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高自云在李家客栈请吴子仁吃晚饭,由许副官作陪客。 客栈的单间雅座里,摆着一桌丰盛的泥炉炭火小火锅。 高自云凭窗深思。 不一会,许副官陪吴子仁进屋。 高自云一见吴子仁,连忙迎上前,热情请其入坐:“请,请,吴老板请上座。” 吴子仁连忙推辞:“不敢,不敢,高旅长,还是你上面请!” 高自云诚恳地说:“吴老板,是我请你。那有主人在上座,反而叫客人居下之理?” 吴子仁见高自云说得实在,就不再推辞。他居上坐下后,说:“如此,兄弟就只好越礼,恭敬不如从命!” 高自云和许副官一左一右坐下,许副官开始斟酒。 高自云歉意地说:“兵荒马乱的,荒山野店,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能表表心意。” 吴子仁:“山珍野味,好得很,好得很。” 高自云为吴子仁斟满酒:“吴老板,请,我们干。” 吴子仁一饮而尽:“高旅长客气,请。” 高自云与吴子仁碰杯后,说:“吴老板,菜虽然不好,这酒可是正宗的茅台。这还是上次在九江开会,上官将军送我的,来,我们再喝干。” 吴子仁说:“哪里哪里,菜是别有风味,酒更好。谢谢,同干!” 他们又一饮而尽。 许副官介绍菜肴:“吴老板,这是干笋清蒸果子狸,这是板栗红烧野鸡,这是霉干菜烧腊肉,都是这儿的特产。” 吴子仁:“好好,谢谢,谢谢!” 酒过三巡,一勤务兵走进来:“报告旅长,张团长在旅部等你,他请旅长回旅部一下。” 高自云皱皱眉:“哦,真烦人。没见我在陪客人吃饭吗?” 勤务兵:“张团长说有紧急军务。” 吴子仁一笑:“高旅长,你去吧。吃饭事小,军务事大。” “实在对不起,吴老板。”高自云起身离坐,再三向吴子仁致歉,说:“唉,带兵打仗,真是身不由己。吴老板,我托老许陪你,他跟我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什么事都能代表我。你一定得赏脸尽兴,要多喝两盅。” 吴子仁笑道:“请便,请便。高旅长你请便。” 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自云一离去,许副官就为吴子仁满满敬上一杯酒,他含笑问道:“吴老板,谢谢你专程为我们旅长送来他家丢失的怀表。我敬你一杯,请干!” “干!”吴子仁是海量,毫不在乎。 许副官笑着问道:“请问吴老板,你知道不知道,带着我们旅长家怀表的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哎呀呀,高旅长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来来,先干了这杯。”吴子仁一阵朗朗大笑,反客为主给许副官斟上一杯酒。说:“不瞒你许副官说,这人是个女的。” “哦,是个女的。”许副官点点头,心中已然有数。 他斟酌着词语,小心地问道:“吴老板,看来这个人现在在你手里?” “不不不,许副官,你千万别误会,我是奉命行事,只是个传话筒。”吴子仁连忙声明,又把声音压低,严肃地说:“实话告诉你,人在魏师长手里。” “哦。”许副官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他问道:“敢问吴老板,你知道不知道魏师长将会如何处置这个人呢?” 吴子仁沉下脸,肃然说:“此人是共党骨干,又是红军营长,按规定是杀头之罪。当然,魏师长也可以积点阴德,留她条生路。你知道的,我们军费困难,按老规矩,不得已,有时就把一些女俘虏卖给妓院或人贩子。” 许副官闻言,慌忙站起来,深深向吴子仁鞠了一躬。说:“就请吴老板转告魏师长,请他高抬贵手,把这个红军的女俘虏卖给我。” “好说,好说。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件事好说。再说,卖给谁不是卖呢,对不对?”说完,吴子仁意味深长地一笑。 “那末,我们就干脆点,请你开个价。”许副官迫不及待地说。 “痛快!一个整数。”吴子仁右手举着酒杯,向许副官伸出左手食指。 “一千块大洋!?”许副官问。 吴子仁奚落地笑了:“哈哈,许副官,你在开玩笑吧?