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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小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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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1-26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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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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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5 17:48:33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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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年代初期,我也就四、五岁。圆圆的脸,细细的眼,头上总是扎一个小刷刷。因为家穷,没有穿过真正的新衣裳。上身总是爸爸用花布头做的,拼凑起来的衣裳,有点像人们所说的百家衣,下身是一条说黑不黑,说蓝不蓝的布料黑裤,脚上挂着的是,姐姐们穿过的妈妈做的纯色黑布鞋。
      那个时间,我和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住在镇上的一个小巷子里。
      那个小巷子,又窄又长,曲曲弯弯,一眼望不到尽头。小巷子里,总共住着几十户人家,这些人家大多是从外地迁过来的。
      住在这个小巷子里,常常能看到小商贩,推着商品出出进进地叫卖,能听到他们响亮的吆喝声;“卖红薯啊,又大又甜的红薯!卖包谷棒啊,又香又甜的包谷棒!”。
      那时家穷,能够吃饱穿暖,就算是不错的生活了。没有几户人家,能拿出闲钱,给自己的孩子买这些零吃。所以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一看到有小商贩卖吃的,就围上前去看热闹。眼瞅着那热腾腾的红薯,喷喷香的包谷棒,被有钱人家买走,馋得我们直流口水。
      那天上午刚出门口,就看见对门的红袖,手里拿着一个正在冒着热气的包谷棒,正吃得津津有味。红袖是个独女,家里条件比我们优越。她的爸爸妈妈全都挣着大工资,所以经常变着花样给她买吃的。
      此刻,她就那样站在巷子口,斜着个眼,咂吧着小嘴,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着,显摆着,看得我好眼红,馋得我不停地抿着嘴巴。
      后来,不知怎么地被姐姐发现了,姐姐跑出来打了我一下“静儿,看人家吃东西,丢不丢丢人”。说完就把我拉回了屋。在屋里,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委屈啊,我也好想吃苞谷棒啊。
      没想到第二天,我们正在玩沙包,红袖又来到巷子中央,向我们几个显摆,这回拿着一个热红薯,对着我们晃来晃去,那个得意样,让人一看就生气。小远气不过,就冲上前去,把她手里的红薯一把夺过来,当下就扔在地上踩扁了。
      红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被她爷爷听见了,就跑到当街询问。当他知道是小远欺负了红袖,拉起红袖,就找到了小远的家里,结果小远被他爸拉回家,狠狠地揍了一顿。
      有的时候,也有一些小商贩拿着针头线脑,小发卡,还有五颜六色的跳皮筋,在巷子里兜售。我们这些个孩子,就把这些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喜欢是喜欢,就是没钱买,最终还是悄悄给人家放下了。
      当然了,最有意思的,还数小巷里来的打爆米花的。只要听见巷子口有人喊一声;““崩爆米花的来了”!我们这些孩子,就像兔子一样窜出家门,朝着崩爆米花的方向跑去。
      印象里打爆米花的机器,是用纯铁制做的,形状很是特别,黑咕咚咙,圆不拉几,底坐大,上面小,挺古怪的一个玩意。
      那时家里条件再不济,给孩子打一顿爆米花来吃,还是不难做到的。再说那爆米花吃起来,也是蛮香的,嘎嘣脆,味道挺不错的。
      这时,你再看左邻右舍,你家端一小缸大米,他家拎小半碗包谷,乐乐呵呵地就出来了。不一会,巷子里就排起长长的队伍。大人们在聊着话常,谝着闲传,我们这帮小不点的孩子,则在一边跳皮筋,扔沙包,看着热闹。
      这时,你再看那爆米花师傅,就这么地把一小缸大米或小半碗包谷倒进去,把机口轻轻扣好,再纹丝不差地搁在火炉子上。
      接着,师傅开始拉起了风箱,机器下的火苗是呼呼地往上串,手中的风箱拉得是阵阵地响。
      有时候,我们觉得稀罕好玩,就跑过去求师傅;“师傅!让我们拉一会吧!就拉一小会吧!”,爆米花师傅此时正累得不行,求之不得呢,可还要做出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行吧!行吧!看在你们心诚的份上,就让你们拉一小会,就一小会啊”,一看到师傅答应了,我们呢,一个个头点得就像小鸡叨米粒,兴奋地回答说;“好啊!好啊!就一小会,一小会”。
      这时,再看我们这些猴孩子,会高兴地轮流拉着风箱,呼哧!呼哧!呼哧! 一个个小脸,累得红扑扑的,像是熟了的苹果。
      等到爆米花师傅大喊一声;“好了!”。我们便一下子起身,捂起耳朵,跑得老远老远,然后就紧张兮兮地看着师傅。就见那师傅拿出一个麻布长口袋,先把机器罩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忽啦一下子猛地打开盖子。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又大又好吃的 爆米花 就崩出来了。进了长口袋的爆米花,是谁家的,就倒进谁家的盆里篮里。而散落在地上的爆米花,就成了我们争抢的食物。捡起一个放进嘴里,那个香,那个馋,真像是一群贪吃的小馋猫。

