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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半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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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山英魂(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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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16 02:10:15 | 只看该作者
      肃反从光山县白雀园开始行动,越演越烈,后来几乎成为屠杀。
    白雀园位于光山县城东南六十多里,这个有着诗情画意名字的小集镇,事实上陈旧而潦倒。既没有出过什么名人胜景,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奇闻异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集镇,从来不被人注意。自张国焘在这里发动肃反, 白雀园一下出名了。多少年来,大别山人以及红四方面军幸存的老人,一提白雀园就像说到地狱一样。
    在红四方面军战史和现在许多史书中,说到白雀园肃反,虽然尽量回避了一些血淋淋的残忍事实,但我们透过那些无法掩盖,甚至是缩小了的数字,依然可以感受到历史上那一阵寒心透骨的阴风。
    徐向前回忆说:肃反的对象主要有三种人:一是从白军中过来的,不论是起义投诚还是被俘的,不论有无反革命活动,都要审查;二是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不论表现如何,都要审查;三是青年学生出身的知识分子,这些人最容易与改组派、第三党发生联系,必定要审查。
    可见打击面之宽广。
    白雀园大肃反一开始就滥抓滥杀,完全进入恐怖状态。从九月中旬起,除了已在麻埠、斑竹园和余子店逮捕的李荣桂、潘皈佛、许继慎、周维炯等五六十高级将领,还在红四军中逮捕了军政治部党委书记胡明政、组织部长渌禹原,第十二师政委庞永俊、副师长肖方,十师副师长程绍山、师政治部主任关叔衣,二十八团政治委员罗炳刚,二十九团团长查子清、团政委李侯石,三十二团政委江子英,三十三团团长黄刚、团政委袁皋甫,三十四团政委吴荆赤、三十六团政委王天明、三十八团政委任难等上百人。另外,在地方红军系统的高级干部中,逮捕了鄂豫皖军委副主席郑行瑞、政治部主任王培吾、秘书长程翰香、前任皖西军分会主席姜镜党、红军独立旅旅长廖业祺等人,这些人很快先后被杀害。
    每一个被抓来的人,都被定为改组派分子,他们无一例外地遭到严刑逼供。所使用的刑法五花八门,令人毛骨悚然。有火铲烙身、滚油烫背、摊在门板上手脚钉钉、枪条捅肛门等等。凡是受到刑讯的人,十有八九打熬不过,情愿承认自己是改组派,只求速死。有的人受刑不过,愤懑之下,胡供乱咬招供同党。各级政治保卫局再根据口供抓人,抓来的人犯依然实行刑讯,如此轮番进行。故许多人头天还在严刑逼供他人,第二天自己就被请入瓮;许多人昨日还在杀人,转眼间自已也要被杀。为了节省子弹,有许多被处死的人,或被砍头,或被用绳索勒死,甚至被活埋。更有甚者,有些红军将士奉命挖坑埋人,但根本不知道要埋的是自己。待坑挖好,方被行刑者推下深坑活埋!
    于是,被抓的人越来越多。白雀园街上的许多群众家里,都成了关押改组派人犯的临时牢房。徐向前在回忆录中写道:鄂豫皖苏区的肃反,把封建主义的东西搬出来了,一逼、二供、三相信。捕人、杀人不讲证据,全凭口供。许多刑罚骇人听闻。一些基层干部和战士,连改组派、第三党是什么名堂都不知道,更想不到那是掉脑袋的罪名。你说他是,就承认了,承认还不行,还得说出同党来。说吧,无非是些要好的同志、同乡,在一块议论过工作,便成了同党,就这样株连就是一大片。
    与凭口供抓人相比,更有甚者是用镜子相人。在红四军十师的二十八团,由保卫局十几个干部站在全团的队列前面,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面大镜子,先由保卫局的人讲话:在我们的部队中,潜藏着许多改组派、第三党分子!现在我们用这面镜子来鉴定谁是红色战士,谁是改组派反革命。真正的改组派就会通过镜子现出原形!之后,每个红军战士被迫看着镜子走过去,保卫局的干部则站在一旁观察,只要从镜子里看出哪个人有异样神情,这人就是改组派。就这样,一个连队就有二十多人被荒唐地出是敌人!
    最早被枪杀的是红十师二十八团的团长潘皈佛、副团长丁超和军委会参谋主任李荣桂等十余人。
    当红军医院的司药陈桂兰供认出她自己和丈夫潘皈佛是改组派后,红十师二十八团团长潘皈佛与副团长丁超、参谋陈新山等人马上就被逮捕了。
    在红四军军部政治保卫处刑讯室,潘皈佛被捆吊在梁上,身上伤痕累累,军装被抽打得稀烂。这个刚强的汉子依旧怒声回斥:总医院的投毒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相信我老婆与敌人勾结,你们是无中生有,栽赃诬陷!
    保卫处的人就用牛皮带猛烈抽打潘皈佛,强栽赃地向潘皈佛逼问:你以前在唐生智手下干过,你说,唐生智派你来干什么?
    潘皈佛肝胆俱裂,回骂说:妈的,老子是反对国民党才来投靠红军的!为革命,老子把命都豁出去了,你们竟然说老子与敌人勾结,你们简直瞎了眼睛!
    张国焘对心怀不服的人都将欲除之,潘皈佛这样刚性汉子焉能不死?
    杀戒一开,势不可挡。滥杀无辜,汹涌澎湃。
    数千被无端诬为改组派的红军官兵的生命,顷刻间莫名被夺。发生在百雀园的这场仅仅一个多月的肃反行动,被冤杀的红军官兵到底有多少人,其实无法确切统计。何况,肃反才开始!
    鄂豫皖肃反干将陈昌浩在《彭杨军政学校的报告》上说:这次共清肃改组派一千多人,富农及一切不好的分子一千五六百人。
    实际上何止这个数字?  
    为了鼓动肃反,鄂豫皖中央分局的机关报《列宁报》发表了《告肃反中思想动摇的同志书》社论,宣称阶级斗争一天一天的厉害,斗争环境与方式一天天复杂,肃反工作不但没有结束,还经继续深入
    继续深入的结果,是一大批很早参加革命武装起义,创建了鄂豫和皖西革命根据地的杰出领导干部,倒在了自己人的刀口枪下。除了这些功勋卓著的早期革命斗争领导人,还有数以千计的优秀儿女。就是到后来,原红四军的主要领导人曾中生和邝继勋、余笃三等人,也因反对上级党和张国焘极端错误的肃反路线,先后在西征途中被张国焘下令秘密杀害!
