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药
先生离我而去近26年了,曾经的欢乐、痛苦都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他病重期间,一次给他买药的经历依然让我每每想起就心痛。
那时,我们还在四川青川的某军工厂里工作。先生身患肝硬化,晚期几度生命垂危,那次复发住医院,深度黄疸、重度腹水,腹部膨隆如临产妇,苦不堪言。我忧心如焚,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寻找有效的药品,而能缓解症状、消腹水最好的药物只有人体白蛋白,但这个药在当时是很难买到的,我们这个山沟里的军工厂职工医院更不可能有了。我想到了老家有个熟人在医药公司当局长,便决定亲自回西安去试试看,因为让家里任何人办我都不放心。我先去医院请假,领导不批,理由是我先生的病那么重,不能让我走,我的决心已下,救先生要紧,其他的事情就全然不顾了。我从厂里找来几位老乡照看先生和孩子,叮咛先生一定要挺住等我回来,嘱咐孩子听话、多去看爸爸,把一切都安排好后,我就毅然动身了。
走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5点多,我老乡带着我小儿子把我送上最后一班从青川到昭化的汽车,不过正好能赶上晚上去西安的那班火车。自从走出他的病房,我就一直抹着眼泪,即牵挂着病床上的他,也担心我此程能否买到药,要是买不到药我回来将如何面对先生,我内心地万般苦楚只有自知!昭化是个小站只有慢车,上车后我去看了列车时刻表,有一列从重庆开往北京的特快经过西安,能提前几个小时到西安,我决定从略阳站(秦岭大山里)下来改乘那班特快。在那深山里漆黑的深夜里等了近一个小时,那一刻,孤独、无奈、无助、担忧的滋味似雕刀永刻在我的心壁上了。
因为我都是中途上车,没有座位,站了16个小时。回到西安先生的侄女家已经晚上8点多了,未及吃饭,就让侄女陪我去了一位药材局局长的家里(我们原来就认识)。说明来意后,局长先打了几个电话去问有没有药,最后的结果是市内药库没有药,郊区药库里还有,他批了一个条子给我,让我去郊区药库去取。拿到这个条子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我的先生有救了。从他们家出来已经晚上11点多了,我又和侄女去了邮电大楼,给厂里发了封电报,说药买到了,我第二天就回去,看厂里有没顺车在昭化火车站带我回去。做完这一切,也许是心情稍放松的原因吧,我一下子觉得两条腿沉重得难以迈步,那时已经没有公共汽车了,侄女搀扶着我艰难地走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侄女去郊区取药,让侄女婿去排队给我买返回的火车票,等我们拿了药赶到火车站时,侄女婿却告诉我票卖完了,这不急死人了,情急之下,我跑到服务台去,拿出我盖有军工单位章的工作证,说明我急于赶回去的理由,那服务员还算好,给我写了一张纸条,拿着纸条我去买了无座位的票,上车后又一直站到过了秦岭,有人下车我才坐下来。到昭化下车后,厂里的吉普车在那里接我。
回到厂里后,我急于把药给先生输进去,而我们医院的医生却说从来没用过这药,不敢下医嘱,无奈之下,我在病历上潦草的写上很大的“自动出院”四个大字,把先生接回家里打针,第一瓶药输进去,当晚他就开始不停地解小便,两瓶药输完,他的腹水和黄疸很快消退。苍天有眼,让我的先生逃过了这次劫难,看到先生的病情好转,我的所有辛劳顿消。
尽管一年后,先生还是走了,但我可以坦然地说:我尽力了。
2006-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