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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石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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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1-6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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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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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4-6-14 22:43:2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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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的记忆

             文/赵俊时


       贪婪的太阳已经快要从西边的山梁上坠入另一个世界了,就在它喷吐了一整天的光和热快要下班的时候,还不忘把西边的云彩烧得血红,它本身也像被谁使了发酵粉似的比平时胀大了许多,接着便被血海毫不留情地吞没了。
       在这落日的余晖里,一老一小沿着河边的小路慢慢地走着,爷爷饱经沧桑的脸上透着刚毅,雪白的山羊胡子在微风里轻轻地抖动着,小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紧紧地牵住爷爷的手,走着走着爷孙俩在一堆黑红色的石头旁站住了。老爷爷注视着这堆石头,良久良久,似乎要从石头上寻找什么答案似的,小孙孙也被这堆黑红色的石头吸引了目光。
      “爷爷!这堆石头为什么这么黑这么红呢?周围的石头怎么跟它的颜色不一样呢?”。
      “小孙孙!你果真想知道这堆石头这么黑这么红的原因吗?”。
      “当然想知道啦!”。
       这时,老爷爷的眼睛望着远方,思绪仿佛回到三十年前那惊心动魄而又令人心酸的一幕。
                     (一) 房子着火了
       牛儿已经被孩子们赶上了山坡,一边悠闲地甩着尾巴一边大口地吃着青草,孩子们则挑选了一小块平地围成圈玩起了抓石子的游戏。小河里的鸭子扑棱着翅膀正在忙着捉小鱼小虾。不远处的窑厂上几个工人正在把晾晒干了的砖坯码放成花架。地里的几个人挥舞着锄头,看来是想在太阳落山之前把这块地锄完……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火!火!火!”。这时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人们顺着喊叫的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栋房子的四周正在呈喷射状向外冒着一朵朵浓烟,整座房子已经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了,人们一下子被这种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栋年久失修的房子,不知经受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房顶上长满了瓦松,椽头七零八落,墙壁岌岌可危,周围顶了五六个大木杈子,晚上透过房顶可以对视星星眨眼,下雨时房外下大雨,房内下小雨,外边雨住了里边还在下。这栋房子里住着一对年过八旬的老夫妻,老两口相依为命,就靠一所这样的房子遮风挡雨。老两口已经在这栋房子里住了一辈子了,因为无钱维修,房子一年破似一年,就好似下定决心要陪两位老人走完人生就立马倒塌的样子。就是这么一所房子,看来在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人们仿佛被眼前的一幕凝固了思维。
      “救火啊!赶快救火啊!”。不知是谁又大喊了一声。
       人们一下子从凝固的气氛中清醒了过来,纷纷抓起脸盆水桶不顾一切地向冒烟的房子奔去。人们到了门前奋力一推,门却被一把大铁锁牢牢地锁住了,房子四周的烟朵越喷越大,形势刻不容缓,这可怎么办呢?
      “砸门!”,又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咔嚓!”,一块面盆大小的石头被高高的举起,照准大铁锁狠狠地砸去。木门终于经受不住石块的猛烈撞击,在砸了三下过后轰然向屋内倒去。此时,带头进门的救火人抬头一看,西边的阁楼上火势熊熊,火苗正在吞噬着楼上的杂物。呼呼的火舌遇到房顶的阻挡后,沿着椽子檩条快速的向北间蔓延。这时人们才发现人手有限,水盆太少,火源太高,水源不便,所有的一切都在有力地制约着救火意愿的实现。
      “赶快把能往出拿的往出拿!”。又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人们分头到屋内寻找有价值的东西。
       头上的火势愈加地猛烈,呼呼的火声夹杂着噼噼啪啪的爆裂声时刻提醒着人们危险正在进一步的加深。
       屋里仅有的几袋粮食被扛到了屋外,衣服被抱出了屋外,有人到炕上抱被子时意外发现了屋子的主人瞎眼老头儿正蜷缩在炕头,木鸡一般地呆着,看来老头对房子着火是一概不知,于是连同被褥一起被抱出了屋外。
       就在这时,熊熊大火已经上了房顶,浓烟携裹着火舌从门里窗里墙洞里冒出来,屋里再也进不去人了!
