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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传记文学《宋德利——东方译魂》★
苗洪 著
——★第二章 紫荆花开别样红之——炼狱与天堂
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不远万里来到美国,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中西文化的交流。也就是从他正式踏进美国开始生活的那天起,他就义无反顾的担负起中西文化的交流与互动的工作。他是一位中华民族文化的传教士,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就是他所要传播的圣经与经文。他认为西方世界的天父其实中国如来的化身,他们把来自天国的大爱送给世界的子民。唯一不同的是,天父只是以博爱的名义关爱着每一个上帝的孩子,而中国的佛祖不仅仅是把博爱与善良的气息带给了炎黄的每一个子孙,也给他们留下了博大精深的国学财富。这些财富支撑着中华儿女向心力的凝聚,支持着天下每一个向往中华文化的外国行者。这种坚强的信念,在宋德力那里化做无私的品行,使他在美国几十年如一日的向美国人民,世界人民传播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与深明大义的精神与人格的理念。
《一》宋德利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却在内心世界有一颗基督教徒般感恩的心灵。或许是因为这种强烈的善良本性,驱使他一直在感恩的情感中生活。因为感恩,就必然在其心灵深处具有着天使与魔鬼的双重人格。他曾经幽默的将自己那些炼狱般的经历称之为灵魂的粉碎过程,而自然那个给他炼狱感觉的环境称为灵魂粉碎机。
香港回归祖国之后的第一个国庆节前夕,王先生告诉宋德利,他已经在纽约的一个电视台为宋德利找到一份编辑的工作。他背后的运作几乎是对宋德利保密,直到事成之后才告诉宋德利,这使宋德利备受感动。他曾透露,他和电视台的总裁张先生,也就是宋德利后来的老板有过亲密的业务合作关系。当初王先生在美国主持工作时有很多广告就是由这家电视台推出的,也因此电视台通过这种业务获得过可观的收益。大概是因为这层关系,王先生才理直气壮地曾对张先生说,宋德利这里有一位人才你一定要帮忙安置一下。两位先生因为特殊的关系就这样达成了默契。宋德利也就成了最终的受益者。也因此,王先生还了宋德利一个人情,张先生也还了王先生一个人情。仔细说来,在多方利益纠葛这盘棋中,宋德利便是其中一枚用以均衡利益的棋子,一名小卒而已。但无论如何,因缘际会,宋德利毕竟算是一名获利者。既然因缘来到美国,那就一切随缘吧。而随缘之道便成为宋德利日后在美国中文电视台工作的信条。
这里需要着重说明的是,宋德利来美国的真正原因,是否如宋德利上述之言,即,是王先生和张先生之间的那层特殊关系所致,宋德利不敢说。这里只是宋德利的猜测。但愿苍天保佑,不会给王先生带来什么麻烦。
而实际上,宋德利与王先生的交往由来已久。 凡事必有因,其实就是缘分。宋德利之所以能来到美国,有个关键人物在背后作推手。这位决定宋德利后半生命运的推手,就是宋德利在国内的顶头上司,原天津亿利达集团总裁王先生。
结识一个人就是一段缘分。宋德利与王先生的缘分说来话长。宋德利于1973年从军政大学复原回到天津,几经周折进入当时的天津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做翻译。当时的王先生还是毛织品科的科长。彼此不认识,也自然无来往。
后来,王先生被上级派到纽约,主持天津市外贸系统驻纽约办事机构。王先生每次回国依然还要回到纺织品公司,不过这与宋德利没有丝毫关系。1980年,中国恢复高考和考研制度,宋德利报考北京一所新组建的干部管理学院被录取。学期9个月。
就在宋德利的学习过程中,天津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分成两个公司,宋德利和王先生依然留在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只是地址从和平区大沽路114号转移到和平区大理道68号。宋德利结束北京的学业,继而通过考试,被铁道部录取并签署两年合同,准备前往伊拉克担任劳务翻译。宋德利拿着北京干部学院的结业证和与铁道部签署的合同回到天津时,就来到公司的新址上班。
两年之后,宋德利从伊拉克回国,到单位上班。有一次王先生回国来到单位,他大概是随便到宋德利的办公室走一走,无意中得知宋德利在伊拉克翻译不少英文小说,非常感兴趣,并表示支持。后来他再从美国回国时,还特意为宋德利带回英文小说。从此宋德利才与王先生真正相识相知。宋德利也才真正了解到王先生是一个十分爱惜人才的领导。
1985年冬季,天津市派出一个访美经贸小组,其中四位大员都不懂英语,决定从纺织品公司出一位翻译。据说当时公司派出的人选是一位姓郝的女士,但小组成员都是男性,考虑不方面,没有同意,要求公司改派一名男士。宋德利猜测大概是因为这次出国不是公司内部的事情,而且宋德利又去过伊拉克,所以就把宋德利选中了。
经贸小组访美历时20多天。由于小组成员规格比较高,王先生全程陪伴。也因此,宋德利才与王先生有了更亲密的接触,因为他们毕竟都是同一个公司的人。也由此,王先生对宋德利的文学翻译才更加支持。
一晃到了1992年底。这时王先生早已从美国回国,主持一个二次分化组合而成的针织品进出口公司。由于王先生常驻美国,思想开放,经营有方,本来很小的针织品公司发展壮大成为规模宏大的天津市亿利达集团公司,这在当时的天津外贸系统实在是石破惊天的大事。这个集团公司经济效益十分抢眼,因此各路人才纷纷涌入。
这时王先生开始在集团内组建一所外贸专科学校,于是他找到了宋德利,准备让宋德利出任主持教学的副校长。这事有点麻烦,因为他们当时已经不是同一个公司了。宋德利要答应他的要求,就要跳槽。由于他的请求迫切,而且开出的待遇条件优厚,其中包括给宋德利安排出国学习的机会,以及把宋德利太太从工厂调入他们集团。宋德利犹豫再三,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在当年要想跳槽绝非易事。首先一个大难题就是要把公司的福利分房收回。再者原来单位对宋德利不错,怎么好开口呢?想来想去,宋德利就以在纺织品出国机会少为由,再加上宋德利太太工作的原因,硬着头皮找到了当时的公司经理费先生。没想到意外的顺利,简直令宋德利大吃一惊。
费先生听了宋德利的跳槽请求之后,他说出这么一句宋德利始料未及的话:“没问题。谁让咱们是亲戚呢?”当时宋德利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仔细一想,他的话言之有理。原来他是宋德利大姨妈家族的后代,论起辈分,宋德利该叫他姨哥或表哥呢。这层关系,宋德利其实早在从军政大学复原之后进入天津市纺织品进出口公司不久就从姑妈那里得知了。不过当时宋德利的这位姨哥是外贸局局长,是名副其实的外贸新星。但是由于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再加上宋德利的脾气使然,因此从未想借助他来求得自己的发展,时间一长,似乎早已忘记这层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以来,宋德利从未找到他提及此事。所以,这层窗户纸被他一捅,宋德利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宋德利,也才在这关键时刻,帮了宋德利一个大忙。不仅同意宋德利跳槽,还没有收回住房!
于是,因缘际会,宋德利就顺利地从一个顶头上司下转到另一个顶头上司之下。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第二位顶头上司王先生,可谓不是亲戚胜似亲戚。
但是王先生似乎有点天真了。他虽然身为集团一把手,但处理具体问题也并非能够一人说了算。因此,他答应宋德利的两个最根本的条件都没能实现。宋德利猜测王先生为此感到愧疚,说俗话就是欠了宋德利的人情,尽管王先生从来没有对宋德利表示过这种心情。
人应该知恩知报。感恩之道,一直是宋德利的另一个重要信条。不过有人对此毫无所知,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位就是王先生的太太刘女士。
王先生不仅爱惜人才,还是个热心肠的人。除了宋德利之外,他还曾帮助不少人来到美国。但他提供帮助是有原则的,其中之一就是被帮助者在他看来要有才。否则连自己的亲人也免谈。由于种种原因,王先生自己女儿和女婿来美国之事一直在拖延,当然其中的具体原因宋德利并不知晓。为此,王太太牢骚满腹。她要是发起牢骚口无遮拦,不仅气急败坏地责骂王先生,有时连宋德利也不放过。
宋德利必须承认,王先生对宋德利的确恩重如山,这不仅体现在为宋德利暗中安排工作上,还体现在初到美国时对宋德利无微不至的关怀上。对此,王太太非常有气。开始是指桑骂槐,怪王先生只帮助外人,不帮助亲人。王太太平时住在国内,偶尔才来美国探亲。有一次她来美探亲,发现宋德利一直和王先生合租一套房间,就公然怪罪王先生不敢放手让宋德利出去住。后来就当着宋德利女儿的面教训宋德利:“王总对你的大恩大德可不能忘啊!”这种话其实不必由她的口中说出来,当然,如果宋德利有忘恩负义的行为除外。可是宋德利反省自查之后,并未发现宋德利有什么忘恩之举。因此这话让人听起来格外不舒服,尤其令宋德利女儿十分反感,因为理是这个理,但说却不能这么说。
有鉴于此,宋德利就开始找房,准备搬出去住。后来宋德利终于在同一条街上找到一个新住所。王太太得知后立刻大发逐客令。万般无奈,宋德利只得尽早离开。在一天晚饭后,天下着小雨,她又开始唠叨。闻听此言,宋德利心一横,让女儿立即收拾,开始搬家。就这样,他们一家在蒙蒙冷雨中用推车开始“蚂蚁搬家”。他们在黑夜中,被雨水淋湿得透心凉,但王太太这个刻不容缓的绝情逐客令,更令宋德利凉透心!