    抗战结束后的内战时期,一位国民党高官曾在苏北讥笑陈毅将军说:我们略施小计,你们就杀了许继慎。
    陈毅有苦难言。
    但陈毅明白,就是没有国民党的离间计,许继慎他们也活不了。其它苏区的肃反,国民党并没施离间计,也一样滥杀功臣良将。
    红军自残,是集权野心家争夺领导权的必然结果,是权力高度集中,不受监督的必然结果。
    这也是历史上历次农民起义不可避免的历史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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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16 10:17:32 | 只看该作者
(八)莽战士义释恩人    罗青山兴师问罪
   
    汤家汇过去属河南商城,今属安徽金寨,位于大别山北麓。
    这个典型的山村小集镇,曾经是商南商贾云集之地。在古代,它有个非常美的名字,叫梅溪镇,但梅溪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
    汤家汇镇狭窄的街道路面上,铺设着陈旧古老的青石板。不知道在何年何月,这些青石板路面上就有了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在雨后,这些车辙里积满了水。夏天时,有些较深的车辙里还会生长出蚊子的幼虫,吸引着孩子们。这些车辙似乎是想向人们证明它的历史悠远,但人们并不注意它的存在,只是在走路时若是不小心把脚滑在里面,弄脏了鞋子,总会骂上一句:他妈的,坑坑洼洼的真讨厌!
    现在,镇子里到处布满了家禽家畜的粪便,两边房屋零乱而破旧。寥寥几家不起眼的店铺、饭馆,因没有生意,屋子里面也是蛛丝高结,到处污垢。在亮瓦的光照下,房梁上油烟的积淀物长长地高吊着。
    临街斑驳破旧的墙壁上,有一些用土红颜料书写的打土豪,分田地苏维埃万岁红军万岁等零零星星的大标语,表明这个地方是苏维埃红军的地盘。
    这个不起眼的小山镇,却是鄂豫皖苏维埃的发源地,红四方面军的老家。它是豫东南苏维埃道委、赤南县委所在地,是大别山革命根据地的中心。从这里,曾经走出许多老一辈革命家和革命将领。在共产党革命斗争史上,它的名气很大。
    活动在这一带的革命武装,是红军独立师,师长是周涛。红独立师的主力是先锋团,团部就驻扎在汤家汇。
    这天下午,调到先锋团特务连的战士孙二牛,接到肃反领导小组组长郭亮交给他的一个特殊任务,郭亮命令他去秘密处决一个反革命。
    鄂豫皖苏区肃反工作,由中央分局的保卫局与肃反肃反委员会直接领导指挥,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凡是涉及肃反工作的指示命令,都必须坚决执行。
    傍晚时分,孙二牛把自己的大片刀磨了又磨,直到确信它锋利得一刀便可以砍下人的头来。
    孙二牛打过几次仗,在战场上也打死过敌人。但在战场上杀敌和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等着临刑的死囚毕竟不一样。那将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说不上来,只觉得一想到那景象,心就跳得厉害。
    郭亮在向他交代任务时说:这个人是个大反革命,你告诉这个人,就说是要送他到师部去,让他走在前面,到没人的地方,你从后面给他一枪就行了。明白吗?
    孙二牛嘴里说明白,我晓得,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处决坏人呢?他不屑这样做,准备向他宣判死刑,命令他跪下,然后对准他的后脖子,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这多痛快!
    这样不仅可以节省一粒子弹,而且还可以看看,人的头被砍掉了,到底他这两只眼睛是闭着的?还是睁开的?手脚还能不能再动弹?
    有次他的班长对他说,他曾一刀把一个敌人的头砍下,那个人头在地上滚了一丈多远,两只眼睛还在直眨巴!
    孙二牛不太相信,这一次,他觉得倒是可以好好看个究竟。
    淡淡的月色,照在远处群山的树木上,像是给这些群山罩上一条美丽而朦胧的纱巾。河水的波浪在月光下银光闪闪,清清的溪流,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白色的飘带。湛蓝的夜空上,布满了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它们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像在眨着眼睛。这些白天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山光水色,在月夜里却显得十分神秘,美妙。
    孙二牛无心欣赏月色下的美景,背着大片刀,提着一支老掉牙的步枪,匆匆顺着河边的小路向目的地走去。
    路边草丛中轻轻呢喃的草虫,似是要把心中说不完的相思,尽情地倾吐给对方。孙二牛有力的脚步声惊动了它们,草虫们猛地停止了那动人的倾诉,四周一片沉寂。直到孙二牛的脚步声远去,它们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重新相互呼唤。
    镇子南面河边有一座废弃的破庙,一点昏暗的灯光,透过挂在庙门上的破竹帘,象鬼火似的忽闪着。要孙二牛送行的那个大反革命,就关在这个破庙里。
    破庙门口,有个站岗看押犯人的红军战士。
    孙二牛想象着这人的模样:长着三角眼,吊额眉,尖嘴猴腮,一身丧气。见到自己,这人一定会跪地求饶。或者,他就是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死到临头还又臭又硬的家伙。
    不管怎样,孙二牛都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看看,这家伙的头被砍掉后,他那双眼睛到底还能不能动弹。
    孙二牛来到破庙门口,站岗的战士对他小声说:孙二牛,人就在里面,交给你啦,我要回去睡觉了。
    孙二牛点点头,然后一掀破竹帘,走进破庙。
    破庙里,这人蓬首垢面坐在地下草铺上,手里拿着半截毛笔在写字。一个小本本放在他双膝上,脚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铜墨盒。这人低着头,就着昏暗微弱的油灯灯光,在笔记本上困难地书写着。一笔工整秀丽的蝇头小楷,显见书法工夫已经很深。
    孙二牛好奇而鄙视的打量着这个即将要被自己处死的人。
    这人却在专注地书写,一点也没在意来人。
   孙二牛被他这种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厉声向他喝道:走!跟我到师部去!你给我老实点!
    这人淡淡看了孙二牛一眼,默默套上毛笔套,盖好墨盒,然后起身收拾起背包。
    孙二牛不耐烦地说:走,什么也不要带。
    这人转回身,目光严厉地逼视着孙二牛,问:为什么?师部那么远,我不带背包行李怎么行?到地点我用什么?
    啊!孙二牛猛然间大惊失色!
    他惊疑地望着这个人,张口结舌地说:是,是你!
    一照面,孙二牛就觉得好象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但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听到他讲话的口音,孙二牛才意识到,这人是团参谋长高自清!
    也难怪,孙二牛上次见到高自清的时候,高自清那时一身穿得干干净净,也比现在胖得多。哪像如今这人瘦胡子长的模样?但高自清的口音,孙二牛忘不了。
    不错,孙二牛确认,眼前这人就是先锋团团参谋长高自清!
    孙二牛激灵灵冷冷地打个寒战,惊呆了!妈啊!原来要我杀的人是他?
    高自清整好行装,催促孙二牛说:同志,走哇。
    高,高参谋长!孙二牛傻了眼。
    高自清也认出孙二牛,不由得笑起来:哦,你是那个打死刘团总的孙二牛。对吗?
