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七天读《带灯》

王根生 · 发表于 2015-2-15 21: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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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七天读《带灯》

      国庆假期读贾平凹的《带灯》，非常欣赏作者的语言。完全是关中农村的生活用语。没有文绉绉的词汇，自然质朴干净洗练，又透出玲珑剔透的精美无比的味道。为农民写作，抒发底层农民的的呼声，这样的作品我见过，大都是作家站出来抒情。而《带灯》不露声色，在轻描淡写之间，深刻地揭示了中国当代农村的现实。真是淡极始知爽更浓。
   编故事不难，难的是写出味道，写出自己的味道。贾平凹的作品达到了这一境界，也许，陕南的特有风情，赋予这位才子以特有的才情吧。
   在中国现当代写农村的作家群中，我佩服这么几位作家：赵树理、孙犁、柳青、浩然、还有贾平凹。赵树理土的掉渣的语言，描写中国农村火热的政治经济的变迁，写得非常传神生动，这首推《小二黑结婚》，你看看他描写小琴她妈的一段吧：
   “虽然已经四十五岁，却偏爱当个老来俏，小鞋上仍要绣花，裤腿上仍要镶边，顶门上的头发脱光了，用黑手帕盖起来，只可惜宫粉涂不平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好像驴粪蛋上下上了霜。 ”
   作者用白描手法，将一个中国农村四十年代的老来俏轻松地刻画出来，真是绝了。
   赵树理，是描写中国农村女性的高手！
   如果说，赵树理的语言是土的掉渣，那么孙犁的语言，则是唯美传神。
   你看看他的《荷花淀》，描写水生媳妇的几句话：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上。她有时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但是大门还没关，丈夫还没回来。”
   这就是水生媳妇，一个根据地的女人，美如天仙，却美不胜言，以至于作者用景物映衬，在不经意的叙事中，刻画出了中国农村传统女性的外在与内心的美丽，谁说她生活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中，他分明生活在桃花源中生活在边城中。
   还有这段：    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男人走了两天，四个青年妇女集在水生家里来，大家商量：“听说他们还在这里没走。我不拖尾巴，可是忘下了一件表裳。”
      “我有句要紧的话得和他说说。”
      永生的女人说：“听他说鬼子要在同口安据点……’
      “那里就碰得那么巧，我们快去快回来。”
      “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有什么看头啊！”
      于是这几个女人偷偷坐在一只小船上，划到对面马庄去了。
      还有比这段对话更精炼更传神的描写女性的么？
      柳青，陕西的一位写农民的高手。他的语言中吐着质朴纯熟的关中农村方言。同样是关中农村方言，与贾平凹不同的是，贾平凹的语言有着一股子陕南农村的小路上，青草离离的清香味，而柳青的语言则有着关中农村生产队里，马厩中马牛驴子咀嚼草料时飘来的混合着牲口味道的草料味，有牲口的温柔感，又有刺鼻的异味感。比如作品中描写改霞借卖馍去赶集专门等梁生宝的一段。我就不具体展开了。
      还有浩然，这位河北的农民作家。也是文革时期很少有的红火作家。他的《艳阳天》《金光大道》《西沙儿女》等深入人心，我佩服他在《西沙儿女》中，一改前面的朴实的文风，而采用散文诗的语言，为我们描写了祖国西沙特有的旖旎风光，以及这里勤劳勇敢的人民。每一句话，都是诗歌，连人物对话都是诗歌。让我惊奇。一个人要改变自己已经成型的而且有了一定成就的行为习惯非常难，而我们的浩然做到了。
   在这里我附带说一下。提到柳青、浩然，有人认为他们的作品过时了，创作手法是歌颂的是假大空的伪现实主义，特别是浩然，有人认为他是四人帮时代的作家，不该提及。我想说的是，作家，不管生活在哪个时代，只要他以自己的本能，善意地理解国家的方针政策，生动的描写当时的社会变革，就应该为之喝了。作家不是政治家，不是哲学家，没必要有政治家洞察未来的眼光。这些作品，也成为我们研究文革文学的第一手资料，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向这些作家们发难呢？
   再回到贾平凹上来吧。他的小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曾经一度不喜欢（后来我曾经简单地辩证的分析了他的这类作品），可后来看他的《中国农村社会各界及分析》（报告文学吧？我觉得应该不是小说），《高老庄》，还有他的《带灯》，我深深地理解了一位作家在创作上上下求索的艰难，理解了一位真正的农民作家，只有用农民真真实实的语言，为农民说真话，说实话，为最普通的中国农民代言，才是最值得人民爱戴的作家，他的作品才最有生命力。这不由得印证了《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所谈的，生活是创作的唯一源泉。这源泉，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更是艺术的源泉。以贾平凹为代表的这些描写农村的作家，得不得诺贝尔奖，有什么意思。检验作品的是历史，是人民，而不是某个奖项。
   贾平凹的《带灯》，给我这几天的假期，带来了丰厚的精神食粮。

                                                                                               2014年10月3日晨于西安临潼迂公斋
2014-10-3 08:53