此事对宋德利触动极深。从此宋德利便把感恩之道作为宋德利人生的指南。但是感恩的方法有不同,每个人的能力也不同,只要存有一颗感恩之心就能扪心自问,无所愧疚。
感恩王先生,宋德利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还上两笔经济债,一是为宋德利办理工作所支付的费用一千多美元,二是宋德利初来美国时借给宋德利的几百美元。宋德利知道偿还经济债只是感恩的一种方法,但有些恩情是无法凭借金钱就能回报的。对于这类恩情,宋德利主要体现在支持和参与他组织的一些与宋德利本职工作无关的社会活动方面。
王先生因国内是知名度很高的企业家,经营有方,业绩辉煌,活动和组织能力极强,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宋德利来美国时他还在天津外经贸系统的驻纽约新津公司任职,退休之后,一手操办组建了天津经贸海外联合会。这一非盈利组织和宋德利的新闻编辑工作没有丝毫关系,但基于对王先生的感恩情结,宋德利欣然接受邀请,担任教育顾问,积极参与协会的文稿翻译和撰写工作,虽然宋德利对贸易方面并不感兴趣,而且还要占用宋德利宝贵的文学翻译时间,但依然是有求必应。
1997年10月,宋德利正式踏入美利坚共和国的土地,并一直生活到目前。经过半个来月的等待,于10月14日星期二上午由王先生带领,来到当时还在纽约法拉盛的电视台。这是宋德利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美国中文电视(SinoVision)1990年在纽约成立,是北美地区最有影响力最具规模的中文电视台之一。电视新闻以中国新闻为主,兼有美国新闻和国际新闻。话语节目工作人员都是华人。后来扩展节目范围,设立英文节目。职员华人和美国人兼而有之。面对华人听众。它属于私人企业,受到中国政府支持。总裁蒋天龙是上海出生,香港长大。第一任妻子是美国人,后离婚。现在的第二任妻子罗赛,浙江人,美国中文电视的播音员。蒋天龙离婚后,与她结婚。罗赛也是第二次结婚。她与前夫育有一子,后离婚,儿子后判给罗赛。夫妇都是美国国籍。
在对待电视编辑工作上,宋德利不仅感念王先生的恩情,也感念张先生接收宋德利的恩情。也正因为如此,宋德利在日后的工作中,总是以感恩之心对待,以至在这里一直做到退休,十几年如一日,继而又返聘5年之久,总共18年零半个月,没有跳槽。长期坚持在一个单位工作,这对与宋德利这辈人在国内来说是司空见惯的,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在现如今的中国,这似乎已经成为无法理解的怪事,尤其在美国,更是罕见的事情。就以宋德利所在的电视台来说,宋德利在这十几年中见证了不计其数的来往过客,说这里的人事变动犹如走马灯丝毫也不夸张。
他们两人都西装革履,领带整齐,先从新泽西州乘坐公交车,抵达纽约换乘7号地铁,来到电视台。张老板在会客室欢迎他们。从此之后,宋德利便成为这家电视台的一名职员,职务是新闻撰稿人。后来才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新闻编辑。那次会面,张老板讲了很多话,但时至今日,只记住一句话:这里没有思想工作。但是,每个人却又不能没有自己的思想。思想是自由的,没有人能够去左右——这句话如雷贯耳,至今依然在宋德利耳边回响,而且犹如一把小锤,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宋德利的心灵。
宋德利深知,在美国的企业里没有思想工作一说,作为来自香港的一位老板,对此更是心领神会。这句话言简意赅,含义深刻,至少表明,在他这里工作,无论有什么问题,都是你自己的事,是好是坏,完全与老板无关。换言之,你只是个工具,到宋德利这里来,就是工作,其余一概不关老板的事。对于这一点,宋德利懂!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随后的岁月里,这位老板很少问及宋德利工作之外的事,哪怕见面打招呼的客套话都很少从他口中说出。即便是严寒酷暑,宋德利一人当班,他偶尔来到电视台,看到宋德利都是目中无人,看都不看宋德利一眼,更遑论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了。这让宋德利这个多年生活在礼仪之邦华夏大地的龙之传人大惑不解!
大惑也好,不解也罢,反正这都是宋德利的事情,关老板何事?这里没有思想工作!为此,宋德利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这里没有思想工作,宋德利也不需要思想工作。从那一时刻起,宋德利就开始认准自律之道,给自己制定各式各样的行为准则。宋德利为自己制定的这些条条框框在日记本中时有所见,有时虽然字迹潦草,条理不十分清晰,但却是宋德利当时心境的一种真实写照。 宋德利刚一来电视台的时候,各种工作程序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是相当笨拙的。以中国新闻为例,新闻来源主要依靠中国中央电视台第四套,也就是对外新闻节目。每天都要通过卫星用录像带录制下来,而后放在特制的小电视上播放,以便选择。选择哪条就听写哪条。当初只是听写导语,把导语用笔写在电视台特别印制的稿纸上。每天准时定点取出前一天放进去的录像带,同时放入一盘新带。
这颇有些靠天吃饭的意味,如果天气不好,信号就差,录像效果就差,甚至黑场,什么也没有。如果因为机器出故障,当然也会什么都录不上。不知道从前遇到这些情况别人是如何处理的。至于宋德利,那就临场发挥,随机处理。无论如何处理,也不能让那个时段的新闻成为空白。
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发生,但终于有一天让宋德利遇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录像带里没有录上新闻节目。做新闻时间性很强,当时离开播音没有多久了,怎么办呢?宋德利急中生智,前一天不是有的新闻没有选用吗?暂且把那些新闻拿来填补空缺,宋德利觉得实在是当时可以采取的最佳方法。
心里想着自己处理得不错,如果老板知道,起码会说自己几句好话,夸奖自己遇到问题临阵不慌,而且处理有方。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在之后的新闻会上宋德利却遭到严厉的批评,说宋德利以旧闻替代新闻。
岂有此理!可把宋德利气坏了。这是谁传的话呢?应该不怪老板。但问题出在哪里呢?其实宋德利稍加思索,答案就出来了。一准是播音员“告御状”了。而那天的播音员何许人也?她就是那位伶牙俐齿的播音员,亦即老板娘。
同样一件事,但有不同的解释。事实和真相是两回事。事实的确是用旧来弥补新闻。但真相如何呢?有时只有当事者才知道。这件事就是如此。
但有时连当事者本人也不知道真相呢?
星期天在电视台值班,不仅要写新闻,还要接电话。电话有时很多,干扰写新闻。有时电话来的时候不适宜,正是宋德利忙着写稿子的时候。有时电话一个接一个,弄得宋德利很狼狈。若能满足来电话者的要求还好,否则就会动辄得咎,而且都不知道是如何得咎的。
一个星期一的中午,新闻部开通气会,老板在会上批评宋德利星期天接电话态度不好,得罪别人,也影响了电视台的形象。老板的批评弄得宋德利一头雾水。经他说明宋德利才恍然大悟,原来星期天接过一个老板娘的电话,但宋德利记得自己很耐心地告诉他,星期天电视台休息,老板娘不上班。这其实已经是很明确的回答了。宋德利也记不得自己有什么不耐烦的语言。宋德利接电话,告诉老板娘没上班,惹得对方不满意,因而向老板告状,最后导致宋德利挨批。这是事实,但事实并不等于真相,那真相如何呢?后来宋德利才知道,找老板娘的那个人是她的客户。原来如此啊!
此人说话必蜜糖还甜,见了宋德利的面一口一个宋教授,不过类似的事情却不断发生。俗话说,惹不起还惹不起吗?在这种事情不断出现的情况之下,宋德利采取的是便是躲避之道。 宋德利进入电视台时正赶上中国前国家主席江泽民访美。为把这档节目做好,包括老板在内的所有人员都付出了全部心血。大家齐心合力的场景令宋德利感动不已。
这其中给宋德利印象最深的就是新闻部那次任务分配会。二十几岁的杜组长讲述自己的行动计划侃侃而谈,头头是道,颇有大将之风,令宋德利敬佩不已。也可以说宋德利在电视台的敬人之道就是从对他的尊敬开始。
然而人都不是完人,有些人在某些方面虽然十分出色,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就十分欠缺,甚至极为欠缺。关键问题是他人如何对待。
杜组长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工作能力强,但脾气很大,而且说话尖酸刻薄,容不得你辩解,是个典型的“毒舌”组长。由于新来乍到,再加上宋德利对新闻工作的知识可以说等于零,因此在工作中必定会出现纰漏,下级挨上级批评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他的批评似乎超出批评的范畴,说准确一些就是指责。而且一旦出了点问题,他会喋喋不休地用尖刻的词语刺激你,有时令人难以忍受。
在一次写新闻稿涉及到俄罗斯的兵力时,宋德利出了差错。由于从小数学不好,对数字有与生俱来的“敏感缺乏症”,加之换算疏忽,宋德利把英文数字翻译换算成中文时多出不少。他上来就是一句:“你干什么吃的?这么大年纪怎么连小孩子都不如!”
随后他为此唠唠叨叨指责宋德利很久很久,说出一些与之毫不相干的话,简直令宋德利无法忍受。如果一个小时宋德利可以忍受,如果一整天宋德利可以忍受,再长一些,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宋德利都可以忍受,但如果天天如此,宋德利想这事放到谁身上,也就难以忍受了。
但出于敬人之道,宋德利对他的才能,对他的地位始终没有因此而丧失敬佩之心。考虑到自己虽然比他年纪大,但在新闻领域却是十足的门外汉,宋德利以极大的耐心始终没有回他一句话。初到这家电视台之后,得一知己老陈,原本是国内某媒体编辑,后被这里的老板看中,千方百计挖来。但来美国后并未得到重视,就宋德利所见,只是听写中国新闻的电视广播导语。另外要负责全台午饭的领取。稍有出错,便要遭到老板严厉呵斥。在宋德利眼里,老陈真的酷似受气的小媳妇,日子过得相当艰苦。到后来他忍无可忍,终于离职跳槽。
另有国内某大电视太副台长,也被这里的老板挖来,任新闻部门负责人。但是在平常人看来,这位曾经的副台长也不过是这里的一名受气包。何以见得?仅从新闻会上遭老板无情呵斥如小儿,便可略见一斑。
这里的人才济济,囊括各类精英,尤其是传媒界精英。但从日常工作情况来看,似乎人人心里都窝了一肚子火儿。比如广告制作部,工作非常辛苦,节假日加班是家常便饭,但从来没有加班费一说。按照美国政府规定节日加班薪资加倍。薪资加倍既然没有,补假应该享受吧。但其实每个人都积攒大把的加班补休日,直到年底也未能补休。旧的未补,转年新的又继续积压。包括宋德利在内,为这个电视台无偿贡献的节假日不知有多少。
平时工作这么辛苦,按说老板应该知道疼人,但如果谁的工作稍有不称心之处,便会遭到斥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老板在台里上班,见到或听到他大发雷霆之怒的情况,早已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说平时对员工的辛苦因种种原因无法表达关怀,到年节起码应该有所表示吧。但事实却着实令人寒心,每年春节照例给每个员工发一个红包。多少钱呢?二十美元!仅此而已。自从宋德利1997年来到这里,至退休为止,将近二十年如一日,年年雷打不动,二十大元!