      出了小巷,往南就是火车站,所以每晚睡觉前,总能听见火车开进开出的鸣笛声。
      经常无事的时候,和小伙伴跑到站台上去玩。站台即宽,又长,还平整,加上晚上有路灯照着。我们巷子里的小孩,经常在站台跳皮筋。你听,小雪和小丽甩着念着;“周瓜皮周瓜皮,半夜三更来偷鸡,我们正在做游戏,一脚踩死周瓜皮”,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马莲开花二十一......”,而我们几个兴奋地跳着,一个个小脸上都跳出了汗。
       还有跳绳,扔沙包的,当然最有意思的还是打碉堡,捉迷藏。站台大,打碉堡必须人多才有意思。用粉笔画出两个碉堡。几个人一队,站在一个碉堡里。每个碉堡有一个领头,其他人必须听他指挥。我也当过领头,和小朋友打掉了一个又一个碉堡,站在外围,享受着胜利的滋味,那种自豪和沾沾自喜,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当然了,也有输的时候,输了以后,那个后悔,那个灰心丧气真是太难受了。
      玩捉迷藏也有意思,站台大,能藏的地方可多了。藏得最多的就是女厕所,遇到男孩子找,不好意思进来,那个急真是太好玩了,趁他们不注意,猛地跑出去,到了原点摸一下电线杆,就算赢了。有时藏在一个新地方,他们找半天也找不到,心里的那个得意就别提了。
      那个年代,铁道上没有明显标志,也没有围栏,更别说有地下通道。所以火车道经常会发生一些,人被火车压死的惨痛事故。
      那时年级小,不懂什么是害怕,一听见铁路上出事,就和小朋友屁颠屁颠地去看热闹。又一次,看见站长手里拿着一个报纸包的东西,以为是什么宝贝,就和小朋友闹着要看,站长不给看,我们就缠着站长不让他走,搞的站长没办法,就打开给我们看,原来是一个被压断的手臂,吓了我们一大跳。        有时看完热闹回到家中,好长时间夜里不敢睡觉,有时睡觉时也会被噩梦吓醒,为这事没少挨爸妈的唠叨和责骂;“一天疯疯疯,跑去看热闹,害怕了吧!”。

       巷北是小镇上的正街道。街道两旁,零零散散地开着一些小商店和饭馆。里面卖小吃的,卖书的,还有一些杂货以及理发店,眼镜店,钟表店等。
      眼镜店的老张叔叔,是个大胖子,一年四季鼻梁上,喜欢架副眼镜,一张肉嘟嘟胖乎乎的圆脸,小小眯眯的眼睛,活像舞台上的滑稽演员。
      每当店里来客人的时侯,张叔叔总是先从眼镜后面瞄上上一眼,然后再慢声慢气地问话;“要修眼镜吗?”。给我的感觉很是奇怪。张叔叔闲下来便坐在眼镜店的柜台里,闷声不响地修着他的眼镜。
      理发店的李伯伯更逗,每天一大早打开门,总是肩膀上搭条白毛巾,乐呵呵,喜滋滋的。见到有人来了,笑盈盈地就迎上来了。低着个头,哈着个腰;“哎,同志,来啦!这边请!”活像电影里的店小二。直到现在,一想起李伯伯那一副讨好顾客的面孔,我就直想笑。
      修钟表和钢笔的张大爷,可爱开玩笑了。一见我们就逗;“静儿,今天吃什么好吃的,没给大爷带点,下次可不给你姐姐修钢笔了。你家的钟表再坏了,大爷也不给修了”。我们也逗他;“不修就不修,我们找大娘修”。一看我们不买账,张大爷就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了,街面上,最常去的就是爸爸上班的缝纫铺。那里面有好看的花布,大大的案板。挂在架子上,做好的漂亮的衣服,旗袍,裤子。还有缝纫机传来的哒哒哒哒的声音。
      爸爸工作的缝纫铺,有十几号子人,爸爸是她们的组长。缝纫铺里男的少,女的多,而且,大多数是年轻的女人,我叫她们姐姐。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真是不假。爸爸他们单位的这些姐姐们,经常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停。闹矛盾吵架的时候,大多是爸爸去劝架。劝了这个说那个,安慰完这个再平息那个,搞个爸爸,天天一个头两个大。

