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学古 于 2013-7-6 00:17 编辑
饥 饿 学古
几年前曾看到一个笑话,爷爷对孙子说:我们小时候没有吃的,靠吃野菜度日。谁知孙子却对爷爷说:爷爷真幸福,每天有野菜吃。 笑话真假姑且不论,当年的“阶级餐“——野菜,如今上了高档酒楼餐桌却是客观的事实。当今社会,人们普遍追求的是如何“减肥”,不再为能否“吃饱”发愁了。 最早品尝饥饿是在读高小时。因为离家上学,吃住在校,自己放米蒸饭,早餐二两,晚餐三两,中午蒸几条番薯权当一餐。每月交一元伙食费,每月吃一餐肉。肚子里油水少,临睡前,饥饿难耐,削净一条生番薯,吃得也很惬意。同学中很多工人子弟,早上他们带馒头到学校,就在饭堂的炉灶边烤着吃,看着让人垂涎欲滴。 18岁时,生产队派我上山砍树,用自制的木轮车运到公路边。砍树地点离家不远,吃完早饭便上山。早餐吃的是稀粥,拉一趟车就已经肚皮贴脊梁了。中午带米带煲子在山上做饭,如果带一斤米,就装在饭盆里,和几个同伴的一起蒸。吃饭时随手折一根草杆当筷子,像切豆腐块一样将饭划成几块,一口一大块,三几分钟便如风卷残云,不剩一颗饭粒。如果只带半斤米,就要加一些番薯、芋头之类杂粮,煮满一煲子,否则吃不饱。有一次,附近矿山几位工人路过,看我们每人吃一大煲子饭,摇头惊叹,说我们“真能吃”。那时工人阶级很吃香,享受供给制,每月45斤大米,还常有肉吃,肚里油水多,当然不会有饥饿。俗话说,“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饥饿之人一顿能吃下多少饭。 初冬季节,全队所有劳动力到水库修水渠,中午送饭到水渠边,还冒着热气,送饭的人正掌勺分饭。闻着香喷喷的米饭,饥肠辘辘的我,当时又饥又馋的感受无法言说。因为肚里油水少,感觉肚子饱了,嘴里还想吃。那时候,一年365日,除非过年过节,都喝稀粥,有一顿干饭吃都像过年过节一样。一位邻居村妇说的话至今记忆犹新:“如果有饭吃,不用菜我都能吃得很饱。” 春荒之际,常见外乡人成群结队进山挖黄狗头、马蹄基充饥。路过村边歇息时,队伍中的人村里有人认识,交谈中知道他们的无奈,“其实去年粮食没有减产,但公余粮年年加码,交完后只剩每人几斤谷。”看着一张张菜色的脸,想到广播电台报道农业又获丰收的喜讯,想到公社粮仓门口挂着“贫下中农踊交爱国粮”的横幅。 据说当年唐玄宗为躲避安禄山叛军,逃亡途中就曾经饥饿难耐,亲自找到百姓门上讨饭吃。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西逃。因为仓皇出宫,吃穿备用没顾得上,一路上嚼玉米秆解渴,饿得不得了。行至怀来,知县煮了一锅小米粥。一向锦衣玉食的慈禧太后,端起小米粥就喝,喝得香甜如美酒,还对解决眼前饥饿的小小知县感激涕零。光绪皇帝以及王公大臣、嫔妃格格们,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喝粥时折了秸秆当筷子。 由此可见,“人是铁,饭是钢”,当受到饥饿威胁的时候,出于求生本能,人的尊严会打折扣,哪怕是皇帝老子也不例外,宁愿饿死也不受“嗟来之食”的人毕竟凤毛鳞角。 上世纪80年代,张洁的散文《挖荠菜》选入中学语文教材。作为语文教师,我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让学生感知“饥”与“馋”,从而体会作者用意,这对80年代初期的中学生来说,或许还不难做到。时间又过了30年,如今再让年轻一代去感知“饥”和“馋”,去感知作者的童年,恐怕是对牛弹琴。不信去问问年轻人“饥饿”是啥滋味,也许没有几个人能够回答清楚。 当看到有人随意糟贱粮食的时候,真想回到从前,让他们也尝尝饥饿的滋味。转念又想,也该让他们知道,饿殍遍野的历史离我们并不遥远,就在当下,还有人在贫困线下挣扎,饥饿的威胁,生活的窘迫,很难保证不会让他们失去做人的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