如果说,平时关心他们不考虑,年终红包更不指望,那么平时如果有特殊情况,稍微获得公司些许关照,按说应该不成问题。这个问题,也别做梦!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老板知道谁有书信寄到电视台来他会不高兴的。
以宋德利为例,因为他在国内出版新书,需要给宋德利寄样书。如果通过快递寄到宋德利家,他根本无法收到,因为白天上班。即便快递人员留下通知转天再送,他依然无法收到,因为天天要上班。如此三次,快递便不再送到家里,需要自已到快递公司去取。宋德利年老又不会开车,而快递公司据说距离宋德利家非常遥远,不通公交车,不开车无法抵达。
万般无奈,宋德利只好硬着头皮,要出版社把样书发到距宋德利办公桌数步之遥的收发台,这样宋德利立即可以拿到。但就是这点方便,老板也是绝对不予提供的。但是没有办法,宋德利宁可挨骂,也要这样做,挨骂算什么,只要免除宋德利的巨大麻烦也是值得的。于是宋德利便冒着挨骂的风险,屡次三番,依然把样书寄到电视台。
说来也是宋德利活该挨骂,百年不遇的几次,偏偏会被老板撞见,不知道鬼使神差,怎么这样巧!但退一步讲,即便老板撞不见,收发小姐也是啧有烦言,时常声色俱厉地发一通牢骚,拉下苦瓜脸,给你脸色看看。但还是那句话,所有这些宋德利都只得强忍,不然宋德利该如何到快递公司去取,只有天知道!
提起宋德利出版新书一事,不得不特别说上几句。老板要求新闻部门员工下班晚上依然要关注电视新闻播放情况,发现问题要汇报。尤其是新闻部门的头头,据他们叫苦说,夜间十二点之前,休想睡个安稳觉。因为如果老板发现问题,他会立即打电话给这些他们,而这样的电话,几乎千篇一律,除了呵斥,还是呵斥。
提起不仅上班时间,下班时间,依然要关注本台电视新闻,那就不得不提一下宋德利的业余文学翻译。同事提醒宋德利,千万不能叫老板知道,如果他知道宋德利业余时间做文学翻译,他会不高兴的。他会认为宋德利因开夜车搞私活而影响休息,继而影响第二天的工作效率!岂有此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给宋德利多少钱,连宋德利的业余时间都买断霸占了?可别忘记,这是在美利坚合众国!这里不讲究雷锋精神!
有鉴于此,电视台里每一个员工都巴望着老板出差。按照惯例,老板每年都要到上海参加电视节的活动,或偶尔到北京出差,另外在美国国内,每年也有一个例行的电视器材订货会,这时老板就要和几个相关人员出差。每逢这个时节一到,员工各个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犹如过节一般无二,就差吃捞面庆贺了!
在国内多年的工作中,宋德利从来没有如此力不从心,从来没有因为工作受到指责。在业余文学翻译中成绩不可谓不大。所有这些都获得过社会的认可和欢迎,尤其是在高级职称评定中的顺利通过,都令宋德利十分开心。
然而与现在的窘境相比,这中间出现如此之大的落差,实在有些吃不消。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对于现在淤积于心的块垒,宋德利只是凭借写诗来纾解。现在翻翻当时写的日记,还颇令宋德利感慨一番。
炼狱,乃天主教之教义中人死后暂时受苦的地方。该教称善人死后升天堂享永福,恶人死后下地狱受永罚;但如善人生前罪愆没有赎尽,死后升天堂前须在炼狱中暂时受罚,直至罪愆炼尽,方得解脱。
此外,炼狱一词也可比喻险恶的境遇或经受锻炼的环境。郁达夫 《迟桂花》:“两人所过的,都是些在炼狱里似的沉闷的日子。”郭沫若 《沸羹集•为革命的民权而呼吁》:“全世界在战争的炼狱里面,为民主精神的兴废正作着生死的斗争。”罗广斌等《在烈火中得到永生》:“老许从息烽到白公馆,经历炼狱十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宋德利本无神论者,因此不相信有什么炼狱,但宋德利却深信,世上确有类似炼狱一般无二的艰难险阻之地。
宋德利从来美至今,在纽约市工作,在新泽西州生活,时近二十载。令人窒息的工作环境不啻一座炼狱,令人乐而忘忧的居处则宛如一座天堂。宋德利在炼狱中和同事们一起,几乎天天遭受大小头目的语言暴力,亲身经历,亲眼所见诸多不公;而在天堂中,则是别具洞天,远离纽约国际大都会的纸醉金迷和车马喧嚣,宛如世外桃源。宋德利活在这里,恰似面壁坐禅,忘记苦痛烦恼,做自己喜欢的事,苦心孤诣,卓有成效地开创和经营自己的业余翻译。
《二》中国著名女作家陶斯亮,也就是陶铸先生的女儿,在中国改革开放春天到来的前夕,发表了给早已去世父亲的一封信《一封终于发出的信》。不仅是情深意切的感情打动了整个中国,那流利的镌咏的文风也打动了整个文坛。宋德利第一时间也在《人民日报》阅读了这篇文章。那诗篇般的语言风格,宋德利至今难以忘怀。
而实际上,更重要的是,陶斯亮的文章不仅从感情上触动了宋德利的心灵,也更激化了宋德利某种意义宗教上的困惑与迷茫。宋德利本身不信仰宗教并不等于是他从来就没有思考过宗教。陶斯亮这封寄往天国的信件,让宋德利竟然对无产阶级革命者的无神信仰态度产生了不可逆转的质疑。而实际上他最终找到的答案是,共产党并不干涉宗教信仰。在他70岁那年,他作出了一个决定,就是给灵魂已经奔往天国的父母写封充满深情的家书。美国在某些人心灵中,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国家,他相信他在这片土地上发出的这封信,父母一定会看得见!
入夜,一弯斜月,透过窗外浓密的秋叶向宋德利窥探,送来清爽的银光,令宋德利怅然释怀。
月朗星稀,一只夜莺落到窗前的梨树上。这只美丽的小天使也许就是印度大文豪泰戈尔《流浪鸟》中的那只迷途之鸟,大概是因为宋德利翻译过这本诗集,并为她正过名的缘故,才来感恩的。
她一边用低沉的歌声唤请德利注意,一边把一枚熠熠生辉的信封悄悄地放到窗台上,而后默默地飞走了。精致的金色信封上贴着一枚天国的邮票,宋德利用颤抖的手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看那熟悉的笔迹,便知道是爸爸的亲笔信!
父子血缘难以割离,哪怕相隔万里,即便天人永别,也依然心有灵犀,一点即通。爸爸似乎凭借这一点即通的灵犀,早已知道宋德利今日正式离开这家电视台,这才写来亲笔信,托付美丽的夜莺送递。
信的文字不多,开门见山,有话直说,那是老爸的性格。他说:“屈指一数,儿子你已经到美国二十来年了,一切都好吗?今日你已离开这家电视台,写封信给爸妈说说你到美国,尤其是到这家电视台里这些年的情况吧。”
宋德利便打开电脑,为天堂的二老高堂开始回信,并附以滔滔万言的传奇故事,讲述来美国的那些连爸妈都不知道的隐秘:
爸妈好?