       更多救火的人陆陆续续地赶来,不用任何人指挥,自觉地在小溪和房子之间排成一条运输线。一盆盆一桶桶的水从门前的小溪里到房前在人们的手里紧张而有序地传递着。一盆盆水被泼向着火的房子,腾起阵阵水汽,无耐火势太大,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好像泼上去的是油,根本无济于事。即使这样,人们还是提呀泼呀,希望着奇迹的出现。
       火舌在房顶缠绕着,撕扯着,嚎叫着,夹裹着浓烟直冲云宵,又在空中翻滚撕咬,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内灰蒙蒙一片。树叶被烤焦了,热浪阻挡着人们向房子靠近,人们说房子着火却没有抽烟的火看来还真是这个道理。
      “轰隆!”,未烧完的房顶坍塌了,塌进了四堵墙内。一股强大的气浪裹着烟尘冲天而起,房子彻底没救了!
       大火继续肆虐,人们并没有因为房子的倒塌而停止泼水。
                  (二)一对苦命的老夫妻
      “我的妈呀——!我的房子呀——!我的人呀——!”。正在人们专心泼水救火的当口,一声撕心裂帛的哭喊声传进人们的耳朵。一位老婆婆颠着小脚跌跌撞撞地冲过人群径直向大火扑去,被几个手快的一把拉了回来,原来是房子的女主人回来了,女主人拾柴去了,一筐干柴早已翻倒在跌爬归来的路上。
       老婆婆在人们救火的间隙一次又一次地扑向大火,同时口里哭喊着:“我的人——呀!要走咱俩一起走呀——!别扔下我不管呀——!”。老婆婆每一次扑向大火时都被拦了回来。人们从哭声里得知老婆婆是要到火里去寻找她的瞎眼老伴。
      “老婆婆,我们把老爷爷救出来了!”。几位妇女搀扶着声泪俱下的老婆婆来到瞎眼老头跟前,老头被老婆婆一把抱住了。老婆婆痛不欲生地哭道:“咋不把你烧死呢!把你烧死算啦!把你烧死就不操连人啦!把你烧死我也不活啦!哎呀呀!看现在房子烧啦,咱老两口往哪里住呀!真是老天杀人不用刀呀——!”。这悲情的场面惹得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酸鼻子湿手巾的。
       被人们救出来的老头是老婆婆的丈夫,与老婆婆同岁,已经八十多岁了,老头在三十多岁时就瞎了眼睛,五十多年来,要不是老婆婆照看,恐怕坟上的柏树都可以做檩条了。
       老头黑而且廋,简直就是骨架上糊了一层包装纸,原来长眼睛的地方现在只剩两只眶子,成为能放进去两只鸡蛋的黑坑,再加上两腮凹进,两颧凸出,整个人就像一副穿着衣服的活骷髅。
       听老年人讲,老头年轻时聪明伶俐一表人才,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是十里八乡年轻姑娘追逐的对象。老头三十多岁时不幸罹患眼疾,双眼红肿,眼睑外翻,在解放前医疗条件一片空白的农村,想治好眼疾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恰巧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江湖游医夸下海口说能医好病人的眼睛,老头一家把游医奉为座上宾。游医让准备一苗缝衣针和一把剃头刀,把缝衣针在灯火上烧红了弯成钩儿,又用钩儿钩起外翻的眼睑一刀一刀用刀割,每割一刀老头就惨叫一声,割完,鲜血模糊了老头的脸面和衣服,游医临走时背走了老头家五升黑豆作为医眼的报酬。游医走后,老头的眼睛不但没有好转,还感染化脓了,脓液伴着血水流了半年多,最后变成了黑水,农村人叫黑豆水,又断断续续流了一年,老头的眼睛就彻底瞎了,更确切地说,老头自患眼疾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花花世界。
