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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刊微短篇小说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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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 签到天数: 239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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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4 09:53: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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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刊微短篇小说选稿

                    墙角(956字)
                    文/冬风无痕

          上学时要经过一家餐馆,每次经过这家餐馆时都会看见一位面容凶恶的老板娘和一位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乞丐,当然也少不了看见摆放在餐馆门口的包子和麻花,散发出的阵阵香味让我垂涎三尺。
      有一日,我经过这家餐馆时,只见那位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乞丐斜躺着趴在地上,嘴角不停蠕动,看来他有许久没有进食了,果然只见这位乞丐缓缓爬向餐馆门口,有气无力呻吟道,“老板娘,给我一些吃的吧,你菩萨心肠,可怜可怜我吧!”立在门口的老板娘,双手叉腰,目露凶光,怒不可遏骂道,“滚开,你从哪里钻出来的就回到哪里去!不要弄脏了我的地方,耽搁了我的生意!”乞丐见在这里不能讨到一些食物,只能泪眼巴巴拖着双腿爬到不远处的墙脚,在一旁的围观者看到这一切也都默默离开……
      又过了几日,天下着雨,我撑着雨伞赶往学校,经过这家餐馆时,只见这位乞丐依旧躺在墙角,生死不明,由于我要赶时间,也只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了。后来听起别人闲谈还知,以前他家还是非常殷实,然而她的妻子赌博成瘾,把好好的家当都败光了,最后留下一身债务投河自尽,妻子的离世让他备受打击,如今妻子所欠下的债务都有他承担,后来在一次与债主争执时被打断了双腿……
      春去冬来,一晃眼便来到寒冷的冬季,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寒风之中,这个墙脚也不能幸免。
      我冒着寒风匆匆赶往学校,来到这个墙脚时,只见他身上裹着不知从哪里拾来的破旧棉衣,棉衣里的棉花从洞口滚出来,也显得黑黑的,但他还是被冷得缩成一团,依靠在墙脚,双手双脚盘在一起,目光呆滞望着餐馆:只见老板娘与他的子女们已经穿上美丽温暖的棉衣在火炉旁取暖,望着这一幕,他似乎也想起了自己那个原本温暖的家……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经过这里时,只见墙脚围满了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带着好奇挤进了人群,只见那位乞丐面朝餐馆双膝跪下,双手捧着破旧的碗,两眼充满渴望盯着门口的食物,就像我当初看见他一样,然而此时他再也没有了温度。
      “他死了!”突然有人说道。
      话音刚落,餐馆老板娘便大声嚷嚷道,“这可怎么办呦!该死的也不要死在这里嘛!以后让我怎么做生意?!”我听后心里一阵愤怒与哀痛,正当我还在为乞丐的不幸离世而哀痛时,突然冒出一句尖刻的话,“还能怎么办?直接丢在河里就算了!”有的人听后说把他掩埋了,有的人又说报警让警方处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一时也拿不了定主意……

                      老肖的背篓村(998字)
                      文/听过你的歌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今天背篓村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异常热闹。县里组织的乡村振兴拉练队伍来了。村民三五一起,有的拉家常,有的听戏,有的在练扇子舞……
      “白墙彩绘长亭广场宣传画。”领队的县领导边走边拿着话筒介绍:“驳岸刷黑亮化绿化新农家。背篓村真是乡村振兴的好样板啊。同志们要边看边体会边结合自己片区的村情实际,好好谋划,早出振兴成果。”
      “好。”“真是好。”“我们回去也迅速行动……”参观者赞声不绝。
      又一个雨后初晴的上午,背篓村六十一岁的肖水夸用右手按着脑袋上的渗血的毛巾急匆匆地来到村部医务室,他好像头部受伤。村医问怎么了?老肖:“别问,快包扎,我还要去找村支书刘书记理论呢。”
      在座的人不解,怎么找村支书呢?一会,老肖在众人的不解围观中来到医务室隔壁的村部党员群众服务中心。刚好,刘书记在,他也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找我?”
      “你们干的好事,你们搞乡村振兴拉练,不是在我家土坯墙上糊水泥上涂料吗,这几天西风雨多,墙受潮,那高墙上掉下来一块土坯砖连同涂料层正好砸我头上了。你说你们不弄,墙就不会受潮脱层,弄了看起来遮丑,但受潮就有起层脱落掉下来砸人的危险啊。你说我该不该找你赔偿损失?”老肖应道。
      “那我和你去看看现场吧,赔偿包扎药费,好说。”刘书记一行便和老肖一同来到背篓村老肖那肇事的山墙下,只见高处确实有一平米的黑洞,正好缺了“乡村振兴”中那个“村”字。
      “村”是洞,一个小孩笑了。刘书记没理会小孩,看了看现场,在老肖的邀请下进了屋。老肖的屋里,陈设简单,抬头可见屋上的根根不直的桁条和几处瓦缝的白光,当然,那个黑洞里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天。
      “老肖,你伤的也不重,药费我负责,那个洞我马上安排人堵上还复,不能让村字掉洞里啊。你不知道哇老肖,这振兴没钱办不成啦,上面钱少,下面无钱,为这个拉练,驻村领导压力大。这不,就只好给老墙穿衣化妆么?其实这些也花钱,还有其他的,村里举债不少,一个大洞呢。唉!”刘书记说完叹了一口气。
      “好吧好吧,我也不是扯皮的人,以后上面领导应该多指导我们干些惠民的实事就好。你看背篓村常住人口不足百人,平常留守就我和4个老人共5个人。上次拉练搞活动,你们请来的打鼓、唱戏、练舞等等人不也要付工夫钱?唉!折腾。”老肖也是一声叹息:“戴帽穿衣穿鞋化妆比造假,土墙抹脂抹粉拉人骗督查。”
      “谢谢理解!你注意休息,我走了。”刘书记似如释重负。

                  疯女(1310字)
                  文/听过你的歌
       
            1958年春。
      “疯女回来了?不是说死在外面了么?”
      “怎么可能?明明看见她的尸首,还有她担的柴在尸首旁呢。”
      疯女要回来的消息,这几天在大别山南,倒水上游,九焰山谷疯女的老家沸腾了。村民们一万个不相信一个当年的疯子还活着。
      “真回来了,我接到公社的通知,让到她家里迎接。”村干部肯定的回答。
      中午时分,随着几声汽笛,两辆吉普车已停在疯女老家的打谷场上。只见一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缓缓地走下车,那妇女在围观的人群中搜索,只见她走到一老妇身边,一声“娘”就跪下了。老妇捧起中年妇女的脸仔细端详着:“是我的疯儿呀!30年啊!儿受苦了,都说你死了,娘也信了。”泪已从老妇布满皱纹的脸上流下来:快起来进屋。中年妇女抹去脸上的泪水,起身抱住老妇“娘”您也受苦啦!
      围观的人们被这一幕惊呆了,不知所措,还是村干部多少见过一点世面“快进屋说,快进屋说。”一行进屋,一时间堂屋、厢房、门口挤满了人,等待着一探究竟。
      老妇姓潘名多,中年妇女姓程名丰是潘多的女儿。待大多人落座后老妇才开言,我知道一点点,这些年因无程丰的消息,所以也不敢说。
      “1928年程丰才18岁,那是下半年的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程丰突发疾病就疯疯颠颠的,整天嚷嚷着要织布、要纳鞋垫。大人不答应她的要求程丰就绝食发呆、上屋揭瓦,一时程丰发疯的消息迅即传开,说程家出疯女了,程丰没人叫了,叫疯女了。更有甚者,程丰每半月总有一天晚上满身泥土、蓬头垢面地挑上一担柴火出门,说是要去七里坪街上卖柴,谁都拦不住,疯女的爹早已不管了。可这黑灯瞎火的,疯女的娘怎么会放心?就这样,疯女在前,娘在后,疯女也不忘让娘也担上一担柴,你看这疯的。如此折腾一晚上,直至第二天早晨娘俩才回到九焰山下的老屋中,那时人们称,一个大疯子一个小疯子。即使这样,疯女还不忘折腾:要织布要绣鞋垫。可穷人家哪有那多原材料棉花呢,这可苦了她娘,不满足疯女不行,只好陪疯女挨家的求借。借得棉花就纺线织布浆染,反正就是疯子似的胡来。
      其实,那时我和疯女晚上担柴没担到七里坪,而是担到了方家祠堂,那里有个被服厂,柴里面夹着织的大布、鞋垫。我只知道这些。”
      哦,原来疯女不疯啊!人们惊叹着为她们母女的传奇点赞!
      “那些大布,我们送去后有的做成灰色军装,有的做成子弹袋、粮袋、绑腿、包扎带。最后一次我告诉我娘我一个人担柴,并说要转移,不曾想,那一别30年,再相见就是1958年。我要感谢娘,感谢九焰山谷老家的父老乡亲。疯女在此谢谢你们了。”
      “那尸首和柴是怎么回事?”村干部问。
      “那是为转移而放出来的假消息啊。”疯女笑道。
      “……”人们许多的不解。
      许多的谜,疯女一一揭开:“我17岁就秘密地负责黄麻起义的一部分后勤工作,1928年柴山堡会议后部队改编,在方家祠堂建了被服厂,我当时就负责大布的生产供货,为了不招人怀疑,便于隐秘工作,圆满完成任务我便装疯卖傻了,顺便也让娘也疯了。今天也顺便还清当初借乡亲们的大布及鞋垫。”
      “……”
      “程部长,你已在老家待了6个钟头了该回县城休息吧?”随行人员提醒着。
      “娘……我又要走了……不能在您老跟前服侍你……”许多的不舍,娘俩和泪流。
      英雄的母亲,英雄的疯女啊。
      这正是
      一个疯女一个娘,担担柴来为儿郎。
          红安倒水英雄地,大布传奇天下扬。