首先感谢爸妈托付夜莺捎给德利的信。二老总是给宋德利带来快乐,是宋德利的快乐使者。真快啊,宋德利来美国一晃已经是第十八个年头。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德利遍历人间冷暖,尝尽人生况味。
千言万语,苦辣酸甜,不知有多少心声要向高堂倾诉。
1997年来美国后,一头栽进这家电视台,一干就是二十来年。今年2月,宋德利从电视新闻部转到网络部,到今天仅仅九个月,由于单位不景气,大幅裁员。宋德利在这里工作时间太久了,裁员宋德利自然首当其冲。一切随缘吧,宋德利和这家电视台缘分已断,离开也罢。
说心里话,在这家具有颇多光环的电视台做这份苦工,工作本身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很简单,很单调,很另类。在爹妈面前呢,还颇感到有些委屈,写到此处,心里酸酸的,不禁潸然泪下。
这家电视台,说它是囚禁儿子心灵的精神地狱实不为过!这里的老板很另类。他是香港人,香港人当老板,给人的印象大多很差劲。此人胸无点墨,连“从而”这个连接词都不懂! 但狗脾气不小,在宋德利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天天咆哮,现在稍好一点,是名符其实的“狮吼王”,货真价实的“咆哮帝”!可以说,电视台里人人自畏,各个郁闷。不过,现在美女多了,情况不一样了。哈哈。
记不清从哪一年开始,新闻部每天下午1点开始要召开碰头会。按照一般理解,就是大家坐在一起碰个头,把自己掌握的新闻线索交流一下,而后分头去写。领导坐阵,统管全局,给大家交代任务,如果有的新闻大家没有说到,提醒一下,补充一下,大家心平气和,心情舒畅,分头去写,这本该是一种轻松愉快,其乐融融的享受,因为大家工作起来,没有时间在一起交流,哪怕是工作上的交流。
但是他们的碰头会却气氛低沉,心情压抑,好像是审判会。有一段时间碰头会是这样的。会前要把中新社网上的新闻目录复印一份带到会上,按照分工从里面挑选。宋德利是负责中国新闻,宋德利就要从众多的新闻条目中挑出自己准备选用的新闻。应该很简单,如果宋德利选得不和老板的意,老板指出来,添加上就可以了。然而他们的老板没有那么简单就放过你,如果有他想选用的新闻,你没有挑选,他会很严肃地问你为什么不选。有时候会大发雷霆之怒,因此弄得大家都和受审一样,心中打鼓,因为不知道你会漏掉哪一条老板喜欢的新闻。
老板的意见就是标准,就是真理,不可以违背,否则会遭斥责,因此没有人敢提出反面意见。因为提出来之后会驳老板的面,老板会感到尴尬,于是大家都顺这老板的意见说话。有一次老板突然让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如果他有什么不妥,希望提出来。这本来很人性化的,但就是得不到反应。但有一次例外,老顾接茬说:“谁敢说啊!”老板立即大红脸,很没面子似地,相当不高兴。为此,宋德利在碰头会上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碰头会的另一项内容就是指出前一天播出新闻中的问题。在这项上,老板发火的几率比前一项不知要高多少。动辄河东狮吼。谁能保证不出差错呢?因此谁也难免被呵斥。老板管得过细,连句子,甚至标点都要管到。按说呢,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从领导角度看呢,似乎不该管这么细,因为这样就等于他当编辑了。
老板是香港人,有些词语和大陆不同,因此要按照他的意见改。于是就出现了特殊要求,宋德利称之为“特规”。比如“群众”一词,在他们的新闻稿件里那是绝对禁止的,不知道老板为何不喜欢这个词,其实香港人和台湾人也都用这个词。于是就都要改成“民众”,一开始由于大陆语言的习惯,很难杜绝,但老板的耳朵特敏感,如果稿件里有“群众”一次,他会立即听出来,转天在碰头会上就煞有介事地指责你为什么还用。因此宋德利每天都提心吊胆地开展“消灭群众”,“消灭人民”的工作。凡是遇到“人民”和“群众”,一定要消灭干净,改成“民众”。
另外还有一条“潜规”。那就是选新闻时要讨喜,即,讨老板的喜欢,甚至讨老板娘的喜欢。因为老板娘就是当家的播音员。如何讨喜呢,说来可笑至极,就是新闻部负责人私下吩咐大家多选杭州新闻,因为老板娘是杭州人。如何讨老板的喜呢?就是多选老板喜欢的新闻。而老板的喜欢是不稳定的,有时候喜欢经济数字,于是有一阶段新闻里有很多条都是经济发展的统计数字,直到有一天观众提意见,说你们简直成了经济台了。于是老板才加以扭转。有一个阶段老板突然把兴趣转移到修路架桥的方面来,于是他们就集中挑选各地修铁路,修公路,架桥造房等。
说起他吼的对象,宋德利当然也不例外。他是不分男女老幼,不高兴就吼。忍不住的走了,和他顶嘴的解雇了。好在宋德利不和他一般见识,说逆来顺受也好,说委曲求全也罢,反正是“刀字一点在心上”,“忍”就算了。也因此宋德利才在这里很难得地一直窝了这么久。
爸妈知道,宋德利的忍耐力是超群的,也因此没有影响他的业余文学翻译。儿子这些年在海外的处境,说文气一些,德利是:“上班做编辑,如笼中之鸟;下班做翻译,如水中之鱼”。说俗气一些,便是:“上班受气,下班忘记;上班忍泣,下班欢喜”。总之,儿子这些年在纽约是编辑翻译两重天。宋德利要给您写,无论从哪个角度写,这些本不该外泄的另类东西也都应该写,这样才真实,也才有意思。
在美国这里不是在国内,不讲为革命,只讲挣美元,而在这家电视台,说得直白一些,很多人就是为保饭碗,为办身份。所谓新闻编辑,虽然是做新闻,尤其还包括中国新闻,但也改变不了这个宗旨。不过宋德利呢,算是有点爱国情结,因此工作中还算负责,尤其涉及到中国的问题时,决不能给中国抹黑,处处护着中国就是了。您知道在美国的中国人很复杂,什么政治背景的人都有,对待中国的态度有截然不同的态度。包括这家电视台在内,人员也比较复杂。
总之,这么多年德利就是和大家一起在这样一个险恶的环境之下度过的。假如说德利的文学翻译“很牛逼”(网友语),但如果知道德利这些 “很牛逼”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取得的,那就是加倍的“很牛逼”了。
说句夸张的话,单位是灵魂炼狱,家里是精神天堂。如果恨一个人,就把他送到这家电视台,这里可以让被恨的人整天遭受“语言暴力”,被骂得狗血淋头,吃尽苦头。如果爱一个人,就让他像宋德利一样,公休日和节假日宅在家里做自己喜欢的事。
宋德利来美国的背景比较特殊,有许多东西从前没有和爸妈细说,怕的是一时难以说清。现在宋德利已离开这家电视台,一切顾虑都已打消,很想向二老倒一倒憋在心中多年的苦水。不知道有些人是什么原因,当上一个萝卜头大小的官脾气就见长。自从宋德利进入新闻部,先后换过四任组长,第一任杜组长脾气大得吓人,第四任,也是宋德利的最后一任周组长,则脾气大得邪乎!
想当初,大约是2008年夏季的一天中午,新闻部在五大道帝国大厦附近一家餐馆为离职回国的剪辑陈俊举行送别午餐会。那是他才刚刚加入新闻部。他是从香港主办的明报跳槽过来的,家住上中城100多街哥伦比亚大学附近。但他来美国的日期估计不会短,他居然没有来过帝国大厦这里。餐会前还是宋德利带领他去到那家餐馆,介绍这沿途的情况。要看当时脾气很温柔。
不久之后,第三任郑组长离开新闻部去网络部任职,他就莫名其妙地当上了新闻部第四任组长。坐在宋德利对面的老顾很不服气,原先他曾是在任短短几个星期的第二任组长,英文水平很高,对他写的稿子很不认可,经常发生纠纷。
没想到他这么个人竟然当上他们的领导,真是大跌眼镜!更有甚者,他的脾气突然大长,原来的绵羊突然剥去伪装,露出豺狼的本相。
只见他每天在新闻部游走于同事之间,嘴里斥责声不断,只要他在场,几乎没有一刻能安静。喋喋不休地呵斥令人难以忍受。后来越发变本加厉,居然口出脏字,国骂夹杂在口沫横飞的斥责声中。
他骂起人来不分男女老幼,认为谁的稿子有问题,他就呵斥谁。语言难听得令人难以忍受,年纪与宋德利相仿的老王被他骂得实在受不了,偷偷地到楼梯间喘息,大有被骂断气的意味。
另有一纽约大学毕业的女编辑小王最终因为实在受不了,生生被骂得主动辞职。
至于宋德利呢,当然也难幸免,被骂的狗血喷头,也不是稀罕事,有时真把宋德利骂得手指发麻,好在宋德利不和他一般见识,采取隐忍之道,一直坚持下去。
后来公司迁址到法拉盛。他的脾气更是有增无已,对刚刚参加工作写稿的编辑骂起来丝毫不顾情面。几乎每天下午1点的例行新闻通气会上他都要对几个小女孩河东狮吼。
工作中出现问题是难免的,有时候只要指出来对方就会明白了,一般来讲,批评到此为止足矣。但是他还有很多题外话,他还会在批评之后添加诸如不要白拿工资,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赶紧走!以这样的话呵斥小女孩,她们怎能受得了,宋德利看着她们都觉得可怜。就这样,有两名本来不错的女孩子被他骂得不辞而别,令他一时间找不到新手接替而陷入尴尬的境地。即便如此,他依然宋德利行宋德利素,对新聘任来的无论男女,继续大行呵斥之道。
宋德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工作,心情可想而知,但宋德利依然坚持宋德利的隐忍之道,一直不和他一般见识,听过之后当成耳边风,以免影响自己的心情,进而影响宋德利的文学翻译。
人员流动好像一条河流,水面的落花都顺流而下飘走了,只有宋德利这颗沙子沉在水底,一直留在这里。后来他对宋德利的态度稍微有些转变,也就是变得稍微温和一些,这已经就不容易啦!在宋德利离开新闻部调入网络部的时候,在宋德利的欢送会上,他也和大家一样,给宋德利一条赠言是:秋霜造就菊城花,不尽风流写晚霞。
用一个商业术语来说,宋德利来美国的身价是买方市场价,因为宋德利是在国内求人家来这里工作,是自投罗网,这是宋德利的软肋,因此任由人家“买方”杀价。说轻了,宋德利是廉价劳动力。说重了,宋德利是菜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宋德利做工的时间比别人多,写的东西比别人多,但工资却比别人少很多!
不过这并不稀奇,美国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当然这些刻骨铭心的体会,没来过的人是无从得知的,只有来过这里,尤其在这里定居的人才能得天独厚地拥有,如果这也可以叫做“得天独厚”的话。
宋德利说宋德利在美国这些年,工作和生活的环境可以说“也在炼狱,也在天堂”!炼狱之说,上面已经粗略地加以概述。至于天堂之说,那是指儿子工作之余在家里的环境。说家里是天堂,并非指家住豪宅,金玉满堂,而是指儿子搞翻译,做学问的环境不是天堂,胜似天堂。儿子在美国这些年,只做了两件大事:地上当编辑,挣饭钱;地下搞翻译,圆美梦。这些就是儿子来美国后这段不算短的人生之两大要素。
儿子说了这么多颇为另类怪异的话,二老读罢可能会感到吃惊。儿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宋德利不想做一位只能“上天言好事”的灶王爷,对早已荣返天家的二老报喜不报忧。说的轻松一点呢,把真相如实说出来,也让您“长长见识”。请相信儿子,所有这些都是从心窝中掏出的实话。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单位里,儿子和很多同事一样,的确都有一段“血泪史”。
一言难尽啊!儿子头顶上的“翻译家”光环散发着各种色彩,而血色则是主色之一。您说是不是啊?