      过了铁道往南,就是我们镇上的桃园了。每每春暖花开的时节,清早起来首先闻到的,就是淡淡的桃花香。那时没有没有公园和游乐场,桃园就是我们玩耍,娱乐的好去处。
      闲暇和放假的时候,哥哥姐姐经常带着我和四姐,和巷子里的伙伴一起,去桃园挖野菜,捡树叶。
      桃园里的桃树好多好多,一棵连着一棵,一眼望不到头。我和四姐跟着哥哥姐姐在桃园里走着,跑着,看到了野菜就告诉他们去挖。有时也会和他们一起,在桃园里玩一会。
      当哥哥姐姐感觉累了的时候,我们就把桃树下的草草叶叶,拢到一块铺开当成床,我们会躺在上面,听哥哥姐姐讲神话和鬼怪的故事。
      春天里,桃花开得可漂亮了,四处香味弥漫。每每微风吹过,桃花瓣就一大朵一大朵地飘落,撒我们一头一身都是。我们会高兴的欢叫起来,边跳边跑边抖着身子。然后,再突然一下子捧起散落一地的桃花瓣,使劲向别的小朋友头上撒去。
      当看到对方的身上头上,撒满了桃花瓣,我们就会高兴地拍起手,笑着喊着;“嫁新娘了!娶媳妇了!放鞭炮了!”。
      在花瓣随着我们的笑声喊声,纷纷落地,坠入泥土时,我们的心里,也会有一种不舍,一丝难过,一丝莫名的惆怅。
      桃园的正中间,生长着两棵大柏树。他们仿佛天生的一对,距离很近,相向而生。夏天的时候,绿树成荫,是我们乘凉玩耍的乐园。
      树中间最大的枝条,不知被什么人锯掉了,留下了一个圆圆的树墩,四面刚好有四个枝杈蜿蜒向上,天生的四个板凳。
      柏树不算高,最热的时候,哥哥姐姐和一些大点的朋友,会分别坐在两棵树上打扑克,下象棋。而我们小一些的孩子,就在树下玩耍,做游戏,也很是惬意。
      还有我们小镇上的苗圃,那里是更美更好看。除过栽有一些桃树,还有几个漂亮的花园,密密的小树林。
      春天的时候,花园里的鲜花竞相开放,就像是召开媲美盛会,红的紫的黄的蓝的,一个比一个绚丽,一个比一个灿烂。
      有时置身于花从中,徜徉于花的海洋,闻着醉人的花香,我们的心开始飘荡,我们的梦开始起航,有时感觉生出了一对翅膀,在花园里肆意飞翔。
      苗圃里最美的,还属那个花藤走廊,走廊不算很长,有个十几米远。
      在走廊的周围,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朵,有刺玫瑰,紫蔷薇,喇叭花等。走廊的正中间,不知谁做了一个花藤秋千,晃晃悠悠的,可招人喜欢了。
      我最喜欢坐在上面,荡秋千了。让哥哥姐姐轮流从后面推着我,荡啊荡着,我开心地笑着喊着;“哥!姐!推的高点,再高点!”,就在秋千越荡越高的时候,我小小的心儿,一下子飞上了蓝天。

      说起住在我们小巷里的人,本地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背后我们把他们叫河南蛋。后来,听说他们是因为灾害,在当地生活不下去,才一家大小挑着担子,提着铺盖出来逃难的,所以准确的说,他们应该叫河南担。
      在我小的时候,巷里听得最多就是河南话。他们个个说话嗓门洪亮,语气高昂。一旦吵起架来,鸡飞狗跳,半条街都能听见。
      说来也怪,我这人天资不笨,与这么多河南人相伴为邻,朝朝相处,可到至今为止,我的河南话始终说得不地道,不正宗。
      我家的右邻翠姨,那年也就四十多岁,人长得不漂亮,倒也属于端庄贤淑的那种。翠姨说起话来脆生生,甜滋滋,小时候,我最喜欢听何姨说话的声音。
      有一次,无意间听巷子里的大人们说,翠姨是从旧社会过来的女子。因从小在农村生活,缠过足,所以脚很小,就是我们常说的三寸金莲。翠姨的个子很高,配上那一双小脚,所以翠姨走起路来一颠一颠,很有意思,我们小时无事的时候,就爱坐在路边,看翠姨走路。
      别看翠姨脚小,走路却是风风火火,干起活来也是干脆麻利。翠姨本身极爱干净,一个家一年四季,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何姨的饭也做得相当棒,一天三顿不重样。她的聪明能干,是我们小巷女人效仿的楷模。
      翠姨的男人是一个骟猪的,成天早出晚归招揽生意,常常一出去就一整天。因此家里的一切,全靠何姨一人操持。何姨的家有一台老式的织布机,闲暇之余,常常会听到何姨哐当!哐当!的织布声。
      翠姨一生养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儿叫梅香,儿子叫玉龙。听小巷的老人讲,翠姨和她的男人不是原配。翠姨的老家在终南山一带,她结过婚也有过一个孩子。
      可因前夫生性粗鲁,常常打她骂她,后来翠姨实在忍受不了,便跟了常去村里骟猪的私奔到这里。老人们还说,骟猪人可能因杀生太多,大多不能生育。所以翠姨的一双儿女,全是抱养的。
      翠姨的男人,打我记事起,就听说他重男轻女。女儿梅香从小就让学干活,纳鞋底,做饭,没有不让她干的。但就这样还常常挨打受气。儿子玉龙多大了还什么也不干,家里一些好吃的好喝的,全尽着他享受。为这事我们小巷的家长,在教育孩子不爱劳动时,就常以梅香做榜样说;“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人家梅香,多勤快,多讨人喜爱”。
      可怜的梅香,长到了十七八岁,也只有一米四高,可能是因打小体力透支,营养不良的缘故吧。,而弟弟玉龙却是长得膀大腰圆。
      翠姨人不错,很善良,也很爱面子。她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过去,为这事曾与邻居大闹了一场。
      我家的西邻,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此人脾气不好,常常在家骂自己的男人,在小巷里也喜欢骂东骂西,有人给她偷偷起名泼妇。
      有一次,不知为了什么事她又骂起来了,骂着骂着话竟拐到了翠姨的过去,而且说话极其难听。翠姨知道后受不了了。但是,她想骂却骂不出口,想打又打不过人家。最后实在气不过,就找了几个从前和泼妇有过节的老娘们,趁着泼妇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将她摁倒在厕所里,往泼妇嘴里灌了好些粪。
      泼妇生平横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欺负羞辱,一气之下跳了小巷里的井,后被好多人救起。而翠姨也因这件事,受到了街道领导的批评,气得大病了一场。