    孙二牛无言。
    你知道那个连长为什么要揍你吗?他是刘团总的亲外侄,他当时是有意想放走刘团总,所以你打死刘团总他很恼恨。现在,他已经被撤职啦。高自清已经打好背包,见孙二牛在发愣,便催促道:走啊,你怎么啦?  
    他,他们要我来杀你!
    鬼使神差,孙二牛冒出这句话来。
    啊!高自清一愣。
    你,你快逃吧。孙二牛义气起来。
    高自清摇摇头,放下背包,平静地问:你认识施春兰吗?就是二营的那个女营长?
    孙二牛说: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
    高自清摘下怀表,拿出笔记本,说:我托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她,她是我老婆。请你转告她,我要她好好活着!叫她一定要把这个笔记本交给上级党组织,为我平反昭雪。
    说完,高自清把笔记本和怀表交给孙二牛。
    孙二牛点点头,将本本与怀表放进衣兜里,然后把高自清直往外推:你快逃啊!
    高自清坦荡地说:不,我没必要逃走。
    就在这时候,郭亮带着几个战士冲进来。
    郭亮冷冷向高自清扫一眼,轻蔑地笑道:呵呵,想逃?
高自清坦然直视郭亮:“姓郭的,我为什么要逃?”
郭亮:“很简单,因为你是反革命,现在暴露了,你知道即将受到应有的惩处,你当然想逃。”
高自清严厉而愤怒地说:“我正告你,你这样做是错误的。反革命才会惩处我,你对你的错误行为,你要负责!”
    郭亮手一挥:拉出去,执行!
    两个战士把高自清架出去。
    孙二牛一下跪到郭亮面前,求道:长官,你饶了他吧,他是个好人啊!
    郭亮只气得浑身直抖,咬牙切齿地说:孙二牛!你这个楞头青竟敢私通反革命!看我以后怎么处分你!
    言毕,郭亮愤愤而去。
    孙二牛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兜里的笔记本和怀表。
    外面传来的一声枪响!
    孙二牛惊的跳起来:啊!真把他杀啦!天呀!他是个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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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欣奕奕 + 10 + 10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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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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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103#
    发表于 2015-2-16 10:42:45 | 只看该作者
    很精 ,看点多多,拜读,盼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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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关注!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5-2-16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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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 签到天数: 158 天

    [LV.7]常住居民III

    104#
    发表于 2015-2-16 12:20:40 | 只看该作者
    继续关注下文。老师新春快乐{:soso_e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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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5-2-16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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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5#
     楼主| 发表于 2015-2-16 13:34:48 | 只看该作者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5-2-16 10:42
    很精 ,看点多多,拜读,盼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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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6#
     楼主| 发表于 2015-2-16 13:35:05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2-16 12:20
    继续关注下文。老师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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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7#
     楼主| 发表于 2015-2-16 13:36:4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4-26 22:36 编辑

          红独立师先锋团团长罗青山、副团长黄白果,在杨家河一带招兵筹粮。
          杨家河村口路边摆有一个方桌,罗青山坐在桌边,身边有个书记员在登记。不远处的大树下栓着两匹枣红马,满脸稚气的警卫员小石头在梳洗马匹。
          小石头只有十六岁,由于从小营养不良,身材瘦小,他的相貌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但他参加革命已快两年,是个老资格红军。他背插着一把大片刀,腰带上拴着一个从不离身的大葫芦。
          这个葫芦,是罗青山的酒葫芦。
          副团长黄白果匆匆走过来,俯身在罗青山耳边一阵低语。
          他说的是肃反领导小组,将高自清当成反革命给枪杀了。
          罗青山闻听高自清被杀,不由脸色一变,怒从心起。
          他愤怒地站起来,一脚踢开身边的凳子,将正在记账的书记员吓一跳。
          “黄副团长,你在这照看一下。”说完,罗青山向小石头大喊:“小石头,备马,立刻跟我回团部!”
          黄白果小声叮嘱罗青山说:“团长,我们现在是红军,不是青山寨的农民自卫队了,你千万不能由着个人的性子来。”
          罗青山点点头。
          路上,罗青山和小石头在策马狂奔。
          小石头跟在罗青山后面,一面扬鞭催马,一面愤然问:“团长,他们为什么要杀高参谋长啊?”
        罗青山在马上把眼一瞪,骂道:“他们疯了!”
          赶回汤家汇先锋团团部,罗青山、小石头飞身下马,怒冲冲走进去。
          见到团政委陈浩明,罗青山铁青着脸厉声问:“陈政委,为啥子要杀高参谋长?为啥事?为什么?”
          陈浩明连忙放下手中的竹根烟袋,起身相迎:“老罗,你先坐下,冷静点,别发火好不好。”
          陈浩明就知道杀了高自清,罗青山会有一场大吵大闹。
          罗青山眼一瞪,说:“我没法冷静!我问你,为什么要杀高参谋长?”
          正在整理文件的苏干事见势不妙,急忙离开。
          陈浩明给罗青山泡上一杯茶,又端来板凳让罗青山坐下。沉痛地说:“这次我们打高家湾,侦查员亲眼看见高敬斋回到了高家湾高家大院,情报很准确。但结果他竟突然离开高家大院,提前回茶埠镇了。如果没人传递红军要攻打高家大院的消息,高敬斋怎么可能走得这样巧?上面怀疑是有人漏了风,这通敌的嫌疑,自然就落到参谋长身上了。唉!我也想不到上面要杀参谋长,可我阻拦不住啊。”
          陈浩明确实有自己的难处,杀高自清虽然是郭亮的意见,但是上面批准的,军令难违,他想保也保不住。
          当师里肃反委员会领导和肃反领导组组长郭亮一起,把处决高自清的决定告诉陈浩明时,着实令他吃了一惊。他了解高自清,处决高自清,他在感情上也过不去。但他无法阻止,也阻止不住。
        罗青山推开陈浩明的递来的茶碗,双眼血红:“凭嫌疑就杀人吗?我们是共产党,是红军!我要证据!我问你,谁下的命令?是不是那个姓郭的?”
        罗青山的牙咬得咯咯直响!
          陈浩明劝道:“老罗,你消消气好不好?郭亮同志和高自清又没有私仇,他只是执行上面领导的命令。杀高自清是师里肃反委员会定的,军长也知道。我们能扛得住吗?高敬斋逃得这么巧,谁叫高参谋长是他的儿子?还要什么证据?我又何尝不知他死得冤,可这又有啥法子?”