利儿敬上
2014年10月31日夜,纽约
信写好了,也托付美丽的夜莺送抵天国。就在宋德利开心的时刻,窗外的梨树用夜风中摇曳的枝条轻轻抚动花窗,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开了他的双眼。呀!原来是一场神奇的幻梦,定下神来,枕边还有泪水沾湿的痕迹,湿漉漉的,凉爽爽的。 似梦非梦,亦幻亦真。想想梦中书信的内容,无一虚幻,字字是真。回顾自己来美国这些年里所做的编辑和翻译这两件事,不禁感慨系之。
不过翻译一事,除了使宋德利吃尽苦头之外,也有令宋德利倍感惊喜的时候。
去年,宋德利在新浪网开了博客。近半年来,无论在宋德利自己的博客里,还是在他人的博客里,宋德利都能看到京东公司网店在左边的专栏中推销图书。样书一共三种,按编号轮番出现。宋德利惊喜地发现,第一号和第二号就是宋德利的译着,即,由译林出版社出版的英国经典名著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近日,宋德利的另一部译着《聊斋志异》选译也正在那里销售。宋德利的译着《西游记》、《论语》、《伦敦风景》、《达摩克利斯的暗室》等则在亚马逊、当当网等网店销售。
能有自己的译着如影随形似地跟随宋德利在网络上游走,令宋德利倍感温馨,心情十分惬意。与此同时,也令宋德利随时都在回忆这些译着翻译出版的故事。精美的书籍,美好的回忆,愉悦的心情,时刻都给宋德利带来快慰,也时刻都在激励宋德利继续努力。
记得去年也是在京东公司网店里看到热销中的两种书籍,第一号就是宋德利的译着《道德情操论》,第二号就是李宗吾的《厚黑学》。
此前宋德利对厚黑学已有所了解,虽然只是毛皮而已。但因为这件事,宋德利对厚黑学便格外关注起来。
厚黑学的核心内容就是“厚”与“黑”二字。那么,厚与黑,竟为何物,所从何来?简而言之,厚,乃脸皮厚;黑,乃心肠黑。
厚脸皮和黑心肠,显然深受诟病,究其原因,“厚黑”二字实质上宣扬的是人性之恶。虽然儒家学说主张“人之初,性本善”,然而还有与之对立的“性恶”论。平心而论,他们每个人都是尘世间的凡人,即便是那位风格高尚的亿万民众的楷模雷锋,他也不敢说自己就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灵通宝玉。换言之,人人内心深处都有负面的东西。
照此说来,厚脸皮与黑心肠的厚黑学似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是吗?网络上一查才大开眼界,原来厚黑学种类繁多,诸如:官场厚黑学,商场厚黑学,管理厚黑学,恋爱厚黑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似乎这一厚一黑之大学问与各行各业的你你宋德利宋德利,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间的不解之缘,源远流长,难割难舍。
宋德利本译域中人,如果不做深究,似乎与厚黑之学并无瓜葛,然而对照原汁原味的厚黑学理论加以查检,却发现此话差矣!如果以厚黑学为镜加以对照,就会发现自己在翻译领域苦苦奋斗这么多年,在自己身上早已在有意无意之中体现并运用了厚黑学。
李宗吾说:“古往今来的所谓英雄豪杰,无有一个不是面厚心黑,只要两者得其一,便足以称雄一世,人物的大小,全看他的厚黑程度而定。”
厚黑特色与其他负面的东西一样,绝非就是简单的非此即彼。厚脸皮和黑心肠既可双花争艳,亦可一枝独秀。
扪心自问,宋德利这个凡俗至极的人,脸皮厚吗?心肠黑吗?这两个词乍听起来颇为刺耳,一时间难以领受。但仔细想来,宋德利虽然没有黑心肠,但脸皮有时或多或少倒是有点厚。因此宋德利可以暂且给自己一个评价就是:脸皮厚而心不黑。
仔细体会,窃以为厚黑的程度和含义其实很宽泛。厚脸皮并非仅指厚颜无耻,溜须拍马,丧失人格,卑躬屈膝,而黑心肠也并非仅指丧尽天良,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凡是能拉下脸来,与某种思想和行为相悖的思想和行为都可以列入“厚”之列,凡是不太完美的思想和行动,都属于“黑”之列。简而言之,凡是违背正能量的负能量之思想与行为均属厚与黑。
单就“厚”而言,其实它就是在教导人们如何做到“坚忍”,即,坚持与忍耐。他们做事的成功与否,全是看他们能否做到“坚”与“忍”,而“坚”与“忍”是不能分开的。能“坚”不能“忍”,或是能“忍”不能“坚”,最后都将归于失败,至于二者皆不能者,失败更是笃定的事。
正如李宗吾在阐述厚黑学时所说,楚项羽之败,就是败在这既不能“坚”又不能“忍”。在楚汉相争之际,项羽有过很多次机会,随时可以干掉刘邦,但是他却存着妇人之仁,下不了手。这就是他的意志不能“坚”,胜败本来是兵家的平常事,而他在垓下之役一败后,竟认为是天大的耻辱自刎于乌江。试想,似此等不坚不忍,安得不败。
这样一来,厚黑学就离他们近了。于是宋德利便抓住了厚黑学的核心作用之一,即,励志。而励志在很大程度上说的就是“坚忍”二字。具体而言,宋德利在来美国的长期电视新闻编辑生涯中,靠的就是一个“忍”字;而在与之并行不悖的业余文学翻译中,靠的就是一个“坚”字。
“坚忍”二字于宋德利而言,前者就是指自己在做文学翻译时表现出的“坚持不懈”、“坚韧不拔”,后者则指在做新闻编辑时表现出的“忍耐克制”、“隐忍大度”。
对厚黑学有如此领悟之后,宋德利便想将自己的笔到之处扩展到新闻编辑的领域。虽然没有什么精彩的故事,但宋德利所经历的痛苦的心路历程,却令自己终生难忘,作为舞文弄墨的宋德利来说,光写美丽的翻译梦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将这个多少有些幽暗的编辑梦,亦即这段刻骨铭心的人生经历也囊括在自己的写作书单之中,才算完整,如果不说完美的话。
那些阴霾漫天的日子,宋德利就是有意无意之中以厚黑学作为宋德利的精神支柱度过来的。与此同时,厚黑学也为宋德利创造了另一片灿烂的艳阳天,在那些阳光明媚的时光里,宋德利孜孜不倦,焚膏继晷,做了大量翻译。除去在国内的不算,仅仅在来美国之后这十多年里,宋德利翻译或自创的长篇书稿就有近二十部,正式出版七部。
《三》对于当时53岁的宋德利来说,到美国之后最艰难的就是与美国公民文化层面,人生观及其人生哲学的重塑。实际上,这一问题的选择有两个最基本的答案,一个是放弃内心世界半个世纪所牢牢形成的那个中华民族的传统观念及其传统印记,一个是继续在美国的土地上继续保留着老祖宗们留下的虚心,克己,自律等国学中的国粹。但是,这种选择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非常简单扼要的行为。可是,对于宋德利这样一位酷爱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东方学者,翻译家来说,却只能选择前者。他不仅热爱着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传统美德,也热爱他在中国生活的所有时光,爱他祖国的人民,爱他祖国的领袖毛泽东。他们很难想象这么一位在美国生活了20年的美籍华人,对已故的毛泽东是如此的敬仰。也就是在他们创作这部传记的一年之前,宋德利发表了歌颂毛泽东的文章《太阳和我说译话》。
《太阳和我说译话》
曾经的毛泽东时代,犹如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伴随一场涤荡世界的暴风骤雨已然逐渐离去,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天边。而那位令无数英雄尽折腰的一代伟人毛泽东,似乎也已逐渐淡入人们,尤其是年轻人的视野。
不是吗?近年来,歌颂毛泽东的文章十分罕见了。尤其身在国外的我,对此更是感慨殊深。
走在纽约中国城川流不息的华裔人流中,我也不知各自心中的所思所想。但从一些中文网站的某些文章中则会经常看到有些来自中国大陆,吃毛泽东时代粮食、喝毛泽东时代水长大的中国人,似乎对中国一切的一切都怀有刻骨的深仇大恨,他们逢中必反,逢毛必骂,犹如心底掩埋着此生此世难以得雪的血海深仇。
然而令我倍感欣慰的是,从绝无仅有的中国电视文娱节目中,我还能不时地听到歌颂毛泽东主席的歌声。每当此时,便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亲切感在我心中蠕动。
今年夏季,有朋友从上海回到美国,送给我家一件既陌生,又熟悉的小礼物,即一本红彤彤,金闪闪的《毛主席语录》!一种莫名的激情,令我感到如获至宝。
这是一本新出版的汉英对照版。由于长期以来从事翻译的原因,我对双语对照版读物十分感兴趣。从收到这件弥足珍贵的礼物之后,我便把它放在手边,翻译空闲之际,我就随意拿起来浏览一番。
睹物思人,乃人之常情。目睹装帧精美的小红书,品读久违的精辟论述,自然会令我想到那位叱咤风云的作者毛泽东。从记事的时候起,毛泽东这个名字就已经由父母传递给我,毛泽东的恩情更是如雨后甘露一般,由父母的言语浇灌到我幼小的心田之中。我本一介村童,家住天津市武清区一个极其贫困的小村落,来自一个十分贫穷的农户人家。别的不说,光是我能读书这一件事,就足能令我对毛泽东终身感激不尽了。有了毛泽东,我才能从贫困的小农村,迈入繁华的大城市;有了毛泽东,我才能从在一座古庙中读小学,到次第跨入镇上县里的初高中,再到跨入南开大学这一高等学府的大门,哪一步都离不开毛泽东。
因为这件事,父母经常提醒我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毛主席的恩情。这,自然无需父母提醒,因为那年我已年满十八,换言之,我已长大成人,自然明白事理,对此更有刻骨铭心的体会。
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1963年9月1日迈入南开大学之后的第一顿午饭,就是白米饭烧茄子。我端起香喷喷的白米饭和令人馋涎欲滴的烧茄子,那真是心潮澎湃,因为我此前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香的红烧茄子。
只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而已,但对我来说,却是难得享用过的美味佳肴!更有甚者,如此醉人的美餐居然是白吃!谁说没有免费的午餐?根据我家的经济状况,我享受了最高一级的助学金,简而言之,我是免费读大学,除了学费18.5元人民币全免之外,还能领到零花钱4元人民币!诚然,这区区几个钱,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那简直微如草芥,对于亿万富豪来说,那更是连毫毛都不如。然而在那个时代,尤其对我一介村娃来讲,那简直就是一笔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啊!端起白花花的大米饭,吃着香腻可口的红烧茄子,手捧那笔巨额助学金,我心中总会默默地自问自答:这都应该感谢谁呢?那自然就是父母从小常提起的毛主席啦!
