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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事已过青山隐隐 境未迁绿水悠悠 一九七九年五月七日,是丁家埠暴动五十周年纪念日。 这天,孙一午将军在汤家汇。他将要办的事情委托给乡长赵旺田办理,一一交代好后,这才赶回县城。第二天,他参加了纪念立夏节起义的活动,应酬了几天,待活动结束,径直就回京了。 孙一午一到家,他老伴就告诉他,说郭亮前些天死了。 “他身体好好的,怎么会死呢?”孙一午不解。 孙一午老伴说:“快八十的人了,死了很正常。” 孙一午说:“他身体好好的,死了就不正常。你听说他是怎么死的吗?” 孙一午老伴说:“听说是从床上摔下来了,脑淤血死的。” 孙一午“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对郭亮的死,孙一午觉得很蹊跷,决定找唐局长问问。 当天下午,恰好唐局长来到孙一午家,他是来请孙一午参加郭亮的追悼会的。 在小客厅里,孙一午直接对唐局长说:“我不去。” 唐局长笑笑,说:“还是顾全大局,去一下吧。” 孙一午说:“不去。” 唐局长劝道:“死者为大,老首长还是去应付一下吧。在京的鄂豫皖老红军很少,您不去,场面多尴尬啊。” 孙一午问:“那几位去吗?” 唐局长说:“他们身体不好,送的有花篮。” 孙一午:“我连花篮都没有。” 唐局长笑道:“人都死了,何必呢?你们毕竟是在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再说,老首长还要照顾到组织上的面子啊。你不去,主持追悼会的中央领导不是有想法吗?” 孙一午笑着问:“让上面有点想法,不是很好吗?” 唐局长苦笑。 孙一午沉痛地说:“我们从来不敢正视自己的错误,不愿意承认、纠正自己的错误。对错误,我们总是掩饰,雪地埋尸,能糊一时是一时。面子大于事实,即使是历史错误,都不能客观对待。” 唐局长笑道:“不能这样说啊,首长。鄂豫皖苏区红军肃反是错误的,中央有结论嘛。” 孙一午不满地说:“把红军肃反的错误,归结到张国焘一人头上,说得过去吗?我问你,除了鄂豫皖根据地,赣南、赣东北、闽西、湘鄂、琼崖这些根据地,是张国焘领导的吗?这些根据地的肃反,都杀了很多自己人,难道别人领导的根据地搞肃反、杀自己人,也要张国焘负责?” 唐局长说:“首长,这话题太大,我不敢议论。” 孙一午问:“那我问你,你们就是不批施春兰和张四姐为烈士,对头吗?很多被冤杀的好同志,并没有得到平反昭雪,你这个负责审批烈士的局长,安心吗!” 唐局长苦笑:“这里面的隐情,首长知道,我当不了郭副部长的家,你不能冤枉我啊。” 孙一午说:“不说了,不说这些了。告诉我,郭亮是怎么死的?” 唐局长说:“悼词上是‘因病不幸逝世’。” 孙一午:“是吗?我知道他没病,怎么突然死了?” 唐局长笑起来。 孙一午:“说,说实话,不许对我隐瞒。” 唐局长笑着小声说:“被他家的保姆阿姨从床上推下来,摔的脑溢血,死了。” 孙一午摇摇头:“作孽,作孽啊。好啊,终于死在了女人手上。”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晨,汤家汇的赵旺田乡长接到县委办公室的电话通知,说孙一午将军回来了,今早晨已从县里出发,中午要赶到汤家汇,要他做好接待准备。 赵旺田安排丁主任打扫会客室,准备茶水,自己去饭店为老首长安排午饭。 由于赵旺田已经将修建施春兰、张四姐烈士墓的事情顺利完成,因此他颇觉轻松。 按照孙一午的指示,他请人将整个建墓、安葬、树碑、落成的一系列过程,都拍成了照片,从中,可以看出他十分认真负责。如今,这些照片就摆放在乡镇府会客室里的桌子上。照片上,可以看见赵旺田对此事处处躬亲,很是辛苦。 他相信老首长一定会满意。 赵旺田亲自到饭店,向老板安排菜单,正在忙活,却见负责建墓的汤家汇村钱村长慌慌忙忙走进来。 钱村长悄悄拉了拉赵旺田的衣服,示意出去说话。 赵旺田跟钱村长走出饭店,不满地说:“老钱,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没见我正在忙着安排招待老首长吗?” 钱村长气急败坏地小声说:“赵乡长,不好啦!新建的烈士墓才竖起来的那个大理石墓碑,叫人给破坏啦!” 赵旺田厉声问:“什么?谁敢破坏烈士的墓碑?谁砸的?” 钱村长说:“不是砸的,是有人是把孙一午老将军的名字给改了,其它地方都没损坏。” 赵旺田一惊,问:“把孙一午老将军的名字给改了?改成什么了?” 钱村长愁眉苦脸地说:“这人在孙一午老将军的名字上加刻了两划,给刻成孙二牛啦!” 赵旺田一听,只气的一头恼火,愤怒地骂起来。“啊,胆大包天!他妈的,给我把他给抓起来!” 钱村长说:“人已经被派出所喊去问话了。” “老首长马上就要到,这可怎么办?”赵旺田顿时乱了阵脚,恨声不绝地问:“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是个什么样的人干的?” 钱村长说:“是林场看山的一个老头干的,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外号叫‘老实头’。” 当地方言,“老实头”是为人忠厚木讷的意思,也有点笨的含义。 赵旺田问:“这老头是疯子吗?” 钱村长说这人不是疯子,人很老实。 赵乡长问他为什么要在碑上乱刻? 钱村长摇摇头,说:“不知道,我问这个老头了,他说孙一午这名字没有叫孙二牛好。” “神经病!”赵旺田连连叹气,说:“唉,这可怎么办啊?老首长马上就要到!这可怎么办?这不是要我们乡党委和乡政府在老首长面前出洋相吗?” 钱村长说:“我看只能用水泥先补一下,涂上点黑漆,把老首长先糊弄走再说,以后可以再换个新的。” 赵旺田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快去办。哦,用水泥与油漆已经来不及了,老首长一两个小时后就要到了。你用泥巴糊一下,再涂上黑墨汁,这样干的块。要弄好点,别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去,越快越好。” 钱村长应声而去。 赵旺田连声长叹:“唉,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是从何说起啊?真莫名其妙!” 钱村长找人刚刚把烈士墓墓碑上被毁坏的孙一午名字,用泥巴与墨汁修补好不久,孙一午将军的车子也就到乡政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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