑跑颠颠大半辈子，尽管如此，他还是能说一口流利的家乡话，突然想到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其一》：“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短短二十八字抒发诗人久客他乡的伤感的同时，也写出了久别回乡的亲切感；年少离家，两鬓斑白回乡的人又怎没有听过《回乡偶书其二》，“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区区四句却抓住了诗人眼中家乡的变与不变的对比，流露出诗人对生活变迁、岁月沧桑、物是人非的感慨与无奈之情。我想，回家既就是人生的终点，又是人生的起点，一种新生活的开始，我们回家的路并不遥远就在脚下，只要能放下世俗牵挂，我们就能昂首阔步回到那个久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