俱往矣!此事去今早已数十载。虽说如此,但依稀的记忆,仍然令我心如潮涌。我应邀为家乡天津市的《今晚报》撰写读书翻译札记。在思考之际,有时我会随手翻阅这本崭新的《毛主席语录》。每当此刻,我便不知不觉地重新浸淫在那些早已在文革年代就烂熟于心的选段之中。
忆起“贵人”毛主席(父母语),翻开伟人“红宝书”(文革语),感念“心中红太阳”(文革语),我的思路似乎变得十分顺畅,架构似乎变得颇为明晰。此时此刻,毛主席似乎就坐在我的身旁,用深入浅出的哲理,用带有浓重湖南口音的话语和我面对面畅谈,指导我如何撰写书稿。毛泽东是一位属于世界的巨人。尽管美国的意识形态不同,但是,从尼克松总统开始,美国的每一位总统在潜意识当中十分敬佩与敬仰毛泽东。他们和太阳对话,不仅是对于毛泽东这位举世瞩目的伟人,也是东方文明及东方文化,东方美德。
美国的节假日很多,电视台起初有10多个假日可休息。美国节假日大多设立在周一,这样国民可以连休三日,这里人称之为长周末。
刚到电视台工作时对这些认识不足,只是照时休息而已。但有一个问题宋德利忽略了。当初宋德利是一周上六天班,公休日被定在周一,于是宋德利的公休日和大多数假日重叠了。照理说,领导应该提醒宋德利周一休息之后,还应在补假一天,但是宋德利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过去好几年才因为某种原因恍然大悟,但由于自己坚持那么久了,一直没好意思提出调整公休日或补假的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记不得到了何时才把公休日调整到其他日子。
除了公休日和节假日,电视台每年还有20天的带薪休假。这些年来宋德利从来没有正式休一次20天的长假,稀里糊涂就是为了照顾新闻部排班的困难,觉得自己也不想利用长假回国或旅游,只是想关在家里搞宋德利的文学翻译,因此就在平时偶然性多休一两天,把长假破整为零地休完了。
再此外,每人每月还有一天病假,就是生病一天在家可以不用请假。但是稀里糊涂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个假。现在的年轻人对假日很较真,没有病也要请这个假。有时想想自己稀里糊涂不知白白浪费多少假,会感到自己吃亏太大,因此心烦意乱,但自己觉得就这样采取糊涂之道,心情反而会好转。
由于采取糊涂之道,日后处理另一见匪夷所思的假日问题也才性情淡定。2009年因为新闻部主力人员连续离开,人手大缺,于是暗带强制性地安排宋德利暂时不休假日,就是一年到头365年连续上班,中间连一天都不休息。这在美国绝对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公休日上班等于加班,要付双份工资 ,这等好事,在这家电视台想都别想,包括其他人在内,没有加班费这一说,对此宋德利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同事知道都很同情宋德利,暗中怂恿宋德利找律师打官司。但宋德利也只是当成好心的耳旁风罢了。因为真要动真格的,没有你好果子吃。稀里糊涂地答应心情会好些。不过第二年,倒是如数给宋德利补回来了。正赶上宋德利为译林出版社翻译《道德情操论》一书,连续补假给宋德利提供了充裕的时间,才使得此书提前半年交稿出版,继而如期顺利出版。
电话这个东西真是麻烦制造者。尤其在周末更是如此。
周末和节假日虽然是宋德利当班,但新闻的内容宋德利并不能作主。老板要求新闻部负责人要对宋德利电话指示,该做什么新闻,不该做什么新闻,有些关键问题该如何处理,有些话该怎么说,不该怎么说,都要听负责人调遣。但即便如此,宋德利毕竟在一些一般性的新闻处理上还是有一些自主权的。当然宋德利要逐条汇报,再根据负责人意见处理。但即便如此,也还不断地出现问题。
有一个星期一,老板在新闻通气会上批评宋德利星期天自作主张,以为自己可算当家了。宋德利当时心里很郁闷,宋德利怎么会有“可算当家”的想法呢?好像宋德利在争权夺势。说实在的,这点小权值得争夺吗?不知别人如何想,反正宋德利是不屑一争的。至今宋德利也没有弄清自己究竟因为什么具体问题遭到老板如此严厉的批评。说实在的,宋德利当时也没有心情去弄清,说确切些,自己根本就不想弄清,因为宋德利知道,即便宋德利当场问个究竟,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当然宋德利心情是十分郁闷的。到后来,也因为周末值班,险些遭解雇。
那年夏天,中国多地遭到洪涝灾害。一个星期六,正赶上中央水利部门有一位领导人被停职。电视台对中国政府高层人事变动情况很感兴趣,但同时也很谨慎。既不能漏报,也不能超过国内的底线。作为一名普通编辑,宋德利看到这么一条新闻,自然要向新闻部负责人请示。如何请示呢?当然是电话和手机。
宋德利向郑组长汇报之后,得到的回答,除了可以报道之外,还听到对方明明白白地说:“这个贪官总算下台了。”宋德利在写新闻的时候,把他这句话也原封不动地写在了稿子里,播音员也照样播出了。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宋德利照常当班。宋德利先是收到老板电话,问宋德利星期六那条新闻是怎么写的,宋德利说是根据郑组长电话指示照写的。具体讲,就是那句“这个贪官总算下台了”是照负责人电话一字不差听写的。老板立即放了电话。
可没过多久,宋德利就收到郑组长的电话。他非常气愤,说那句话他根本没有说。随后就说了很多不容宋德利解释的话。他不仅说宋德利存心害他,还要求宋德利写书面文字向他道歉。宋德利这才知道是他挨了老板的批评,原因是那句话不该说。他还说,老板对他讲,说宋德利这个人品质太恶劣了,因为就在他为宋德利求情的情况下,宋德利却还反咬一口,说是根据他电话写的稿。
为什么老板对这个问题如此生气呢?原因是星期天网络上就跟了一条消息说,那位被停止的领导人还是好同志。宋德利猜,如果网上没有这条,或老板没有看到这条消息,可能此事就会偃旗息鼓了。但偏偏被老板看到了,所以才导致他非常气愤,非要追究不可。也因此新闻部负责人才遭到老板批评,因为宋德利告诉老板,宋德利是根据他的电话照抄的。
星期一中午新闻通气会之后,老板立即把宋德利和郑组长一起叫到他的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他们两个人,并要求他们都写书面检查。还说如果不考虑当时他们两人都处在等待绿卡时期,就一定要解雇一人。嗯,老板还挺有人情味!
《四》 2014年10月31日,这是宋德利从M电视台正式离职后的第一天。此时此刻的宋德利,轻松愉悦,如释重负,的确是无职一身轻。这是宋德利移居美国多年以来首次轻松愉快,心无牵挂地到户外散步。
秋高气爽,一轮艳阳高照;金风飒飒,令人心旷神怡。满眼是绚丽的秋叶,赤橙黄绿,尽态极妍。不久前刚刚下过的一场秋雨,使得草地显得格外青葱鲜嫩,不是春绿,胜似春绿。绿茸茸的草地犹如绒绒碧毯,上面点缀着美丽的落叶,其色彩之斑斓,胜过天上的彩虹,其数量之多,如恒河沙数。
里奇菲尔德社区大球场在艳丽的秋阳照射之下,碧绿的场地更显得生机勃勃,其后是一片五光十色的秋树,再后面的山坡上,绚丽多彩的秋叶间,掩映这各式楼宇。树梢在耀眼的艳阳之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一派奇幻的秋景衬托在蔚蓝的天际之下,美妙至极。
宋德利一路走来,不时地弯腰拾起一片秋叶,有时喜欢红,有时喜欢黄。眺望远近的色彩斑斓的大地,心中颇有感触。大地,她赋予万物以生命,万物结束生命的时候,她又以博大的胸怀毫不迟疑地接受无数死去的生命。
地上落叶无数,宋德利独取一柄,为何取它,还不是因为它有美丽的色彩?一个人也是如此,当他犹如落叶一般凋零的时候,只有具备吸引眼球的美丽色彩,才能继续赢得人们的青睐,把他从地上拾起来。否则,他必将遭到自然淘汰。
回头凝望来时路,云遮雾罩好崎岖!大半辈子疯狂追求的各种美梦,令宋德利感慨良多。尤其是宋德利一直讳莫如深,罕有提及的新闻编辑之梦,最令宋德利百感交集,有时暗自想来,不仅潸然泪下。
来美国20来年,情同爱侣的翻译梦一直与形同陌路的编辑梦交织在一起,“你中有宋德利,宋德利中有你”,翻译梦给宋德利带来的欢乐多于痛苦,而编辑梦给宋德利带来的痛苦则多于欢乐。所幸的是年仅17岁的苦役型编辑梦到此已寿终正寝;所喜的是高龄40多岁的享受型翻译梦则依然没有完结,从某种意义上讲,它犹如一介婴儿,才刚刚呱呱坠地,因此它将继续做下去,一直做到永远。
正如上述所言,如果没有美丽可人的色彩,秋叶是不会被人们欣赏的。如今的宋德利,亦是一片秋叶,要想继续获得人们的赏识,还得靠自己在秋阳的余艳之下创造出一点迷人的色彩。否则,宋德利将加速老化,宛如眼前的秋叶褪色,碧草凋黄,最终被无情的岁月之轮碾作尘泥。
宋德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信步而行,彳亍不已。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乎在鼓励自己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在所剩无多的光阴里继续努力,争取再造哪怕仅仅是一丝半缕的辉煌。
“知我者谓宋德利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句诗出自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被写在《王风》集中,题为《黍离》。原意为:了解宋德利心情的人,认为宋德利心中惆怅;不了解宋德利心情的,还以为宋德利呆在这儿有什么要求呢!渺茫的苍天啊,造成这个后果的到底是谁呢?