          听说是师里定的,军长也知道,罗青山也无可奈何了。
          有关肃反的种种传闻,罗青山也知道不少。但那些事、那些人跟他无关,纵然不平,也埋在心里隐忍未发。而高自清跟他有深厚的感情,罗青山格外痛惜。尽管罗青山决不相信高自清会给他父亲通风报信,但别人相信。姓郭的这小子相信,上面那些官老爷们相信!
          罗青山对上级的这种不公正的做法感到愤怒,不能忍受。
          罗青山也觉得陈浩明也太脓包,就是抗命保人又能怎样?师里还能来抢人不成?如果大伙一齐来保高自清,还能保不下来?什么卖命的事我们都干过,上级还能丝毫不顾情份,一点都不听我们的?
          他觉得陈浩明明知杀高自清是天大的冤屈,却不敢仗义执言,是只图自身干净。
          想到这儿,罗青山不由得又心头火起,质问陈浩明说:“你是政委,你干什么去了?上面不了解情况,你还不了解他?你怎么就不能为他说两句话?”
        陈浩明委屈地说:“我为高参谋长说话了,可我人微言轻,我没办法啊。”
        罗青山恨声不绝:“我有办法!要是他妈的都可以这样乱杀人,老子也会!”
        罗青山满脸杀气,把腰间的手枪拍得“啪啪”直响。
          小石头在罗青山身后也是虎视耽耽,稚气的脸上却布满了可怕的杀机。
        陈浩明心里冷丁丁打个寒战:罗青山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说得出做得到,盛怒之下他真能杀人!为高自清的死他极有可能做出什么不知死活的蠢事来!现在一定要稳住他,只要他消了气,暂时不惹事,事情就好办。
          他心中暗叹:唉,和这种不知死活的人搅和在一起做事,真让人提心吊胆。
          陈浩明自肃反以来,一直感到有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和威胁笼罩在自己头上。他亲眼看见,三十五师一个团长因对肃反不满被抓,仅因为他对肃反说了几句牢骚话,上面就要杀他。这个人非常能打仗,三十五师师长护犊,依仗自己对革命功劳大,就去找军部负责肃反的领导,为这个团长说情。结果祸及自身,也被杀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陈浩明知道,在这种情形下高自清的被杀,可以说是必然的!
          参加红军闹革命,对陈浩明来讲已经是铤而走险,迫不得已。打仗的事更生死难料,说不定哪次苍天无眼,枪子就碰到自己身上,这堂堂的七尺之躯就要献身!但他没想到,在红军内部也会横生凶险,危机四伏。如今已上战车,义无返顾,可自我保护的天性,使他不仅要提防来自外部敌人的危险,同时也要时刻提防着来自内部的危险。
          陈浩明推心置腹地向罗青山劝道:“老罗,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千万不能乱来。人死不能复生,你再闹又有什么用?”
          罗青山也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再闹,也不能叫高自清还魂,重新回到人世了。但这活着的人怎么办?罗青山想到高自清的妻子施春兰,施营长。
          如果施春兰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屈死的高自清!罗青山心中暗自盘算:他们万一也要向施春兰下毒手,我就另立门户,强抢施春兰后再拉部队走路,另立山头!我罗青山离了你们,照样干革命!
          想到此,罗青山愤然问:“那你们打算把施春兰怎么办?”
          讲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你们”二字,使陈浩明心里“咯噔”一凉。这是明明白白将我当外人啊?
          但他没把这种不满与戒备表现出来,而是诚心诚意地说:“老罗,看你说的,什么你们我们的啊?你也太把我看外了啊!高参谋长死得冤,谁不知道?我心里也不服,也难过。虽说施营长目前在受审查,但把事情弄清楚不是更好吗?上面真要拿她怎么样,我们是要为她讲话的。”
          陈浩明这样一说,罗青山也不好再讲什么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唉!我们有些人,跟敌人干,是什么屌本事也没有。闹起内讧来,那可是真有能耐,也能狠心下得去手!都是自己人,还要肃他妈的什么鬼反?我找师长去!”
          师长周涛是罗青山十分佩服的人。
          罗青山参加红军,开始时有些怀疑这位年轻师长的能力,但几仗打下来,罗青山服气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舞文弄墨的书生,竟然很会打仗。罗青山知道周涛和高自清是同学,是在大学一起参加共产党,又一起回乡发动农民运动,开展建立党组织,举行武装暴动,他们之间的感情十分密切。罗青山要质问周师长:你为什么不出面为高自清澄清诬陷?你为什么对高自清见死不救?
          罗青山越想越恼恨,他甩开陈浩明,带着小石头径自去了师部,要找师长周涛理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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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17 02:11: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17 02:13 编辑

          罗青山走后,苏干事走进来,他好奇地问陈浩明:“政委,罗团长怎么啦?”
      陈浩明小声说:为高参谋长的事情,跟我发火。
      苏干事说:罗团长人是好,就是脾气不好。
          陈浩明叹道:“唉,他的江湖好汉,绿林义气的毛病又上来了。”
          苏干事说:“他这个毛病,我看他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啦。”
          陈浩明冷笑:“他以为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先锋团,还是当年他那个占山为王的农民自卫队呢。他呀,迟早他要在这上面栽跟头。”
      苏干事抓抓头皮:“我就弄不明白,他俩一个是绿林好汉,一个是财主家的少爷,两条道上的人啊?他们怎么就能相处的这么好呢?”
          陈浩明告诉苏干事,当初罗青山拉杆子搞农民自卫队的时候,高自清买了二十支快枪送给他。那就是雪中送炭,如同给老虎按上翅膀啊。
          苏干事这才知道罗青山和高自清的关系。
      陈浩明说:唉,杀高自清,的确有点难以服人啊。别说罗青山,就是我,也有些想法。可上面的军令难违,唉,我想保也保不住啊。
      苏干事也感叹:是啊,现在很多干部,包括一些战士,对‘肃反’都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压力。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听从郭组长的命令,而且都要坚决执行,不能有丝毫异议。我们有团长、政委,还有团党委,可现在都成了笼子的耳朵。这很不正常啊?
          陈浩明急忙制止:“嘘——这种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说出来就是杀头的罪!”
          吓得苏干事真伸舌头。

          施春兰在高自清遇难当天,被先锋团肃反小组宣布撤销了她的二营营长职务,隔离审查。
          她被关押在汤家汇镇外,一家财主院落厢房边一间房子里。这里现在是红军医院,院子里晒着各色包扎布。
          施春兰在屋里坐在床沿发呆。
          陈浩明毫无表情走进来。
      施春兰看一眼陈浩明,没理他。
      陈浩明尴尬地坐到梳妆台旁边,木然地说:施春兰同志,我今天代表党组织和肃反小组找你谈话。一是你要在思想上和高自清划清界线,检举揭发高自清的反党反革命活动。二是解除你的营长职务,暂时调到医院。一面工作锻炼,一面反省交待自己的问题。
      施春兰冷淡而坚定地说:陈政委,高自清没有任何反党反革命活动,他是一个坚定的革命战士。至于我的工作,我是一贯服从组织上安排,干什么工作我都会认真负责。但我没有什么问题需要反省、交代。
      陈浩明麻木地说:我只能将你的态度,向组织上如实反映。
      施春兰说:陈政委,我们是知根知底的老同事,你说,我要是向组织表示愿意和高自清划清界线,你能相信吗?
