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红了
也是在这个季节,山野上被不知名的野花渲染着,翎说:黄色的是野菊、紫色的是蜻蜓草、粉盈盈是蚂蚱菜花,白盈盈的是小星星,那满坡的橡树和紮树的叶子泛着金黄,枫树的叶子由金黄到血红,桔红色被霜浸透就是酱紫色和红色,旷野的美像梦一样每天变幻着自己的色 ,柿子和板栗沉重地挂在枝头,太多的果实压弯了枝头、树叶凋零了,地下落满金黄和雪片一样的红,地瓜地里的土鼓凸起了一个个裂痕,藤蔓延伸到了山间的小路,知青用脚踢一下泥土,比巴掌大的酱紫色椭圆状的地瓜滚落出来,咬一口甘甜,白色的汁留在唇上,一会就有白色的痕迹。秋收的季节,知青与社员在地里几颗红枣几个地瓜和树上的苹果和梨就把肚子塞满,枫叶红了的时候、正是丰收的季节,这是山村的节日。
与翎也是在这个季节认识的,她也是知青,虽然我们一起从海滨城市来到这里插队,我们没有思想交流的过程,我比较内向的性格和害羞,加之我们的知青房子没有盖好,我们是三五个寄托在老乡家里的,只有劳动在一起,前半年都是这样,一些男知青晚上也到女知青住的地方玩,我没有去过。那时候劳动中午不能回老乡家,只有在地里吃饭,中午在田间地头歇息,老乡则在树荫下睡觉,知青们有的说话、有的看书,翎也在树荫下看书,男知青在听老者讲故事,我也在看书,记得是高波写的的《林海雪原》,一会翎过来,用眸子问着我,我们交换了书。
她看的是《爱甩辫子的姑娘》,描写抗美援朝时一个漂亮的女护士在医院被一个是特务的医生引诱,两个人在情感和见识上的波折,故事很曲折动人,最后是护士为保护志愿军伤病员而牺牲……记得翎在书的扉页写了娟秀的字,记不起写了什么,这是36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我在网络查询这本书,没有记载。
几天后我们还了彼此的书,翎用牛皮纸把我的书包好,褶皱的地方被压平,在书的一页有一片风干的枫叶,很漂亮的书笺,这一页有少剑波写给护士白茹的诗,我会心的一笑,把她埋藏起来。那个时候男女知青表达爱情还是传统和害羞的,尤其在农村比较守旧和传统的男女授受不亲,我知道她对我的爱慕,其实我心里早有她的影子,在从大连到农村的车上,她欣长苗条的身材,秀美的脸,尤其眼睛清澈含着微笑,一些男知青长时间仔细的看着她,她不亢不卑彬彬有礼的莞尔一笑,她不是交际花的那种,是一种馨之和聪慧,在插队三个月翎就被社员选为妇女队长,她长的很纤弱,可干起活了不比强壮的男劳力差,社员对我们知青也刮目相看,我一个偶然的机会到了大队小学教孩子,翎是大队团支部书记。
翎做团的工作很有花样,公社和县知青办都到我们这里开会,一时翎成了风云人物,但她坚持天天参加劳动,翎有时也到我们学校里看看,校长和一些年长的老师似乎知道些什么,我与翎就是要好的知青朋友,那个时候没有想什么、甚至不敢想,要是有、就是想好好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尽快的镀金回城、或是被选派上大学(那时没有恢复高考,只有工农兵学员、每年抽调回城寥寥无几)。所以任何非分之想、都可能毁于一旦。
爱是奢侈的事情,只有埋藏在彼此的心里,不像描写知青的电视剧那样直白和现代,电视剧是失真的,没有像电视剧写的那样、知青偷鸡摸狗谈情说爱的,更甚者说知青伤风败俗和越轨;(真不知道一些描写知青的电视剧把知青中的一些另类做卖点说事,也是一种不负责和亵渎吧)知青在农村是付出了青春甚至生命,翎就是付出了她宝贵的生命,她因为一次拦海造田、冬季海水浸透了她的衣服,感冒生病得了肾炎,没有及时治疗恶化为尿毒症。
我到医院去看她的时候,一米六八的翎、瘦的只有五十多斤,遍体鳞伤的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尿毒症输液和溃烂),她看着我哭了,已经没有力气呜咽,翎的眸子示意我吻一下她,我吻着翎已无血色的唇,泪水流在她的唇上,这是我们从认识到翎在弥留中所表达的全部爱……
翎病逝时,那一年她只有22岁,也是一个秋高气爽满山红叶的季节,后来我把那本夹着枫叶书柬的书与翎的骨灰一起埋葬,也埋葬了我的初恋。
翎、此时又是枫叶红的季节,我也是一个历尽磨难和沧桑的中老年人了,每一个枫叶红了的季节,我心里都不会忘记,梦里都有你曾经青春的影子,都会有当年插队那山岚的枫叶红透,映着你有一些苍白文静的脸,不知道你是否会记起那个也文静害羞的孩子王,他心中依旧珍藏着那片风干的红叶……
2010-09-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