是啊,了解宋德利的人知道宋德利来美国之后这些年心中的惆怅,但可惜了解宋德利的人并不多。多的则是不了解宋德利的人,他们时常问宋德利,现如今是在跳槽成性的美国,你何以能在同一个单位,而且是在如此操蛋的一个单位里,竟然一坐二十来年,将自己的板凳坐穿!请问先生,您究竟是何方神仙?
对啊,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宋德利又何尝不是这样质问自己呢?
还有一句话:“宋德利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简直就是宋德利来美国这家电视台之后自己处境的真实写照。
这句话的意思是:宋德利好心好意地对待你,你却无动于衷,毫不领情。大有“好心烧香,佛爷却调屁股”之意。
宋德利本欢欢喜喜,不远万里,从东方飞到西方,满怀希望地来投奔这家电视台,但总感觉老板对宋德利,不冷不热,不即不离,虽然他对其他员工大多如此,这也颇令宋德利感到十分难堪,犹如热脸贴着了冷屁股,因为宋德利毕竟是他与宋德利朋友谈好,据说他是满心愿意聘用的。
说句心酸话,这许多年来,宋德利在这家电视台,和同事们一样,虽然恪尽职守,不敢稍有怠慢,但换来的却是终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尤其是初来乍到那段时间,颇似外来人,局外客,凄切悲凉,宛如小妾!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宋德利时刻都在有意无意之中,运用厚黑学的精神要求自己,指导自己,因此情况有所好转,但其实没有实质性的变化,直到离开为止。至于这背后有什么隐秘的心痛故事,不怕朋友笑话,宋德利会在书中详述。
思路顺下来,心情稳下来,安静坐下来,故事写起来。于是乎宋德利便坐在电脑前,举手敲键,信手拈来,不顾章法,不顾文采,率真畅快,纾解块垒。
心随事感,手随心动,最后在屏幕上幻化出行行字迹,缕缕心韵。心绪有时舒缓,如小溪潺潺;有时奔放,如海浪翻卷;有时顺畅,如大江东去;有时滞涩,如天旱无雨;有时缠绵,如春雨淅沥;有时宁静,如涟漪微澜。无论何种心绪,如实记载,以酬夙愿,聊表慰藉。
从1997年10月15日到2014年10月31日,18年零半个月左右。2014年10月31日是宋德利在这家电视台最后的一个工作日。
中午,宋德利所在的网络部负责人吩咐同事为宋德利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蛋糕和他家分享,聊表告别之意。下午2点半左右,由他陪宋德利离开办公室,走到电梯前,已经按动下楼键。这时宋德利说应该去见见老板,不过他正在开会,怕是不方便。负责人说还是去见见吧,打个招呼也好。
于是宋德利在他的陪伴下,走进会议室。
进入会议室,宋德利才发现,所谓开会,不过三人而已,老板夫妇和一名销售部负责人在聊天似地商量着什么。宋德利为自己的唐突深感内疚。宋德利只是道别,别无他言。可惜宋德利的一番惜别之意,都没能让他们稍微起身,和宋德利握个手,更有甚者,作为老板,他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毫不夸张地讲,他连吭一声都没有,只是坐在原地不动,勉强地向宋德利挥了挥手,脸上挤出一丝不知如何形容的笑,大概应属于皮笑肉不笑那类吧。见此情景,宋德利便匆匆离开。
说实在的,见到老板夫妇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18年前的他,风华正茂,很帅气的一个中年人,如今,18年后的今天,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翁,他妻子呢,当年曾是台里叱姹风云的美女,如今也已成为半老徐娘。
此情此景,令宋德利想起徐志摩的诗句:“轻轻的宋德利走了,正如宋德利轻轻的来:宋德利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此时此刻,宋德利也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了;宋德利轻轻地挥手,作别冰冷的大楼。
离开电视台,走到纽约的人流中,如释重负,心情感到很轻松,淤积在心中整整18年的块垒好像被纽约的人流冲走了!
宋德利坐在回家路上的公交车上,望着眼前宽阔的哈德逊河,缓缓的水流从北向南汇入不远处的大海,那是它的归宿。看看大河,想想自己,宋德利的归宿该是哪里?
路边的秋叶色彩斑斓,随着飒飒的凉风飘然而下,落在下面的草地上,宋德利也是一片秋叶,宋德利也在秋风中飘然落下,可宋德利的根在何方?
近年来,佛教歌手黄帅有一首十分流行的歌叫《楞严一笑》。歌词是:此事楞严尝露布,梅花雪月交光处。一笑寥寥空万古,风瓯语,迥然银汉横天宇。蝶梦南华方栩栩,珽珽谁跨丰干虎?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飞鸿去。相传此词是宋代法常法师于入寂前的清晨,依《渔父词》(即《渔家傲》)声律写下的,写完即就榻收足而逝。此时此刻,对宋德利感触最深的莫过于结尾三句:“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飞鸿去。”品一品这首词,看一看宋德利的来时路。与之相反,宋德利的来时路神奇又坎坷,刻骨且铭心,令宋德利终生常忆,难以忘怀。
《五》中国国家主席每年都要发表新年贺词。多少年来,电视台坚持全文转播,这已经是雷打不动的规矩。但是2013年,台里为了培养年轻力量,在增加新闻档数的时候,就在中午12点那档新闻中,由一名女孩来接替宋德利主导组稿。现在的女孩对文艺界的花边新闻非常感兴趣,其兴趣之大远远超过对政治大事的关系,尤其是在海外的中国女孩们,更是如此,尽管她们有时担当着重大政治责任。
2014年新年来临之际,习近平主席于2013年12月30日通过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中央电视台,发表2014年新年贺词。如果按照往年的惯例,这是头条大新闻,播放的时候要原汁原味,要毛发无损地全文照播。
然而宋德利早晨8点半一进办公室,那位女孩就要宋德利写一条不疼不痒的花边新闻,根本不提习近平主席的新年贺词。在宋德利的坚持下,只是选择部分播放。就这样,其他相关人员还嫌多。但无论如何,宋德利的意见总算被采纳了。但是遗憾的是,在下一档新闻节目中,却根本没有播放这一条。后来老板看新闻播放时发现了这个问题,非常气愤,对此严加批评。
2014年1月16日新闻联播的头条是习近平总书记等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程指导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联系点纪实。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新闻,如果是宋德利主持组稿,一定要这条,而且放在第一条。但是那天早晨上班,宋德利迈进办公室还没有坐下来,首先传进宋德利耳朵的两个问题就令宋德利十分反感。第一个女孩问:“她(某明星)又离婚了吗?”紧接着第二女孩问:“她(另外一位明星)得奖了吗?”而主持组稿的那个女孩对习近平那条新闻根本不闻不问。要求宋德利写一条有关大陆赴台大熊猫的新闻,听了之后一把无名内火在宋德利心中油然而生。宋德利根本没有理睬她的要求,坚决把习近平主席的新闻当做头条来写,在宋德利的坚持下,放在头条播报了。当然,凡是有关习近平主席的消息,既然写了,那她当然不敢放到后面,这倒不必操心。
2013年11月29日宋德利在电视台上最后一天班。宋德利的工作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日前根据老板的意思,宋德利已经准备彻底离职了,因为电视台都是小年轻的,宋德利这样的耄耋老夫仅此一位,因此也该退下来了。前一天中午吃过饭回到办公室,新闻部主任连拉带扯地把宋德利拉到他的办公室,只说有好事了。原来老板决定改变注意,让宋德利到电视台的网络部去当新闻编辑。如果宋德利同意就去。
宋德利想呆在家里不如上班好,起码对身体也有好处,因此宋德利满口答应,并已经很快打电话报道了。真是瞬息万变,在宋德利出去吃饭的时候,宋德利的“粉丝”已经收集了签字,在一张贺卡上写了很多人的祝福。密密麻麻,有的还准备了礼物。新闻部还准备前一天下午开个欢送会呢,结果瞬息万变,老板的一念之差,在大年来临之际上导演了一场别具韵味的的人生戏剧。是人生喜剧吗?也未可知。宋德利并没有因此感到特别的高兴,因为彻底退下来是迟早的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可以借机填补一下自己在网络方面的空白。
中国国务院侨务办公室,自称,也被称作是“海外侨胞的娘家”,每年“娘家”都要派人到海外慰问侨胞。侨胞为此倍感温馨,心存感激之情。 宋德利所在的这家电视台,被人称之为中国官方在美东地区,尤其是纽约地区的喉舌。喉舌一词并非贬义,乃强调其重要性而已。 每逢中国领导人到纽约和联合国访问,电视采访工作可以说都为这家电视台所包揽。中国驻美大使,以及中国驻纽约总领馆领导人每年的新年贺词,都是经由这家电视台转播给当地华人。
国内“娘家人”来纽约,更是经常亲自屈尊到电视台与台里人员会面慰问。台里员工私下都有特殊称谓赐予这些官员。如果是男官,则称之为电视台的“财神爷”,如果是女官,则称之为电视台的“财神奶奶”。原因据说就是这家电视台是受到“娘家”资助的。
宋德利为自己供职于这样的一家光环炫目的电视台与有荣焉!不仅如此,也深信“娘家人”会真的为他们侨胞办事,包括草根如宋德利者在内。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一波波“娘家人”,如过江之鲫,你来宋德利往,常到他们电视台来。但宋德利发现,这些“娘家”大员进入他们电视台,却几乎没有见到他们放下架子,屈尊哪怕一次也好,亲自到他们普通员工之中问候一句,遑论关心某一位究竟有何心声,有何期盼。
他们如果要来电视台,头一天老板会通知各部门的头儿,告诉大家把办公桌整理干净。第二天很早就得到电视台恭候娘家人。一旦这为人期盼的振奋时刻来到,全体员工要列队欢迎。这样做,对于远道而来的“娘家人”并不算过分,无可厚非。对此,宋德利也绝无怨言。
然而令大家颇有微词的便是这些“娘家人”进入电视台之后的行程。大致有两件事必做不可。第一,是急忙被相关人员请到演播室一个角落里,坐在明亮的镁光灯下接受记者访谈。为保证拍摄效果,似乎还要临时化点微妆,这才显得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第二,与全体员工照全家福。
这两件事大功告成之后,便被美女帅哥,前呼后拥地送客了。嗯,尤其是美女如云,这是电视台的土特产,到关键时刻,哪能不派上用场呢?于是乎,这些“娘家人”便成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过客。你普通员工想搭个话儿,美得你肝儿疼!