        眼瞎这对老头来说该是多么难以承受的打击呀!无奈生活还得继续,于是一根拐杖代替了眼睛,在外人看来老头的生活算是翻开了惨不忍睹的一页。老头觉得坐吃等死简直比真正死了还难受,重活是彻底不能干了,只能凭着记忆干一些程式化的轻活聊以自慰饱受创伤的心灵。
        人们看见,瞎眼老头把老伴为了积肥而割回来的蒿草,由于没有铡刀,就放在木墩上用一把锈迹斑斑斧子一下一下地剁,常常剁得藕断丝连还只剁了一小堆儿。瞎眼老头更多的时候是剁柴火,同样是垫在木墩上,同样是老掉牙的斧子,老头太廋没有力气,用斧子很吃力,用剁字有点奢侈,用啄字更确切些,剁了一半翻个再剁却又投不住口,一根柴火剁得遍体鳞伤却连一截也没有剁下来。老头有时也到门前的小溪边去提水,左手提桶,右手握拐左右划拉,笃笃探路,只图稳当不图快,拐子探到水了小溪就到了,然后选位放桶夹拐下蹲,一瓢一瓢地数着舀水,八瓢水满,免不了把小虾泥沙和水藻舀进去了不少,又以与来时同样的手法提回家去。对老头来说最程式化而又最耗费体力的活路莫过于推磨,即使不用拐杖也不怕走岔路,一盘不知道经过了几辈人而流传下来的旧石磨,已经很薄很薄了,为了配重上面压上一块石头,为了调节粮食入磨的流量大小,磨眼里插几根小木棍。老头脚步着移动,一颗与纤细的脖颈不相匹配的骷髅头也在左右摇摆着,走几圈就停下来把粮食朝磨眼处拢一拢。五十年,至少有数万斤,足足可以装满一卡车的粮食经老头的手被推成了面,冬推夏,夏推冬,循环往复,推完了五十年风雨人生路,而石磨依旧,磨道如初,苦难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老头苦吗?在大多数人看来,很苦很苦,比黄连还苦,眼睛看不见,行动不方便,想看的东西看不到,想干的事情干不了。这些都是其次,而最令老头苦闷的莫过上于由于眼睛初瞎造成的第一次心理打击以及后续的难以愈合的由于寂寞孤独造成的心理创伤。果真如此吗?我们无法否认眼瞎对老头造成的心理打击,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老头的内心起码没有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么难堪。我们无法探寻老头的内心世界,但我们可以这样推测,自眼瞎的那一刻起,老头心灵的窗户就彻底的关上了,再也进不去一丝阳光,只剩一片黑暗,各种信息也就彻底停止了向大脑的输入,随着信息输入的断流,原有的记忆也在逐渐流失,直至消亡,最终老头的大脑将等同于一张一分钱未存的空卡或者一个音符未录的空白磁带,老头的身体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或者说只是一个生命的载体,无欲无求,诗只剩下了绝句,远方彻底消失。从这一意义来说老头无异于一只小猫一只小狗,只是本能地活着。因此,不懂的人说老头命苦,更多的人说老头有福,福就福在眼瞎,瞎就看不到不该看到的事,聋就听不到不该听到的话,闭目塞听,眼里无黄沙,耳根唯清净,内心无红尘,庸人不自扰,烦恼自然少,或许这就是老头的福气之所在。
       有人说,夫妻就像跷跷板,一头要翘起来,另一头必定得压下去。老头这一头 由于眼瞎算是彻底翘起来了,可那一头就得老婆婆使劲往下压。
       老婆婆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身段娇柔可怜,笑声就像出窝的野山雀那般清幽,不知惹红了多少好后生的眼,曾有后生扬言说,如果能让自己摸上一下腰,短五年阳寿也心甘。可就是这么一位人物,偏偏爱上了一位后来成了瞎子的人作为她的丈夫,而且陪伴终生。可想而知,当丈夫失去劳动能力后,以她柔弱的双肩需要多么强大的毅力和坚韧才能撑起这个多事之家呀!