                     讨工钱(1087字)
                     文/老歌
       
           城市刚从寒冷的冬夜里醒来,丰雁匆匆走出旅店又一次来到王经理家的楼下,扬着她那被冷风吹红的脸朝二楼一个窗口嗲声嗲气地喊王经理。几声之后,那个窗口打开了,露出一张气极败坏的女人面孔,冲丰雁吼道,他不在家,你喊什么,烦不烦人?丰雁也一副赖皮样儿说,我找王经理办事又不找你,你搭什么腔儿,王经理不住这儿请我都不来。
      丰雁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冒严寒来到王经理家的楼下喊王经理了。起初丰雁到公司找王经理要帐时,王经理还把丰雁让到办公室里坐一坐,又倒茶又递水果,然后叹一口气对丰雁说,年底了,资金太紧张了,你先回去吧,过一段时间给你们汇去怎么样?丰雁一听王经理说这话,她一下急出了眼泪来,因为前几次丰雁来催款都被王经理给哄回去了,结果款还是没给。
      丰雁一边抹泪一边说,王经理,我们农民工出来打工不容易啊,要过年了,大家都指望着你们这工钱呢。今天你不给钱,我的这些兄弟姐妹不会放过我的,当初,是我带大家出来给你们做工的,王经理帮帮忙,你就给我结算了吧。尽管丰雁一肚子怒火,但还是压住了。
      王经理见丰雁这么一说,就缓了口气说,你放心,我尽量给你办吧。
      丰雁泪汪汪地说,那就多谢你了。
      丰雁不见钱不敢返家,只好在个人旅店里侯着。王经理光说尽快办,但一直拖着没办。丰雁看透了王经理的心思,所以每天早晨一上班,丰雁就去王经理家门前等,王经理一出门,丰雁马上贴过去一直跟着他到公司,王经理老婆一看到这情景总是大发醋意,王经理一回到家就挨骂。
      年关到了,来公司找王经理要帐的人鱼贯而入。王经理突然失踪了,公司和家里都找不到他。丰雁知道王经理是躲“黄世仁”了,但总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没办法,丰雁就每天一大早去王经理家楼下喊王经理。那声音里有她的苦有她的酸,但给人感觉又放浪又肉麻,气得王经理的老婆常从窗口探出头来骂丰雁。丰雁并不气,每天照喊不误。
      王经理的老婆终于耐不住性子,风风火火到公司来找王经理“算帐”。经她这么一吵一骂,左邻右舍的人一传,说王经理在外包“二奶”,人家找他要钱来了。王经理的“桃色”新闻一下子就在公司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离谱,气得王经理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那天,丰雁照旧去王经理家楼下喊过之后,又去公司找王经理,她刚一进公司大门被公司的财务科长迎面拦住,说你这个女人挺行的,弄得我们经理都怕了,你们的工钱已经结算完了。你千万别声张,让在旅店等着要帐的人知道就更糟了。丰雁半信半疑,这时财务科长把一张现金支票放到丰雁的手上,丰雁拿着这张支票,风似地跑出了公司大门,她跑到路边一棵树下竟蹲下来哭了。大半年来,为了这笔款乡亲们几乎都快要和她翻脸了,也几乎骂她是个“骗子。”


                   送礼{1306字}
                 文/霍启

           老刘手提着两瓶茅台,兜里揣着一个红包,走进了小城最豪华的小区——御林华府。他看了一下手表,正好是晚上八点。他一边走一边念叨:“8栋8单元8楼801室……”
      出了电梯门,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门牌号,就按响了门铃。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我是老刘,刘冬雨。”老刘回答。
      “哦,老刘啊,我这就开门。”男人说。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老刘一下子愣住了,汗水不自觉地浸出脑门,难道是自己走错门了?
      “哟,老刘啊!快进屋,快进屋,来就来嘛,还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嘛?我俩又不是外人,还愣着干嘛,快进屋。”老刘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是原单位同事老李的家。以前只知道老李也住在这个小区,但却不知住在几栋几单元,今天真是赶巧了。本来自己的东西是准备送给王局长的,可偏偏走错了门,都怪自己晚饭多贪了几杯,不然也不会弄错。老刘又是一个爱面子的人,现在只能将错就错了。
      “来来来,老刘快坐下,今儿咋这么得闲啊?”说着老李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拿来了茶具,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边喝边聊起来。
      “嫂子今天没在家?”老刘问。
      “和牌友打麻将去了。”
      “你咋找到俺家的?”
      “这个嘛——保密。”
      老刘想:是自己走错了门,还是王局长搬家不住这了呢?对,我得求证一下。于是,笑了笑:“我在别人那里打听到你家住御林华府小区8栋8单元801室。”
      “我家是802,801是王局家。”
      此刻,老刘全明白了,原来是自己看错了门牌号。
      “你瞧我,说秃噜嘴了,把802说成801了。”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老刘说:“咱哥俩是一起上的班,到现在整整20年了,以前经常在你家或我家小聚,喝酒谈天,有说不完的话,只是最近这几年,你我都搬了新家,你又高升调到外贸局当局长了,我们聚少离多,谁也不到谁家去了,连具体住址都搞不清楚了,惭愧啊!说起来,你平时没少帮我,老弟心里不糊涂,可以说没有哥哥的帮助就不会有老弟的今天。”
      老李笑道:“瞧你说的,咱俩谁跟谁呀,你不也没少帮我嘛,兄弟之间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我今天能坐上科长的位置,你老兄也没少出力啊!”
      老李轻轻啜了一口茶:“老弟你放心,听说这次你竞争财政局副局长,我全力以赴挺你,我已经跟对门的王局打过招呼了,王局也看好你,说你有能力,责任心强,人缘又好,是最佳人选。要不,咱这就过去,跟王局聊聊。”
      老刘摆摆手:“算了,我今天是专门来找你叙旧的,压根不知道你家对门就是王局长家。”
      “真的,你不是找王局来的?”
      “真的!”
      两个人又天南海北地侃了一会儿。老刘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有空咱俩再聊。”两个人握手话别。
      走出门的那一刻,老刘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自己在单位也是老人了,论资历、论贡献、论能力自己都是首屈一指的。当了10年科长,也该进步一下了。可是自己天生的面矮,不喜欢求人,又不会变通,所以就一直原地踏步。这次单位一位副局长退休了,空出来一个位置,几位科长都跃跃欲试。老刘在心里盘算着:这几位科长中,自己并不占多少优势,小黄比自己年轻,又是研究生学历,做事精明干练;老张只比自己小一岁,办事圆滑情商高,深得上级赏识;大胡表面大大咧咧,做起事来粗中有细……
          在下楼等电梯时,801的门开了,老刘刚要转身,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刘……”


                大柳树下(小说)(1462字)
                文/霍启

           徐老爷子在大柳树下趴了大半天了,还没有起来的意思。吃过早饭,老爷子美美地吸了一支手卷旱烟,然后就溜达到院子里,想在大柳树下乘乘凉,看看风景。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三间砖瓦房,院子里没有什么陈设,靠近院门的墙根下有一颗粗壮的大柳树,要两个大人手搭手才能合抱过来。大柳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大半个院子的阴凉。
           徐老爷子退休前曾是一名出色的木匠,亲手打造过无数家具,而院子里这棵大柳树,就是他年轻时种下的。他看着这棵柳树从幼苗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一样。这棵柳树也见证了徐老爷子和老伴儿一起度过的大半辈子,因此他对这棵柳树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本来老爷子是想在柳树下坐坐的,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听听树上的鸟鸣,欣赏一下知了的鸣唱,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他刚把手中的马扎放下,就发现了一个秘密,树下鼓起一个土包,里面成群的蚂蚁在树下爬行着,有的嘴里还叼着蚂蚁蛋,就像小学生晨跑一样围着大树转着圈。
          老爷子是喜欢热闹的人,看见这样的好风景当然不能放过。他回到屋里找来一个麻袋片铺在地上,然后趴在上面有滋有味地看蚂蚁们的表演。也许是因为有观众的缘故,蚂蚁们表演的特别卖力,不断地变换着队形,节目也越来越精彩了。他发现,这些蚂蚁分工明确,组织有序,应该是经过了十分严格的训练,甚至他觉得这里面应该有导演,有编剧,有主持人,有演员。节目中有独唱,有合唱,有舞蹈,有小品,有相声......他越看越爱看,越看越觉得有趣,甚至他好像看到了舞台灯光的变换,听到了观众的叫好声,掌声和尖叫声......
           已经是午后两点了,老爷子还在观看着一点也没觉得乏味,肚子也没觉得饿。蚂蚁们的表演仍在进行着......
           “徐大爷您干啥呢?”
            老爷子没有听见有人叫他,仍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正看得起劲,忽觉有人拍他后背,耳旁一股热气传来。“徐大爷,您干啥呢?”
           老爷子这才回过头来,见是乡邮政的投递员小黄,旁边是小黄的邮车。“哟,是小黄啊!”说着老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爷,你这是干啥呀!咋趴在地上了?练功啊?”小黄问。
           “闲的呗,看蚂蚁的春节晚会呢?”
           “大爷,你可真逗!”
           “你还没吃饭吧,走咱进屋说。大爷也没吃,陪大爷一块吃点儿。”老爷子说着就要拉小黄进屋。
           “不进屋了,都什么时候了,我是吃过中午饭过来的。”说着小黄从邮包里取出一张汇款单递给了老爷子。
           “这是你儿子给你汇的2000块钱,您收好。”
           送走了小黄,看着汇款单老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子儿媳领着大孙子出去打工已经三年了,在外面租了房,孙子在儿子打工的城市上学,扔下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家里的土地已经承包给外人种了,只有春节时儿子一家三口才能回来呆个三五天。儿子让老爷子跟他们去,老爷子说啥也不去,他说在城里呆不惯,他舍不得这片养育了自己的黑土地。儿子说,你年岁大了,自己在家我们不放心啊!他对儿子说,你爹虽然七十多岁了,可身子骨硬朗着呢,我要是去城里用不了几天准会憋出病来的。再说,我走了,谁陪你妈啊!我在家想你妈的时候就能去她的坟上和她唠唠嗑,说说心里话。
          平时,吃过晚饭,老爷子就会坐在大柳树下,一颗一颗地吸烟。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泊在空中的月亮想着自己的心事。屋里从来不开灯,直到坐到困了倦了才会进屋睡觉。有时,儿子会打来电话,这是老爷子最快乐的时刻。儿子要给他换一个智能机,说可以视频,打电话时能看到对方。他不要,说年龄大了,脑瓜不好使,不会用。每次听到孙子甜甜地叫爷爷他都高兴的不得了。每次打电话儿子都叮嘱他一定要多穿衣服,夜里凉,不要总在树下坐着,在屋里看看电视多好啊。可他就爱坐在大柳树下,大柳树成了他的最爱。

