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人谈艺》连载 77 江南达者 童山雷
本人谈艺系列长帖之散论部分,此公众号每期视情形依次发布数则。此组文字得自本世纪二十年代初期。 二十余年间陆续写得,故尔篇幅相对较长。 ………………………… ·咏事随感· 此生耽于咏事,无论己作或观他人者,久之皆有至深体会:倘非纯粹出自一己真情实感下之生存体验,而只是“从古人来到古人去”、弄它些“现成套语”,即使再“雅”,感觉亦味同嚼蜡;斯诚谓“李杜文章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也。而反之,纵然一切尽皆来自现实生活及个人感受,但未具诗格,未得诗味,未经呕心沥血之打磨锤炼,只弄些肤浅淡白不成“路数”的“口水话”来,却也是断无法接受的。总之,必须是二者兼顾,一并彰显其优长与特色,方可称许。 ——冬园萧索。辗转复驻于兹。略得宁静,趁便将忙中偷闲写下的几句艺文感想贴上。
我家浑酒也优哉! 好下盘中鸭子迈? 吾家浑酒甚堪夸, 可就盘中鸭子吗? 美哉桑葚再生酿, 腊鸭鲜蔬同酌杯。 ——以上三联,皆俗生得来同一“适情应景”之句。其一纯粹为大白话、且是川渝土语,不似诗,倒也暗含“律句”诸多讲究。除语义略同于“吗”之“迈”,音韵为“mai-”(阴平声),恰与“哉”字相押,句中其它犹含平仄乃至拗救等“专业技巧”。或谓:一两句土俗话,有这么些“摆杂”么?君不见:当年音乐人如王洛宾、雷振邦辈,所“采风”得来之民谣,在保留原滋原味的“异域乡土”气息外,毕竟也掺和进了不少的“正规乐理”知识,而终致迥别于“呕哑嘲哳”之土人原唱矣。呵呵。 其二略等于其一,唯“土俗味”锐减,似相对宜于“普通话地区”之人接受(倘愿接受这种“日常生活味”的话)。 其三则在坚持“写实”的前提下,同样坚持以所谓“书面诗味之语”来作描述。 比较此三者,其三忠实写出实情,并且相对遵循传统“今体诗”规矩写作,虽亦同含“本句自救”与“对句相救”之“拗救”关系,但总体说来四平八稳,既没毛病,也说不上什么出彩。其二面向广大地区受众,出语亦算是轻松幽默,然而似乎总觉得“温和”了些,缺乏某种“不凡”的气势。其一则不然,在保留了所有基本之“写实表意”情况下,径直采用“土俗直白到底”的话语,不由分说地道出所想要表达的语义,且是自信满满,先声夺人,朗朗音韵中,楞是有着一种巴渝之地的侃切爽直粗豪气息。 总之,自感此三者对于不同场合的语言表达来说,显然多少有着一点现实之探究意义,故尔亦即不揣冒昧,将其纳入这“谈艺”文字中。或令高雅之士见笑了。另,达某何以得涉及于此,是因庚子正月“疫困”于家,与国人“共克时艰”…… 网络诗词格律检测,巧便之处,固勿论矣。则其“可信”与否,亦受“录入者”或“编程员”水准制约,此事前文已然议之。今却更遇一事:一曰《劝金船》之词谱,例词源于东坡先生,其作自身“上机受测”,依所拟“律令”,居然全不合格。难不成东坡先生倒还不通晓这格律了?非也。这正乃向日吾曾议及过“宽式”与“严式”之别;换言之,东坡此处是将词韵中入声“十六、十七、十八、十九”部拉通以用,而这“谱子”本身,则是依照最严格的样式制定,故尔方有此等情形。所谓“大家率性亦称有理”,当称之欤?而此同时亦即何以词学中每常倒是以些“稍次者”,作为音律示范焉。企盼此事万勿又成“未通达者”巧辩借口,以致漫无边际弄出些“无法无天”全失体例之事来。因而在此重申吾意:习矩,必当从严;果已通达,一般仍以严格自律之;确有无法回避、或无法两全其美之情形下,偶一逾矩,亦未见有何大不可。尤其更须在意者:这自家“弄通此道”,然后“兼用巧器”,才真是“硬道理”。 随附吾依此《劝金船》词牌适时填写之作《因举世疫情心感》检测结果于后。此便即为所谓“严式”之韵法(统一采用“词林正韵”之第十七部入声“四质、十一陌、十二锡、十三职、十四缉”)—— 注:附图1为本词牌体例。2为例词受检标注。3为吾词受检标注。 由“好诗时常改”与“废画三千”两话所想到: 诗可反复改动,乃其最终非以一塌糊涂的修改稿示人;即使间或示之,不过作其说明甚或炫耀耳。且此为“手书时代”事。而“电子档时代”,终成者,又何来“不整洁”之说焉。画(此特指中国画)却不然。其径以“幅面效果”示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就算还改动到勉强说得过去,那“艺术感”往往也都大打折扣,所以更多时候,不如舍弃重来。此倒有若演艺,现场过程,始终容不得任何一个环节出“纰漏”,至少是不能在“出”时让别人“瞧科”的。唯两者之别,一是公开在人前难逃“明眼”,一是“痕迹俱在铁证如山”。后者已是画艺本身“呈现形式”与“物化”这双重特性所决定,毫无办法的。倘是西画,尤其是其中的油画或水粉画之厚涂法,则又大可缓解及此,甚而至于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因完全可以铲掉或彻底遮盖掉原有画面。