      陈浩明一阵尴尬。
      施春兰诚恳地说:我要是违心说了假话,既对不起高自清,也对不起党组织。既有负于高自清,同样也是在骗取党组织的信任。陈政委,你说呢?
      陈浩明也诚恳地说:对不起,我只传话。对你,我传达组织上的话,不带我个人观点。对组织,我传达你的话,不加油添醋。现在肃反小组领导一切,你是党委委员,你知道我的处境。
      施春兰自然知道陈浩明说的是事实,便不再说,只问道:我理解你,不说了。我请你办件私事,行吗?
      陈浩明说:请说。
          施春兰说:“我想见高自清一面。”
          此时,施春兰并不知道高自清已经遇难。
      陈浩明一愣,痛苦地闭上眼,摇摇头。然后吞吞吐吐、话里有话地说:不行。我已经没这个能力了。
      施春兰讥讽地一笑,以为陈浩明胆小怕事。接着,她从床头拿出两件叠好的衬衣,说:好吧,你一贯谨慎,我体谅你的苦衷。我托你给他带两件换洗衣服,这个能力你这个团政委总有吧?
      陈浩明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狼狈逃窜,转身就走。
          施春兰并不了解陈浩明的心境,只觉得他的模样有点莫名其妙,难以理解。
          施春兰看着陈浩明的的背影,自语:“跑什么啊?简直是草木皆兵,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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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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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109#
    发表于 2015-2-17 12:18:44 | 只看该作者
    越来越好看了,期待下文
    半醉汉老师辛苦了,新春快乐{: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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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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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110#
    发表于 2015-2-18 09:29:07 | 只看该作者
    祝福半醉汉老师——
    羊年,身体得意羊羊,心情春日暖羊,诗文羊羊洒洒,阖家喜气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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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新年快乐!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5-2-18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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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
     楼主| 发表于 2015-2-18 09:34:21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2-18 09:29
    祝福半醉汉老师——
    羊年,身体得意羊羊,心情春日暖羊,诗文羊羊洒洒,阖家喜气羊羊。

    谢谢!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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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2#
     楼主| 发表于 2015-2-18 09:42:59 | 只看该作者
          罗青山去师部找师长周涛,扑了个空,他只好愤愤而返。
          周涛找军长徐向前去了。
          徐向前军部临时设在祠堂内,他住在祠堂的后厢房。只有简陋的一张条桌,三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简易军事分布图。
          周涛气呼呼坐在椅子上。
      徐向前拉开抽屉,拿出两封信在周涛面前晃晃,说:这是你写给我,并和要我转交给鄂豫皖中央分局的信,我看过了。
      言毕,他划着火柴,将信点燃。
      周涛一愣,光火地说:凭什么杀许继慎、周维炯?凭什么杀高自清?这个肃反运动不是清除反革命,是张国焘排除异己,扶植亲信,企图独揽大权的阴谋!
      徐向前说:你还有什么话,都一齐说出来。
      周涛说:当然有,说就说。三个月的肃反,杀掉两千五百多红军指战员,大部分团以上干部被逮捕、杀害,这些人都是我们军中英勇善战的优秀革命将士!军长,我们的战斗力在快速大量消减,这不正是国民党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吗?
      徐向前铁青着脸训斥周涛:行了,这些事情,我比你清楚。可我们不能跟着许继慎、周维炯他们一样死去!周涛,你明白吗?都死了,革命事业交给谁?那不正好让有些人称心如意了吗?
      周涛愤恨地说: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徐向前沉痛地说:我们咽不下也得咽!他们把我老婆都抓去了,你知道吗?
      周涛大惊:啊,他张国焘这是项庄舞剑啊!
      徐向前平静地说:这口气我咽下了!周师长,现在保护好我们自己,就是对革命的最大贡献!大别山四周各县,包括六安、霍山、宿松、商城、麻城,如今都成了白区。我们用鲜血换来的红色苏区在大片缩小,形势严峻啊。
      周涛深有同感:最近,金家寨、麻埠镇、鲜花岭这些根据地,也都丢了,我们只能窝在国民党大部队进不来的深山里藏着。这不是事啊?
      徐向前无奈地说:再看看吧,天无绝人之路。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保存实力。
      周涛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徐向前指指刚才燃尽的纸灰,接着说:我说的实力,不仅是部队,还包括我们个人的生命。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写这两封信了。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周涛茫然。
      徐向前说:人家早就想要杀你,一是我在死命为你扛着,二是你出身贫寒、他们又没抓住你语言上的把柄。你倒好,白纸黑字,自投罗网!这信要是到了他们手里,我又要丧失一员大将!哼,那时候,我再想保都保不住你。
          周涛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徐向前的老婆叫程训宣,徐向前后来回忆说:“我和程训宣同志是1929年底结婚的,她是黄安人,家住檀树岗程伍德村,妇女工作干部。我老在前方打仗,她在后方工作,我们难得有团聚的机会。1932年四次‘围剿’时我在七里坪一带打仗,战局很紧张,我无法回家看她,让警卫员把袜子拿给她补一补,好行军作战。警卫员回来悄悄对我说:程训宣被抓走了,人家说她是改组派!她的命运如何,我不得而知,也不便过问,听候组织‘审查’就是了,还是打我的仗。部队撤离鄂豫皖根据地后,我一直打听她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1937年到延安,才听说她和王树生的妹妹等一批人,都被杀害了。我就问周纯全,为什么把我老婆抓去杀了,她有什么罪过?周说:‘没有什么罪过,抓她就是为了搞你的材料嘛!’
          周纯全是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常委,曾兼任鄂豫皖游击总司令。显然,红四方面军的搞肃反的人抓程训宣是为了整徐向前。但他们没想到,程训宣被打得体无完肤,也坚决不配合,不说诬陷丈夫的话。
          保卫局怕徐向前打完仗回来要追查此事,干脆将程训宣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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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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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113#
    发表于 2015-2-18 09:57:3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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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5-2-19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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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4#
     楼主| 发表于 2015-2-19 19:23:12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2-18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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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
     楼主| 发表于 2015-2-19 19:27:1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19 19:29 编辑

    (九) 闻凶讯老母身亡  对生死立分忠奸 
                
          有一位算命先生,曾主动给高敬斋算过命,不收钱。他说高敬斋“吉人自有天相,遇事能逢凶化吉”,高敬斋认为这是江湖术士之妄语,以一顿丰盛的酒席答谢。
          但现在,高敬斋对算命先生的话,不免有点将信将疑了。
          那天他是近中午到高家湾,下午离开,当天夜里,红军就打进他的家!如若迟走一步,性命休矣!