你也太小看你们高旅长家里的人啦!高家的长房长媳,难道就值一千块大洋吗?” “啊,你们要一万块大洋啊!”许副官吃惊地问。 “许副官,我告诉你,我们魏师长对此人待若上宾,光为她看护疗伤,吃的住的不算,就已经花了两千多块大洋啦!” 许副官大惊,这不分明是来敲诈勒索的吗?一块大洋能买一百多斤大米,养活一个伤病员几天时间,就算租房子住,找人专门服侍、看管,能用得了这么多钱吗?但他还不能这么说,只能为高自云哭穷:“一万块大洋啊!吴老板,我们高旅长就是摔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吴子仁笑道:“呵呵,我们知道,这点钱在他高家是区区小事。许副官,你就别在这儿帮你们旅长哭穷啦!” 许副官继续哭穷说:“虚名,虚名啊。吴老板,你不知道,高旅长家以前是有点财产,但现在都叫红军共产党给抄啦,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啊。我当个家,你抬个手,五千块大洋如何?” 吴子仁把脸一寒,说:“实话告诉你,许副官,商城县赏春园妓院的王老板,就愿出一万大洋指名买这个女人。什么事啊?我们魏师长能拿这这事去毁坏高府的清名吗?再说,魏师长和高旅长都在上官将军麾下共事,和尚不亲帽子还亲呢,是不是?魏师长叫我来,是要跟高旅长来套交情的。你可别把兄弟与魏师长看扁了,以为咱们是来敲诈的。” 许副官急的满头是汗:“这,这,这一万块大洋我的确是不敢当家。吴老板,你容我回去禀报一下,好不好?” 吴子仁大度地说:“好,好,你请便。来,干!这是他们当官的事情,我们当差的只是个传话筒,不操那个心。来,喝酒。” 吴子仁一饮而尽。 许副官举手无措,一脸尴尬。他无心陪伴吴子仁喝酒,急忙赶回旅部,把事情一五一十对高自云说了一遍。 高自云当场就给了许副官一阵训斥。 他不满而恼火地说:“胡涂!你糊涂!老许啊,我家的事你还不知道?这件事还能讨价还价吗?别说是一万块大洋,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救我嫂子啊。快去,立刻如数把钱交给吴老板。” 许副官连声称是。 高自云又嘱咐许副官另外再给吴子仁五百块大洋,以表谢意。 许副官连忙把一万大洋准备齐全,当即回到客栈给吴子仁送去。 吴子仁还在客栈单间里慢慢地在品酒尝菜。 许副官走进来说:“吴老板,我们旅长已经将钱款备齐,特地叫我现在给你送来。” 吴子仁哈哈大笑:“哈哈,高旅长真痛快人也。” 许副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支票,交给吴子仁:“这是中央银行的现金支票,各地都可以随时支取。请吴老板验收一下。” 吴子仁看一眼支票,见数字无误,随即收起:“好好。” 许副官又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吴子仁:“这五百大洋,是我们高旅长单独送给吴老板的,略表谢意而已。” 吴子仁有些意外,他由衷地说:“许副官,这真叫在下汗颜!想不到高旅长年纪轻轻,为人行事,这般江湖老道。佩服,佩服。” 吴子仁对高自云这种大家作派,十分欣赏。 许副官说:“那就请老兄在那边多多关照啦。” 吴子仁痛快地说:“这事你就放心吧。你说,是要我把人送来?还是你们去接?” 许副官谨慎地问:“吴老板,我明天安排一下,后天想到斑竹园去接人,你看行吗?” 吴子仁感慨地说:“行,行。许副官,你上面有这样一个长官,是你的福分啊!” 许副官说:“是,高旅长通情达理,为人正派。跟他做事,无后顾之忧。” 吴子仁拿出个小本本,在手中掂了掂,交给许副官。然后,他大方地说:“这是高旅长亡兄高自清的遗墨,在情报上,它已没多大价值了,也完壁归赵吧。这也算是兄弟对高旅长的答谢。” 许副官连忙接过这个笔记本,小心收好。说:“我替我们旅长谢谢你!” 吴子仁:“请许副官转告高旅长,让他放宽心,我们对她的嫂子很尊重,很照顾,从来没有为难过她。” 许副官连连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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