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旅日奇闻录

闲散之人

阿德旅日奇闻录 一、        阿德是一个神智不健全的人，如果按通俗流行的说法就是“傻子”或者再土俗一点就是“彪子”，但是请注意，阿德肯定不是疯子，因为他从来没有因为心智问题而去出手伤人。       阿德的家人其实是很看重阿德的，他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外加老爹老娘，都觉得这孩子怪无辜的，所以，对他看护的也格外紧。       阿德所以精神头不够，据说是与他三四岁的的时候的一次意外事故有关，他从家里二楼的窗子上跌到了一楼地上，多亏了那地是泥土地，但还是脑部受了重创，之后，就显得迟钝了许多       虽然傻，但是，阿德的家人把阿德收拾的很利索，总是穿的干干净净的。而且傻阿德最喜欢的就是笑，男女老少只要从他这里经过，他无不报以灿烂的笑。当然，笑的时候说实话阿德的表情并不太好看，熟悉的邻居们都习惯了，不会在意，不熟悉的是很容易受到惊吓的。       那一摔显然也影响了阿德的语言功能，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阿德的娘是街道的干部，那年月，一个街道干部的大妈是你必须要高看的，她们有着超凡的韧劲儿，对她们困顿或疑惑的事情，基本都会一直追你到源头。       下面的故事，发生于1988年前后，具体到什么时间段我没法儿精确。但是，对这个我听来的故事，我一直印象深刻着。       八十年代后期的中国，在经历了一些涤炼之后，总体上而言，看起来还算平稳。官倒们在经历了那场风波之后已经收敛了许多。 二、       现在交代一下阿德家的地理位置，在这座城市的西部，说实话，八十年代那会儿这地方别说发不发达，见一座像样的楼都不容易。但是，唯一不一样的是，这里是这座城市的机场所在地。       这是一个民用和军用混搭的机场，后来城市发展的需要，军用功能有所萎缩，军用部分占据了机场东部一隅，好在军机起落的跑道大概不需要像民用机场那么长，所以，在东端军用机场一直存在着。       而民用机场部分，则向西一路延展。       阿德的家，就住在机场的东部。也就是空军机场附近，也有说他老爹就是空地勤人员，好在这些传说与这个传奇故事相比，不甚重要，所以，我没想深究。       事实是，智力有缺陷的阿德，就生活在机场东部地区，时间久了，那一带的人都认识他。当然包括空军部队的人。       阿德虽然傻，但是从来不惹事儿，而且总是穿的干干净净的，初打眼看去，你真的看不出他和常人有什么不同。       也许是受了老娘的影响，阿德十分热衷的事情就是“拥军”，所谓拥军就是一些街道大妈大婶子们，经常去部队给小战士们送温暖，做点好吃的，帮着战士们洗洗衣物之类的，阿德的娘常带着阿德去拥军，一来二去，脸混熟了是肯定的。       脸熟的好处就是，脸就是通行证。       不言辞只是知道笑的阿德，与空军战士们很熟。熟到他可以如履平地的出入军营。站岗的战士，看到阿德都会逗着他笑。更有甚者，在阿德家墙上，还有一张阿德穿着军装，持着枪模仿站岗放哨的黑白照片。这照片就是在这部队门前拍摄的。        照片上阿德也很神气，虽然谈不上什么威风凛凛，起码也算有模有样的。        要说明一句：那会儿部队的情况比现在宽松的多，也没听说太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再加上那会儿地方和部队大搞“军民共建”，所以，这一切不奇怪。 三、       阿德比常人牛B的地方就是，他熟悉飞机场，进出机场就算不是如履平地，也是无人遮拦。       那年月，脸熟就是通行证并非传说。       阿德虽然人傻一点，但是绝不讨厌。去部队营房玩，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是坚决要回家的。这是他娘给他定下的规矩，傻阿德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这一年阿德刚满18岁。       下面发生的这个近乎于天方夜谭的故事，将印证这一切。       事实上，事后人们一直都在反思，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那会儿因为军民公用一个机场，所以，在机场的分割上，并没有严格的界限。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从军用机场这里可以轻松到达民用机场的停机坪，而同样，只要你进了民用机场，也会很顺利的来到军营。        一般说来，这种没有阻拦是因为当时的管理界限并非那么清晰，双方极有可能有一些业务上的共享与交叉，所以，这种共用的情况一直存在着。       据事后受处分的机场哨兵证言，阿德确实是在那个早晨从部队正门走进去的。