          回家得知消息后,高敬斋不禁暗自心惊肉跳。
        祖传的房屋被烧了,不足惜;家中的浮财和田地被分了,不足痛;甚至为之操劳二十多年的农校被毁了,亦不足恨。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他看得开。何况外面还有大量的产业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但这个打击高敬斋受不了:这伙造反起义,反对政府举旗革命的首领中,就有自己那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宝贝儿子和儿媳!
        这真是前世的冤孽!
        高敬斋曾经未雨绸缪,在孩子们外出求学前,再三交代他们不要参与政治,目的就是要防患于未然。可自己亲生孩子并不听自己的话,看似孝顺谨慎的儿子和儿媳,竟然背着自己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高敬斋觉得受了孩子们的愚弄,甚至觉得自尊受到侮辱。
        高敬斋猛然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骤然间,他身体虚弱了许多,精神也脆弱了很多。
        这天夜晚,管家老陈打着灯笼,带着在笔架山农校烧饭敲钟的李老头,来到高公馆后厅。
        高敬斋浑身无力地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病恹恹的高夫人坐在他旁边。
        李老头见到高敬斋,一下就跪在他面前放声大哭:老东家,我对不住你啊!你办的学堂全毁啦,我没看好你的学校啊!唉,那些念书的娃娃们,全部都造反打仗去啦!
        李老头是高家的老佣人,为人忠厚,对高敬斋忠心不二。高家的大少爷高自清从小一直到上学,都是李老头服侍长大的,因此,李老头对高自清格外有感情。
        高敬斋慢慢睁开眼,努力直起身,说:老李头,你起来。这事不怪你,怪只怪我那逆子,怪我自己瞎了眼!你起来,慢慢说。我问你,这些天你见到过你们校长了吗?
        李老头泪流满面跪在地下,磕头不止:老东家,大少爷他遭难啦!一枪打在他后心上,当时就死了啊!呜呜,那些人叫我把他给埋了。我也没好棺材,只好用我自己的棺材把他草草埋葬啦。天哪!这是咋回事啊?
        从李老头一进来,身染重病的高夫人就急切注意地听着李老头的说话,听到这里,她惊叫一声,当即昏倒。
        高敬斋紧张得也没注意到夫人的情况,他自己也惊得身子一晃,几欲倒下。
        但高敬斋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听完后,他只是狠狠心,暗自把牙关一咬,恨声说:活该!报应,报应啊!聚众造反,国法难容!政府岂能容忍这帮不法之徒任意胡为?打死他活该,这种不肖的子孙留在世上又有什么用哇!
        李老头不知是自己没说明白,还是高敬斋没听明白,只好一面磕头,一面直截了当地说:老东家,你弄错啦,大少爷不是被政府里的人打死的,他是被他们自己人杀掉的啊!
        高敬斋当时就懵了:什么?这个畜生不是他们的头头,还是什么参谋长吗?
        李老头说:谁说不是呢?那天他们来打高家湾,老爷你提前走了,后来他们那些人就说,是大少爷给你通风报的信,故意放你走的,说他是内奸。就这样,他们就把大少爷给害啦。
        啊!冤孽呀!这个不孝的东西毁了我的学校,还要革我的命,他还能给我通风送信吗?荒唐!内奸!他要是内奸,还会发生这么多事吗?高敬斋这才知道,大儿子高自清是因为红军怀疑他给自己通风报信,而被他自己的人杀害。
        但高敬斋对高自清违背自己意愿,参加共产党闹革命的行为十分恼恨。虽然痛失爱子,他也隐忍不露。于是,他不愿再问高自清的事,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想知道宝贝女儿施春兰的下落。
        他认为性格温顺的施春兰,之所以也走上这种大逆不道造反作乱这条绝路,完全是高自清引诱唆使的结果。他十分关切施春兰,如今高自清死了,高敬斋就更加关切施春兰的下落。因此担心地问:那,那,那你们施先生呢?她现在在哪儿?你见过她没有?
        李老头说:大少奶奶已经不知去向。那些人现在杀人都杀红眼了,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看这阵势,大少奶奶八成也不会有啥好结果啊!
        哗啦一声,高夫人突然从椅子上跌下来!
        高夫人久病在身,红军闹暴动早把她吓得心惊肉跳,现在她更经受不住痛失长子这致命一击。听到这个消息,高夫人猝然撒手人世。
        李老头急忙站起,想抱起高夫人,他伸手一探气息,高夫人已然气绝身亡。
      老陈急忙说:李老头,你看护好夫人,我去请大夫。
      李老头含泪摇摇头:不管用啦,夫人死了,已经没气了。
      高敬斋在悲痛、惊惧中,忽见夫人亡故,当即两眼一黑,也苍然倒下。
      管家老陈连忙扶住高敬斋,向李老头惊呼:快!李老头你快放下夫人,快去请大夫!
          
          鄂豫皖苏区肃反,杀掉大量自己队伍里英勇善战的红军将士,张国焘在清除不同意见者的同时,也极大地削弱了自身的战斗力和指挥力。
          徐向前后来回顾说:“白雀园‘大肃反’,是鄂豫皖根据地历史上最令人痛心的一页。将近三个月的‘肃反’,肃掉了两千五百名以上的红军指战员,十之六七的团以上干部被逮捕、杀害,极大削弱了红军的战斗力。”
          在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对大别山苏维埃根据地连续“围剿”的险境下,红军如此自残,亲者痛而仇者快,有生力量在快速消减,优势不可避免地转化为劣势。
          很快,国民党就打来了。
        每一块苏维埃根据地,都是许多共产党人流血建立起来的,如今很多红区,又变成“白区”,成了国民党的天下。

          夜晚的麻埠镇,还是万家灯火。
          虽然历经战乱,虽然这里曾经闹过红军暴动,但现在它依然十分繁华。
          麻埠镇隶属六安,是大别山北麓山区重镇。这里水陆交通便利,是大别山木竹茶麻对外交易的源泉码头,也是山外货物进山后的最大集散地。因此,麻埠镇内,戏院、酒楼、浴池、大烟馆乃至妓院,做什么生意的都有,而且都十分红火。
          麻埠镇也是个销金窟,民谣曰“进麻埠衣帽堂堂,出麻埠屌蛋精光。鲜花岭上,回头望望。下次有钱,还来逛逛。”可见其繁华豪奢。
          连街上那些卖油茶、粉糕、汤圆、炸干、馄饨等各种小吃商贩,在夜晚也未见冷落。各种竹帮、串铃以及各具特色的吆喝夜卖声,此起彼伏,悠扬地在这个山区重镇的夜空上飘荡。
        镇南的一壶春大酒楼门口,张灯结 ,装扮得跟过年一样。马车轿子迎来送往,络绎不绝。楼里楼外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六安州京剧名旦小艳秋,架子特别大,从来不唱堂会,但这次也破例来赶起热闹,在一壶酒楼上演一晚全本《玉堂春》。
        麻埠镇的政要人物、各界名流,都收到了大红请柬,区政府与商会今晚在一壶春大酒楼联合设宴,祝贺国军二十三旅在鲍家山打了胜仗。
        国军二十三旅上校旅长,正是高敬斋的小儿子、高自清的弟弟高自云。
        此刻,高自云满面春风地率全旅团以上军官前来赴宴。他们一个个披红挂 ,喜笑颜开,一进门便被主人一一邀请入席。
        大厅里,欢庆鲍家山大捷斗大字的红布横匾高高悬挂在酒楼栏杆上。
        灯红酒绿,曲畅人欢。
        诸位,诸位静一静。酒过三巡,胖镇长笑容可掬,举杯致辞:国军此次在鲍家山全歼赤匪,大获全胜!此战全赖二十三旅全体将士之神勇,来,我们为在座的英雄们敬上一杯。
        杯盏交碰,谈笑风生。
        胖镇长走到高自云面前,恭敬地说:高旅长年轻有为,果敢妙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是大将之才。有你来保我们地方平安,实乃我等之幸!来!我代表地方的乡亲父老,敬高旅长一杯!
