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昏走了,迎来晚上,穿枝扶叶来到花园,赏假山苔痕,绕泳池一周,坐下来。
从父母家返回,疲惫伤感冻住的心开始化解,短瞬间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秋千已摇晃,思绪流动,仿佛活过来!
下午,姊妹兄弟同父母欢聚,为老父亲祝寿的情景,碟带样回放。里面有大家的高谈阔论:谈文化、谈经济、谈地源政治、一战二战简史、国内外新闻花絮……尽管也看报看电视的父母,终因体力不支,心力不济,带宽不够,挤不上飞驰的动车!我不得不打住弟妹们的话头,向耳背的父亲一一解释。
在聊天的缝隙间,我时常穿越,依稀看到了背着书包和行囊,走在各省间流亡学生群中的那个少年……后来国难当头,又投笔从戎去考黄埔军校,成长为英俊帅气的军官——我现在的父亲。
经历了多少次血雨腥风对日作战,开着飞车,代表国防部,到各处接受日本投降……然因历史恶搞,同丘吉尔一样,赢得了战争却输掉了胜利!斗转星移,天翻地覆。因错判,误判或幼稚无知,不懂古今政史,致使没走而遗憾终身,从此家庭灾难不断……每当亲朋感叹此事的时候,我又不愿去假如;而愿意阿Q似的去想幸好。用阿Q的麻醉剂安慰自己,何尝不是灵丹妙药。虽然他没走,到底是职业军人;没读文科,不会像我这般多愁善感,心过于娇嫩,要是读了文科,打成右派,又会比现在好到哪去呢?唉,没读文科还是好喔!否则,摧折恐怕比职业军人还要多多,文科生哪有军人抗打击力强?在凌辱和伤害面前,未必不会像傅雷、老舍选择自杀。
夜凉如水,风撩衣裙,我摇秋千,晃悠中脑海里冒出了多少支熟悉的旋律。遥远的儿歌,父亲领唱,我们合:“云儿飘,星儿摇摇,爱说话的人,来做事的鸟,都一起睡着了。”“飞呀,飞呀,飞,飞去又飞回,飞到花园去采蜜,多么有趣味,飞呀,飞呀,飞,飞去不飞回,清清早上,红花片让给我们睡…..”
记忆中,父母不怕劳苦,只要不搞运动,他们总是达观的,父亲母亲教我们唱歌,他们也合唱《秋水伊人》、《花好月圆》、《春天的梦》、《中山村》、京剧……我想他们之所以还能这样,原因是精神不贫血,心里不贫穷,有憧憬——尽管物质极度匮乏。
我长大了,父亲漂亮的男高音经常同我合唱《天长地久》、《眼波流》、《凤凰羽飞》,有时候也唱《太行山上》、《毕业歌》、《游击队之歌》,记忆中我问,老爸,你怎么会唱这几首歌,他生气的问:“怎么不会?打日本的时候,我们和士兵一起唱这些歌,可鼓舞士气了。”我说:“你们也打日本?”他说:“那当然…….!”歌声话音还袅袅耳旁,余音脑际。怎么一不留神,他们和我们都相继老去了呢?
一低头,一抬头,还记起坐在他腿上听故事,他用胡子扎我们的情形还那么鲜活。搂着我拍电视、电影的情形,好像才前天。两年的中学生活,早晚都是他风雨无阻用自行车推着我上学、放学,我靠着他的体温还热着!怎么走着、走着,他们就掉队了呢?
我想,幸好有我们几个儿女,所以,当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扔向他们时,他、她都能很尊严的挺住——因为我们是他们的支撑,他们的梦想!因此,以石压草,草必缝生,也许因为是最底层,只为活而活,生存下来就是胜利!要是如我一片云的来去无牵挂,一旦不想累了,便说走就走……
是的,所有磨难都是上帝给予我们的催熟剂,可我宁愿自由慢生长,愿那些扼杀人性,扭曲现实的扣杀,只在球类运动中使用,永远永远不要返回神州。每个生命都可自由的延展宽度……
看到他们老,我很难过,遗憾自己不是土豪金,没钱为他们换血,换器官留住命!他们曾经是多么以我为骄傲。我怕有一天,他们不在了,我成了孤儿,这个世界还会有谁爱我呢?我祈祷趁他们还活着,能再一次享受到我给予他们的荣誉——但愿,但愿!
2014年8月24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