                 小兴安岭遇虎记(1418字)
                文/赵良田
       
           上大学的时候,一位四川广元籍的同学给我讲述了一个他亲身经历的故事,至今回想,仍然惊心动魄: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童年的一段时间,是在东北小兴安岭山中的外祖父家度过的。小兴安岭的山中特别有意思,那里原始森林莽莽,森林里枝柯纵横,致密得难见天日,千百年的落叶厚厚地覆盖着地面,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地毯。貂、松鼠、马鹿、黑熊、东北虎……活跃期间。在那人的禁地深处,却是野生动物的乐园。
      外祖父家住深山中,几乎全靠打猎为生,他们一家个个都是打猎能手,常常外出行猎。小兴安岭的密林中,并不都是鹿子那么善良的动物,那里有豪狂的野猪、暴躁的黑熊,凶猛的东北虎……外出打猎非常危险,听说,我的大舅就死在东北虎的利爪下,所以,他们常向我讲述打猎趣事,但外祖父从不带我同去,怕出危险,不好向我远在四川的妈妈交待。伴着外祖母住在坚牢的木栅圈着的木屋里,实在枯燥无聊。
      一天,外祖父和二舅照旧早早地外出打猎去了。我起床喝了一小碗羊奶,咽了几片鹿肉,便又去翻那本不知翻过多少遍的小人书。渐渐地,太阳从东边的密林中探出头来,阳光穿过树梢的空隙,照进院里,外祖母在羊圈里挤着羊奶,几只小羊羔在院里漫无目的地撒欢着。外祖母挤完奶后,又去后院剥那堆猎物的皮去了。
      我放下小人书,拿上几根皮条系成的长绳,拴在一只小羊羔的脖子上,牵着羔儿打转转,多可爱的小羊羔啊,我在前面咩咩叫,它就在后面紧跟着我细步小跑。我见外祖母好久没有出来,悄悄地溜出了栅墙外,牵着小羊向西边的松林跑去,什么熊呀虎呀全不放在心上。离外祖父家西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兴安岭少见的的悬岩,悬岩下边是深不可测的河流,悬岩边沿阳光充足,长着一丛丛青草,我放慢了脚步,让羊儿慢嚼细咽,丽阳高照,白云悠悠,我哼起了故乡的四川童谣……
      忽然,一种异样的“喔——喔——”声传来,我转头寻声望去,顿时惊呆了:一只黄黑条纹相间,约有五六尺长的东西“喔—喔—”地咆哮着,我生来没有见过老虎,但我心中立即闪过一个“虎”字。老虎发着 “啊—喔—”的吼叫声向前迈了几步,它瞪着黄莹闪闪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小羊羔象我一样,虽然生来没有见过虎,但它似乎已预感到灾难的来临,拼命地挤到我的两腿中间,天真地想凭靠我的双腿保全它的性命。老虎似乎拿准了捕食我们这对猎物不会遭到过激的反抗,它微伏了前肢,连续地喷气。根据外祖父讲述的经验,这将是猛虎扑向来人的最后一次准备了。我牵着羊儿顺着岩边迅跑,老虎猛蹬后腿,象离弦之箭射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我看准陡岩上的一株枯松,迅速转身跳下去,双腿卡在了树杆和悬岩之间,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只听见没有随我而下的羊儿的惨叫声。忽然,紧绷的皮条绳微微一松,我急忙向上一望,只见老虎的血盆大口含住了小羊的头部和颈部。它那贪婪的目光正俯视着岩下的我。我勒紧皮绳,拼命一拉,猝不及防的老虎瞬间头重脚轻地滑了下来。我猛然弯背一弓,用背脊把老虎抵下了深谷,凄厉惨叫的羊儿也随着老虎滚入了急流滚滚的河中。随着,老虎挣扎着向岩下游来。
      “呯——”
      一声枪响,已近岸边的老虎身边激起粒粒浪花,老虎挣扎得更厉害了。
      我寻声望去,一团扩散着的硝烟冉冉地升入云天。外祖母高高地立在悬岩上边,她给我甩下了一根皮条绳,把我吊了上去。我接过猎枪,填满火药,瞄准,给山岩下的老虎又补了一火。
      第二天,在林场做工的爸爸来到了外祖父家,接我回川。饱尝了虎肉后,我们按川中葬人的礼俗,为小羊羔垒了一座坟,并在坟前祭上了虎头和一束青青嫩草。


                             上网(1203字)
                              文/茶炉
       
           季老太是小区里性格最古怪,最不合群又最孤独的那一个。
      季老太的老伴走得早,在新中国黎明的曙光即将到来之际前的最后一仗中壮烈牺牲,那时候还只有二十几岁的季老太拖着怀了七个月身孕的疲惫之躯,两只手拉扯着一双儿女,站在追悼大会的主席台上,泪眼婆娑的望着爱人的遗像, 声音颤抖但语气坚定的立下誓言:“放心去吧,孩子们我一定给你抚养成材,长大后让他们继承你的遗志,将革命进行到底!”那场面,在场的很多人都潸然泪下!许多年以后,都还回响在一些人的耳畔。
      在这许多年间,这些人跟季老太一起,从遥远的南国之滨随军北上,亲眼见证着季老太的誓言,见证了当年那个年轻的烈士遗孀是如何辛苦的把三个孩子抚养长大,也见证了三个孩子后来的走向:三个孩子长大以后,先后接过了父亲的钢枪,跻身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斗序列,成为光荣的革命战士。
      多半个世纪过去了,季老太从青春勃发的少妇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眼瞅着儿女们都成家立业,各自去过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季老太甚是欣慰。这些年里,不是没有人替她张罗过,老伴的那些个革命战友们时不常的给她介绍对象,大家也都是好意,看着这一大家子过得很艰难,都希望季老太能再走出一步,给孩子们找个负责任的继父,也给自己找一个后半生的依靠。然而,这几十年当中所有的好意都被季老太坚决的、毫不犹豫的婉拒了。时候久了,好心人们也就知难而退了。
      又过了些年,季老太的孩子陆续当了爷爷奶奶跟姥姥姥爷,垂暮之年的季老太守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望着丈夫的遗像喃喃自语:“他爸,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
      季老太原先也是有工作的。丈夫刚牺牲那会儿,她是部队后勤部门被服厂的小组长,那时候的她,年轻干练,做人做事有板有眼,上级交付的任务从不拖延,工作保质保量。全国胜利后,她随军北上,来到了现在居住的这座北方大城市,工作也从后勤部门转调到了部队的子弟学校,只念到高小的她克服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硬是承担起教书育人的重担,我们这个有着光荣历史的单位里有很多干部的孩子们都做过她的学生,为此,她连着很多年都被上级有关部门评选为先进工作者,奖状、荣誉证书堆满了小书柜……
      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然而,在三尺讲台跟锅碗瓢盆当中度过大半生的季老太却犯了难……自己喜欢的事,自己喜欢的什么事呢……几十年了,季老太的生活除了带孩子就是站讲台,两点一线,年复一年,千篇一律,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更不用说那些自己少女时代喜欢做的事了。季老太坐在写字台前,托着腮帮子想了很久,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是闺女打来的。闺女在电话那头对她讲,已经为她联系了电信部门的熟人,这一半天就会来家里给她安装网线跟猫的母,自己给老太太买的电脑啥的也会一起送来,回头让季老太的大外孙过来教他姥姥怎么使用……
      网线?猫的母?季老太放下电话后才想起来忘了问闺女,这猫的母是啥意思,猫的母……猫的妈呗,哪只猫没妈啊?可是,这猫的妈为啥还要安装啊?