        高自云面带微笑,温文尔雅,他频频举杯答谢:诸位请干,兄弟是过量了,请原谅,我随意,我随意。
        剿匪战报载:上官云湘纵队第二十三旅高自云部,在大别山鲍家山一带,全歼当地赤匪。
        其实,高自云心里明白,哪里是什么全歼?只不过是抓住了几个红军掉队的散兵游勇与十几个伤病员罢了。
        高自云受命率部进山剿匪以来,的确想在战场上一试锋芒,盼望能与正规红军打两个硬仗,展示一下自己的军事才能。可惜,他除了和地方上的赤卫队以及小股红军有过遭遇战外,还没有和红军的正规部队交过手。
        为此,他感到很遗憾。
        高自云踌躇满志,从军之路一帆风顺,没有受过挫折。儒雅的外表,掩不住他内心的锐气。他从黄埔军校一毕业,就在上官云湘身边当参谋,处世稳重,为人忠厚而不失聪慧,深得上官云湘青眼。他二十三岁便官拜上校旅长,的确是少年得志,春风得意。
        士为知己者死,他决心竭尽全力报效党国,报效上官云湘将军。
        安营麻埠镇,高自云首先采取安抚政策,对红军及赤卫队的家属,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许之以愿,使有些人幡然悔悟。对那些曾参加红军与赤卫队的人,他也是宽容处之。他认为要想叫红军不战自破,收买他们的人心才是上策。一味镇压,只能带来仇恨,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其次,他严整军纪,在部队实行三禁,即禁赌、禁毒、禁嫖,并公开鞭惩了一些嫖娼、抽大烟的军人。这些措施虽然得罪了一些人,但治军的收效甚佳。既为他带来好名声,也使他在军中的威信不断提高。
        高自云深知对敌攻心战和对己严军纪的重要。
        惟一使高自云不安的,是他自己的亲兄嫂,他们都是共产党,走的是另一条与他完全不同的路。
        高自云研究过共产党阶级斗争理论,他感到作为一种安邦定国平天下的学说理论,阶级斗争这个提法很不实际。以经济收入来作为衡量好人和坏人的标准,也极不科学。好人与坏人,只能以法律为标准,在没有触犯法律前,所有的人都应该视为好人。在这个意义上,每一个阶级或阶层都有好人和坏人,怎么能叫这个阶级来消灭那个阶级呢?阶级斗争要穷人去打富人,那么打败了的富人就变成了穷人,这些变成了穷人的人,当然又要去打那些变成了富人的人。如此周而复始,岂不是天下要永远大乱?
        他压根就不信共产党能成大器。
          但有一点他很佩服共产党,那就是依靠穷人干革命这一条。这是一个高招,天下穷人总比富人多。穷人无牵无挂,打胜了能分得一官半职,打败了也一无所失,还当他的穷人,何乐而不为?
    他弄不清自己那么精明的大哥,怎么竟会去信奉这么个不合实际的共产主义?
        一壶春一晚畅饮,高自云业有微醉。等他辞别主人回到响山寺旅部住处,已经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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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好半醉汉!利用新年读了这篇故事,有点心沉,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读完特别沉重。肃反有误杀,革命战争年代特殊环境不少细节令人不堪回望。章诒和的文章我也读过,反右时的不少故事也很沉重。文革我们也经历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5-2-20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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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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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116#
    发表于 2015-2-19 20:41:57 | 只看该作者
    高自云{:soso_e120:}
    继续关注下文,问好半醉汉老师,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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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5-2-20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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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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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117#
    发表于 2015-2-20 11:23:22 | 只看该作者
    半醉汉 发表于 2015-2-19 19:27
    (九) 闻凶讯老母身亡  对生死立分忠奸                    有一位算命先生,曾主动给高敬斋算过命,不 ...