       那时,老婆婆上有一对年逾古稀的老人,下有一双嗷嗷待哺的孩子,外加一个瞎眼丈夫,老婆婆可真成了这家的顶梁柱,顶梁柱一倒,这个家就塌了。面对此情此景,曾有好心人偷偷劝老婆婆改嫁则被她一口回绝了。老婆婆心想,如果自己一走了之,两位老人咋办!两个孩子咋办!瞎眼丈夫咋办!其实她早就认定了一条:只要有她在,一切都好办!
       从此老婆婆的命运就进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白天要去地里劳作,山里自然条件恶劣,地无巴掌大,路无三尺平,不是上就是下,行动实在不便,跌了一跤,竟把腿骨跌断了,小腿肿得比大腿还要粗,缺医少药地躺了半年多才又勉强下地。恨只恨她的一双小脚,只有三寸长,平地站立倘要前后挪动以调整重心,况且要翻山越岭去劳动,不跌跤才怪呢!
       老婆婆清楚地记得,五岁那年,她的娘家妈从箱子里拿出两缕叫做裹脚的长布,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脚。缠了布的脚钻心地痛,她死活不让缠,妈妈心痛地对她说:“女儿呀,女人家不缠脚,将来是嫁不出去的,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女人都得缠脚,妈也是没办法呀!”,于是她的脚整整被缠了十年,也整整痛了十年。十年里,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在正常生长,唯独一双脚板在裹脚的束缚下停止了生长。等她十五岁那年妈妈替她解下裹脚,她的一双脚还停留在五岁大小,而且五趾叠压,足背隆起,看到自己的一双残脚,老婆婆的心如刀扎。小脚严重催残了老婆婆的身心,给她的一生造成了无法抹去的痛。
       后来老婆婆“因祸得夫”,恰恰因为这一双小脚被本村的一位年轻后生看上了,就成了这位后生的媳妇,这位后生就是后来瞎了眼睛的丈夫。再后来的一切证明,嫁给这位后生,才是老婆婆一生最大的痛!
       为了一家老小,老婆婆不得不挑起生活的重担,每天拼死拼活地干,拾柴火挖野菜东山上西山下,冬添棉,夏换单,猪娃进圈,百样事,无不让老婆婆操心,就这样日子还是过得恓恓惶惶。最难过的日子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从几里路以外的集体大食堂里打回来一小盆稀饭就是一家人一餐的伙食,稀饭稀得浪打浪,还不能保证供应,玉米包衣都被煮出淀粉熬汤喝了,玉米芯粉碎搅点儿玉米面蒸熟用手掬起来当“馍”吃,就这都是奢望,后来实在饿得慌,就吃起了观音土,政府派人填了挖土的坑,夜里又被人挖开偷着吃,谁知吃时容易屙时难,憋得龇牙咧嘴只能用手抠。后来两位老人相继过世,儿子也成家立业分门另过,只剩下老婆婆和瞎眼老头还住在老房子里,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两位老人才松了一口气。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祖国的山山水水,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现使土地分到了农民手中,老婆婆两口分得了家门口两块责任田,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那年两块麦子长势喜人,算黄算割鸟已经叫了半个多月了,眼看着麦子黄稍了,已经闻到了扑鼻的麦香,可就在大馒头接近嘴唇的时候,酣畅淋漓的一场大雨,夹着一阵大风,两块麦子齐刷刷磨在了地里,加上雹子助威,顿时地里就惨不忍睹了。老婆婆趴在麦子地边上哭得呼天抢地:“哎——,我的麦子呀——,我可咋活呀么——,我的麦子呀——……。”,只有瞎眼老头木鸡一般地呆坐在木墩上,下雨打雷麦子倒了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即使天塌下来,一日三餐也少不了他九碗饭。
       ……