                    好人叶所长(1904字)
                    文/茶炉
     
       已经很久没见到叶所长了。
      掐指算来大约已经10多年了吧。
      叶所长从前不是所长。
      叶所长从前是所里的清洁工人。
      本所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每天进办公室前都要从叶所长身边经过,都会笑眯眯的和叶所长打个招呼。所里的老领导们从他们的专车上下来,也会笑眯眯地同叶所长打个招呼,党委书记老稽还会从口袋里摸索出几块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塞到叶所长的手里,跟他说:好好干,等伯伯不忙了带你去买糖吃。
      叶所长同样会笑眯眯地跟所有人点头回礼。
      要说人缘好,叶所长在本所上下当之无愧。
      叶所长当年30挂零,是所里资格最老的在职清洁工。从这个所建立,叶所长的母亲就是建所的元老之一。叶所长的母亲姓何,是这个国家级信息研究所的某室主任,手下领导着几十口子老中青,炉子也是其中之一。
      第一次见到叶所长是在所里的食堂。
      机关单位的食堂每到中午那便是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也能见到领导闪到边上的小餐厅去享受特殊待遇。
      每当叶所长笑眯眯地出现在排队人群的后面时,会有许多人笑着给他行方便:叶所长,到前面来吧。
      叶所长总是笑眯眯地摇摇脑袋,不很连贯的哼哧着:排。。。排队,要遵守。。。遵守纪律。于是人们不再谦让,却你一言我一语的开起了叶所长的玩笑。
      叶所长到底是哪个所的所长啊?炉子小声问前面的一位大姐。
      大姐一愣,随即小声的笑起来。却不告诉炉子答案。
      炉子也不好追问,转念一想,也许是关键部门的领导吧,不好细说吧。
      这样想着,也就没太在意。
      吃完饭,回机关大楼时,却在台阶上看见一堆人正在争吵着什么,凑过去一看,敢情是叶所长正叉着腰站在台阶上教育人呢。
      看情形,好象是这位同志随地乱丢纸屑了,又不承认错误。叶所长的脑门上青筋爆起,表情非常严肃,围观的人们也纷纷指责那位同志不讲社会公德。不料那位同志脖子一梗,竟然振振有辞道:不就是个臭扫地的么?牛什么牛?还真把自己当所长了?
      围观的人顿时炸了窝。
      看得出来,叶所长在大家眼里还是很有社会声望的。就在大家纷纷批评那位同志时,稽书记慢条斯理的溜达过来,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以少有的严厉措辞批评了那位同志:他不过是一名所里的普通职工,却能以所为家,时刻为所里着想,你是老同志了,怎么这点觉悟都没有了?你要向小叶师傅道歉,回去给我深刻检查!
      那位老同志的脸上很是挂不住,边嘟囔着边想开溜,不料叶所长却一把拉住他:把。。把。。。扔的拣起来。再。。。再走。
      望着叶所长一脸的严肃,围观的大家哄堂大笑,在大家的笑声中,那位老同志自觉惭愧地弯腰拾起自己丢的纸屑,低着头挤出人群。
      敢情叶所长就是一清洁工啊。
      那所长头衔到底是咋回事啊?
      抱着这个疑问回到办公室,忍不住去问屋里的老资格姜大爷。
      姜大爷一听就乐了:嗨!你说这啊!他是这么回事儿……
      本所曾经有过三次民意选举,选举新任所长,组织部门的要求是德才兼备,在群众中口碑好,有人缘等等吧。结果,三次民选,小叶三次竟然都得到了选票!虽然选票不多,中间也含有玩笑的成分,但却大大出乎上层的意料。本来是不记名投票,结果严格保密。可小叶被选的消息还是很快的被“无意”的泄露出来。越传越邪乎,传到最后,竟然惊动了当时的部里领导,部里领导偶然见到了小叶的母亲,当面开玩笑说:小叶的民意分数比我们某些同志都高啊!
      于是,叶所长的绰号不径而走,成为本所人所共知的一段趣谈,而小叶也理所应当的被大家冠以所长的头衔,一直喊到今天。
      叶所长为人憨厚,古道热肠,因为儿时的病患而落下后遗症,脑子不大转得过弯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广大群众当中的“崇高威望与良好口碑”。
      炉子和叶所长的友谊也是从那次教育事件开始的,这友谊一直保持到炉子辞职离开。离开后,炉子还时常回去探望老领导和同事们,通过叶所长又和所长的爹成了忘年交,炉子结婚,所长带着爹妈都来喝了喜酒。
      这一晃眼,10多年过去了。
      几个月前,炉子又故地重游,听说所长的娘已经撒手西去,所长和所长爹相依为命。就打算去探望,结果吃了闭门羹,人没在家。挺失落的往回走,冷不防在小西门口撞见一个人,抬头一看,竟然是叶所长!
      叶所长老了,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炉子,紧紧拽着炉子的胳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妈,没了。书记。。书记走了。
      叶所长的娘是炉子的老上级,是一位解放初期战斗在北平的地下工作者,为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在单位,叶所长从不喊妈,只喊书记,所以才会有见面书记和妈混为一谈的叫法。
      唉!炉子一阵心酸,正想着怎么安慰安慰叶所长,忽然天色骤变。乌云压城,眼看就要下大雨,叶所长马上松开了抓我的手,急忙忙的把我往车站方向推:快。。快去坐。。。车,要下。。要下了。
      炉子坐在车里,望着外边的倾盆大雨,心里暖暖的。
      窗外,小西门边上,依稀能望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门洞里朝我使劲摇着胳膊。
           叶所长是好人啊!