      个子很高的叶伯,住我家对门,东北人,长得精精神神。从小时候起,好像就没见过叶伯母,只看见叶伯和女儿阿秀姐一起生活。
      叶伯人脾气挺好,说话总是音扬顿挫,声音很有磁性。阿秀姐长得也不赖,近一米七的个子,秀秀气气,细皮嫩肉。阿秀姐生性腼腆,温柔可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慢慢悠悠。
      有时我就在想,是不是阿秀姐,他们家过去是个大家族,有钱人,住着大宅深院,然后,叶伯给秀姐请一个先生,给秀姐上课,教她棋琴书画。阿秀姐是因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她才这么有教养,有礼貌。
      在我们小巷,我一直都喜欢阿秀姐,总认为她是个大家闺秀,是我学习的榜样。
      后来,阿秀姐结了婚,生下了女儿茵茵。本来一家人挺好挺幸福。可是,在女儿茵茵一岁的时候,发了场高烧,也不知是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还是医生的责任,孩子被烧坏了脑子,越大就越发现,这个孩子跟其他孩子有所不同。
      叶伯伯一家人,很是心疼这个孩子,有空就抱她坐在门口晒太阳,逗她玩。他们家条件好,经常看见他们,给这个孩子买好吃的好穿的,我家条件差,每每这个时候,我就坐在门前,隔着街道望着,心里好生羡慕,心想我要是生在他们家该有多好。
      那天,跑去和茵茵玩。玩着玩着,不知怎么地,惹着了茵茵,她摔坏了我的东西。我忘了茵茵是智障孩子,便和她闹起来,打了她一巴掌。茵茵坐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被叶伯和秀姐知道了,就告诉了妈妈,妈妈又告诉了爸爸,爸爸正在用刀修东西,就出来将我狠狠打了一顿,还扬起刀说再不听话就杀了我。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叶伯耳朵,他和秀姐跑来向爸爸妈妈赔不是,还说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是他们错了,不应该告诉我家,让爸爸打了我。
      从那以后,叶伯和秀姐对我比以前更好,秀姐又生了一儿一女,挺好。他们也经常给我送吃的,我对他们更亲了。

      大雄的家,住在巷子东头,大雄的妈妈七婶是山西人,她是个好人,我很是喜欢七婶。
      七婶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闺女,小的就是大雄。本来一儿一女挺好,没想到七叔年轻轻就没了,儿子大雄生下来还是个傻子。对大雄,曹婶一直很自责,认为是自己吃药造成的,所以也就格外疼爱大雄,对他关怀备至,处处保护着他,我们小巷的人,没有人敢欺负大雄是个傻子。
      大雄从小虽然傻,心地却很好。看大伙不欺负他,他也从不轻易不欺负别人,还喜欢常常帮助别人。他虽然比我们大好几岁,却常常喜欢和我们一起玩。我们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都把他当正常人看,没有人拿他当傻子。大雄对我很好,常常从他家里拿好吃的给我吃。
      有一次,巷子西头的胖墩欺负我,抢了我的沙包,气得我直哭。被大雄看见了,他跑过来就揣了胖墩一脚,还指着胖墩瓮声瓮气地说;“你,你要再敢欺负静儿,我就打死你!你看我敢不敢!”吓得胖墩屁滚尿流,哭着跑回家告诉爸妈。可大雄是个傻子,谁又能拿他咋样?最后事也就不了了之。
       大雄因为傻上不成学,十几就开始拉架子车谋生。开始他帮人拉砖,拉木头,后来又帮人搬东西,做汽车,火车搬运工,我看见最多的就是,大雄帮人从火车上卸煤。
        那时,我们火车站经常停一些货车,车头,所以往货车上拉煤卸煤,就成了大雄最多的活。大雄手持一铁锨,来回铲煤装煤,干得汗流浃背。
       是啊,七婶没有工作,大雄得养活七婶和自己。大雄和姐姐桂兰年龄相差很大,姐姐在外地工作,也有自己一大家人要管,所以回来次数很少。往家寄的那些钱,根本不够七婶和大雄生活。
      大雄力气很大,常常喜欢和巷子里的人比赛摔跤,只要有人吼一嗓子;“大雄和人比赛摔跤了”我们就跑去看。大雄虽然傻,可有时也很会耍心眼,常趁人不备,一下将对方撂倒。大伙有时也让着他,所以每次总是大雄赢。
          大雄一赢我们就为他拍手欢呼,他就站在那里,一边搓手,一边傻傻地笑。大雄干活卖力,又不会偷奸耍滑,我们那有很多人,喜欢让大雄给他们干活。
      大雄二十岁的时候,七婶从山西老家农村,给大雄领了个媳妇回来。女孩来的时候,我们都跑去看热闹。人长得不错,挺端庄的。看见我们,低着个头,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他们结婚了,我们去七婶家要糖吃。想不到大雄也有害臊的时候,看见我们,红着个脸,嘿嘿嘿傻乐,然后一把抓起水果糖,塞给了我们一人两个。
       再后来,我家就下放了。听巷子里的人说,大雄的媳妇给大雄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聪聪明明,活泼可爱,我想大雄的后半辈子一定很幸福,七婶也就放心了。

