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5-2-21 07:56 编辑
《那片“竹林”七个“闲人“( 23)》 笑谈竹林七贤 不觉间,这个系列就要结束了,客观地说,这是我所有系列性文字里面,我写的最随心所欲,最信马由缰的一组文字。我感觉自己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穿梭机,往来于过去和今天之间,这种思维上的“穿越”,注定要让这组文字看起来“不守规矩”,忽而天上,忽而地下。 我一直坚持认为,没有一种文字是可以“避世”的,所以,写文章的人,无论他用什么样曲折隐晦的“春秋笔法”,都会自居不自觉的流露出他的思想,流露出时代的痕迹。 “竹林七贤”,贤不贤不好说,闲不闲也不好,先不先更不好说。你不要认为我是在绕口令,其实,这组文字我最多想表达的还是我对这七位先贤们的理解,对他们生活,生存方式的理解,对他们人生态度的理解。
人永远是带有社会属性的动物,一个再清高的人,也无法抹掉他随身携带的时代色 。所以,美国人梭罗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湖边写出了不朽的名著《瓦尔登湖》,但是,他的文字就没有避世,更没有与世隔绝,他的思想始终在关注的时代,关注着人生。
清谈的竹林七贤,奢谈的竹林七贤,饮酒不醉不成眠的竹林七贤,甚至行为举止放浪怪异的竹林七贤,其实从开始到结束,都从来没有绕开那个时代,否则,他们不会被后人如此忆念。
音乐家阮咸(3) 在网路上会有很多耐人寻味的网络语录,让人过目不忘。我记得有这样一句:再牛B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 那么那么牛B的阮咸,可曾弹出自己的悲伤和愤怒呢? 我想他肯定没有做到嵇康那等酣畅淋漓,也没有嵇康那种“砍头只当风吹帽”的从容和无畏,所以,我坚持相信,尽管我等后辈已经听不到《广陵散》,那一定是最震撼人心,最充满不屑,最义无反顾的音乐宣泄。 其实在写这个系列的时候,我常常陷入这样一种思考,那就是,为什么这七位虽然后人给他们捏把在一起,并称“七贤”,其实他们当中的人生道路完全不同。而这七位,既有朝廷高官,也有在生活的中下层的人。如果说嵇康到死也没有朝司马氏集团低下他的头,如果说阮籍靠着酒后的痴颠让自己全身而退,如果说山涛高明的政治智慧让他在凶险的时代依旧能游刃有余都可以理解,那么向秀的内慧,王戎的少年成名,刘伶的不拘礼法,到阮咸的遭人排挤,这期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内在联系呢?好像并不是一个他们都痴迷“老庄学说”那么含糊。更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道路不同那么简单吧?! 不似琵琶不似琴,四弦陶写晋人心。指尖历历泉鸣涧,腹上锵锵玉振金。天外曲,月边音。为君转轴拟秋砧。又成雅集相依坐,清致高标记竹林。--宋人张鎡《鹧鸪天.咏阮》写得很浪漫,其实和阮咸现实的际遇实在大相径庭。
尽管叔叔阮籍有很响的名头,但是,在阮氏家族里,阮咸一家人的日子并不好过,而这也与他仕途有直接的关系,一辈子也没当过什么有权势的官员,做官的时候却又不屑人家荀勖的“音律自创”,结果被荀勖进谗言遭革职,所以,就生活质量而言,阮咸是当时阮氏家族里面境遇很一般的人,所以,在七月七家家户户炫富晾衣斗富的时候,阮咸才能出了条布犊鼻褌应景。
穷不应当被耻笑,尤其是对阮咸这种音乐家而言,只能叹息没遇到真正的“明主”,生不逢时罢了。 当然,阮咸同志确实是一个很随便的人,是一个很不注重自身修为的人。说说他“与猪共饮”的故事吧。 有这么一天,阮咸请族人喝酒,不耐烦用小杯小碗斟来斟去的,大家围在酒缸旁,有的随便用容器,有的直接用手掬起来便喝。魏晋时代,是没有现在这样的高床高椅的,一般是在地上铺一张席,跪坐在席上喝酒吃饭。 有位族人把头伸进酒缸里喝个痛快,其他人跟着效法,脸上、头发上,全沾满了酒,酒缸中也沾了不少人的污垢、头发、汗水,大伙也不以为忤,喝喝笑笑,手舞足蹈,快乐似神仙。 这还快乐似神仙呢,这都是什么品相啊?当然更牛的在后面。 酒香引来了一群猪,这群天蓬元帅的亲戚们拖着笨重的身躯,蹒跚地爬了过来,靠近了酒缸。“砰”的一声,猪也学着阮咸和族人们,把脑袋浸入了酒缸,“呼噜、呼噜“大口地喝了起来,天蓬弟子们喝的“呱唧呱唧”,而阮咸不知是醉得迷糊了还是怎么着,也不嫌猪臭,也不赶这些猪,就在猪中间挤过头去,把嘴伸到盆里,和猪共饮。众人大笑,传为奇谈。 他弹的琵琶我们听不到了,他存留的文字少之又少,只有这篇诗文据传是他写的: 八斗才粮抛子建,一方灵宝掷桓玄。 家叔哭穷却谁笑,正是阮咸急挥鞭。 小颈秀项可青睐,大名高声皆白眼。 我欲邀卿常漫舞,青丝白发老人间。 总之,阮咸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很逆时的人,一个不走运的人。当然,就这人的脾气,就算活在当下也未必有好下场,所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个中的道理我就不展开说了。 一个著名的乐器品牌的最早创始人,一个音律国宝级别的专家,阮咸先生,一生没有如愿以偿,更不要奢望司马炎帝能为他建一所晋朝国家大剧院,让他在其中弹拨一曲,因为荀勖们不答应。所以,被赶出京城之后,只能去始平那地方当一个行政长官,直到终老。 非琴不似筝的模样,早已绝响的音色。魏晋的墓砖,盛唐的壁画,都有着它那圆润的身影,现今的阮,只是依着画上的模样,而那音色,不知是否如前,不可知,不可知,古调何人识?早已经走入历史深处,走入竹林深处的阮咸不会再告诉我们这一切。 阮巷久芜沉,四弦有遗音。雅声发兰室,远思含竹林。座绝众宾语,庭移芳树阴。飞觞助真气,寂听无流心。影似白团扇,调谐朱弦琴。一毫不平意,幽怨古犹今。 唐诗人刘禹锡的这首《和令狐相公南斋小宴听阮咸》诗,或许让我们依稀能感觉到作为音乐家的阮咸先生的不朽和造诣吧?! “一毫不平义,幽怨古犹今”。说的太好了。 在不知道公元的二几几年,也不知道什么时节,阮咸走了,他生命的琴弦,铮然有声的断掉了,不知道那是四季里面的春夏或秋冬,我宁愿相信那是一个秋日,一地竹叶,一地枯黄,一地风高,一地凄凉。虽然他死的时候,据说是死在始平太守这个岗位上。但是,对于一个在京城当过官的人而言,这也就是一个很一般的安抚性职位罢了。 在阮咸同志简朴的追悼会上,有司马炎帝送来的花圈,当朝著名礼乐总管荀勖先生亲率团队前来吊唁,荀勖先生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说:你总算死了,以后我创什么音律你都管不着了。 人生,就这样。 阮咸已经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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