                  婚事(6044字)
                  文/冬风无痕
       
            春节的钟声即将敲响,家家户户沉浸在喜庆和团圆的氛围中,然而在嘉豪家,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沉重,嘉豪的婚事,如同每年春节的固定节目,总是不可避免地成为家庭聚会的焦点。
      嘉豪的母亲,一位典型的中国传统妇女,满头银发,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焦虑和无奈,每当谈及嘉豪的婚事,她总是重复着那句令人心酸的话:“父母年龄大了,唯一的心愿就是你的婚事。”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恳求和期待,仿佛在说:“儿子,你快点结婚吧,让我们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成家立业。”
      嘉豪的父亲则选择了沉默,他坐在角落里,抽着烟斗,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他似乎在思考着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也似乎在为儿子的婚事感到担忧。他知道,婚姻是每个人生命中的重要转折点,但他也明白,儿子需要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去成长和选择。
      嘉豪坐在一旁,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诉说。他的眼神呆滞而复杂,仿佛在思考着人生的种种问题。他深知母亲的担忧和期待,但他内心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追求。他不愿意将婚姻当作一种任务去完成,更不愿意为了迎合他人的期望而草率地走进婚姻的殿堂。
      每次母亲提及婚事时,嘉豪总是轻轻地叹口气,然后转移话题,他不想让母亲失望,但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这种矛盾和挣扎让他感到疲惫不堪。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每个人都在为嘉豪的婚事感到焦虑和不安。
      为了嘉豪的婚事,父母真是操碎了心。2020年,那场席卷全国的疫情期间,人心惶惶,而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嘉豪的母亲却从同村在云南开餐厅的人那里听到了一则令人心动的消息--缅甸那边竟然流行着“买”媳妇的风俗。据说在那边,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缅币,换算成人民币也不过几万元。这消息在嘉豪母亲耳中,仿佛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毫不犹豫地拍板决定,带着儿子跟随村人驱车赶往云南。毕竟,这样既可以省去高昂的彩礼和房车费用,又能迅速解决儿子的婚姻大事。
      一路上,嘉豪母亲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幸福的未来。嘉豪他们舟车劳顿赶到目的地时已经是次日深夜,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期待的气氛。他们在一处昏暗的屋子里等待,周围还有同样来寻找媳妇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期待。良久,一位神秘的中年女子出现了,她身后跟着一群羞涩的女孩,她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助和迷茫。嘉豪的母亲和其他人开始与这位中年女子讨价还价,试图为自己的孩子找到一个合适的“媳妇”。
      时值寒冬,气氛异常压抑和焦灼,嘉豪的母亲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她的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期待。对于母亲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能为儿子找到一个好归宿?最终,在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嘉豪的母亲选中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女孩,并付了八万元人民币作为“彩礼”。整个交易过程迅速而冷酷,没有一丝温情和浪漫。
      几日后,嘉豪的母亲便带着这位“儿媳妇”回家了,只见这女孩身材瘦弱,肤色黝黑,标准的东南亚人体型,与嘉豪的形象格格不入。然而,嘉豪的母亲却毫不在意,她满心欢喜地认为这是儿子幸福的开始。
      虽然这位“儿媳妇”来到了嘉豪的家中,但毕竟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语言、习俗都不一样,导致她和嘉豪之间无法沟通。他们整天闭门不出,从不下楼吃饭。有时候偶尔碰见她下楼也是赤脚,穿着淡薄,那时可是寒冬腊月,难不成缅甸人都不怕冷吗?家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个地步?由于语言不通,家人与这位未来的“儿媳妇”从未有过深入的交流。嘉豪的母亲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她只能尽量为两人创造机会,希望他们能够逐渐熟悉起来。甚至为了缓解她的寂寞,家人还热心给她拿了一部手机。从这一刻起,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整日都捧着手机玩弄。后来还发现她正在与她的家人聊天。此时,便有人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果不其然,同年的某一天午时,嘉豪的哥哥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中,母亲语气消沉地告诉他,嘉豪的“媳妇”趁着家人不注意时赤脚偷跑了,家人多方追寻也无下落,这让全家人都感到十分沮丧。嘉豪的哥哥劝慰母亲,“想来她没有偷盗财物,没有伤害家人也就万幸了。”,听了儿子的劝慰,母亲方释怀。
      后来,嘉豪一家还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个女孩是趁夜赤脚径直跑上了一辆车扬长而去的。看来,这场“卖婚”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女孩一伙人早就布局好了要逃跑。这个消息让嘉豪一家更加感到愤怒和失望。
      尽管这件事,嘉豪家人也释然了,然而在嘉豪心里留下阴影,总觉得女人就是骗子,是骗财的!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有因果循环,这也是古人说的“病急乱投医”。嘉豪开始对女人产生了不信任感,觉得她们都是骗子,都是来骗财的。这种心态让嘉豪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直到一年后,母亲让嘉豪南下工作。她希望儿子能够接触外面的世界、开阔眼界、放松心情。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嘉豪逐渐走出了这段阴影,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女人的看法,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自从经历那次“骗婚”后,嘉豪对婚姻的态度变得异常冷漠。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爱情的怀疑,对未来的恐惧,每当母亲提及婚事,他总是以沉默应对,或是找各种借口逃避。
      嘉豪母亲的心如同被重石压着一般,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会默默流泪,为儿子的婚事焦虑不已。在她看来,儿子的幸福就是她最大的心愿,而现在,这个心愿却遥不可及。
      次年春节,嘉豪母亲得知邻村有一位姑娘人品好,家世也好,便央求媒人安排相亲。她满心期待地等待着儿子的回应,却不料遭到了嘉豪的强烈抵触,无论母亲如何劝说,嘉豪都无动于衷,甚至开始对母亲感到厌烦。
      母亲的心被刺痛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在无尽的哀求和劝说无效后,她突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儿子面前,她泪眼婆娑地哀求道:“儿啊,妈妈这一辈子最后一个放不下的就是你的婚事,你要是不结婚,我死不瞑目啊!”这一举动把嘉豪吓了一跳,他慌忙上前想要扶起母亲,但母亲却固执地不肯起身,嘉豪心中一阵慌乱,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让母亲为自己操心,于是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一溜烟跑了。他一路狂奔,直到跑到村子的另一头才敢停下来喘口气,他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母亲的愧疚,也有对婚姻的恐惧。
      嘉豪哥哥见状,也被母亲的举动惊呆了,他急忙上前将母亲扶起,心疼地劝慰道:“妈,你这样做会让嘉豪折寿的!你的身体要紧!”嘉豪哥哥深知母亲的苦衷,但他也明白弟弟的心结。他知道自己无法劝慰母亲,于是便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三舅妈,希望她能够出面劝劝母亲,安抚母亲的情绪。
      三舅妈听闻此事,也是吃惊不小。她深知嘉豪母亲的为人处世和对儿子的深情厚意,也理解嘉豪母亲的担忧和焦虑,更明白一位母亲的所作所为背后的焦虑和期盼,毕竟自己的儿子都三十好几了,哪个母亲会不着急他的婚事呢?如此一着急便乱了阵脚。但是,她也知道这种方式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三舅妈亲自上门,坐在嘉豪母亲的身边,轻声细语地劝导着,“儿子的婚事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强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和时机,或许嘉豪的缘分还未到呢?”在三舅母的耐心劝导下,嘉豪的母亲渐渐平复了情绪,没有再提及这件事。
      今年春节前,嘉豪的邻居热心肠地为他介绍了一位女士。这位女士曾经有过一段婚姻,身边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儿子,现在的工作是家政服务,虽然辛苦,但一个月的收入也有一两万,生活还算过得去。嘉豪的母亲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拉着儿子的手,催促道:“快,跟妈去看看,这么好的条件,错过了可就可惜了。”
      嘉豪与母亲来到女方家,他们仔细打量,只见女人眼线描绘得既细又匀,轻轻上扬的眼尾如同猫儿般妩媚,眼影则选用了淡雅的粉色与金色,睫毛浓密卷翘,眉毛经过细致的修剪和描画,呈现出完美的弧度。不仅如此,脸颊上轻轻扫上了一层腮红,粉嫩的色泽如同初春的桃花。这样的妆容,无疑是她展现自己魅力与自信的最好方式。
      两家人简单寒暄了一会儿,嘉豪母亲一心想着俩人的未来。她觉得,两个人如果觉得合适,就应该在一起,不能一个在天南一个在海北。她试探性地提出,希望女方能跟着嘉豪去南方工作,毕竟嘉豪在那边的工作机会更多。然而,女方的母亲却坚决不同意女儿去南方,她觉得女儿现在的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没必要为了婚姻而放弃现有的生活。更何况,她也不放心女儿跟着一个不太了解的男人去陌生的地方。
      嘉豪听着两边的意见,心里也开始犯难。他本来对这位女人就没什么感觉,再加上她有个儿子,这让嘉豪更加犹豫。他觉得,自己就算想结婚,也不想找一个有儿子的女人,毕竟这涉及到太多的责任和复杂的关系。而且,他注意到女士的生活质量还挺高,每个月都想出外旅游一次。嘉豪心里清楚,自己几千元的收入根本承担不起这种额外的消费,两人的价值观和消费观明显不同,这让他对这段婚姻更加没信心。
      相亲结束后,嘉豪和母亲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母亲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叹了口气说:“婚姻啊,真不是件简单的事。你看我们俩,为了你的婚事操碎了心,可你呢,总是挑三拣四的。”嘉豪听了母亲的话,心里也有些愧疚。他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可自己就是对婚姻没什么信心。他觉得,与其为了结婚而结婚,不如先好好享受单身生活,等找到合适的人再考虑结婚的事。
      就这样,这段相亲最终不了了之。嘉豪和那位女人都没有再联系对方,而嘉豪的母亲也开始重新继续为儿子寻找合适的对象。
      年后的春天,万物复苏。这天,嘉豪大嫂神秘兮兮地找到嘉豪,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嘉豪啊,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好姑娘,是隔壁村的,模样儿挺俊的,人也勤快。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要不抽空去见一见?”嘉豪听了,心里有些忐忑,毕竟他早已过了适婚的年龄,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伴侣。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相亲的那天,嘉豪远远看见这位女孩穿着一件颜色淡雅的衣裤,她的马尾辫简单地束在脑后,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朵待放的百合。嘉豪的母亲一见到她,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光芒,心想这位女孩定能成为家中的好帮手。
      双方家长坐在一起,口若悬河地谈论着各种琐事,试图从对方的言语中窥探出对方的家境和为人。然而,嘉豪和女孩两人却相对无言,彼此的眼神都躲躲闪闪,不知对方的心意如何?嘉豪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女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因为,从聊天中得知,她的父亲早年因犯罪被执行枪决,这在当地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会不会因为父亲的过失而对自己的品行有所缺失?
      两人相视而坐,却都没有开口说话。嘉豪偷偷打量着她,心里暗自琢磨着她的心思,而女孩也时不时地偷瞄他一眼,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最后,大嫂打破了沉默:“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呀?快聊聊天,互相了解一下。”
      嘉豪和女孩这才开始聊起天来。他们谈论着彼此的生活、工作,也聊起了对未来的憧憬。嘉豪发现女孩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而女孩也对嘉豪的朴实和勤奋印象深刻。然而,当聊到房子的话题时,两人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女孩有些犹豫地说:“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套房,有个稳定的家。”嘉豪母亲听后窃喜,毕竟家里不仅有一套房,还有一栋楼。
      嘉豪点点头,心想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总归有房,应该能满足她的要求。于是他回答说:“我家有套房,虽然不是很大,但住起来挺舒服的。”女孩听后却有些失望:“我想要的房子,是在县城或市区,这样生活、工作都会方便些。”
      这一下可把嘉豪母亲难倒了,在村里的房子虽然宽敞,但都是在乡镇上,离县城和市区都有一定的距离,还记得以前母亲还常常叨叨念念,“谁谁谁在哪里买房了。”言语之间透露出要儿子在城里买房的信息,不过近年来城里的房价漂浮不定,村里许多人买房贷款而负债累累,加上乡镇发展迅速,乡镇与城市的生活相差无几,所以母亲不再提及买房的事。嘉豪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女孩会有这样的要求,他看向大嫂,只见大嫂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相亲结束,嘉豪他们回家后,嘉豪把女孩的要求告诉了父亲,父亲没有言语,母亲在一旁不屑道:“城里的房子有什么好的?以后农村的房子还吃香呢!”嘉豪的母亲试图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和家人。然而,她心里清楚,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现在很多人都在往城里挤,农村的房子再好,也比不上城里的便利和繁华。
      就这样,因为房子的问题,嘉豪相亲的事再次无疾而终,他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屋前,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心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奈……
      年复一年,嘉豪的婚事就是每年春节难以避免又难以启齿的隐痛。每当家人围坐一堂,欢声笑语中总会不经意间触及这个敏感的话题,气氛便会在瞬间变得微妙而凝重。嘉豪坐在桌边,目光有些飘忽,似乎在刻意躲避着这个话题。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中却藏着深深的无奈和抗拒,同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因此在聊天时也会有意无意地绕开这个雷区。
      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热心的亲戚,不顾嘉豪的感受,执意要劝他早日成家。每当这时,嘉豪总是笑笑不语,或者转移话题,尽量不让气氛变得尴尬。平日里,嘉豪和朋友们聚在一起时,婚姻这个话题总是难以避免,他们或坐或躺,围成一个圈,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和看法,嘉豪总是那个最沉默的人,但每当朋友们聊起婚姻时,他总会忍不住插上一两句。
      “其实,我真的不想结婚。”嘉豪淡淡地说着,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迷茫,“一想到婚后可能面临的种种压力和负担,我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平日里聊天时,他也有意无意说起不想结婚的话,只想就这样没有压力,没有负担,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是啊,婚姻可不是儿戏。”一个朋友接口道,“看看我们身边那些结了婚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幸福的?”
      他们的话题渐渐深入,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自己对婚姻的看法和担忧。嘉豪听着他们的吐槽和抱怨,心中对婚姻的恐惧和抵触也愈发强烈。嘉豪身边的小伙伴们,他们的婚姻生活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美好:有的离婚了,整日里愁云惨淡;有的虽然同床共枕,但心却早已同床异梦;还有的媳妇懒惰不顾家,让丈夫苦不堪言。这些例子,无一不在嘉豪心中投下阴影,让他对婚姻更加无望,也让他对婚姻彻底失去信心。
      甚至,嘉豪注意到他的一些同事,即便已经而立之年,依旧保持单身状态,他们的生活无忧无虑,没有家庭的束缚,没有孩子的吵闹,他们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和金钱,享受着独身带来的轻松和快乐,这样的生活方式令嘉豪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每次聚会时,他们总是调侃着嘉豪:“你看我们,多自在啊!想干嘛就干嘛,不用被老婆管着,多好啊!”虽然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但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婚姻的不屑和抵触。在这样的环境下,嘉豪对婚姻的态度愈发坚定,他觉得不婚才是自由自在、轻松快乐的生活方式。每当有人劝他考虑结婚时,他总是笑笑不语,心中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春节的欢聚时光总是短暂的,但嘉豪的婚事始终是家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婚姻的看法和期待,却又无法真正理解对方。嘉豪的母亲时常感叹,为何自己的儿子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走上那条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人生道路呢?如今嘉豪已经年过三十,他的婚事依然没有着落,每当提起这个话题,他总是显得无奈和沮丧,他的父母则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那个能让儿子心动的女孩出现,他们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他们这个美好的愿望终会实现……