       认识凤姐的时候,她还不到三十岁,就住在小巷的西头。凤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适中的个头,一双大脚。见人总是爱笑。凤姐背后的两条大辫子,可是我们小巷的一道风景,黑亮黑亮,走起路来在她身后,就那么一甩一甩,很是好看。
      听大人说,凤姐十八岁嫁入我们小巷,新郎是小巷里张大大(伯母)的继子。结婚没过半年,新郎就病死了,所以年级轻轻的就成了寡妇。
      凤姐和张大大虽是婆媳关系,可年龄只相差五岁。在我的记忆里,她们婆媳关系一直很好,没吵过嘴红过脸。大大在凤姐进门后,生了儿子长生。可以说长生是大大和凤姐一起养大的。
      凤姐脾气很好,没和邻居争执过。可巷子的人总说凤姐命硬,克夫。我们有时候会为凤姐抱不平,和那些人争论,不让他们议论凤姐。说急了他们就把我们往边上敢;“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啥呀”
      凤姐是个淳朴善良的女人,可命运坎坷离奇。凤姐一生没有孩子,丈夫死后,就精心侍奉公婆,善待小叔。后来张伯也去世了。凤姐就和张大大一起生活了好多年。
       听大人们说,在哪些年里,也有不少人上门给凤姐提亲,也有人找上门来,想要娶了凤姐,可凤姐一直没有答应。
      有一次在小巷玩,,无意间听大人议论说,别看凤姐年轻,可她挺迷信。说是怕再嫁一个,死后会被大卸八块,分给两个男人。
      那时就在想,凤姐命真苦,也好可怜。再大些就看了电影《祥林嫂》看完我便感叹,老天弄人,凤姐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祥林嫂。平日里凤姐喜欢帮助邻里,乐于助人。在几十年的时光里,凤姐不仅帮婆婆带大了小叔,还帮小叔带大了孩子,最后将婆婆服侍到终老。
      凤姐和婆婆一家人,他们虽没血缘,却也情同手足,情同母女。几十年生活在一起,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实属不易。再后来,就听说在婆婆走后,小叔养了凤姐几年,再后来,凤姐也跟着婆婆去了。
      凤姐的一生平淡无奇,就像我们西街的棠梨树。花并不美丽,叶子也是淡淡的,却是一整树一整树的白,她开在乡村山野,开在大街小巷。她甚至不用秋风的呼唤,不用秋雨的滋润,便默默无闻地给人带来了一丝惊喜,一树美丽。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人间。
      

       六岁的时候,大姐考学一举夺魁,被东北一所重点大学录取。这在我们小巷,可是多少年来发生的最大,最高兴的一件事。全小巷的人们奔走相告,欢呼跳跃。
      我的爸爸在那段时间里,天天出门都是乐呵呵的,昂着个头,挺着个胸,自豪的不行。我的妈妈,整天欢欢喜喜的,忙的不亦乐乎,她在为大姐做好吃的,准备衣裳和上学的行李。而我们姊妹,也在那段时间,跟着大姐沾了不少的光。
      大姐入学的时间到了,这在小巷可算是一大罕事。大早一起来,妈妈就忙忙活活,出出进进。等一家人吃完饭,小巷里的邻居陆陆续续都来了,他们都是来送大姐上大学的。
      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的情景。那天,巷子里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部出动了,他们早早地就守在门口敲着鼓,打着锣,有人还放起了鞭炮,可谓是辉煌之际。那场面,那气势。再瞧瞧我爸我妈,眼里放着光,眉间带着笑。他们一路走着,一路笑着。
      而大姐被我们姊妹和小巷里的孩子们簇拥着,就像个明星。我们跟在大人身后,个个也是喜气洋洋。走路那个昂首挺胸,那个神采奕奕,真是令人忍俊不禁,终生难忘。
       到了火车站,锣鼓鞭炮齐鸣。大家围着大姐,说说笑笑。你一句我一句,有祝福的,有庆贺的。妈妈在一旁抹起了眼泪。是啊,大姐从小就喜欢读书,在学校成绩一直很好,没让爸妈操过心。可大姐从小到大也没出过远门,谁知这一考竟考到了东北。一年只能见两次面。这就让妈妈越想越难过,呜呜咽咽哭得鼻一把泪一把。爸爸看见妈妈哭了,就说;“老婆子,真没出息,桃花能上大学,这是好事,别人想考还考不上呢?有什么可难受的?”。
      大姐和我们看到妈妈不停哭,一个个眼圈也红了,我们纷纷围住大姐,更舍不得让她走。特别是我和四姐哭了个稀里哗啦。我们俩抱着大姐的腿直喊:“大姐不要走!我们不让大姐走!”。周围的邻居,有些人也红了眼圈。
      看到妈妈和我们难受,大姐也不停地流泪。她也舍不得我们,舍不得巷子里的左右邻居。可学还是要上的,人生也总要在分分离离中度过。看到大家难过,爸爸眼眶也湿了,他怕人看见。赶紧背过身。
      大姐,她是我们小巷的骄傲,我们家的骄傲;是我们小巷的光荣,也是我们家的光荣。
      火车鸣着汽笛开过来了,我们依依不舍地同大姐告别。妈妈又拭起了眼泪,爸爸也难受了。我们姊妹更是泪眼盈盈。好舍不得大姐离开,我和四姐抱着大姐不愿撒手。后来,妈妈强忍泪水拉开了我们,火车便带着大姐,向着她的梦想飞驰而去。