宋德利本内向,更早已是一介愚钝不堪之白发老翁,这种场合嘛,还是应该有点自知之明为妙。因此宋德利对这种事情早已是作壁上观,决然不会主动凑上前去,自讨没趣。每次不得已照全家福的时候,宋德利都是“黄花鱼溜边儿”,总是站在最边缘的地方,或者最后一排,巴不得不露宋德利的庐山真面目。到后来,宋德利干脆就悄然离开,来个金蝉脱壳。照什么全家福,与宋德利何干!
提及此事,或许有人会说,你这个人也太奇葩了吧?然而宋德利将给予的回答仅仅二字而已:“非也!”所以然者何?其实这二字之间隐含着宋德利的一段不为外人所知的糗事。说来话长啊!
那一年,宋德利给一个广州的作家修改译稿,原来说好的稿酬在宋德利交稿之后成了泡影。那位据说是多次获奖的大名鼎鼎的作家,欺宋德利年迈,又在海外,骗宋德利为其修改大部头译稿。结果白白打乱宋德利的重要翻译计划,宋德利被搞得心力交瘁,郁闷之极。
身离祖国,谁来为宋德利做主呢?这时宋德利想起了“娘家人”。心里期盼着哪一天“娘家”能派一位亲人到纽约,具体讲就是到宋德利所在的电视台来,即便不解决大问题,兴许也能帮宋德利出出这口恶气。
为此,宋德利虽心里敲鼓,但似乎信心满满。那一年,终于有一位“娘家人”,据说是侨办副主任要到他们电视台来。照例,电视台组织了一如既往那样的欢迎仪式。
宋德利当时非常高兴,心中充满希望。如条件允许,借此良机,当面说说心里话,倒一倒受骗的苦水,条件不允许,送上一封信这点小事,总该不会落空吧。为此,宋德利还准备将自己刚刚出版的译著《聊斋志异》选译和《西游记》编译两本书赠送给这位“娘家人”,在书的扉页上恭恭敬敬地写上赠言。
“娘家人”到来的那天,宋德利衣冠楚楚,带上漂亮的译著,来到电视台,恭候“娘家人”的莅临,准备伺机“上访”一把。
然而,事实哪里像宋德利想象得那么美好!自始至终,这位“娘家人”就没有走近他们普通员工一步。一直被如云的美女簇拥着,忙于接受访谈,忙于大照全家福。宋德利想凑前一步,没门儿!
眼见得良机即将如浮云般随风飘逝,宋德利简直急红了眼,立即跟随步履匆匆的人群抵达一间会客室门外。“娘家人”要在这里坐下来与当地侨界代表见面。室内早已是座无虚席,高朋满座,个个皆有名分,人人绝非白丁。见此场景,宋德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良机即逝,如不另想办法,恐怕宋德利的美梦转瞬即将化作泡影。
于是宋德利一个箭步,赶到他们电视台的一位记者面前,说明来意,心想有门儿。岂料那位记者闻之色变,看着宋德利手里装书的纸袋茫然无措,似乎宋德利是手托炸药包的恐怖分子。毫无悬念,宋德利的美梦终于化作了过眼烟云!万般无奈,宋德利托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和字斟句酌写下的求助信,呆若木鸡,口将言而嗫嚅,简直是手脚发麻,心如刀割,浑身透心凉!
宋德利的那封求助信,早已被宋德利撕得粉碎,扔到垃圾桶里。那位宋德利曾心仪的“娘家人”的大名,也早已被宋德利用橡皮从宋德利的译著扉页上擦掉,虽说残痕仍旧依稀可辨,但那毕竟为宋德利纾解了一种莫名的怨气。其实,此举的原因远非如此,至少还有三种。其一,每当宋德利翻开那本译著时,那位“娘家人”的大名都会戳刺宋德利的心。其二,每当宋德利翻看译著时,心中都会沉渣泛起,旧日羞辱尴尬的阴影便会如雾霾一般重新笼罩宋德利的心。其三,擦掉那个大名,也为使宋德利那两本漂亮洁净的译著还原清白之身,不再继续受到玷污。既然如此,留那大名何用之有?
那年,电视台里一位同事因为小孩喜欢《西游记》,宋德利便将拙译《西游记》编译本赠送与她。而《聊斋志异》选译本,则一直留在宋德利的身边,以作为永久的纪念。
从此之后,什么“财神爷”,什么“娘家人”,统统与宋德利无关!他们以后再来,宋德利便自然是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这究竟是谁之错?只有天知道!
总之,宋德利一天到晚不停地译,一年到头不断地写,截至目前,总共单独译书四十本,写书二十多本,合着除外,共计六十多本,加上各类散译短文,总计约千万字,只多不少。
英国作家毛姆在一本写艺术家梵高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中写道:“使他着迷的是一种创作欲,他热切地想创造出美来。这种激情叫他一刻也不能宁静,逼着他东奔西走。他好像是一个终生跋涉的朝圣者,永远思慕着一块圣地。”
回望自己多半生所走过的人生之路,觉得上述那段话似乎也是为宋德利而写,因为宋德利也着迷于自己的创作欲。只不过宋德利的创作欲并非梵高的绘画创作欲,而是翻译创作欲,亦即翻译梦。这一翻译梦令宋德利对译事无尽虔诚,俨然一介终生跋涉的朝圣者,永远思慕宋德利的一块圣地。宋德利的翻译史,就是一部痴人朝圣史。
2014年初,宋德利出版了自己的翻译自传《译心》之后,总觉得还应该写一写在美国的工作和生活以及所见所闻。其实在自己艰辛的电视新闻编辑工作和繁忙的业余文学翻译之余,也曾写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短文,近日加以整理,重点在于自己来美国近二十年的生活工作情况以及见闻。
写书要有书名,几经选择,最后定为:也在炼狱,也在天堂。这一书名并非耸人听闻,乃是宋德利在美国这段经历的真实写照和刻骨铭心的感触。
但愿今后宋德利的“娘家”能够向海外多派一些亲民的“娘家人”。遗憾的是,老朽已经退休,离开那块伤心之地。无论这些“娘家人”何等亲民,恐怕依然与老夫无缘相见,而老夫那件受骗的知识产权冤案亦会依然如故,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继续悬在那里。
这早已是宋德利的往事一桩,现如今早已是“改朝换代”,众望所归的习近平主席执掌治国大权,虽方不久,但功绩卓著,有目共睹。老夫也因之倍感欢欣,因此,前不久已尽绵薄之力,撰写书稿一部,题曰《习近平点赞》。
宋德利的事业成就是源自我的民族魂,而不是心。魂与心具体区别何在?宋德利在弄清之后,倒是可以从心的角度,扩展到魂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走出国门痴迷宣扬中华文化的道路。
仔细想想,宋德利简直就是唐僧的另一面。他们两个人都是走出国门,但他是负笈求学式地走出国门去引进外国文化,宋德利则是负笈教学式地走出国门,输出中国文化。他出国时的背篓是空空的,他背着空空的背篓,从外国装回满满的佛经。宋而德利出国时的背包则是满满的,里面装满了唐诗宋词元曲以及《聊斋志异》等国学经典。这些国学经典,不仅是宋德利的自学工具,而且是宋德利向西方宣扬中华文化的工具。
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不远万里来到美国,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中西文化的交流。也就是从他正式踏进美国开始生活的那天起,他就义无反顾的担负起中西文化的交流与互动的工作。他是一位中华民族文化的传教士,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就是他所要传播的圣经与经文。他认为西方世界的天父其实中国如来的化身,他们把来自天国的大爱送给世界的子民。唯一不同的是,天父只是以博爱的名义关爱着每一个上帝的孩子,而中国的佛祖不仅仅是把博爱与善良的气息带给了炎黄的每一个子孙,也给他们留下了博大精深的国学财富。这些财富支撑着中华儿女向心力的凝聚,支持着天下每一个向往中华文化的外国行者。这种坚强的信念,在宋德力那里化做无私的品行,使他在美国几十年如一日的向美国人民,世界人民传播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与深明大义的精神与人格的理念。
宋德力的灵魂是永生的灵魂。这种永生使他超越了时空与三维的思维区间。他让天父的博爱与人生信仰同在,他让佛祖的大义与世界的和平与繁荣昌盛同在。如果说,那个在中国土地上生活了半个世纪的宋德力是一个精心钻研中华民族文化艺术及其文化遗产的学者,那么他的后半生,则是着力于为寻找中西文化的交汇点而刻苦的修行与思考。他的名字是德利,本身就是一个在德和利之间寻找平衡的过程。他们今天在这部传记中,是以无比敬佩的心情回顾与瞻仰宋德力致力文化交流与传播的行走历程的。他们之所以将这一章的题名定义为 《紫荆花开别样红之——炼狱与天堂》,其用意皆在展示宋德利极其复杂的爱国主义情感与民族主义情感或者说,某种程度上宗教意义的情感。他只是众多移民美国定居者其中的一位。在这些众多移居美国的中国公民中,爱国主义与热爱第二故乡的情感实际上是一个具有特别重要冲突意义的状态。因为他们始终不知道在中国与美国之间如何寻找爱国主义的定义。而宋德力则将这种具有地域意义的爱国主义情感上升为普世理念。在宋德力的潜意识当中,在某种程度上,文化不应该被当成侵略扩张的武器,而是一种促进世界和平共处的工具。因为文化使文明的概念更清晰,使人民的觉悟更自觉,使人民的理性更突出。如果有一天,美国的那些儿童问他们的长辈,什么是东方的中华文化与中华文明,中国的那些儿童问他们的长辈,什么是西方世界的蓝色文明与海洋文明,他们就可以使用共同的答案来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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