    新年好半醉汉!利用新年读了这篇故事,有点心沉,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读完特别沉重。肃反有误杀,革命战争年代特殊环境不少细节令人不堪回望。章诒和的文章我也读过,反右时的不少故事也很沉重。文革我们也经历过了。时代总有一些不幸的事件,人为导致的原因很多,历史教训发人深省。
    辛苦了!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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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
     楼主| 发表于 2015-2-20 12:24:58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2-19 20:41
    高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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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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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9#
     楼主| 发表于 2015-2-20 12:26:17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2-20 11:23
    新年好半醉汉!利用新年读了这篇故事,有点心沉,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读完特别沉重。肃反有误杀,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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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20 12:32: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2-20 12:34 编辑

        响山寺是很古老的一座寺庙,背山面水,环境幽美。山门左前方百米处,有乾隆年间建的石质拱形六霍桥,为通往六安、霍山的古道要冲。
        响山寺明天顺七年碑记载:该寺原系段丞相宅,昼夜声响入中庭不绝,有僧闻悦寓宿于门即息,丞相异之,遂舍宅为寺。……乾隆及同治《六安州志》均有段太尉秀实故宅在响山寺的记载,与碑记略同。响山寺始建于唐,建庙之初,香火鼎盛,梵宫佛乐,昼夜不绝。宋元两朝,均遭兵焚。大明宣德六年,僧惠能至此,募化重建。立碑撰文,并书响山古寺一匾。清光绪年间,因寺内有恶僧挟香火、修庙资潜逃,寺宇倾圮,香火几绝。由州府令地方官捐资修复。闹红军时,许多僧人参加了红军,随即香火冷落。
        高自云把旅部设在响山寺,因为这里房屋宽敞,环境优雅清静。
        值得一提的是十来年后,在响山寺后山,国民政府修建了一个廖磊墓。
        廖磊,字燕农,号伯符,一八九零年生于广西陆川,参加过武昌起义和北伐战争。一九三七年任国民政府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率部参加淞沪八一三战役。一九三八年兼任安徽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豫鄂皖边区游击兵团总指挥。
         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三日,廖磊因脑溢血猝死于立煌县(今金寨)金家寨任上,年仅五十岁。廖磊逝世后,时值抗战,只好就地安葬在响山寺后山。其墓所需石材,均由廖磊所部第七军从六安县独山开凿运至响山寺。
          墓前正面挽联为蒋中正所书,背面挽联系于右任所书。
          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题写墓碑“豫鄂皖游击总司令陆军上将兼安徽省政府主席廖磊之墓”。
          文化大革命时,廖墓被红卫兵扒毁。林森题写的墓碑和墓冢封土周围石块,被修筑了小水库。但石刻挽联却被当地有心人冒着杀头之罪巧妙地保存下来。
    蒋中正的挽联是:“求治至诚,见危授受,耿耿精忠能贯日;杀敌争先,尽瘁以死,芸芸黎庶载丰碑。”
        于右任的挽联是:坠泪读碑文,惠政难忘羊太傅;破胡留战绩,英风常想岳家军。
          这些石刻与书法均为精品,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政治、历史意义。
          可惜的是,均在文革中被毁。
        高自云略事洗漱,正准备休息,心腹部下许副官走进来。
        许副官对高自云说:旅长,晚饭的时候,你家的管家老陈来了,我陪他吃完饭,把他安顿在客房住下了。
      高自云疑惑地问:他这时候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许副官已经从老陈口里知道高自云的母亲去世,故吞吞吐吐地说:“也许旅长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高自云心里一惊,说:是呀!家中莫非有何变故?否则正值兵荒马乱的时候他怎会到这里来?老许,他睡了没有?
        高自云知道家乡在闹共产党,大哥高自清和嫂子施春兰都是共产党干将,他们组建红军暴动,与政府为敌。父母亲年纪都大了,而他们一贯视为掌上明珠的大哥和嫂子,居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自然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打击。特别是老母亲,一向体弱,常年带病,万一她老人家要是有什么意外不测,如何得了?
      许副官说管家老陈还没睡,在等高自云。
      高自云心中一阵紧张,睡意全无,酒也醒了。
        他要许副官快请管家来。
      许副官连忙走出去,不一会领着老陈进来,自己则知趣地走开。
      管家老陈一进门,高自云一眼就看见他腰间系着一根白布孝带,只吓得魂飞天外。
      高自云忙不叠地问:陈叔,你怎么来啦?你这是给谁戴孝啊?
      老陈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未出声,泪已落下。
      高自云大惊失色,连忙看信。一见是父亲笔迹,心就放下一半,但只看到一半,便失声痛哭起来。
      高敬斋信中写道:自云儿见字:家门不幸,横遭惨祸。老屋被掠已毁,叛逆暴亡。你母不堪所遇,撒手西去。所牵挂者,你姐春兰生死未卜,父字。
      老陈泣不成声地说:二少爷,你千万要节哀啊。
      高自云抽泣着问道:陈叔,我娘与我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要如实告诉我啊。
    高自云心中只觉阵阵发冷,母亲年迈多病,死讯尚可接受,大哥正当年轻力壮,“暴亡”一说,从何而来?
          那只能是两军对阵,大哥他战死沙场了?
          可高自云知道,这时候家乡一带还是红军的天下,国军鞭长莫及,那个地方现在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
        老陈只能对他言其所知:红军打到高家湾,烧毁了他家的老屋,分了他家的浮财田地,还要抓高敬斋。但高敬斋凑巧那天提前赶回了茶埠镇,结果红军扑个空。红军中有人认定,高自清是高敬斋的儿子,一定是他给高敬斋通风报信,于是把高自清当奸细杀了。老夫人久病在身,受不住失子之痛的打击,听到消息后当场激愤攻心,撒手人寰。
        老陈还告诉高自云,大少奶奶施春兰也下落不明,至今不知她的去向。
      高自云听后,放声大哭:娘啊,儿子不孝哇!大哥呀,你好胡涂啊!
      老陈说:二少爷,你要多多节哀啊。如今老爷也病了,我这是来接你回去奔丧的。老夫人走了,大少爷也不在了,家里许多事还要你回去操持啊。
      高自云含泪点头:陈叔,我明天就和你一起回家奔丧。一路走来,你太辛苦,你先歇着吧。
      老陈走后,高自云欲哭无泪,越想越恨。
      忽地,他陡起杀人之心。
        高自云对比自己只大两岁的大哥高自清十分敬爱。
          前些年他们各自外出求学,天各一方,离多聚少,相见的时候就更加亲近了。虽然因为信仰分歧,弟兄们见面时偶然也会为政见不同,争得面红耳赤,但感情上毫无芥蒂。大嫂施春兰与自己更是亲密无间,情同亲姐弟。
          高自云记得很多儿时自己与高自清、施春兰的趣事,珍贵的记忆历历在目。可转眼,他大哥高自清竟惨遭杀身大祸,死于非命!大嫂也生死未卜,这怎不叫他肝胆俱裂,感到揪心地彻骨疼痛!
          高自云欲哭无泪,对红军的仇恨之心突然增加。
          他大声喊道:“许副官!”
          许副官听见喊声,走进来。
          他见高自云在穿衣服,不知道旅长要做什么。他不安地问:“旅长,这么晚了,去哪啊?”
      高自云说:我要杀人!祭母祭兄。
      许副官劝道:旅长,请你息怒节哀。你要三思而后行啊,旅长。
      高自云忿恨地说:我不想滥杀无辜,但现在不杀几个红军泄愤,难平我胸中毁家杀兄之恨。
      许副官不敢再谏。
       月色昏暗。
        高自云满脸杀气,气势汹汹带着许副官和四个卫兵来到一座祠堂前。这座祠堂四下戒备森严,是临时关押红军俘虏的地方。
        立正!
        祠堂外边的哨兵见半夜三更旅长亲自驾到,连忙向他敬礼。
      高自云冷冰冰地说:叫你们长官给我提三个俘虏带走,要当官的。
      门岗不敢犹豫,一人连忙走进祠堂里面。不一会,押来三个反绑双手的红军俘虏。
        卫兵们押俘虏,跟着高自云和许副官来到庙宇外面的小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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