       大姐上大学走后第二年春天,我也开始上学了。背一个小花书包,蹦蹦跳跳地和伙伴们去学校。写完作业以后,常和同学跑到大学校去玩。
        大学校 的门前,有个五台山,那是五个连着的台阶,清一色的砖头垒的。每一个都有十几个台阶,那是大学校的一道风景。
        高兴的时候,就和同学在台阶上蹦上蹦下,比赛谁跳得快,上得快,跑得快。在大学校的校园内,种有很多树,象松树,枫树,桃树等等,大学校里还有图书馆,弯弯的石板路,好看的喷水池,美丽的小花园。
       每当秋天来临的时候,大学校里的枫叶红了,一树一树的枫叶飘飘,很是撩人。
      小时家穷,缺吃少穿,没事的时候,就和同学爬到枫树上摘取果实,我们叫她高鼻子,拿回家叫妈妈炒熟当零食吃。调皮的时候,也喜欢把它掰开,贴在鼻子上玩,当高鼻子。和同学比谁的鼻子高。至于枫叶,红的,绿的,夹在书里,当书签最好不过。
      让我最最忘不了的就是,大学校门前的玫瑰花园。到了春天的时候,花园里花枝招展,亭亭玉立。花园里飘出的阵阵花香,常让我们沉醉,让我们流连忘返。特别是围绕着大花园的玫瑰花篱笆墙,更是让我们驻足,让我们不忍离去。
      那个篱笆墙,是工作人员为了保护花园,用一截截铁丝网编织成一个围栏,然后在她的根部,洒上玫瑰花的种子。季节一到,就有一朵一朵的刺玫瑰竞相开放,漂亮极了。也有淘气的孩子,在篱笆上扒出一个个小洞,我们就由洞里,钻进钻出游玩。

       大姐放假了,为我和四姐,哥哥带回了海边的贝壳。那时,二姐已经参加工作,三姐也上了初中。那贝壳 色缤纷,很是漂亮。引得小巷里的小朋友,那是一个羡慕嫉妒恨,直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后来,大姐大学还尚未毕业,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我的爸爸,因开过裁缝铺被定为小业主。随后不久被抄了家。
      总是感觉那几天怪怪的,因为在那几天里,爸爸总是被造反派叫去问东问西。
      没想到就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刚沉沉入梦,就被一阵咚!咚!咚!的砸门声惊醒。
      "-开门开门!!快点开门!"来人气势汹汹。
      我的妈妈面色苍白,她叫我赶快穿上衣服。等我刚套上鞋子,一伙佩戴红袖章的人,便凶神恶煞般地闯了进来。
      我打眼一看,原来他们是爸爸单位的一些年轻职工,其中有几个还是爸爸带过的徒弟。平时对我一直笑呵呵的脸,仿佛一夜之间,被冰雪覆盖住了,他们变得横眉冷眼,冷若冰霜。
      我被眼前的气势吓坏了,就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襟,大气也不敢出。再看看我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他们也一个个呆若木鸡。
      一盏二百多瓦的炽热大灯泡,瞬间被他们挂在了墙上摆放相片的镜框前,下面摆放的是我家唯一的立柜。(相当于高低柜,里面可放衣服)。
      “给我搜搜,看看这里面藏了贵重东西没有?"有一个像是领导的下达命令说。
      “是!”一群红卫兵唯唯诺诺,积极响应。于是,开始有人翻箱倒柜,有人满屋搜寻,他们胡乱翻腾起来,我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谁料挂在墙上的镜框玻璃,忍受不了这巨大热量的冲击,呯!的一声炸个粉碎,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瞬间,镜框的玻璃渣子溅得满地都是。
      我家堂屋的正中间,由爸爸临时搭起了一个小阁楼,爸爸喜欢睡炕,这里是用来堆放杂物和冬天烧的柴火。谁知这小小的,不起眼的小阁楼,也竟然引起了他们的极大兴趣。只见他们个个瞪起眼睛,就像是哥白尼发现了新大陆。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了了老半天,最后还是由一个外号叫做半截翁的大胖子,自告奋勇地爬了上去。
      半截翁蹲在阁楼上面开始认真翻起来,他可能太想立功了,使劲地地翻腾。可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没曾想小小的架子阁楼,早已承受不起他那肥胖的身体,呼啦一下子垮了下来。扑通1!一声,半截翁被重重摔到了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屋子里顿时尘土飞扬,乌烟弥漫。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我被半截瓮的窘样逗乐了,哈!哈!哈!我笑起来。忽然,妈妈拽了一下我,还用眼睛瞪了我一下。我一看形势不对,赶紧闭上了嘴巴。
      后来,他们这伙人,看实在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强行抄走了二姐婆家送给二姐的准备结婚的手表,还给我家所有的箱箱柜柜贴上封条,然后,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