                  多事的冰箱(9164字)
                 文/筱欣奕奕

                                                                                                                       (一)
            2019年。
        贾教授课题组实验室的冰箱又断电了。
        这天早上刚到研究所,还没沾上办公椅,林玲急促的声音便伴随着同样急促的脚步,闯到了杨朵面前。看到这阵势,一年前的一幕顿时又清晰地出现在了杨朵的脑海,不及细思,她快步走出办公室,林玲紧随其后。
        “说说,这回又是怎么回事儿?”
        “杨老师,我刚到实验室,就发现门禁并没有起作用,门一推就开了,进门后又发现灯也开不亮,连忙又打开冰箱门,发现冰箱也断电了,又有好些试剂样本化了……”
        “看来应是电源分配箱里的电路跳闸。”杨朵已经来到了事发实验室,见一切正如林玲所述,她环视了墙面,未见到电源箱,继而来到了隔壁实验室,在一个电源箱里看到有个键掉落,抱着试试的想法,将其推上。
        “有电了。”听到隔壁传来了喊声,杨朵松了口气。
        这是一所著名大学的研究所,挂靠在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里。拥有省部级的医药行业重点实验室,教育部、科技部、卫健委等部委都有挂牌,重点学科建设成果累累,新药研发、国家级重大重点课题、国家级人才项目、专利授权与转让、国际行业指南和国家行业规范的编撰、国内外核心期刊论文发表等,在前后三十余年三代科研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在国内外已名声斐然。如今研究所每年招收和毕业的硕士博士研究生人数分别近20人,研究所里有五名博士生导师,贾教授是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名女性。
        所有科研结果的产生,都需要一个个客观严谨的实验数据做支撑,而数据又是各类实验样本经各类实验方法做出来的。这些或从体外细胞而来,或从实验动物身上得到,更或是从受试人类身上获得的样本,又需经过前期许多伦理审批、进行各类试验,模型或用药等,因得之不易而显得很是珍贵。应不同样本贮存的不同要求,有各类温度的冰箱,它们的可靠保障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刚才事发的冰箱温度是-20℃。
        “谢谢杨老师,可算及时通上电了。只是部分试剂和样本还是有融化。”林玲说道,“想起去年冰箱断电造成的损失,到现在我们课题组还没完全缓过来,再来一次,我们真是承担不起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现在暂时没事儿了,我们实验室安全小组会后续跟进的,你们也先做好自己的事儿,看看损失有多少,样本尽早测掉。”杨朵又说道,“刚没见到你们贾老师,林玲你和她汇报下情况吧,研究所也会通知她的。”
        高伟是研究所实验室主任,实验室安全小组的核心人物,他和林玲师兄们三人又详细做了沟通。去找贾教授,办公室仍锁着门。便和杨朵商量着,编辑起了微信消息。“贾教授,您的学生林玲 一早来报,实验室断电,我们看过后是因为电路跳闸,现已推上电闸恢复供电。据报有试剂、样本融化,具体提请您再关注。”
        “哎,又是冰箱断电!”看着杨朵把微信发出,高伟叹了口气。

                                                                                                                (二)      
       
         2018年。
        9月的一个周一早晨,杨朵刚到办公室,就被哭肿了眼睛的顾家红激动地连拉带拽来到了她的课题组实验室。顾家红是贾教授硕士三年级学生,为了第二年能有充足的研究结果顺利毕业,7月和8月仍整天待在实验室做实验,没能像别的同学一样休暑假。然而此刻眼见的一幕让她几近崩溃。
    -20℃冰箱里的所有试剂,全都融化成了液体,可想贮存于此的样本活性可能已大部分丢失了。
        “杨老师,这可怎么办?我明年要毕业的……”顾家红泣不成声。
        “看来,这是断了不止一天的电了。”闻讯而来的高伟俯身看了看冰箱里的试剂,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冰箱的电源怎么插在这个活动开关的插座上呢?”
        只见冰箱一边的通风橱插座上插着冰箱电源。这个插座上半部分有个电源开关,原是供通风橱内的小设备临时用电设计的,为确保用电方便和安全,特地安装的可开关的插座,即在不拔电源的情况下,开关按钮控制通断电。但如作为须持续不间断供电冰箱的电源插座,显然带有很大的断电隐患,顺手一按钮,即断电。因各课题组实验室由组长(即博士生导师)负责室内一切事务,研究所的实验室安全小组一般不干预管理,只在有事来报时做协助处理。所以对于此,高伟和杨朵并不知情。
        贾教授在两年前,独立作为课题组长有了自己的课题组实验室,先前硕士生导师期间,一直跟在另一位课题组长的实验室里。此番独立因研究所场地有限,便协商占用了公共生化实验室平台作为课题组实验室。之后把生化室的公用设备分别移到了细胞生物学实验室、分子生物学实验室等公共平台,由于通风橱是固定装置,贾教授也只能勉强接受它的存在,接受别的导师的学生来此使用它。另一边,研究所也在病理实验室中申请安装固定通风橱,以待不久之后,贾教授的实验室能完全属于他们课题组。此后的一段时间,研究所各科研人员及研究生逐渐适应了生化室的功能缺失,没有特别事件报告,这一切看起来,贾教授课题组正逐步走向成熟。
        “是的,高主任,我是上周五五点钟离开实验室的,当时有别的课题组同学在用通风橱,所以我就没关实验室的门。周六、周日应该没人进来过,因为只有我们组的同学们有门禁卡。我今天一早到实验室准备今天的实验,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是室温了。然后看到这个开关是‘OFF’!”顾家红回忆着,“请二位老师帮忙调查下,周五晚上是谁关的开关……”说着又抽泣起来。
        看着已恢复到“ON”的插座开关,杨朵伸手按了一下,感受到较小的力便可在“ON”“OFF”间切换,是人为无疑,但有意还是无意?又是何人所为呢?
        “我俩商量下来觉得分两步进行吧。第一,请后勤来安装一个固定墙上的、专用做这个冰箱电源的插座,可以彻底杜绝活动电源带来的隐患;第二,要询问上周五晚在这实验室的人员,尽可能还原当时事件,但可能有难度,这儿没有监控。”高伟和杨朵来到所长办公室,这事故非同小可,他们向程军所长汇报请示。
        “好,就这样办。也注意多和贾教授沟通,她是这个课题组实验室的负责人。”程军说道,“她人呢?喊她来,听听她的想法,后续事情你们一起办。”
        “她没在所里,刚就想找她。”高伟道。
        “噢,又不在?!那你们先去忙吧。”程军皱皱眉,“等看到她了,喊她来见下。”