回头说诗(及词)。其实有一种情况,也同样是不好再作改动的:那就是其中偶有一二自己认可的语句,但其从整体格局看,却已与需要达成的形式感——譬如押韵、平仄、对仗或特殊句式要求等等——严重冲突,确实也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不是改动局部能够解决问题,而是要么干脆重写了。但这个,想要一成不变地将“心仪之句”套入,真已是千艰万难、得不偿失……后边所说这种情况,坦率地说,是咱面对远年旧诗旧词的改动时每每遇见的。真正堪称“痛切体会”呀。所以有时也想到重写。可这又已涉及另一个问题:重写的,还是彼时彼地的真切感受吗?由此看来,即便写诗作词,亦须起始就“搭好架子”;有这基本的“合理框架”在,一切润色加工,乃至调整语式,才皆有可能。——唔,这一时联想到之事,不求完整表述了,“点到为止”罢。 顺带一说:吾辈每于作画之际颇感觉热。此竟说明斯事果若“修练内功”耶?不管怎样罢,看来凡“心血锐指”之举,这人体机能,确是已充分调动起来的。故尔前人议及绘事,乃有“解衣盘礴”之谓也。呵呵。 可染公戒潦草之论有理。其毕生力行之,画作中高妙者可证。而此数帧配图,大都因“勒写”生硬有涉死板。而倘以其论及于他人,对刘海粟,可;对傅抱石、陈子庄,则不妥。又,每闻称其为诗人,总以未得识其佳咏为憾。窃觉凡大家,终非以盛名凌众、而必以实绩服人,方称妙善。 ——转微信帖《李可染:对待艺术,潦草是最大的错误》按 昔,普遍训练有素中激发特出天资;今,欲于嗜好者中刻意培养。想法固然非是无理,但文化土壤既已流失,尤因个体浮躁者居多,纵令得能沉心静气者,亦或囿于整体识见。故尔,特出之士,毕竟万难觅一。 ——转微信帖《梁实秋·把书法当作是一种艺术来看……》按 尝思:画者孰不愿己作既多且妙,则事实上,其一世作品,概莫出于如下之构成—— 1、基础、或谓基干之作。是为其确立人间“品次”之重要部分。相对量大,而存之亦必不至于危及个人声望。倘不够此等级(常态之下乃其学习阶段画作,间有成熟期偶然失误者),便属“废画三千”者矣。此堪存世者,若于“市场型”言之,便流通于世;若于“探索型”言之,即多为存档以供后来之人参考研究。 2、突出之作或经典力作。此为其勉力得来、抑或“灵光闪现”之际偶然得来者。明显高于本人平时一般画作。当为世间藏家所熟悉了解甚或追捧,且非因特殊缘故,已难以落入普通人手中。 3、招牌作品。此当为其一生一世颇有限之存世者。其鲜寡与否,或所至达之精尖程度,同时亦直接彰显作者艺术成就之大小。此通常皆被大众所熟知,甚而至于已然等同于作者自身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不消说肯定已是极其难得;而如若其原本又属大家之作,便自然而然被视为世间珍品,一般多被供奉于博物馆或专业收藏机构内,基本已与常人无缘。 ·不一定真欣赏康字,却于此有所联想… …… 尔可据“主流书观”,蔑视康南海字,却不能无视彼于书道之研识。又譬如倘以“正宗传统西画观”视凡高、塞尚、高更等人之作,亦大可将其摒于“专业”者外。同理,本国画史间,凡真具个人面目者,初时皆被人以左道旁门视之。但铁定不移事实是: 古今中外,艺史终因卓有创见之大师而成立,审美标准,亦由其致新行设定。而无论书、画,凡循常径为艺者,即使得称精妙乃至成其一家,也只在庸常之属。以下者,则结作今之浩大“书画爱好者”阵营,甚至堕入“俗书、行画”队中去矣…… 转帖《康有为29岁到70岁的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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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谈艺系列长帖之散论部分。此公众号每期视情形依次发布数则。 二十余年间陆续写得,故尔篇幅相对较长。
吾一生所涉艺文事体庞杂。今自度时光金贵,此余生也,唯限致力于中式传统之画、文、诗、书四艺。又忖之,欲将其品透玩深,焉得不立个章法与规矩,或曰须得定下个追求之目标。故尔,在从前所拟翰墨丹青艺事标杆之外,此亦分别将其他三项依序补足。
吾之文事追求
凡有所感,皆立主旨。 涉笔成趣,郁乎文意。
取西法之严密逻辑分析与相对完整句式,得中体之约博宏深及简劲直捷感觉。俗生感遇但能触动心弦,必予捋理构架以成篇章,且是文无定法,任凭意兴发挥。
·精研艺术,细品人生·
·见悖于当世,遂求诸永恒·
·人生甚难者:尽历尘世辛苦、洞悉存世悲凉之后,依旧能够兴致勃勃且是诗意地对待生活· 读千卷书,行万里路。体验万千风俗人情,乃得万千诗词文句、万千翰墨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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