      那个阶段,几乎天天能听见街上传来,轰隆轰隆的爆炸声,还有大人们说的左派右派,造反派,革委会,到处张贴着大字报。
      先是二姐三姐,戴上了红卫兵的袖章,接着又搞什么大串联。她们二人相继去了北京,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回来后就给我们讲,天安门广场是如何神圣,宏伟,漂亮,人山人海,大家个个手里拿着毛主席语录,高呼着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毛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挥舞着手,向大家说着;“同学们好!你们辛苦了!”她们的那个激动,那个得意,说的眉飞色舞,听得我和四姐哥哥,心里直痒痒,除过羡慕就是羡慕。
      想不到几天后,十三岁的哥哥不见了。他给爸妈留了封信,说是也上北京了串联去了。吓得爸爸妈妈几天没合眼,担心死了,我们也好担心,怕哥哥路上会出什么事,我们家就哥哥这么一个男孩子,宝贝着呢。
      一星期后,哥哥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和四姐围着哥哥又是唱又是跳,我们好高兴啊。
      晚上临睡前,我和四姐躺在爸妈的床上,哥哥坐在边上,就开始给我们讲他这一路的英雄壮举。哥哥说;“大串联可好了,不但坐火车不要钱,车上还免费供应吃喝,旅客和学生个个都很热情,一路上大家互相帮助。到了北京,车站上还有人接应。”
      天安门广场,更是欢呼不断,人潮涌动。等到毛主席出来了,大家个个激动万分,人流往前涌着,哥哥因为年纪小,个子又低,看不见毛主席。他试着跳了几次还是看不见,他都快急死了。后来,被后面的一个解放军叔叔看见了,他挤了过来,抱起了我哥哥。哥哥这回终于看见毛主席了,他好高兴啊,最后那个解放军叔叔还请他吃了一顿饭。听得我和四姐羡慕死了,爸爸妈妈都说,哥哥运气真好,竟遇见好人了。

      那天,我去上学。一进教师,就发现班里同学的神情不对,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友雅涵悄悄告诉我说,张老师被一帮戴红袖章的带走了,我一下子惊呆了。
      我是这些天看见学校,经常有红卫兵出来进去。可是对老师的被抓走,还是感到很意外。
      更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我在大街上看见了张老师。
      此时的张老师,被好多红卫兵反绑着双手正在游街。他的头上,被扣上了一顶尖尖的高帽子,那上面写着;打倒地主分子张兰勋!老师的名字上面,还被人用红笔重重地打了个差。
      再看看张老师,现在满脸是土,低头哈腰。就连他平时最喜欢穿的白衬衣,此时也脏得不像样子。当张老师抬起头来,他发现了我吃惊的目光。张老师冲我微微笑了一下。可我的心里,在那一刻忽而好难过,我的眼泪不听话的落了下来。老师看到我哭了,急得直朝我示眼色。他是在告诉我别哭!别哭!。就这样,我跟着张老师后面,一边走,一边掉泪,也不知走了多久。
      街上的人很多,也很乱。人们拥挤着,挤着挤着,我突然一下看不见张老师了,他不知被带向了哪里。没办法我也只好回家了。谁料第二天一进教室,就有同学告诉我,说张老师的家,在江苏一带。他被游街的重要原因,他的爸爸解放前是大地主,属于剥削阶级。
      时间不长,张老师走了,他被红卫兵遣送回了老家。我和同学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大家抱头哭成了一团。