太熟了，以至于阿德还和哨兵们开玩笑行举手礼呢。       但是，没人注意走进了空军军营的阿德到底去了哪里。穿戴整齐的阿德，是鬼使神差，还是有意而为没有人能说清楚。       那会儿并没有什么到处都是监控，有监控的地方也是寥寥。       可以清楚的是，阿德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进了空军军营，然后继续旁若无人的走上了跑道，然后再继续旁若无人的沿着军用机场一路溜达到了民用机场的停机坪。 四、       那会儿，这城市飞国外的航班也就那么几班，除了日本，就是俄罗斯等几个近邻国家，还不是天天有，大约属于那种一三五，二四六的。       具体不可考的是，阿德到底是以什么方式，登上了那架飞往大阪的航班的。事后分析的情况是，最大的可能是当时这架日本航空的飞机正在装卸货物，而阿德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几乎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这架飞机，顺利的进入了这架飞机的货舱。并且十分神奇的没被任何人发现，于是他悄然无声的在货舱货物的角落里，舒舒服服的坐下了。       当然，这样的文字，基本都属于推断，但唯一不能推断的是，阿德不仅顺利的登上了飞机，还更加顺利的一路飞到了日本本土的大阪。       当然，后面的故事也许你也会捧腹，在日本的大阪的关西机场，他居然也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居然也一路顺利的就走出了飞机，更加一路顺利的走出了机场。这过程到底如何因为当事人的语言表达无法清楚明白，而后来日本方面更是一头雾水。       站在大阪关西机场前，阿德一定很发蒙，在飞机里憋了三四个小时，当他总算见到蓝天白云的时候，心里一定很欣喜，当然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这是来到了哪里。       阿德懵了，这不是家啊，一点熟悉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阿德倒是没怎么怯，他漫无目标的沿着路一路走去，就像装了导航一样，他竟然就一路顺利的进入了大阪市内。       穿戴整齐的阿德，在大阪的街区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有一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那就是他肚子饿了。往常在军营玩够了，到了中午就回家吃饭了，这会儿在飞机上窝了四五个小时，在路上溜达了大半天，可想而知的后果。       阿德记得自己的口袋里有钱，那是他娘给他的五块钱，是一块一块的纸币。所谓手里有钱心不慌，阿德信心满满。 五、       话分两头，中午都过了，阿德的娘没看到阿德回来吃饭，老太太有点不高兴：“这个彪孩子，不是不准他在部队吃饭吗？”等到太阳落山，依然没有阿德的影子，老太太有点慌神了，急忙召集她的其余孩子和老头子，布置任务：阿德丢了，赶紧找去。       当然，找阿德的第一个落脚点肯定就是部队。于是家里的大队人马先杀到了部队营房。见这阵势部队也有点慌，急忙调来当日站岗的士兵一问，士兵肯定的说上午在他的这班岗，看到阿德走进的空军大院。       而后面接岗的战士则十分肯定得说，绝对没看到阿德走出来。       动静闹大了，一个大活人消失在兵营里，这是多大的事儿啊。       阿德娘哭的稀里哗啦，他的两个姐姐也是死去活来的，啥也别说，活要见人，死总得有个尸首吧？于是兵营总动员，全体都在寻找。       结果是，一天一夜过去，音讯皆无。       这就是事件了，这事儿部队也不敢捂着，赶忙上报上级。       空军负责的人一定很郁闷，这人能消失在哪里？部队的所有角落都翻了个遍，这还不算，当值的两个卫兵先关了禁闭，写事情经过。 六、       走在大阪街头的阿德，终于抵不过饥饿，他下了生平第一次馆子，当然他想不到的这是日本人的馆子，更想不到他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事后，人们分析说，阿德其实真不彪，他心里明白着，饿了就找饭店。       于是阿德就进了一家日餐馆。当然，他一定很奇怪，那些冲着他点头哈腰，一嘴他听不懂的人说什么，但是，有菜牌，神奇的阿德就指着那些照片，嘴里嘟嘟囔囔的说：吃，这，个。       于是人家果然就给他上了“这个”。于是阿德吃的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当然，吃完了，问题就来了，总要结账吧，于是阿德掏出了他娘给他的五元人民币。        