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 尬

王根生

尴   尬

文/王根生

       昨天在课堂上跟学生讲到“尴尬”这个话题，便一下子想起了几十年前大学时代的一次实习。
       那年开春，我们去一个中学实习，我和另外几名同学被安排在高一带语文并同时做实习班主任。到了学校，校领导很热情，给我们派了一个四十多岁既教语文又当班主任的经验丰富的男老师做我们的指导教师。
      前面几天，我们只是听老师讲课，跟老师进班级，看老师怎么当班主任。 我们到学校的第一天晚上，学生上晚自习，教室有其他科任教师辅导，指导教师召集我们几个实习生开个小会。会上老师除了解读他今天的语文课（也就是今天的说课），还告诉我们带班的一些小窍门。最后，老师又补充了一点，可就这一点，却让我后来更加尴尬——
      当你点名时，忽然发现花名册上一个学生名字有生僻字而你却不认识，那咋办？那么你可以把他的名字跳过去；点完名后，你问学生谁的名字没点到？这个学生会举手，并告诉你他的名字，比如咱班上某某同学的名字。我们对老师抖出的家底连声啧啧。
      一个半月的实习时间快要结束了，一天，隔壁高二班主任有事请两天假，学校正好想锻炼我们，就让我们实习生暂时接替两天班主任工作，而这个工作具体落到我的头上。      下午有班会，我进教室说要熟悉同学，拿起花名册点名。果然，一名同学的姓“仝”这个字我不认识。我跳了过去，依照老师教的办法操作，当我问到“还有哪位同学没点到名”时，教室里却突然一阵哄笑，同时，隐隐听到几名同学发出“咦——”的声音，有些轻蔑的意味。这情景，像一位你极不想见到的人，却突然意外出现；像当年孔子极不想见到阳货，趁阳货不在家时，虚情假意去拜访阳货，本以为事情做得既合情合理又消除尴尬，却不料在归途还是意外遇到阳货时的心情一样，我陷入莫名其妙的尴尬。你们觉得我是一个实习老师，就这么不尊重我吗？不会的吧，要不尊重，我刚进教室学生就应该有轻蔑的举动。那这是？好在，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只是持续不到十秒钟，教室也就恢复了宁静。 这个学生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才知道这个字“仝”念tong。我的工作更加谨小慎微，生怕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闪失，再让学生发笑。
       这天晚自习前，我去教室检查到校的人数。这个姓仝的学生塞给我一张纸条。我做完自己的工作，辅导老师进教室，我回到宿舍，展开学生的纸条，只见上面写了这么几行字，大意是这样的： 老师，您别在意咱班同学哄笑。高一时，两个实习老师都是您这个样子，不点我的名字，我是自报家门。今天您又这样，同学们心里都明白，所以笑了。班长本来想如果您追问大家哄笑的原因，他会找个无关紧要的理由向您解释，以免让您尴尬。可我性子直，不想骗你您，就实话实说吧。希望老师别介意！咱班同学其实挺好的。
      看完这个纸条，我更尴尬了，我尽力想象这个学生的长相，可我实在对他没什么印象。他在我脑中的全部意义，就是班集体中的一份子 。 第二天我去教室，有意观察仝同学，他长的实在没特点：中等个，一头短发，四方脸，皮肤黑黑的，厚嘴唇显得有点憨厚。如果硬要找出特点，那就是目光中透着执拗。
       看着他的长相，想起他的纸条，再回想昨天班级出现的那短暂的起哄，我悟出一个道理：掩饰尴尬本无可厚非，但有时候，袒露不足可能会更有魅力；化解尴尬的可能是直面，而不是掩饰。
    《论语》中，孔子的学生赞扬孔子时，不是有这句话吗？——“夫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圣人的缺点，人皆见之，更何况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呢？

                                                                                2025年3月6日

独享独行

客观对待自己自己优势与不足，这是一个人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