                                                                                                     (三)
        2019年。
        有了去年处理贾教授冰箱断电事件的经验,再加之这一年来为更好地管理研究所,实验室安全小组自行安装调试,将监控探头覆盖了整条走廊区域,可供随时调看。杨朵和高伟随即便去找了研究生询问。
        “贾教授的学生昨晚离开时,我看到的,我还没离开,但不知道他们实验室是否断电。”同学A。
        “贾教授学生曾经有回没带门卡,拉下了电源分配器的键,导致门禁失效,进入房间。这情况要和老师们报告下。”同学B。
        “他们实验室的分配器在这儿啊,我都不知道位置。”同学C。
        ……
        自从去年后勤的电工师傅给贾教授实验室安装了出事冰箱专用的独立插座后,一年来没出现过问题,至于当时电从哪儿引的之类的电工专业问题,实验室安全小组四人并没特别关注。直到这回断电,杨朵才摸索着寻到了分配器这一路电的控制键,同时也得知它是整个贾教授实验室电源的总控。
        一圈同学问过后,他们得出的推论是,其一,最后一位离开实验室的同学在仪器使用过程中致电路短路调整,但他并不知道,后如同寻常一样离开实验室;其二,贾教授组同学故意拉下闸门使门禁失效进入实验室,后忘将闸门推上。大致可以排除有人故意使坏断电。监控视频没有调看,因为室内并非覆盖区域。
        贾教授回复了“哎,怎么又发生这事儿了!”之后便无其他。想找她当面沟通,又是好多天不见人影,问她去哪儿了,便每天以一种理由向所里告假。专管人事考勤的副所长对此颇有微词,电话问及她,便道“我课题组因为没有工作人员,很多事情需要自己跑,很多事情还是临时通知的!确实事情多,还望领导海涵!如果能给我一个助手,我可以安心坐在办公室里办公,会觉得无比幸福和开心!”云云。如此情况,其实是贯来的,副所长也贯来无言以对。既然课题组负责人不再提请协查,高伟和杨朵便也不再追究这事,各忙各的工作了。这是后话。
        这天中午,杨朵又请来了电工。因是又一次这个冰箱受难,她请来了电工主管,主管和另二位电工搬开电源分配器前的笨重置物架,仔细查看之后,便安排替换上一个电流更大的分配线,来确保因电流饱和或瞬间过大所致跳闸事情的再度发生。主管在技术上对于电闸掉落的原因推测也与他们上午的推测一致。
        之后,杨朵便以这样的结论向研究所做了交代。
        这次的断电事件相比去年,轻微了很多。电源跳闸本就是常有的事情,一般及时发现及时处理,便无大碍。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一周以后,贾教授出现在所里之时,又递来了一份情况说明和损失清单,一看金额——30余万元。
        杨朵暗暗倒吸了口冷气。
        贾教授又提出,需要安全小组协查,给个调查报告,这情形似乎又回到了去年。

                                                                                              (四)
        2018年。
        金冰和陈华是实验室安全小组的另二位成员,都是大个子,平日里危险品管理、设备资产清点报废等实验室常务力气活儿,他们是主力。
        “金冰、陈华,你们调看下上周五晚九点以后的东门视频吧,看看有哪些人进出。”杨朵说道,“我和高主任去问下各课题组同学,上周五晚谁在贾老师实验室用通风橱。”
        实验室监控目前只能看到进出最频繁的东门,是不久前安全小组自己安装的。其实研究所的走廊、大厅等区域都有由医院请专业公司来安装的探头,但已老旧失修,提出的维修申请,相关职能部门接收了但一直没有落实,所以这些探头就都成了摆设。
        “上周五晚上我没在,离开时候大约五点半,看到他们门开着,进出同学蛮多的。”同学A。
        “上周五晚我看到张老师课题组的同学在这屋里用通风橱。”同学B。
        “上周五晚上我看到有陌生面孔的同学在,我问他们来干啥的,其中一人就说是田明的同学,那时大约八点半。”同学C。
        “上周五晚上张老师课题组的小姝也在的,后来还看到她在分子生物室做PCR。”同学D。
        “上周五晚上我在自己实验室做实验,没注意他们那屋,不清楚了。”同学E。
        ……
        询问过后,涉事人员大致确定在张教授课题组的研究生。与金冰和陈华调看视频中,田明以及所谓的陌生面孔共同离开研究所的情况,可以吻合。
        那么,问题又来了。按照研究所的规定,田明是硕士一年级的新生,各方面培训都没有进行过,尚不可以进入研究所做实验,且门禁卡未开通,他又是如何进入研究所的呢?或许还带着外人?
        于是,高伟和杨朵便找到了陈兰——张教授课题组实验室的执行管理员,与田明一起进行了第一次沟通。
        “上周五晚,你在贾教授的实验室做实验,对吗?”
        “是的。”
        “你们几个人?做什么实验呢?”
        “我一个人,在通风橱里提RNA。”
        “你是一年级,哪儿来的门禁卡?另外听同学反映,你是晚上来做实验的常客了。经过谁的允许了吗?张老师、陈老师都知道?”
        “高主任,田明亲自动手做实验我并不知情,张老师可能也不知道,但他好学,跟着他师姐学习观摩,这我是知道的。”陈兰解释着。
        “门卡我没有的,是跟着师姐做实验,她帮我开的门。”
        “嗯。但我们查监控,看到有陌生同学跟着你,是谁呢?你刚说就你一个人的。”
        “他是我一个宿舍的,我们医院外科刘教授的博士。周五晚没带宿舍钥匙,我就喊他来所里找我了。刚我漏了这个细节,不好意思,高主任。”
        “科研重地就是这么让陌生人随意进出的吗?还等人!那我再问你,是一位同学吗?还是几位?你们在实验室做到几点呢?离开时是否关门了?”
        “就我们俩,做到大约九点半,离开时门窗灯都确认关好的。”
        “好,我知道了。下午贾教授会过来,冰箱断电的时间点和当时在场的人,和你有关,所以我们只能再请你和当时在的同学一起回忆下了,力求给贾教授一个满意的答复。”
        “高主任、杨朵,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稍后就和张老师汇报下这事儿。”陈兰说道。
        “那好,下午如果方便,大家一起坐下谈一次,另外,监控视频里还有另二位女同学的,田明你再想想吧。”
        “哦……她们俩一位是姚梦,另一位是她宿舍同学,好像是骨科一位老师的学生。姚梦是沈老师的一年级硕士。”
        “好的,我们知道了。”
        田明脸有些发烫,看到杨朵正投来的目光,他低头陷入了沉思。

                                                                                              (五)
        2019年。
        “高主任,请金冰和陈华调看下视频!我想知道事发那天谁最后离开我的实验室,以及电源分配器的房间有谁进出过。”贾教授开始对这事儿焦急起来,又让人感觉到她强烈的委屈和愤然。
        金冰和陈华接到通知后,即放下手头的研究工作,翻起了视频。
        “高主任、贾教授,您们看,视频只能看到七天前,事发正好是八天前的晚上。”金冰指着电脑对围着他的人说道,“抱歉了,有点晚了,查不到。”
        “你们怎么又是这种态度呢?出了事儿一点有用的调查信息也没有。真是的!尽欺负我这个小教授是吧!?”贾教授又急得瞪眼,“我把报告上交医院相关部门,请他们知晓并协查!”她说着拂袖而去。
        7月,顾家红毕业后,林玲变成了贾教授课题组在读研究生中的大师姐。她从实验室出来,想去和她的老师请教实验过程中遇到的难题,刚踏进办公区域,就听到了他们大声的说话声,林玲停下了脚步。想起去年事故中她损失的样本,以及因此焦虑郁闷不已,致骑车不慎摔倒伤了颈椎。她扭了扭如今特别容易酸疼的脖子,不禁又红了眼。怪谁呢?似乎并没有人故意使坏,可为什么总是他们组的师兄妹们充当苦主。老师又时常不在,说是医药科研圈新起的后备优秀人才,各种会议、各种访学、各种应酬,使她无法匀出较多时间留在学生身边耳提面命,还把实验室的管理交给了他们。林玲遇到学习中的困难时,总是向别的课题组同学或老师请求帮助,但叨扰次数多了难免被人甩冷眼。读个研究生,果真是身心脑各方面的苦炼啊!
        “林玲,你怎么在这儿,找你老师吗?我们和你老师会协调好这事儿的。电源控制器上你们实验室这一路电的容量换更大了,以后没特别情况也不会断电的。”杨朵从高伟办公室出来,看到林玲正默默地楞在五步开外,便上前拍拍她的肩,把她从沉默中拉了出来,“同学们之间互相多关心,你是大师姐,加油哦!”