日本餐馆老板那一刻一定傻了，于是开始试图和阿德沟通，但是，很快这日餐老板就沮丧的发现，无论说什么，对方都是一脸茫然和困惑。        于是，餐馆老板报警了，于是，警视厅的警察来了。        阿德当然不明白，吃顿饭怎么能招来这么多人，而眼前的警察和他见过的也不一样。 七、       阿德被带到了警局，搜遍了全身，日本警察们也沮丧了，这个穿戴整齐的人，除了口袋里的五块人民币，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更让日本警察无奈的是，无论问什么，对方回答的他们也一概不懂。       当然，也不能糟蹋人家日本人的智商，他们很快就发现，眼前这个可疑的霸王餐吃者的问题，好像不是日本人，更好像智力上有点问题。       阿德虽然没上过学，但是认识一些字，也会写一些字，更了不起的是，他知道自己家的门牌号，爹妈的姓氏名谁。       所以，当日本警察拿来纸笔之后，一切就变得简单，他顺利地写出了自己的家。以及爹妈的名字。       日本警察大骇，这人是怎么来的？       当然不用怀疑人家的技术手段，很快他们就在关西机场的影像里找到了蛛丝马迹，找到了阿德的影子。       毫无疑问，那一刻我估计日本警察的腿大概都软了，一个没有任何合法证明的人，居然飞越了数千里，来到了日本，这期间居然没有任何的被发现，这简直是一个捅破天的笑话。       于是，日本人恼火了，他们要通过外交手段解决问题。首先是领事馆照会，表达对这一事件的抗议态度。 八、        阿德没了，这是噩耗啊。阿德虽然精神不济，但从来不祸害人，也不惹是生非，怎么突然就无声无息的没了呢？        所有人都想不通。        部队更是郁闷死了，人是走进你的门没有的，你能脱了干系吗？部队派人登门送慰问品，送钱表达心意。        当然，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当外事部门的人敲开阿德家门的时候，阿德一家人正在悲戚之中不能自拔。       外事部门的人，把日方发来的传真照片递给阿德的娘，全家都傻了，这可不就是阿德吗？再一听说，人去了日本，全家顿时抓狂。        怎么可能？被绑架的吧？想一想也不可能，谁绑架一个傻子干啥？        不过一听说人活着，而且去了日本，全家顿时破涕为笑。        值此，部队的人明白了，这小子是顺着自己这边溜达到了民用停机坪，然后上了日航的班机。 九、       一切都清楚了之后，事情就简单了。这边对日本的抗议照会也给了一个礼节性的回复，肯定是致歉。       日本方面也搞清楚这个满口袋只有五块钱人民币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据说当值的日本警察围着阿德笑的一塌糊涂，以至于阿德也跟着笑。        因为飞机不是一天一班，所以，只能等下一个航班，让阿德回来。       期间，日本人真的没为难阿德，那会儿中日关系比现在好多了，日本人在中国投资正是高潮的时候，所以，日方对阿德客客气气，而且，安排了专人陪着阿德，坐着车在大阪市内一顿“观光”，并且拍了一些照片留念。        日本人给阿德置办了一套崭新的行头，西服革履，扎着领带，蹬着皮鞋，阿德一脸灿烂。        阿德丢失后的第三天下午，日航航班在这座城市降落，阿德被送了回来。        据说全家人见到阿德的时候，瞠目结舌，阿德一身西装，提着日本人送给他的一些小吃糕点，一脸的快乐。        阿德娘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什么，一塌糊涂，他的两个姐姐也是。        事后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阿德口袋里的五块钱人民币没了踪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个人感觉，日本人不至于为这五块钱下手。        当然，这故事的尾声就是，阿德就此再也休想踏入军营半步，而军机和民用机场交界处多了岗哨。        当然，有关方面也训勉了阿德父母。        再后来当阿德出现在邻居们视野之中的时候，大家总觉得这傻子太不可思议，于是议论纷纷。      “那是，俺弟弟能出国，能穿着笔挺的西服和锃亮的大皮鞋回来，你们谁能？”每当阿德的二姐听到人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的时候，总会硬邦邦的扔出这句话。       于是众人们一脸讪讪的散去。

李听圃

一个笑话，也是一段佳话，可现在就没有这些淳朴年代的事会发生了。那些不设防的年代还是很可爱的，尽管我们都很傻。但单纯也是一种不可复制的资源。

侯诗杰

真正的传奇故事。文辞简约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