        (三)只要人人都献出一分爱,这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老婆婆抱着瞎眼老头越哭越伤心,不仅仅只哭房子,更哭她的身世,从小到大老婆婆没享过一天福,但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归途都只有一条道儿。哭着哭着,老婆婆忽然想起她和老伴儿的黑漆棺材,棺材是放在阁楼上的,抬眼望一望着火的房子,两具棺材正在烈火中挣扎嚎叫,里边还还存放着自己和老伴的老衣。说起这两副棺材,那可是房后山林中的百年老松做成的。有一副对联说得好: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用老松做寿材一取其万古长青之意,二是老松从里到外浸透了松油,做成棺材可以长久不腐。山虽大,能做寿材的却少,为了伐松,儿子请了十几号人,千挑万选伐了几棵大的从山上抬下来,放在门前,经过二年自然风干,又叫了几个解匠架起大锯,咔哧咔哧解了好几天解成了二五的方子板,最后木匠上工,钉钉梆梆地又忙了十多天,东拼西凑地才做成了两副十六股头的寿材。寿材上线那天,全村人来庆贺,酒席摆了十几桌,那场面真叫一个热闹。老衣是老婆婆卖鸡蛋采药材省吃俭用了十多年才置齐的。
       如今,房子烧了,棺材烧了,这真是生无安身之所,死无葬身之地,搁谁不死去活来地哭!
       老婆婆断断续续地哭,渐渐地声音沙哑了,眼泪哭干了,就不断地用手撕扯着身上的衣服,不断地用手拍打着地面,地面被老婆婆挖出了一个坑,指甲挖出了血,还在挖。——老婆婆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大好年华时被庸医医瞎了老伴的眼,三年自然灾害时吃糠咽菜逃活命,上山干活跌断了腿,大风吹倒了麦子,老了老了房子也烧了,棺材也烧了……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像一把把利剑在刺痛着老婆婆的心!
       哭吧!哭吧!让老婆婆痛痛快快地哭,让老婆婆把一辈子积攒在心中的苦水彻底倒一倒,把不幸和磨难来一次彻底的大宣泄大排放,谁也不要拦,谁也不要挡,也许只有哭才是排遣内心苦痛的最好方式!
       着火的房子在众人的齐心扑救下,火势渐渐平息下来,可众人的心一刻也没有平静。水刮火烧当日穷,着火之前,即使再穷,它也是一个家,顷刻之间,房子灰飞烟灭,老婆婆顿时像野地里的旋风无家可归了!老婆婆的处境紧紧地牵动的大伙儿的心。
       夜深了,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起陪着老婆婆垂泪,唏嘘声不绝于耳,安慰的话语句句暖心。
      “老婆婆,不咋滴,只要有我们在,我们不会让你挨饿的,全村人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全村人每人给你拿一口,你老两口都要吃半年里哩!”
      “老婆婆,你老两口到我家去,我家厦屋闲着哩,到我家去,就住在我家厦屋里!”
      “老婆婆,咱不怕,房子着了就着了,人还在,只要有人在就啥都有!”
       ……
       一句句的暖心话,一声声的邻里情,传递着全村人对老婆婆的关爱。
       男人们话很少,把满腔的同情都化作了无声地行动,一盏如豆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如涕如诉,默默地照耀着男人们,在废弃的砖窑里支起了一张简易的木床。
       救火时从屋里救出来的破被褥已经铺在了木床上,三石一鼎锅和架板上的简单灶具是原来就有的,理所当然归老两口使用。墙根里鸡蛋,食油,蔬菜,馒头,小米等都是村里人从牙缝里挤出来临时从家里拿来的,大家都不富裕呀!这些基本可以满足老婆婆的临时所需。
       村里几个有影响的人已经聚在一起商量,决定集体出钱出物为老人盖一间简易房子,待在破窑里毕竟不是长来之法!