                                                                                                  (六)
        2018年。
        这天下午,贾教授、顾家红、张教授、陈兰、田明、小姝、高伟、杨朵齐坐在了会议室里。
        “上周五晚上,我和宿舍同学在贾老师实验室,小姝师姐提RNA,我看了会儿学会了,后续就我在做,我同学只是在一旁看着。后来姚梦也来了,她的同学也跟着一起。但我们做完实验是正常关闭门窗灯离开的,没有动过插冰箱电源的插座。”田明说着,边又想了想,补充道,“哦,姚梦是程所长课题组的一年级硕士。”
        “程所长的学生吗?那把程所长和他学生也都喊来吧!”张教授插言道,一边示意杨朵。
        杨朵即起身给沈茹打了个电话。沈茹是程所长课题组的硕士生导师,姚梦的导师,尚未单独有自己课题组,所招硕士的实验工作等就在程所长课题组实验室里进行。沈茹接电后,与姚梦一起来到了会议室。
        “老师,我是来观摩的,没有动过手,啥都没碰,田明说他提RNA,我们好奇就来看看学学。”沈茹很害羞,红着脸。
        “现在是我的二十多年来的科研心血,在那个冰箱里全损失了。你们要给我个说法的,不能一口一句不知道、不是我!”贾教授情绪忽然愤怒起来。
        “贾老师,我们正在问情况嘛,你别急。”杨朵安慰道。
        “他们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我要听实话,听真话!那天晚上倒底谁碰了开关!”
        “老师,真的不是我。”
        “老师,不是我,具体谁我也没注意到。我们坐在另一侧,碰不到这边插座的。”
        “那就是说还有哪位你们寝室的同学咯?外科和骨科的?把他们叫来!”
        “他们都在上课,今天下午我们也是请假过来的。”
        “贾老师,别的科室的在读研究生,我们没有权利喊来询问。我们已告知教学科和他们的导师……”杨朵解释道。
        “我很忙的,抽了时间出来是想解决问题的,不是听你们东拉西扯的!”
        “贾老师,不能因为学生在通风橱前做实验,就说是他们关的吧?又没有证据。”张教授皱着眉,忽然出声。
        “要证据,那我们报警好了。请警方来调查!”
        “我们再和同学进一步沟通吧。警方立案调查,会对同学的未来有不利影响,我们是老师,还是以保护和教育他们健康成长为好吧。”高主任说道,火药味似乎有些浓重,别人都没有答话。
        “小姝,你不应该让一年级师弟在非工作时间到实验室看你做实验的,不管与冰箱插座是否有关,实验室条例首先已经违反了。”陈兰为缓和气氛,将话题引向了小姝。
        “是的,是我不好,以后一定注意。”小姝也红了脸,小声说道。
        “就是他们,什么‘不管是否有关’,那时间段只有他们几个人在,不是他们难道还是有鬼神不成?!”贾教授依然提高着嗓门。
        “还是那句话,要有证据,推测不能下结论!”张教授加重了语气,又道。
        “好吧,那我报警!”贾教授扔下一句话,离开了会议室。
        “你们二位同学先写下那天的事情经过和检讨,不经允许来所里做实验确实违规,这一点请所里按条例处置,我没意见。但硬要说是他们造成的断电事故,这我不苟同。”张教授扶了扶眼镜,慢慢说道,“当然,我也很遗憾,贾教授损失了很多试剂和样本,顾家红也面临毕业,如果需要实验人手帮助,我这边学生可以安排帮忙,急需试剂的话,来我这里借,都没问题。”
        “是的,我很赞同张教授说法,我这边也可以帮忙的。”一直沉默着的沈茹开口道。
        “今天就这样吧,麻烦各位老师了。”杨朵说道。
        夜深了。杨朵把白天拉下的工作做好后,又将几天来的冰箱事件整理成报告,准备第二天向医院相关部门报备。刚接到贾教授的微信,说预估损失超过60万元,明天会交给所里一份细目报告,并且她会把这事儿告知医院相关部门,协助讨要说法、商讨赔偿等。
        白天每个人说的话,一幕幕浮现。原本平静的研究所像投入了块大石头,激起了一阵阵涟漪,在涟漪里有那么多张脸交织、碰撞、化开,越来越大。

                                                                                                         (七)
        2019年。
        这天下午开完全院的高级科研人员项目讨论会后,院长问大家有何想法要提出交流的尽管说,贾教授便起身当众将她写的这次事故及损失细目单给了院长,并简单说了事情经过。院长听后,请科教科长处理。当时便引来了在座众人的纷纷议论。
        “程所长,你们贾教授实验室又断电了,您这边多关心,我们能做什么就提出来,第二回了,相同的事件,院长喊我来问问。”
        “我们研究所几位工作人员一直在处理啊,确实有管理不到位的地方,小事情又惊动到您,见笑啦!”
        “哪里,您客气了。我来找过几回贾教授,去年冰箱断电后我也来找过她,想和她当面谈谈,但都没见到人。她列的损失清单的事儿我得问问,去年60万、今年30万,哪有这么多的?她总共申请到的课题经费才多少。”
        “好的,见到她后,请她来找您,断电事情我会关注的。”
        挂了电话,程军把高伟、杨朵喊了来。
        “你们把事情经过和调查情况客观地写个报告吧,查不了事情真相也写明,也算是一个交待。”
        报告很快写好,并发在了含有研究所所有人员的微信群里。
        沈茹看后特地来找杨朵:“你写的吧?条理很清晰,也很周到。只是贾教授自己一直上班不在岗,对学生和实验室不管不顾的,自己就没责任,全推在你们身上啊?去年还想往我学生身上推。”
        杨朵报之以笑:“是啊,就先这样按事实写吧,各自责任明确,我们管理整个研究所实验室工作,不嫌事儿大,只求大家平安顺利。”
        “高主任,我没有拉过电闸使门禁失效,那是你们换大容量分配器时,我才知道分配器的位置的。”林玲的师弟,在微信群里紧接着调查报告后回复。
        “是的,我们不会人为去拉闸的。”林玲帮衬着师弟又跟了一句。
        不回复了。一件未得真相的事情,总有人们的各种说法,大多站在有利于自己的角度,或帮助或阻碍接近真相,然而真相倒底是什么呢?真相就如同正义一样存在于每个人的希望里,成为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在寻求真相的过程中,确也增添了不少看人心性的证据,或许这更是每每处理棘手事件的收获吧。杨朵心里想着这些,同高伟发了条信:“不回复了,解释无益。”已过不惑之年的高伟,立刻回复了“握手”的微信表情。

                                                                                               (八)
        2018年。
        第二天,杨朵将整理好的报告交给了相关职能部门,他们的答复都是“研究所内协调解决为宜”;告知了两位寝室同学的导师,均收到“知道了”的回复。另外,也收到了田明、姚梦交来的报告,俩人对于不按规定进入研究所的错误行为认识态度很好。
        只是无法找到也无处着手找寻贾教授和张教授要的所谓证据。但报警会对研究所和涉事研究生的声誉产生不良影响。好在贾教授外头业务繁忙,一连二日没来研究所上班,高伟和杨朵也就不被盯着去应付反复的问询,他们商量着可请医院片警来协助调查,医院片警是为及时解决医疗纠纷而设岗的,他顺便也管着医院里发生的一切需警方协调的矛盾。如此既不用立案,也算请来警员身份的人,看起来很重视很专业了。
        果然再后一日,贾教授来研究所后,见到杨朵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事情真相是否调查清楚,杨朵把高伟找来,一起表示了非专业而无能后,和片警打了电话,不久一行人便被请去了纠纷解决办公室。
        王警官把田明单独喊进了音视频摄录室,大半小时后,田明出来,王警官又把姚梦喊进去。之后,又到贾教授课题组实验室侦看了一番。最后他给的意见是,没法找到事发当时的证据,没有监控,现场也无法提取指纹、足迹等,仅凭二位同学的口供,无法得到真相。另二位同宿舍同学,亦没必要再做询问。推测得到的结论为,误关电源,以批评教育为主,损失是否研究所承担部分,或者几位相关导师再协商云云。王警官讲着这些的时候,被贾教授多次激动地打断,陈兰为田明辩白之时,也被贾教授愤愤然怼回。高伟和杨朵不断劝着、劝着……
        第二日,在程军所长的组织下,召开了研究所工作人员会议,所有导师悉数到场。会上杨朵详细叙述了事发经过及处理过程的多方意见,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历时两个多小时。最终研究所的决定是,第一通报批评不遵守实验室管理条例的本研究所研究生;第二,研究所经费支持贾教授课题组购买一台五万元的超低温冰箱,以及二万元的试剂等,作为补偿。至于涉事人员,无法找到证据。再者,研究所早有规定,课题组实验室的一切由各课题组长负责,所以贾教授本人因“管理不善”也需承担较大责任。
        对于这样的结论,贾教授自然很不满意。但她已然求告了一圈,相关职能部门并未给予如她心中所愿的有效帮助,不过,在医院里走着路的时候,常会有热心人来问事情进展、处理结果等,不胜其烦。如果说医院是个小社会,那么确也有了登上“热搜”成为“网红”的此般体验,热心的人们会说上一些似乎表示惋惜和遗憾的体己话,可细观神情,大多人脸上却显现着好奇和兴奋,甚至带有悦色,或许是茶余多了谈资,未尝不是缓解压力的方式。
        杨朵和高伟花在这件事情上的时间及导致的加班是真实的,这样的决定,他们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感到所花精力过于不值。
        冰箱挪了个位置,电源插到了电工新安装的固定插座上。
        三个月后,-80℃超低温冰箱到货了,此类冰箱由两路电保驾着,确保不出差错。
        再后来,每天都能看到顾家红加班加点做实验,包括双休日。终于在第二年的7月准时顺利毕业。一切似乎看起来圆满,只是往后还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没有人知道。

                                                                                                  (尾声)
        2019年。
        因为没有具体涉事嫌疑者,贾教授没法针对某位对象再做声讨了,她去找过科教科长,据说闭门长谈了一下午,内容除他俩外无人知晓。之后贾教授再也没为这多事的冰箱叨扰任何人。这件事似乎真的结束了。或许经过两次折腾的她,明白了些什么。
       程军、高伟、杨朵等所有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和研究生们,又恢复到了往日繁忙的研究工作中。
    涟漪逐渐散尽,河水没有留下疤痕。只是杨朵看到了下沉石头喘起的粗气,河里航行及停泊的小船,以及紧盯河面的沙鸥、白鹭,如雕塑般巍然不动的身躯里,那颗砰砰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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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9-24 16:42
  • 签到天数: 71 天

    [LV.6]常住居民II

    沙发
    发表于 2024-6-7 11:48:18 | 只看该作者
    飞侠老师好,短篇小说选稿已全部看完,飞侠老师辛苦了。

    《多事的冰箱》改动了几个地方:
    (三)
    贾教授回复“怎么有发生这事了” “有”我改成“又”
    (七)
    我没有拉过电闸,使门禁时效   “时” 我改成“失”
    (八)
    王警官把田明单独单独喊进了音视频摄录室  我删除了“单独”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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