      从那以后,再也没看见过我的张老师。接着,我的父亲就被叫走,关了黑屋。再后来,单位领导指给父亲两条路,要么回老家,要么就近下放。不然问题会很严重。父亲回家和母亲商量,全家考虑再三,母亲同意下放。说是老家太远,条件太苦。
      一辆旧板车,在公路吱吱呀呀地前行,上面堆满了行李,那是我们家的家当。一趟又一趟,平时也没觉得家有这么多东西,怎么到了搬家,咋就这么多。经过了几次奔波,家总算搬完了,我们来到了下放的村子。
      我们家被安排住在村口的窑洞里。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的时候,来了好多村里的老乡。他们有的帮忙,有人则在一旁看热闹。
      一个老婆婆过来了,她对我说:“女子,把你家的速子,给我用嘠,叫额把多朗速一哈”。我没听明白是啥意思,就愣在了那里。有一个学生摸样的男孩告诉我说,老婆婆说的意思,就是想借我家的梳子梳梳头。我明白了,跑去给她找出了梳子,就看老婆婆拿着梳子,在她那头发不多的脑袋上划来划去。
      第一次进窑洞,感觉里面又黑又暗,我有点害怕。突然,我发现窑洞的深处放了一个东西。我向母亲喊起来:“妈,那里面有个棺材,我害怕。”母亲跑了过来,一看果然那里放了个棺材,母亲便对村里领导说;“请你们派人把它抬走吧,我家孩子害怕。”可村领导有些迟疑,不太情愿,说那有啥呀,有啥可害怕的。经过母亲苦苦哀求,他们才将那东西抬走了。
      长达十几年的农村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忘不了下雨的时候,窑洞上面的土,哗哗往下掉,那时的我真得好怕,那一天一个不小心窑洞就会垮掉。
      在农村上学的时候,教室里面好简陋。泥土砌的桌子,还要自己带小板凳。因为教室少,学生多,就一个年级一个年级轮流上课。有时图方便,同学们不拿凳子,就坐上一节课同学坐过的凳子学习。
      由于我是外来户,经常受村里小孩欺负。他们趁我不备,猛然抽走我的凳子,让我一下子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有时还把我拿的凳子藏起来,任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一蹲就是好长时间,为这事我哭了好多次,也不敢告诉母亲,怕她听了更生气。

        在农村,到了夏收的时候,也是我最郁闷,最无助的时候。队里派人领着我们小学生去地里拾麦穗。村里的那些男孩,老是欺负我和四姐。
      在我们看到麦穗准备弯腰拾时,他们猛地抢在前面拾走,还歪个头笑我们姐俩,有几个站在那里,嘴里骂着;“外来户,野杂种,跑到这里抢饭吃。”气得我和姐姐浑身打颤。
      我们家的西邻也是下放的。一个四川女人,嗓门特大。带着俩孩子和一个瞎眼的公公。人不咋地,对公公一点也不好。
      经常听见她屋里骂公公,嫌公公帮不上忙,做不了事,说公公是个废人。可老人就这样,还经常跑去挑水,我和姐姐看他不方便,就经常偷偷跑去帮他一下。
      因为父亲还在工作,家里就母亲四姐和我。其他姊妹都工作了。由于家里没男人,别村的知情看我家养的鸡不错,就相约来我家里偷鸡。
      半夜正睡觉,就听院里鸡飞狗跳,吓得母亲四姐和我不敢吭声。等到声音没了,出来一看,院门大开,鸡被偷走了好几只,没被偷走的鸡躲在角落里索索发抖。大门外,有一个手电筒掉在路上,可能是偷鸡的人慌慌张张逃跑时掉的。母亲就将它交到了大队,可再也没听到下文。
      闲时总爱问母亲:“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我们自己的家?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总觉得镇上,小巷里的房子,才是我真正的家,我实在搞不明白妈妈他们,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妈妈呢,听了我的问话,也总是沉思半天,然后微微一笑说;“静儿,两年,两年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听了妈妈的回答,我就期盼着两年快点过去,两年后我就可以回到我喜欢的家了。
      我在盼望着,盼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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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沙发
    发表于 2014-10-16 21:30:06 | 只看该作者
    一段家族史,移位换景,缜密细致。

    点评

    谢谢点评鼓励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10-20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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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9-15 08:21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板凳
    发表于 2014-10-18 21:55:43 | 只看该作者
    此文让我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很有亲切感。我所在的武汉炸米泡当米泡被师傅炒得快好时,都要大叫一声:“米泡好了!”然后发出巨响。跳橡皮筋的儿歌也是一样的。可惜的是,随着岁月变迁,这些东西只存在于回忆之中了。

    点评

    谢谢点评欣赏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10-20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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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1-26 08:39
  • 签到天数: 6 天

    [LV.2]偶尔看看I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0 08:38:54 | 只看该作者
    侯诗杰 发表于 2014-10-16 21:30
    一段家族史,移位换景,缜密细致。

    谢谢点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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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1-26 08:39
  • 签到天数: 6 天

    [LV.2]偶尔看看I

    5#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0 08:39:09 | 只看该作者
    笔似青锋 发表于 2014-10-18 21:55
    此文让我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很有亲切感。我所在的武汉炸米泡当米泡被师傅炒得快好时,都要大叫一 ...

    谢谢点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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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5-14 09:56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6#
    发表于 2014-10-20 14:53:14 | 只看该作者
    质朴语言、纯真的情怀,也带起我苦涩的童年记忆!

    欣赏踏雪老师的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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