       几个妇女搀扶着老两口进了临时之家,老婆婆哭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再也哭不出来声音了,一头扑倒在简易木床上,老爷爷仍然木鸡一般地呆着,倒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对象。几个人商量后决定,留几个妇女照看老婆婆,男人们救了一下午的火,早已人困马乏,安排回家休息,今天暂且告一段落,一切问题等到明天再来解决。
       就在大家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进了砖窑,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婆婆的儿子,这个儿子住在几十里路以外的另一个村庄,听到消息后才赶过来的。
       儿子一进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面对大家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各位乡党们,各位兄弟姐妹们,辛苦大家了,满肚子的感谢话我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我先给大家作上一揖。这第一揖作的是大家从火中救出了我的父母;这第二揖作的是大家没有吃我一口饭没有喝我一口水帮我抢救财物;这第三揖作的是大家不沾亲不带故帮我父母收拾这临时住处。我作为儿子,在这里谢谢大家了!大家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永记于心永世不忘。我住在大路边,希望大家上集赶店从我家门前路过的时候,回家来!虽然我没有啥好的招呼大家,但一碗煎水我还是端得出来的,大家来呀,一定来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些安慰的话:“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谁家没有个天灾人祸大事小情的,相互帮忙是应该的!希望振作起来,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愁坏了身子!老婆婆年纪大了,一定要多陪老人多劝说老人逗老人开心,帮助老人从心理阴影中摆脱出来!”。随后各自散去。
       第二天,就在全村男劳力都集合在窑厂准备为老婆婆建一所临时房子的时候,乡上来人了。乡里人煞有介事地察看了一番火灾现场,除了对老人表示同情之外,再也没有过多的表示,临走吩咐老人的儿子说经过乡上研究决定给老人五十斤返销粮指标,让抽空到街上粮站把粮食买回来解个燃眉之急。之后夹上摩托车,一缕黑烟冒过就再也不见了。
       老人的儿子谢过众人,说房子就不劳大家搭建了。一来两位老人年纪大了,住在这里不方便,二来老人经此一劫,怕老人睹物思情,难以摆脱心理阴影,想让老人换个环境。老人的儿子还说他已有安排,想让老人跟他一起住,方便照顾,对摆脱心理阴影也有帮助。众人说这样也好,因此搭建房子的事就搁了下来。
       然后众人把两位老人扶上一辆铺上被褥的架子车,又把众人捐献的米面油盐等物品装上另外一辆架子车,把老人送到了儿子家里。
       老人被儿子接走了,村里人时不时到老人住的地方坐一坐,拉拉家常,安慰安慰老人,再加上儿子一家人对老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老人的情绪慢慢有了好转,终于从巨大的心理阴影之中摆脱出来,村里人也放心了不少。
       老房子化为一堆灰烬,儿子把墙土分散在周围的地里,把房基上的石头堆积起来,只是经过大火的焚烧,石头的颜色变成了黑红色。
                          (四)瞎眼老头是“纵火犯”
       小孙孙紧紧地依偎在爷爷的怀里,两只小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呼吸也显得十分厚重:“爷爷!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呢?”。老爷爷磕掉烟灰,拉了拉小孙孙的衣服,盖上了露在外面的肚脐和脚腕,装起了一锅儿旱烟,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经年以后,瞎眼老头与老伴的一次对话彻底解开人们心中的疑团。
       原来就在房子着火的那天午后,老婆婆把瞎眼老头锁进屋子,自己拾柴去了。百无聊赖的瞎眼老头忽然想起了自己冬天穿的那件破棉袄,担心棉袄受潮,就摸索着在炕道口生起了一堆火,把破棉袄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估摸着烤得差不多了,又沿着梯子把这件破棉袄送进了阁楼上的囤里,囤里放着麻皮,周围放着麻杆席子等——可就是这件经过烘烤的破棉袄上已经带上了一粒罪恶的火种,正是这粒星星之火,最终爆发了燃房之威!
       那堆黑红色的石头经过三十年的风雨冲刷,颜色并未褪去,人们一看到那堆黑红色的石头,就想到了惊心动魄的那场大火,也想起了老婆婆苦难的一生。虽然老婆婆已经作古,当年参加救火的好多人也已经离开了人世,但只要这堆石头还在,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在,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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